12 十一、（1 / 1）

十一、正式集结

密文：晚八点公馆集结。

“呜——呜——”火车站红皮列车出发的声音响起了，催促着乘客们尽快上车。

“号外号外，新政府特务处遭受史无前例的恐怖袭击，日本海军司令松田山本命丧当场！号外号外……”报童正伴着火车的发动机声呐喊着。

乐容与绮丽和曼红一起在火车站送乐卫方离开上海。

“乐爸爸，您放心吧，容容这么独立，生活学习肯定都没问题的！”绮丽说道。

“对啊，爸，我都这么大了，不会出什么事的。”乐容接着说道。

乐卫方絮絮叨叨了好一阵，才乘下午班的火车离开上海。无非就是让乐容多吃点，好好学习，将来成为国之栋梁。

乐容嘴上应和着，心里却在想，当初她想做女军人，上阵杀鬼子，为妈妈报仇，为国家捐躯的时候爸爸怎么不同意呢，那也是国之栋梁啊！

她转念又一想，爸爸放着好好的飞机不做，却非要做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回湖南，想来，那份供党名单应该还他身上。他们很有可能就在火车上接头转运名单。在火车上转运，比在飞机上的风险要小许多，至少火车上乘客繁杂，就算是陌生人说话也不会引起人怀疑。

行动还算谨慎，不愧是自己的父亲。但愿一切顺利。

乐容一行人告别了乐父，准备回学校图书馆自习。

“容容爸爸终于走了！”绮丽伸伸懒腰。

“这次倒是安全过关了，没背古文也没抄笔记。”曼红说道。

乐容回她们：“大概家里粮仓还有事吧，所以他急着回去了。”

三人正聊着天，乐容对面忽然走过来一个穿着灰色衬衣打底浅色针织衫的女人，一派银行文员的样子。这个女人双眸细长，眼尾上飘，很像夏末风中吹起的柳叶，带着浅浅的凉意。

乐容并不认识她，可她却一直看着自己。

乐容忽然明白了她的眼神，朝她点点头。

她们就这样擦肩而过，乐容自然下垂的手心里接过一张折叠的纸片。

趁绮丽和曼红不注意，她悄悄打开纸片，上面写着潦草的写着七个字：

晚八点公馆集结。

天色渐暗，夜上海的路灯逐渐亮了起来。明公馆的夜晚是漆黑的，寂寥的。这个叫作“明公馆”的家，现在已经形同虚设了。

乐容正从明公馆的后院翻墙进来，梁秋实内心忐忑的跟着她一块翻墙。

“组长……咱们这样好吗，这是长官家里，咱们不应该先按门铃吗……”

乐容回头瞪着他，“你有没有脑子？”

她不死心的重复了一句，“你有没有脑子？”

她跳下明公馆的围墙，对梁秋实说道：

“前几日特务处才遭受重大袭击，现在整个明公馆肯定是被76号的人严密保护着的。你现在堂而皇之的闯进去，你是巴不得梁仲春知道你是军统的人吧！”

梁秋实也跳了下来，“是是，组长说的是。”

乐容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围，看来里面并没有76号的人，她便带着梁秋实走向了别墅。

说来，这儿她熟门熟路。

第一次来已经把别墅内部结构摸清楚了，第二次来整个外围也有了基本的印象。

“咦，这是，我的单车……”乐容眨着眼睛望了一眼别墅前停着的被擦得雪亮的黑色单车。

这不是她上次来明楼家扔下的单车吗，这单车还是她抢来的……

她耸耸肩，转动大门的金属茶花把手，神情自然的走了进去。

她一眼便看到了明楼，那个伟岸的，魁梧的身影，她记得他身上有伤。

明楼旁边依旧站着阿诚，阿诚身边站着那个下午给自己传递纸条的柳叶眼女人，乐容朝她点头。

乐容的目光再往后移，那个靠在楼梯栏杆上熟悉的模样，那双时常充满着血丝的双眼是……

“田早？！”乐容惊呼一声。

田早抬眼看她，嘴角向上邪笑着，“嗨，小辣梨。”

“请你不要随意的称呼我好吗？”乐容立刻说道。

梁秋实轻声合上门把，对明楼和阿诚点头示意。

“你们认识？”明楼问道。

“并不认识。”

“我们很熟。”两人不约而同，看来他们之间也有别样的默契。

乐容白了一眼田早，说道：

“想不到这种人也能顺利毕业，穿得像个痞子一样。”

一行人齐齐望向田早的装扮，他正穿着领口大开的白衬衣，没系领带，外面套了件卡其色的马甲背心，也是敞开的。是像个痞子，雅痞。

田早盯着她，用舌尖舔了舔嘴角，他经常做这个动作。

他兴致颇浓的问候乐容：“乐学姐好！”

乐容深吸一口气，转身对明楼说道：

“报告长官，我拒绝和田早小组合作。”

“你又拒绝我？”田早看向乐容。

乐容扭头瞪他。

大家似乎听出了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故事。

明楼又问：“理由，为什么拒绝合作？”

乐容傲声道：“因为他滥杀无辜，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讨厌与这样的人合作。”

田早解释道：“只要能杀日本人，我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何况那些与我不相干的人！”

乐容简直不想搭理他，“田晚呢？晚晚呢，我要跟她谈，我跟你这种人简直无法沟通！”

田早张了张嘴，充血的双眼看向别处。

半响，他才缓缓说道：

“晚晚她……没了……”

没了？什么叫没了？

乐容捂住嘴，那个懵懂单纯的田晚……

阿诚适时的打断了他们：“田晚同志已经牺牲了。在此前一次行动中，她被日本人胁迫作为逃走的人质，最后，她用炸药和胁迫她的一车日本人同归于尽了……”

乐容有些无法接受的向后退了一步，梁秋实在身后默默扶住她。

别墅内一片静默，仿佛他们都在为新的牺牲者而默哀。

田早打破了这一平静，他声音暗哑的问乐容：

“那你现在还要拒绝与我合作吗？”

乐容内心震了两下，她回忆起她在军校快要毕业那段时光，田早与田晚兄妹刚好进入军校。

他们兄妹名曰一早一晚，哥哥田早性格易怒，不听指挥，并且杀人嗜血，简直就是一部“杀人机器”；而妹妹田晚则与哥哥截然相反，她单纯善良，虽胆小却心思细腻。他们的双亲都在日本人的屠杀当中去世了，他们进入军校，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为父母报仇。因为他们是从中统叛变而来军统的，所以军校里许多人不待见他们。也正因此，妹妹田晚的胆小怯弱经常使她遭受到同学无端的欺负。乐容打抱不平，为田晚出过几次气，也就这样认识了这部“杀人机器”田早。

“我……我不拒绝与你合作，但我拒绝与你沟通。我请求与别的组员沟通……”

田早哼了一声，“那你把你的白绢子送我，我就让李书双和你沟通。”

说完，田早指了指身边他的组员李书双，也就是那个下午给乐容传递纸条的人。

乐容顿了顿，偷偷看了一眼明楼，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她忽地低下头去。

“什么……什么白绢子啊！”

“就是你一直宝贝的那个白绢子啊，上面绣了两朵黄梨花的那个。”田早回答她。

这个……

明楼咳了两声，“咳。”他示意他们不要再聊天了。

“稍息，立正！长官有话要说。”阿诚说道。

四人立刻立正站好，准备接受指令。

明楼双手背后，声音依旧深沉：

“此次找你们来的目的，是为了最后一次核实歼灭计划。阿诚，介绍一下吧。”

“既然你们组长之间相互认识，那我就简单介绍了。”阿诚指了指田早，说道：

“田早，上海站A组组长，‘巴黎咖啡’的店长。乐容，B组组长，上海财经大学学生。梁秋实，现特务处秘书。李书双，《申报》上海记者站副站长。”

他们几人相互望了一眼，以示礼遇。

“歼灭计划，由A组负责敌前，B组负责敌后。具体的策划在这份文件里，你们现在可以翻阅并快速记在脑海中。因为你们看过后，阿诚会立即将它们烧毁。”明楼摆手，让阿诚将两份文件递了下去。

计划的策划文件给执行小组看，这种情况非常少见，除非，这次任务绝非一般人所能胜任。

乐容仔细的扫读着手中的文件，她没有想过歼灭计划会是这样的……

“长官！”乐容说道。

明楼示意她可以说话。

“我希望这次任务由我们B组站在敌前，A组负责敌后，这样会减少很多不必要的损失！”乐容如是说道。

“计划已经决定，现在修改将会牵一发而动全身，长官，我觉得这不妥！”田早反驳她。

“你们在敌前只会造成大规模伤亡，很有可能会伤害到我们自己人！”乐容坚持道。

田早也没有放让：“那也比你们一枪只能打死一个鬼子，还引来一群76号的汉奸狗来的强！”

二人竟围绕着此次计划的敌前敌后问题吵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要试试谁的拳头更硬吗？”说着，乐容卷起袖子来。

“试就试，我田早从来没怕过！”两人摩拳擦掌。

梁秋实立刻上前拦住乐容，“组长，别冲动，有话好说……”

李书双也上前去拉住田早，“大哥，别动手，先动手理亏……”

两人差点扭打在一起。乐容咬着田早的手腕，田早揪着乐容的长发。

“够了！”明楼的声音一瞬间响彻整个大厅。

显然，明楼无论是从气势上还是从身份上，都压过他们不止一点。

他们内心都是惧怕明楼的。

乐容松开田早，只见他手腕上两排满满的牙印。

田早其实并没有用力扯乐容的头发，他不像乐容那么较真。

“成何体统！歼灭计划已经经由第三战区总司令批准执行，绝不会因为你们现在的争吵而改变方针！”他又继续说道：“计划方案都看完了吗，看完了阿诚将它们全部烧毁。”

乐容只得乖乖的将手中的计划方案递了出去。

她并不同意这次的计划，因为……前两天的歼灭行动，田早的近距离扫杀已经打中了明楼的左肩。她不知道，下一次的行动，明楼会不会有更大的危险……她宁愿自己执行敌前来承担危险，起码这样她能保证不会伤到他。可是这些话，这样的理由，她又如何能说的出口呢。这不是她的风格。

“这次的任务，你们必须严格按照计划执行，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听到了吗？”明楼厉声道。

“是，长官，保证完成任务！”四人立正朝着明楼敬了个军礼。

他们相视而望，眼中皆是燃烧的一腔热血。他们赴汤蹈火，只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而战。他们是一群有血有肉，号声铿锵的中国人。

“抗战必胜。”

“抗战必胜！”

军统上海情报站正式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