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二十章（1 / 1）
“叔叔，你是不是我爸爸？”
餐厅的灯光从玻璃窗里投射出来，散落到地上站着的孩子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里，留下一片光辉的阴影。
郁承很想回答是，但在看到孩子眼里渴望而又小心翼翼的光亮时，还是克制住了，他不能去骗一个孩子。
“不是。”
妈妈说叔叔不是，叔叔也说自己不是，那一定是真的不是，小明脸色惨白，被风吹出来的脸蛋却微微泛红，眼里有泪光闪现，他真的没有爸爸吗？
郁承蹲下来拉住孩子的手，柔声说道：“不过叔叔以后会是。”
小明吸了吸鼻子，很有男子汉气概地擦了擦眼睛，没有哭出来：“真的吗？”
“真的。”郁承珍而重之地承诺。
“要多久？”
这个问题，在一个月前葱葱也问过他，当时他信誓旦旦地跟孩子保证会很快，但现在面对小明，郁承却不那么确定了，他对韩夏了解的太少，如果找不到那个切入点，那么他们就可能永远保持着这种不近不远的距离，难以靠近。
“叔叔，要很久吗？”
小明看郁承不说话，紧张地抓着他的手，鼻头被风吹得也有些红红的，他不自觉又吸了吸鼻涕。
“不会，会很快。”郁承摸摸他的头，笑着说道。
那天的事情过去，郁承一直想着再找个机会和韩夏谈谈，不全是他和她的问题，还有孩子的问题。
可还没等郁承找到这个机会，一件事情的发生，将所有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小明被接走了？！”韩夏拿着手机，激动地手指发颤。
“是、是啊。”林老师在电话那头被她的情绪感染弄得很紧张，说话都有些不连贯。
“被谁接走的？！”
“是他阿姨接走的，我问过小明，他说认识我也就没多问了。”
郁承之前帮韩夏来接过一次小明，林老师当时也是这么交接的人，所以一时没有多想就把孩子交给他的阿姨，现在听见韩夏这么激动，她也慌了！
“小明没有阿姨……”韩夏的语气顿时变得低低沉沉，好像陷在了极端消极的情绪里出不去。
今天开车出门，却在路上莫名其妙地被追尾。追尾的司机没有酒驾，也不知道有没有超速。不过她开得不快，马路车也不多，他完全有时间避开她的车，可还是放任了自己的车撞上来。重点是，撞了她的车之后，对方又开始蛮不讲理，跟她扯一些有的没的，明摆着是不想理赔，韩夏赶时间去接孩子没空陪他耗，看了看自己车后面撞得也不是很严重，就打算自认倒霉，结果人还不肯让她走，颠倒黑白反复强调了是她全责要她赔偿。
韩夏火了，这人是有病吧！
拿出包掏手机准备打电话找交警，然而手机刚拿出来就被前面的人抢了过去。
“你干什么！”
“手机先放我这里，不然你开车一跑我找谁去！我打电话报警，警察没来之前谁都别想走！”
肇事的一脸凶相，嗓门又特别亮，看着像是在社会上混的，这附近人不算特别多，而且现在的人，碰到路上出点什么事，也不知道是围观先还是帮忙先。韩夏有点慌，出于生命安全考虑，就没有跟他再争辩，不过她更多的是急迫，她还要去幼儿园接孩子的！
“能不能把手机先还给我，我需要打个电话去幼儿园。”韩夏勉强笑着商量。
肇事司机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靠着车门开始抽烟，说什么都不肯把手机给她。终于等到交警到了，她好不容易拿回了手机，急急忙忙打电话给老师，结果得到的却是小明已经被接走的消息！
“没有阿姨！？”林老师也跟着急了。如果不是小明阿姨，小明怎么会点头说认识的！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那个接走小明的人长什么样？”
韩夏做了几次深呼吸，总算把那股焦躁暂时压了下去，趁理智还在，她需要多了解一些细节，才能知道是谁接走了孩子。小明认识的人不多，目标范围并不大，现在只要她冷静，必须要冷静，冷静……
林老师连忙回忆，但当时小明说认识，她也就没太注意，只记得他阿姨个子高挑很有气质，只可惜脸上戴着墨镜也不知道具体长什么样，头发……林老师把自己所有能想起来的印象全都告诉了韩夏，然后着急地补了句孩子找到了记得知会她一声。
韩夏应了声好，急忙挂了电话，转而拨了另外一个号码。
“喂，您好！”
礼貌的公式化问好从手机那头传来，却不是她想找的人！
“你好，我找郁承！”
“不好意思，郁总现在正在开会，您有什么事吗？我可以帮您转告。”
“你是秘书？”
“是的。”
韩夏知道这个号码是郁承的私人号码，跟工作是区分开的，一向都是随身携带，就算是开会，最多就是关机也不会交给秘书……
今天怎么这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韩夏深深感觉到了生活的恶意，好像是故意跟她作对一样。
“韩小姐！请配合一下！”交警在做现场处理，当事人却躲到一边打电话不配合工作，他没办法只能催促。
“那请你帮忙转告他，女儿自己去接，我没空！”
电话那边找不到人，这边还有人拼命地催，韩夏的火气收不住了，对着他的秘书火药味十足地宣泄完，回头应付眼前的事。
韩夏大概猜到了小明是被谁带走的，也隐约知道那个人为什么要带走他，她打电话找郁承只是想让他安排人去接葱葱，并不是要他帮忙。葱葱的事情在怒气中交代完了，至于郁承接不接电话，对韩夏来说，并没有多少影响。
交警很快判定了责任问题，拍了照片后，让他们去W市交通事故快速处理点去做后续处理。韩夏没有时间，既然责任明确了她决定私了，跟肇事者说了不需要他赔偿，就想开车走人。没成想这次肇事者一反之前的嚣张态度，一个劲地拖着她一定要赔偿她，在韩夏表示不需要后，仍旧不肯放手。
“你是简雯安排的？”肇事者前后分明的态度，让韩夏不得不怀疑，他是被故意安排来拖住她的！
“什么雯？！不认识！我跟你说，既然警察都说了是我全责，那我肯定是要赔的！我们现在就去处理点走流程！”
什么事最让人恼火！大家都心知肚明，一方开诚布公，一方却抵死不承认。韩夏越来越急，往常思维清晰逻辑分明的大脑目前已混乱不堪，耳边不间断的“快走”“半小时的事”“走流程”，让她头痛欲裂！她无法思考，沉着眼在手机拨号界面按下了三个数字。
“您好，我要报案。”
与此同时，简雯带着小明已经到了W市最大的酒店楼下。在酒店门口停下车，简雯把钥匙扔给了一边的迎宾，就准备牵着孩子进去。
而这时，小明抬头往两边看了看，完全陌生的环境，完全陌生的人，他不安地说道：“阿姨，这不是我家。”
“阿姨知道。”
简雯嘴角始终挂着笑，这个孩子也可以算是她骗来的，韩夏被她找人堵在了半路上，她提前一步去幼儿园接人，还以为要费一番工夫才能接出来，没想到老师轻轻松松就放了人。简雯大感意外，不禁想，这人运气上来了，真是拦也拦不住！
“阿姨你不是帮妈妈来接我回家的吗？我要回家！”小明聪明的脑袋瓜终于发现了不对，小手扭着要从她手里挣脱出来。
“别闹别闹，乖啊！”简雯怕他乱闹把附近的眼光吸引过来，干脆半蹲下来一把把他抱了起来，然后在他耳边轻声哄到，“小明不是想爸爸吗，阿姨带你去找你爸爸好不好？”
外甥女的话她一直记在心里，小明对父亲这个角色是有憧憬的，于是简雯利用这一点想让他安静下来。没想到适得其反，小明在她怀里扭得更厉害：“我不要去找什么爸爸，我要回家！”
简雯继续哄着：“你爸爸就在这上面，我们看过就回家，好不好？”
“我现在就要回家，我要妈妈！”小朋友虽然平时装得淡定，到了关键时刻也知道怕，放声哭了出来。
简雯一边耳朵直面冲击，被他哭得头疼，看周围已经有人注意到这里，直接抱着孩子进了电梯。
在电梯里，简雯的脸瞬间冷了下来，语气强硬地命令道：“妈妈一会就来，别哭了！”
小明被她凶恶的语气吓到，一下子梗在了那里忘了哭，气息不平就打起了嗝。
“叮！”电梯很快到达七楼，简雯蹬着高跟鞋大步走出，门口迎宾的人认得她，走过来将她引到相应的位置坐下。
同桌有两个相熟的人，看她怀里趴着个小孩子，纷纷表示了好奇。
“这谁的孩子？”
“怎么带了孩子过来？”
简雯眨眨眼：“秘密！一会你就知道了！”
今天是乐乐的满月酒，温煦请的大多数都是亲戚朋友，生意上的人并没有请几个，毕竟大家都忙，也不一定有空来。简雯的父亲跟温煦的生意往来非常多，因此温煦也给他发了请柬，不过他自己肯定是没空来了，代他来的人是简雯。
托了爸爸的福，简雯的位置视野非常好，她将周遭的来宾大致过了一遍，熟面孔，生面孔，心里大概有了个数。回头再看左前方那一桌上端坐的一对已年过六十的夫妻，她认为她应该去打个招呼。
不过在她将要起身的时候，温煦出现了，简雯暗暗说了声可惜，又重新坐了回去。倒是小明，不管她怎么动作，一直头都不抬地趴在她身上，一动也不动。
睡觉了？
简雯低头将孩子的脸移出来一点，发现他是睁着眼睛的，也不哭，也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么小一个孩子，眼神怎么会这么冷！
满月酒并不比婚宴要走很多复杂的流程，宾客差不多到齐了就开始了。酒宴的前期安排简雯并不感兴趣，随意扫了几眼就不再看了，她在等，等温煦带着孩子过来敬酒。
而此时，韩夏坐着车正往这边赶，警车。
既然简雯要闹大，那就直截了当地闹吧，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情，她怕什么？她什么都不怕了！
在此之前，她还接了一个电话，是郁承打来的，就在她报警之后。她没有多说，只告诉他小明不见了，她没时间帮他接葱葱了，期间语气冷静得不像话。至于郁承的反应，她无暇顾及，说完就挂了电话。
简雯会去的地方不难猜，前几次碰到的时候，她反复强调了温煦女儿的满月酒，算算应该就是今天了。温煦置办酒席的地方也不难猜，W市最高档的酒店也就那两三家，打过去一家家问很快就查到了。
目标地点一确认，她反而不急了。警车的车窗玻璃贴了深色的玻璃膜，道路两边橙黄明亮的路灯透过这一层薄薄的隔阂，到她眼里就只剩下一团模糊的光圈，就如同她此刻的心情，明明灭灭，暗暗的看不清。
小明不怕，妈妈马上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