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九章(1 / 1)
叮铃,叮铃……
“来了来了!”
韩夏一边喊着一边跑去开门,菜才做到一半,她手上的锅铲还没来得及放下,会是谁点子这么准来按门铃,抄煤气的?
“咦!你今天不是加班吗?”
太意外,导致她一时没有收敛好自己的情绪,就那么半惊半疑地问了出来,连客气的笑容都忘了带。
“胃病犯了,没加成。”郁承捂着胃,笑着说道。
那个笑看起来十分勉强,这人额头上还有一层薄薄的汗渍,韩夏下意识一慌,赶忙把人迎了进来请他坐到沙发上,又跑到厨房给他倒了杯水,让他稍微坐一会就急匆匆管自己炒菜去了。
再不去就要糊了!
葱葱和小明窝在客厅的小角落摆弄玩具,当然,主要是葱葱在玩,小明则是在一边教她怎么玩,两个小孩子倒是相处得十分融洽。葱葱正玩得兴起,就看见她爸爸走了进来。而爸爸来了就意味着她要走了,葱葱不想这么早走,直接发表了她的不满:“爸爸!你怎么这么早就来!”
自己的女儿自己当然了解,这小情绪对他来说太明显了,郁承假装抱歉地看着她说道:“对不起葱葱,爸爸今天没加到班。”
“不原谅你!”
小姑娘不高兴地低头,继续玩她的玩具,极其自然地就把她爸爸晾在了一边。小明听不太懂妹妹和叔叔的对话,只知道他们好像吵架了,想说点什么的时候突然想到妈妈说过别人吵架不可以乱插嘴,于是也只是礼貌地点点头喊了声叔叔好,又接着教葱葱玩了。
两个孩子都不理他,郁承倒是乐得自在。不理他刚好,省得被发现他在装病就不好收场了。
没错,我们的郁总为了达到打入敌人内营的目的,不惜牺牲自己施展苦肉计,这种大义凛然英勇付出的精神真是可歌可泣。
当然,他肯定没有作者说的那么高尚。
长腿舒展斜靠在沙发上的郁承,偷偷搓了搓手臂,真是快冻死了!
一路开车过来没有关车窗,被冷风灌溉了半个小时总算把脸上的血色逼了下去,呈现一片苍白,下车前再拿车上的矿泉水抹了抹额头伪造成冷汗,一副疼痛难忍的模样就这么顺利塑造了出来,而且成功骗过了想骗的那个人,所以再冷也值了!
韩夏端着刚炒完的菜出来放到餐桌上,远远问了一句:“还没吃饭吧?”
郁承没回答她,看似力气用尽地点了点头。
“我去给你煮碗面,胃不舒服吃面比较好,面条养胃。”当然也是因为她没有做那么多的饭,谁知道这人会一声不响跑过来,再煮饭肯定来不及了。
让他自己出去吃?她不好意思,也说不出口,饭点不留客人吃饭是很不礼貌的。
“葱葱,小明,吃饭了!”
韩夏招呼孩子们吃饭,两个孩子立马听话地从地上站起来跑去卫生间洗手,洗完手又开开心心地跑到餐桌边上。小明大一岁,自己爬上了椅子,葱葱的那把椅子是韩夏最近刚买的,跟小明那把一样座位高一些,能够方便小孩子吃饭。葱葱爬不上去,韩夏笑着给她搭了把手,轻轻架了上去,然后让他们自己慢慢吃,她又转身回厨房去了。
“阿姨,吃饭了。”
看韩夏没有跟平时一样坐下来陪他们吃,葱葱急忙对着厨房喊她,小明拿着勺子没动,一双眼睛也盯着厨房的方向。
“阿姨要煮碗面,你们先吃,阿姨一会再吃。”
“哦……”
两个小孩互相看了一眼,乖乖地埋头吃饭,觉得烫了还会自己动口吹一吹,全然不用别人帮忙。
她很会教孩子,郁承想。
在客厅偷眼看了会,两个孩子静静地吃完了饭,小明先爬下椅子,然后走到葱葱这边,伸手帮她下椅子,两个人再欢欢喜喜地回到客厅的角落玩玩具。
郁承第一次发现了自己没有存在感,他在女儿心目中的地位还不如墙角的那一堆玩具。
不过很快他又振作了起来,因为韩夏煮好了面在喊他过去。
“每次都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
虽然巴不得赖在这里蹭吃蹭喝,但是场面话还是要说一下的,不然容易暴露。
“没事没事,难得的。”韩夏笑得客套。
郁承发现,她一旦紧张或者是有其他的情绪波动,说的话开头就容易出现重叠的现象。
没事没事,好的好的,抱歉抱歉……
可能她自己也没有注意到,还以为自己伪装的天衣无缝。
“你也坐下吃饭吧,让你饿肚子帮我煮面真是很过意不去。”
韩夏本想找理由躲开,等他先吃完了把孩子接走,自己再慢慢坐下来享用晚饭,结果人家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开口。既然这样了,那就干脆回厨房盛了饭,也跟着坐下一起吃。
这是郁承在她家蹭到的第二顿,仍旧是清汤寡水的面条,绿油油的小青菜切成段飘在其中,不同的是,这次还多了个荷包蛋。
郁承暗喜,看来离他的目标,又近了一个荷包蛋的距离。
……
韩夏:一个蛋而已,至于乐成这样?出息!
郁承:蛋是很珍贵的,请不要侮辱它的重要性。
韩夏:菜市场十块一斤。
郁承:呵,你要知道,一个男人的身上,可只有两个。
韩夏:流氓!!
……
葱葱维持着不高兴的表情跟爸爸回了家,刚进门就脱了鞋蹬蹬蹬跑回了房间,郁承在后面好笑地看着她,想提醒她跑慢一点,看她稳稳当当地上了楼梯也就算了。
他们家是复式结构,一上一下加起来两百多平,房子是前两年刚换的。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家住的只有□□十平方,不过那是公司运营稳定后靠他自己的能力买的,对当时的他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后来公司遇到资金周转问题,不得已又把房子卖了,一家人在外面租过一段时间,等到公司转危为安后,各项业绩指标一路向上,钱越赚越多,资金短缺的问题也没有再出现,于是他就重新买了这一套房子。
本来以他的能力可以再买大一些,后来转念想想,家里就他和葱葱两个人,买得再大一点家里显得空空荡荡就太寂寞了,也就算了。
装修的事情他没有时间看顾,是全权交给了装修公司的,当时他只有一个要求,单调一点,不用太繁琐的设计。设计师交过来的草图他看过,简单大方的现代简约风格,基本上符合他的要求,所以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现在看看,这黑白两色的搭配,好像过于单调了,冷冰冰的没有人情味,难怪葱葱不喜欢待在家里。
他现在也不喜欢了。
“爸爸,明天星期六,我要和哥哥一起玩!”小姑娘在二楼探了个头,凶巴巴地喊得响亮。
不是问的“可不可以”,“能不能”或者“好不好”,而是直接下命令一样说了“要”,完全不在乎他的意见,也不管他是不是会答应。
不过比起以前想要怎么样只会通过哭闹的方式来说,这孩子最近的脾气收敛了很多。想到她在别人家里端着饭碗自己吃饭的模样,是被潜移默化地影响了吧。
郁承心情明朗,决定把孩子叫下来谈一谈:“你先下来回答爸爸几个问题,爸爸明天就带你去。”
为了明天能接着出去玩,葱葱非常审时度势地挪了下来,不过仍旧不想服软,骄傲地抬着头:“爸爸你问吧。”
郁承蹲下身,双手搭在她两边肩头,异常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问道:“爸爸给你找个妈妈好不好?”
妈妈?葱葱愣神:“妈妈都不要我们,我们为什么要找妈妈?”
离婚的时候葱葱才四五个月,具体的情况是她懂事了一点之后郁承告诉她的,他并不想隐瞒孩子,对他而言只要是一家人就都应该有知道的权力。
家庭的矛盾很多时候往往起源于善意的隐瞒,夫妻如此,父女也如此,所以他干脆大大方方地将离婚的事情说给女儿听,省略了一些细节,那些细节是她这个年纪还不懂的现实,说了也没用。不过其他该说的,他都交代清楚了,也不管她听懂了多少,直截了当地全盘托出。
真相是残忍的,他把这些真相告诉孩子的契机,是在她长大一点知道附近的孩子都有爸爸和妈妈而她没有的时候。
爸爸,我有妈妈吗?
爸爸,为什么我们家没有妈妈?
爸爸,我也想要妈妈。
爸爸……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围绕的中心是为什么她没有妈妈,他没有回答例如“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这样的理由。
离婚是葱葱的妈妈提的,他们之间的第三人是她找的,孩子也是她不要的,他没有必要去美化她在孩子心目中的形象,或者干脆把她定义成一个去了天国的人。事实便是事实,遮遮掩掩反而麻烦,如果那个女人什么时候脑子抽了回来跟他争孩子,葱葱不明就里被她三言两语说得心软叛变了,那他可就凄凉了。
所以针对妈妈为什么要走的问题,郁承就事论事地分析给了女儿听,妈妈有了更想要的人,那个人比爸爸重要,也比葱葱重要,所以妈妈不要他们,和爸爸离婚跟那个人走了。
他承认他很卑劣,也绝对得狠心,在那么小一个孩子心里种下不可磨灭的阴暗,只为了切断她对母亲的念想。
从那之后,葱葱就很少再问起关于她妈妈的事情。偶尔听到妈妈这两个字,也只会记得一句“妈妈不要他们了”。
郁承抬起一只手,轻柔地摸着她后脑勺的头发:“不是不要我们的妈妈,是别的妈妈。”
别的妈妈?葱葱想了想,摇头,她才不要!
爸爸有了别的妈妈肯定就不要她了,班上的欢欢说她爸爸给她找了个新妈妈,新妈妈老是趁她爸爸不在的时候打她,现在她的新妈妈肚子里有了弟弟,她爸爸就变得不喜欢她了。
想到这件事,葱葱的头加速摇成了拨浪鼓!
“为什么摇头?”郁承轻声诱导着。
“妈妈会打人!”
孩子说完,急得快哭出来了,好似受到了很大的惊吓。郁承猜她肯定是在哪里听到过什么,有了不好的印象,于是耐着心哄道:“如果妈妈不打人呢?”
不打人?但是还会有弟弟!
“我不要弟弟!爸爸有了弟弟肯定就不要我了!”
小孩子的脑回路总是让人摸不到边,一下就从妈妈会打人跳到了不要弟弟。眼泪挂到了腮边,郁承伸手给她抹了:“那哥哥呢,哥哥要不要?”
“哥哥?”
“嗯,哥哥。”小明比葱葱要大一点,是哥哥没错。
葱葱一下忘了哭,她们班的希希就有哥哥,希希说她的哥哥会把好吃的东西给她吃,还会陪她去游乐园玩,对她可好可好了,她也好想要一个哥哥。
就像……就像……就像小明哥哥那样!
“要!要哥哥!”这次不摇头,改成拼命点头。
郁承再接再厉:“那妈妈呢,没有妈妈就没有哥哥,葱葱要不要妈妈?”
小姑娘皱着眉,低头挣扎了好一会,然后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又分外惊喜的答案。
“爸爸,我能不能要韩阿姨做妈妈?”
郁承一愣,进而一惊,再而一喜,都想直接告诉她“爸爸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小孩子的想法瞬息万变,上一刻想好的事下一刻不一定就这么想了,他还是需要保守一点,再确认一下。
急急刹住崩腾的情绪,没有回答能或者不能,郁承平静地问道:“为什么要韩阿姨?”
“韩阿姨笑起来恨好看!”
“其他阿姨也可以笑得很好看。”郁承跟她唱着反调。
“不对!不是这样!”葱葱抗议,“韩阿姨说话很好听,还会给我扎好看的辫子,嗯……做的菜也比爸爸好吃,好吃很多很多!还会带我去公园玩,还……”
“还有小明哥哥!哥哥也很好,会陪我玩滑滑梯,会……”
女儿掰着指头夸着她的韩阿姨和小明哥哥,需要的时候还会不客气地拿他这个爸爸做反面比较,郁承失笑:“就这么喜欢她们?”
“嗯嗯!”点头。
“那爸爸答应你。”郁承郑重地承诺道。
听他这么说,葱葱拍着手转圈,一个劲地问他什么时候能让韩阿姨变成她妈妈,郁承抓住她不让她乱动:“现在还不可以让阿姨知道,不然阿姨知道了肯定不会答应葱葱,更不会答应爸爸,以后也不会让葱葱去她们家玩。所以葱葱要保密,不能告诉阿姨,也不能告诉小明哥哥,明白吗?”
小姑娘虽然懵懵懂懂的,不明白为什么爸爸不让自己说出去,但还是乖乖点了头:“那什么时候能告诉她们?”
“等到爸爸说可以的时候。”
“那要等多久,要很长~很长~时间吗?”葱葱夸张地张开双手比了比。
“不会。”郁承温柔地笑道。
“会很快,很快很快。”
父女俩达成一致共识,郁承觉得,接下来的步调或许可以加快一些。
这种迫不及待的心情,不为给孩子找个合格的母亲,不为给这个家找个安适的女主人,而只是为了补上他心里空缺的那一部分,还有补上……身旁空置的床位。
对韩夏,初次见面只有一丝意外相见的尴尬,慢慢多了些同情以及庆幸,再到后来的欣赏与不甘心,然后郁承发现,他后悔了。
后悔当年的决定,后悔错过了她。
一个行事从不后悔的人忽然后悔了,他知道自己肯定是要栽了,却还是控制不住地陷了进去,越陷越深。
既然已经退无可退,那么就只能迎头上了!
他一向不是胆怯懦弱的人,想要的就自己去争,争不到再抢,抢不到……就算了。执着过度容易演变成偏执,最后让人丧失理智。他是个十分理性的人,走不到最后就干脆放手,这也就是当年他会爽快离婚的原因。
但他想要韩夏,就算争不到抢不到,也不想算了,再困难也总想要去试一试。
原来理智这种东西也可以因人而异的,郁承轻笑,第一次对一个人有了势在必得的决心。
祝我成功吧,韩夏。
……
韩夏:谁要祝你成功!祝你成功不就等于把自己卖了!我有这么傻?
郁承:那祝我们成功?
韩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