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魔王泄密(1 / 1)
覆疏本想拦住落花,但她已经冲了上去,在距秦子净几步之遥的地方跪了下来,又唤了一声师父,已经是泪流满面。
秦子净颔首垂目,只当未闻。
落花跪在地上,抹了半天眼泪,最后才笑着说:“师父,徒儿终于见到你了!”
秦子净依然纹丝不动,白衣飘飘,端坐在上,仿佛画境里的人物。
落花日思夜想,不惜一死只求一见的人,就在她的面前,她原想扑到他的膝上痛哭一场,但是看到他躲避的眼神,她又迟疑了,唯一控制不住的是挪向他的步伐。她跪着朝他挪去,任凭天青色长袍摩擦着地面,发出的簌簌声响那样的刺耳,可她全不在意。他离她如此近,甚至能看到他长袍下摆遮盖住的白色靴面,落花一时忘了身在何处,还当是在梦里,她伏在地上,从宽大的袖摆里怯怯的伸手去够他衣袍的下摆。
秦子净先是一愣,在她的指尖要触到他衣摆的瞬间,迅速躲开了,落花再欲来够,他忽然脸着霞色,众人都以为他是气极,其实他是羞怯,只见他袖摆凌空一划,一道无色的屏障搁在两人之间。
落花这才幡然醒悟,她跪坐在地上,无助的拍打着玻璃一样隔开两人的屏障,眼泪倾盆,不住的恳求着:“师父……师父我一时忘了,我以为是在梦里!师父,让我跟你说两句话!师父,师父,求你……”
“你我师徒情分已尽,不必再叫我师父。”秦子净别过脸去不看她,声音冷淡。
落花贴在屏障,看着里面的人,哭的肝肠寸断:“师父,你如何对花儿这么狠心?师父你快撤了这隔断!”
秦子净面色冷然,不为所动。
“师父,你今日既能如此待我,当年又何必救我?我若死了,何至于有这许多烦恼?”落花跪在地上,指尖贴着透明的屏障,照着秦子净的位置,轻抚他的影子,心里悲痛到极点,一边哭泣一边念着,“师父,师父!”
半响秦子净终于开口:“今日我来,不是见你,是报我师门之恩!我与你也无甚可说,你这便退下吧。”
原想着能再见他一面,便已心满意足,但是真的见了,又盼着能跟他说说话,师父的态度原也能料到,但是心里的悲痛却控制不住,于是落花也不再言语,只坐在地上,痛哭不止,“昔日横波目,今作流泪泉”,岂不就是她的写照?在场的人都为之动容,只有隔断后面的秦子净,正襟端坐,神色冷淡,不为所动。
众人都是莫名,如何秦子净会这么对自己的徒儿,是因为徒儿入了魔?所以才要断了师徒情分?
就在这僵持不下的时候,秦子净的师父玉虚子说话了:“仙魔有约在先,现在子净已经来了,我看,魔王与魔宫一众人等是不是先行离开?”
覆疏并不急着答话,而是慢吞吞的从椅上起身,不慌不忙的拂了拂玄色长袍的衣摆,众人都只当他要走了,目光都齐刷刷的聚集在他的身上。谁知出乎所有人的意外,他竟一个闪身来到了落花的身边,将瘫坐在地上的落花拉抱到怀里,贴着她的耳边说:“秦子净你已经见过了,现在跟我走吧。”
落花不依,发了疯似的踢打挣脱,覆疏只得将她禁锢在怀里,只听她大喊大叫:“不!师父在这里,我哪也不去!”
“照他这个态度,他会救你?跟我们走吧。”
“好你个魔王!竟然无视仙魔之约,还想将人带走!你当在座的各位都是吃素的吗?哼,我父王早知你们魔界会出尔反尔,所以才命我们众人再此候你!今日你若毁约,我们便屠你整个魔宫,看到劈天斧没?想必你们都还记得梵天是什么死的!”说话的正是钟离沫的夫人涟漪,她已经冷眼旁观多时了,这师徒关系甚是蹊跷,照秦子净的态度,这小贱人今日活该要殒命于此了!好在渊儿被她关了起来,否则莫不又要生出什么事端,想到此处,涟漪的唇边扯出了一个得意的冷笑。
覆疏笑着答她:“哦?出尔反尔的是我们魔界?你连儿子都骗,怎还有脸提我魔宫?咦?今日临渊公子如何不在?他可是说过要带我们花儿归隐呢,如何能临阵脱逃?”
“你少血口喷人!我渊儿岂会看上这个贱人?”
“知你今日心情不好,你夫君钟离沫与袭月上仙秦子净的事,这天下何人不知?如今你夫君的旧情人端坐在上,你看你夫君的眼神,自秦子净来后,他可有再瞥你半眼?他的心思可都在子净身上呢!如此,你心情如何能好?我岂会与你一个怨妇一般计较?”
涟漪气的浑身发抖,手中的秋水无痕剑嗖嗖作响,忽然她的嘴角又荡开了一个嘲弄的冷笑:“这小贱人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与你一个魔王搂搂抱抱,你竟还想污蔑我渊儿?哼!我不与你一般见识,自也不必与你作这无谓的口舌之争,父王说了,魔界若帮这丫头,便一个不留!”
落花自然也听到了涟漪的话,她挣脱开覆疏的禁锢,贴上那道透明的屏障,一眨不眨的眼巴巴的看着里面沉静不动,宛如一尊雕塑的秦子净,眼泪又忍不住的掉了下来,哑着声音对覆疏说:“覆疏,你带他们走吧。”
覆疏蓝色的眸里隐有怒意,忍着问她:“你呢?”
“我早已做出了选择,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为一个不爱你的人而死,值得吗?别再犯傻了,跟我走吧,我们合力一拼,未必就是死!”覆疏隐忍着怒意,好心劝她。
落花轻轻摇头,莞尔轻笑:“师父曾说长生不死未必是好事,当时我年幼不懂,现在我才明白,若是活的不快活,长生倒成了长久的折磨。覆疏,你的恩情我是报答不了了,你带他们走吧,不要管我了!”
“你就这么喜欢他?看到了吗?他不喜欢你!”覆疏一直隐忍的怒意终于爆发了,蓝色的眼眸里隐隐藏着两朵跳跃的火苗,忽然他手指钟离沫,大声道,“他爱他!”
落花登时惊慌失措:“覆疏,你……你不是答应过我……”
“我现在改了主意了!我要拆穿秦子净的真面目!”覆疏本来也不知如何是好,今日高手如云,魔界想救人,不过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唯一能做的就是说出实情,只盼秦子净知晓真相能出手救她。
覆疏指着隔断后面的秦子净,怒骂道:“他不过是个沽名钓誉,欺世盗名,遇事只会躲起来,责任和困难让一个小女人去背的窝囊废!”
落花急了:“你……你现在就走!你现在就带你的人走!我与你无关!我不要你管!”
“你现在还护着他?他却连看你一眼都觉得多余!女人犯起傻来真是无可救药!”
“一切是我自愿的,跟别人没有任何关系!求你走吧!你现在走,我会永远感激你!”
落花凄婉的哀求声里,涟漪开口讥讽道:“哈哈哈!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徒弟多情,魔王却也多情!这个贱人勾引男人的功夫,恐怕连你们魔宫的倾城都要望尘莫及呢!”
一旁的倾城早就对她忍无可忍,现下听她提到自己,便四下无人的轻扭着腰肢,缓步走了过来,立在圆圈的中央,媚眼频抛,娇声软语道:“掌门夫人可是嫉妒?临渊公子不在,甚是可惜!可是夫人困住了他,不让他来?吆,瞧武陵掌门这眼神,可是巴不得要把袭月上仙吃下肚里才安心!咯咯咯,可不是?便是袭月上仙的气度容貌,何人能企及?夫人怕是跟着提鞋都不配,不怪掌门与夫人同床异梦呢!哎呀这可怎么好?老的喜欢人家师父,小的就纠缠人家徒弟,可教夫人怎么活呢?”
涟漪气的咬牙切齿:“又是一个不要脸的下贱胚子!你们魔宫就盛产这样的贱女人!”
倾城袅袅娜娜的立在中央,与涟漪一来一去的讥讽谩骂,她一会抚抚头发,一会摸摸脸蛋,一会又用舌尖轻舔红唇,各种搔首弄姿。众人见她衣着暴露,又旁若无人,傲慢轻佻,都对她大肆议论,一时倒忘了落花。
所有人之中,最无心理会她二人骂战的便是钟离沫了。自秦子净一来,他的目光就没一刻离开过他,他虽强作镇定,但是眼里的激动是掩饰不住的。可是教他失望的是,秦子净的目光从来没有看向他这里,难道是他变化太大,他已经认不出了?五百年了,子净还是一如当年,甚至更见清高孤孑,再看看自己,如何还能配得上他?
落花看看隔断后面的师父,又看看不远处的钟离沫,自师父来后,她的目光就一直追随着他,倒忽略了钟离沫的存在。可她知道钟离沫对师父来说是极重要的人,师父今日不想见的除了她,怕是还有钟离沫。
隔断后面的秦子净,犹如身处世外,涟漪与倾城的对骂他丝毫不闻,就连方才落花与覆疏的对话,他也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他面无表情,垂目端坐,高高在上,对任何人,任何事都视而不见,仿佛是一尊陈列在上,教人膜拜、瞻仰的巧夺天工,又与世隔绝的绝美雕像。
覆疏快走两步,到了圆圈中央,停在倾城的身侧,大声对众人道:“花儿已经失了魔神之力,现在的她不过是个寻常的凡间女子!”
此言一出四下大惊。
涟漪停了与倾城的骂战,驳斥道:“真是好笑!你疯了还是当我们都是傻子?堂堂魔王被这个小丫头迷得神魂颠倒,为了救她连这等粗劣的谎话都说?魔神之力岂能说没就没?你自己糊涂,竟然还当我们都是三岁?谁会上你的当?你花言巧语,百般诡辩不过是拖延时间,好设计营救这丫头!”
连苏既年和倾城都不禁心下叫苦,魔王莫不是糊涂了?这么小儿科的谎话,谁会信?
落花心里却慌乱不堪,她奔到覆疏面前,轻声叫了一句覆疏,欲言又止,只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他,又朝他摇了摇头,恳求他不要再说下去。
覆疏视而不见,对着四座说:“女属阴,男属阳,梵天当年曾说魔神之力若是自小封印在女娃儿体内,男女第一次交合,阴阳重叠,魔力便会转移到对方身上。秦子净!别人不知,难道你还不知吗?”
说到秦子净三字时,他故意加大音量,大有喝责之意,紧接着他又解释道:“当年仙魔大战,梵天将魔力封印在这女娃儿体内,一是报仇,是想让凤来仪的女儿将来也遭遇被仙界追杀的命运,二是让下一届的魔王能夺了魔力,让魔力继续效忠魔宫!魔力转移的秘密,覆疏只告诉了我和左护法魏然,魏然已死,现在天下只有我一人知道!”
话未说完,只见人影一闪,一道凌厉的掌风朝覆疏劈去。
“啊!小心!”一声惊呼,一声小心,却是出自倾城之口。
谁也没料到落花会伤魔王。
落花自己也愣了,没料到自己真的会出手,更是没料到他居然没躲。这一掌用了几成内力她也不知道,见他嘴角流血,又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定然是受了极重的内伤!落花内心愧疚,万分悲戚又满心委屈的叫了一声:“覆疏!”
覆疏站直身子,抹了一下嘴角,擦净了血迹。一旁的倾城大怒,冲到落花跟前,恨声说道:“你要胆敢再伤魔王一下,我们魔宫不会放过你!”
苏既年和云川也快步上前,查看魔王的伤势,覆疏示意他无碍。
倾城忿忿道:“魔王我们走吧,我们魔宫一心护她,她却不识好歹,竟然对你下这么重的手!何况今日仙界如此兵力,我们也不是敌手,她既一心求死,与我们何关?何必为她枉自送了性命?”
“啧啧啧,这又演的是哪出?窝里斗啊?真是越来越有趣了!”涟漪总是适时的讥讽两句,这时却再无人有心情与她争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