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病危（1 / 1）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等到了绯自领着一位颇有些岁数的太医走了进来。绯自看了看我，说道：“福晋，这是冯太医。”我认得他，他是太医院里医术最为精湛的太医，专门给康熙问诊。
此时我已经镇定了不少，我掩住心中的担忧，说道：“冯太医，你快来看看大阿哥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太医给晖儿诊脉，他微微蹙起眉头，接着脸色的神情越来越不好。我紧张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样？”
“大阿哥的病很奇怪，脉象和染了风寒很像，一样是寒气入身，但是像是更为严重。大阿哥是早产儿，从小身体也不太好……”太医突然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声音低了下来，“会不会是……”
他看着我，一脸凝重地问道：“福晋，大阿哥最近吃了什么不寻常的食物吗？”
我想了想，说道：“弘晖的膳食都是府里准备的，从小吃的都是差不多，怎么可能会突然出问题呢？”
太医伸手摸了摸他的胡子，似乎很是苦恼。我心里的忧愁越来越重，现在连为什么得病的都不知道，还怎么医治晖儿？我看着晖儿，他一定是很痛苦，可是我此刻也无能为力。怎么办？我真的怕自己撑不下去了……
我闭着眼睛试图平复心情，突然感觉四周气氛有些异样，我蓦地睁开眼，正好看到了四阿哥走了进来。
我的软弱在他面前似乎无从遁形，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他走到我面前，轻轻地把我揽在怀里。“别怕。”他的声音很轻很轻。我任凭自己靠在他肩上，闻着他身上独特的气味，心也安定了不少。我不想再坚强了，他身上有着一股坚定的力量，让我觉得他是可以依赖的，我知道我从来不是一个人的。
有四阿哥在，我也放心了不少。他开始询问仔细的情况，听了太医的话，他也蹙起了眉头。“怎么会这样……”他沉声说道。
“啊！”突然听到一声惊呼。我向芸儿望去，她的眼里透着急切，说道：“福晋，大阿哥平时几乎都是在府里用膳的，有时也会被皇上和德妃娘娘留在宫里用膳，一直都是没事的。可是在几天前，十三爷带着大阿哥和二阿哥出府去玩。奴婢也跟着去了，回府的时候，二阿哥吵着说饿，十三爷便带着两位阿哥在附近的珍肴阁里用膳，大阿哥是在外头吃了东西。”
“那大阿哥吃了什么？”太医问道。
芸儿沉默了一阵，道：“奴婢记不清。”
突然，四阿哥冷声说道：“去带二阿哥过来。”
不一会儿，弘昀便来了，李氏也跟在他身边。四阿哥看着弘昀，问道：“弘昀，你几天前是不是跟着你十三叔，和弘晖一起去了珍肴阁用膳？”
弘昀虽然还小，可是已经懂得察言观色，察觉到气氛不对。他小心翼翼地回答：“是。”
太医听着，接着四阿哥的话问道：“二阿哥，你们是否吃了珍肴阁‘甘露青蔓’？”
弘昀想了想，说道：“嗯，我们三个人都吃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四阿哥对太医问道。
太医叹了声气，说道：“臣曾经去过珍肴阁，也吃过这道‘甘露青蔓’，它是珍肴阁的招牌食物。用杏仁熬成的杏仁露，再加上一些薪草磨成的汁水，绿色的汁水撒在白色的杏仁露上，不禁卖相好而且味道好。但问题就出在这薪草上，薪草味道好，还可用作调味，一般人吃了是不会有事，但薪草其实阴寒之物，大阿哥从小身体虚弱，自然是抵不住这样的寒气。此刻寒气怕是侵蚀了大阿哥的全身，情况很危险。”
我的心很疼，手也不自禁握紧。怎么会这样……晖儿……
“冯太医，你必须医好弘晖。”四阿哥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太医听了，微微低了低头，恭敬地说道：“臣必定会尽力医治大阿哥。现在臣会先开一道药方，最重要的，就是必须先把大阿哥唤醒。”
“绯自，你跟着冯太医。”他吩咐道，但突然语气一变，“而弘昀，你给我去佛堂里跪着！”
李氏开口想说话，但一触碰到四阿哥的眼神，突然就止住了话口，什么也不敢说。她看向我，我却没有理会她的眼神，只是低着头。
待到房里的人都离开，只剩下我和四阿哥，我重新走到晖儿的床边。我看着晖儿的脸，握着他的手，眼里一阵干涩。我无力地靠在身后的他身上，轻声说道：“晖儿会没事的，对吧？”
“对。”他的语气里透着坚定。他用他的手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我也回握着他，互相给予对方力量。此刻，我要做的不是慌乱，而是要镇定下来，好好照顾晖儿，直到他痊愈。
“福晋。”芸儿拿着药走了进来。
我接过药，轻轻地用勺子搅动着乌黑的药汁，眼前升起热气。突然听到芸儿的声音：“福晋，我……”她的语气中带着愧疚。
我望了她几秒，没有说话。知道看到她眼里闪着泪光，我终于说道：“也许我真的该怪你的，怪你没有照顾好晖儿。”我定定地看着她，“可是，我却还是要原谅你。这些年你的忠心，我都知道。”
她红了眼睛，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我想扯开一个笑容，可是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只有轻声说道：“好了，先喂晖儿吃药吧。”
接着，便舀起一勺药，轻轻吹了吹，送到晖儿嘴里。可是药却怎么也进不去，我看着药从晖儿嘴边流了出来，手微微僵了僵，动作有些慌乱地取过自己的手帕擦过那些弄脏的痕迹，可是为什么好像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只能拼命地擦着，心好像在颤抖一般。
忽然，芸儿抓住我的手，停止了我的动作。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悲痛：“福晋，您别这样。”我整个人愣在那里，她语气变得轻柔：“福晋，冷静一点。我现在轻轻张开小阿哥的嘴，您把药灌进小阿哥，试一试这样行不行。”
我好像没有那么乱，按着芸儿的话去做，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好在，晖儿把药喝下去了，我不禁笑了笑。接着，我慢慢地把一碗药喂完，终于送了一口气。
我看着晖儿，太医说过，不出意外，晖儿是会醒来的。我的晖儿，额娘相信你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战胜病魔。
我一直守在晖儿的床前，感觉过了好久好久，晖儿还是没有醒来。看着晖儿沉睡的模样，我的心一点点地凉透。
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我转头一看，竟然是李氏。我的语气冷了下来：“谁给你不请自入的？”
“福晋，”她蓦地跪在我面前，“弘昀跪在佛堂很久了，求您放过他吧，他还小，身体会受不了的。”
我冷冷地看着她，说道：“你不应该来找我。”
她低着头，声音带着哽咽：“爷他根本就不见我。”
“我的儿子到现在还没有醒来！如果不是你儿子非要去那个珍肴阁，他根本就不会有事！”我的语气尖锐起来。
李氏蓦地站起身，眼里闪着光芒，激动地说道：“你和爷都是迁怒在弘昀身上，弘昀他根本就没做错什么！他只是个小孩，怎么能怪他呢？你的儿子醒不来，难道就要我儿子陪葬吗？！”
“啪”！我挥手在她脸上打下一巴掌，死死地看着她。我看着捂着脸的李氏，指着门口，用阴沉的声音命令着她：“你给我滚出去！”
待到李氏消失在我眼前，我整个人跌坐在地上。眼泪不受控制地流着，我终于大声哭了出来，用尽我所有的力气把心里的苦闷发泄出来。
晖儿不会有事的！不会的！他一定会健健康康地站在我面前。
李氏说的话我其实知道的，我根本就是在迁怒，迁怒在我身边的人身上。其实晖儿弄成今天这样，最该怪的是我，如果我当初不是粗心而导致早产，晖儿就会很健康，不会有任何的身体问题。是我，是我，是我害了晖儿……
我大哭着，终于哭累了，趴在床头边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间，有个人把我抱在怀里，我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人，是四阿哥。我轻声喊道：“胤禛。”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现在很晚了，你已经照顾了弘晖一天，我抱你回房好好休息。”我靠在他的怀里，继续睡过去，也许我真的是太累了。
黑暗中，我看到了晖儿。
我很高兴，想跑过去拉着他，可是，他却离我越来越远，我拼命地去追。晖儿大哭着，喊着额娘，可是还是渐渐消失在我的眼前。晖儿……我突然跌倒在地，手无力地伸向晖儿的方向，却怎么样也抓不到他。
晖儿……
我惊醒，才知道原来是一场梦。
一只温暖的手覆盖在我冰冷的手上，我在黑暗中依旧能寻觅到他的眼神。他把我搂在怀中，温柔地抚着我的背，说道：“没事的，只是做噩梦而已。”
我靠在他的怀里，想起刚才的情形，身体还是忍不住一阵颤抖。“我梦见晖儿了，他离我越来越远，最后，我看不到他了……”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收紧手臂，把我搂得更紧更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平静了下来。我想起今天的事，道：“弘昀回去了吗？”
“嗯。”他应了一声。
我沉默了一会儿，幽幽地说道：“胤禛，你说晖儿病成这样是不是我的错？就是因为我当初粗心导致早产，所以晖儿身体才会这么差。都是因为我……”
“你在胡说些什么！”他的语气中带着怒气，我从自己的世界里惊醒，愣愣地看着他。他有些生气地道：“是不是李静华对你说了什么？”
“不是，是我自己这么觉得。”我说道。
他的声音里夹杂着复杂的情绪：“别再吓我了，欣如，你这个样子让我觉得心慌。我们的儿子是很棒的，他不会有事的。”
“嗯。”我把脸深深地埋在他的怀里，渐渐有些困了。
“福晋！爷！”门外传来芸儿的呼唤声。
我微微睁开眼，看见四阿哥从床上坐起来，我也跟着起身。他随手披上一件外衣，然后从旁边拿过一件衣裳替我披上。
“芸儿，什么事？”我朝外头问道，心下感觉有些奇怪，天才刚亮，芸儿很少会这么不注意规矩。昨晚一直都是芸儿守着晖儿，难道是晖儿出了什么事？想到这里，我加快脚步走向门口，打开房门。
芸儿站在门外，眼里闪着狂喜的光芒，带着几分激动地说道：“福晋，小阿哥他醒了！”
我的脑海里一空，好像停止了一切思考，呼吸也停滞了几秒。晖儿，他真的醒了吗？不知道为什么，我反而有些不知所措，既高兴又害怕，害怕我此刻听到的是假的。
忽然一只手臂从后边揽过我的肩，我抬头往身旁人望去，他的眼里洋溢着欣喜，嘴边的笑容格外灿烂。“我们去看看晖儿。”他的眼里透漏着鼓励。
我走到晖儿房门前，忽然又害怕起来，脚步也变得小心翼翼，但他的手始终紧握着我的手，让我的心定下来。我走到床边，看到晖儿睁着眼睛静静地看着我，尽管他的脸色疲惫苍白，但是他的眸子里依然闪着光芒。
我突然之间很想哭，可是又不想晖儿看到我这个样子，只好强忍着，微笑着看着他。他似乎在强打起精神，对我们说道：“额娘，阿玛，晖儿没事。”
我握着他的手，柔声对他说：“晖儿，你一定要好起来的，额娘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