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心惑（1 / 1）
五月，侦知噶尔丹所在，康熙帝率前锋先发，诸军张两翼而进。前哨中书阿必达探报噶尔丹闻知皇上亲率大军而来，惊惧逃遁。康熙帝率轻骑追击。上书皇太后，备陈军况，并约期回京。康熙帝追至拖纳阿林而还，命内大臣马思喀追之。康熙帝班师。抚远大将军费扬古大败噶尔丹于昭莫多，斩首三千，阵斩其妻阿奴。噶尔丹以数骑逃遁。
战争算是暂时平息了，四阿哥也不再那么忙，每天多了很多时间陪我。这样的日子很平淡，但我却觉得这是幸福。
我知道四阿哥喜欢清淡的食物，所以亲自下厨煮了几道小菜。可是我等了很久，直到过了晚膳时间，也不见他的人影。我想他可能又忙昏头了，便叫来芸儿：“芸儿，你去看看爷。”
心中焦急地等待着，终于等到了芸儿回来。她的样子有几分难看，问了她好久，她才迟疑地说道：“爷今晚去了宋格格哪里。”
我的心顷刻间像被针刺了一样，疼痛蔓延全身。“我知道了。”我苦涩地笑了笑，“你去把饭菜都倒了。我累了，想休息。”说完，便走向里屋。
躺在床上，眼前一片黑暗。我到底该怎么办？一直在躲避的问题，现在不得不面对了。这个时代的男人都是三妻四妾，就算再爱一个女人，也未必懂得一夫一妻的说法。我的痛苦，他又怎么会明白？
想着想着，眼泪竟流了下来。可是此时此刻，我最爱的人正抱着别的女人，不管他是否爱她。那样的可悲，又是那样的可笑。
这道刺一直都扎在我心里，每当看到四阿哥的时候，都会一阵阵地痛。但我什么也不跟他说，总是用快乐来掩饰，不让他发现一丝异样。这些痛苦，我只能把它吞进肚子里，我不想我们的关系弄到不可弥补。这道坎儿，我不会过。
果然，这样的痛楚并没有结束。
“芸儿，爷又去了哪里？”我望着眼前的这一桌菜，心渐渐凉了。
芸儿支支吾吾了好久，才小声地回道：“听说小格格有些不舒服，也去了侧福晋那里。”
不舒服？这样的把戏，我还是看得出来的！我忍住心里的酸楚，冷笑着说道：“把饭菜都倒了。”
“福晋！”芸儿喊住了我。
“我叫你倒就倒，别那么多废话！”我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她，生气地说道。
芸儿没料到我会发火，一声也不敢哼。
我看着芸儿，感到丝丝愧疚，说道：“芸儿，对不起，我不该无故对你发火。”我自己心情不好，也不该拿别人出气啊。
芸儿惶恐地说道：“您别这么说，是我多嘴了。”
我的心里无奈而凄楚，为什么我要忍受这些痛苦？我可能根本就接受不了。
最终，我还是去找姐姐了。我埋在她的怀里大哭，多日来的委屈都发泄出来：“姐，我过得好辛苦。为什么男人都要三妻四妾？为什么这个时代的爱情要这么可悲？为什么？为什么？”
姐姐的眼圈变得红红的，她用手帕轻轻地为我擦去泪水，柔声说道：“桐儿，你不要这样。看到你这样，我会很难受的。”
我压抑着心里的痛苦与矛盾，无助地喃喃低语：“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她用力地抓着我的双肩，充满鼓励与心疼的眼神望着我，沉吟了一阵，说道：“去告诉他，你的想法。”
“我不要！”我大力地摇摇头，两只手紧紧地交握着。
姐姐静静地看着我，眼眸中包含着无奈和感慨，她浅浅一笑，说道：“当年，我也是和你一样，无助甚至是绝望。我经过漫长而且痛苦的挣扎，但最终，还是留在了他身边。”
“为什么？我不懂。”我心里全是不能理解，疑惑地问道。
她望向远方，好像看到了那遥远的过去。许久，她微笑道：“因为我离不开他啊。我爱他，我想他，所以宁愿忍受着痛苦，留在他身边。”
我的心一震，只觉得不可置信。爱一个人，真的可以做到为他忍受一切吗？我看着一脸微笑的姐姐，突然觉得，我竟不懂她。
两人都沉默着，直到姐姐从沉思中回来，疼爱地对我说：“妹，你是我一手带大的，我清楚你的性子。对你在乎的人，你会处处顾着他们的感受，是宁愿自己痛苦的人，所以，你处事就会变得犹豫不决。但我相信时间能证明一切，你无论做什么，我都会支持的。”
看着面前的姐姐，心里暖暖的。原来有一个亲人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因为发生什么事，也会有一个坚定的避风港。
从宫里回来，我就来到了这颗玉兰树下呆坐。我发现，原来现在已经是晚春了，风一吹过，隐隐有几朵白玉兰掉落，说不出的美丽。但是这段时间，我却忽略了这些美景。
看着这些玉兰花，我不禁在想，我到底为什么要让自己这般委屈？
“在想什么？”
我向那声音的来源望去，是四阿哥。我甩掉脑海里那些不愉快的思绪，盈盈一笑，说道：“没想什么。”
他坐在我身边的石凳上，搂过我的肩，我顺势靠在他的身上。“刚才我去你那儿找你，你却不在。”
“我在这儿等你啊。”我抬头对他一笑。
“在外头呆久了会着凉，我们还是进去吧。”他温柔地说道。
“好。”说完，便拉进衣服，跟他进了书房。
进了书房后，我推开他，径直走到窗边，眼睛仍看着那些白玉兰。身后久久没有声音，但我却明显感觉到一道强烈的目光，让我承受不了。他从身后抱住我，头抵在我的肩头，在我耳边说道：“你今天怎么了？有些怪怪的。”话语里全是探究之意。
我的眼神一直飘向窗外，突然之间想起了很多。“胤禛，你还记得那次我们在宫里看落花时，我对你说过什么吗？”我淡淡地问道。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记得。”
我凄然一笑，声音飘渺地道：“这玉兰花并不属于我，它是属于这片天地的。我又何必强留它，逼它在温室里逐渐凋零，不如让它在最美丽的时刻飘逝吧。”
他蓦地抓住我的双肩，深黑的眸子凝视着我，似乎要把我看透。许久，他沉声说道：“欣如，你别吓我。”
我看着他，把他的脸深深地刻在心里。他的眼神又深了几分，但我却看到了他眼底深处的恐惧与不确定，那样的眼神让我心酸。他是未来的皇帝啊，他不能轻易就感到害怕。
我轻轻地亲了一下他的脸颊，粲然一笑，道：“别那么紧张，我只是想起以前的事。”
他的眼里出现一丝释然，随即紧紧地抱着我，低沉的声音响起：“我刚才是真的害怕了。”
“我知道。”我用平淡的语气回答。
他的身体一僵，突然吻住了我。那样的霸道和强势，不再是那个淡漠的他，他好像失去了理智一样，渲泄着他对我的感情，压得我喘不过气。我下意识地想挣扎，但他却丝毫不给我喘息的余地，最后，我只好放弃挣扎。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放开了我，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求求你不要这样，这样的你会让我觉得，下一秒，你就会消失不见。”第一次，我看到他内心的无助，心里竟比想象中的更痛。
我忍住要落下的泪，嗔怪道：“你就别想这么多了，该干嘛就干嘛去！”说着，把他推到书桌前，按在椅子上坐定。“你啊，就干你的事。我先出去，不打扰你喽！”我俏皮一笑，说道。
我拉开门准备出去，想转身看看他，但还是忍住了。走出书房，然后关上门，我终于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蹲下身，隐忍多时的眼泪无声地流出。
考虑了很久，我还是打算进宫住几天。出门时，我并没有告诉他我的打算，直到进了宫，才差人去告诉他的。因为我怕看到他就会犹豫，我只不过是想自己冷静冷静。起初，姐姐是不怎么同意我的做法。但听了我的一番话后，她终是叹了声气，不再说话。
十四知道我这几天在宫里，便经常来永和宫找我。我当然是乐意的，也总算有人陪陪我，免得自己整天胡思乱想。
“欣如，你怎么还在宫里？”几天过去了，十四突然这样问起我。
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又怎么能回去呢？我撇撇嘴，不满地道：“怎么，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啊？”
“我没有！”他立刻反驳，“我只是看你这几天都赖在宫里，好像不打算回去一样。”
我不以为然地摆摆手，道：“你想太多了。”心里却忍不住在郁闷。四阿哥这几天几乎天天都来，我每次都是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笑着说很快回去，但其实心里还在挣扎中。
“你看你，又走神了。这几天你经常这样，是不是和四哥闹不愉快了？”他的声音把我从沉思中惊醒，话语中无不关切。
我心里很是安慰，但仍是回答：“我没事的。”
他似乎不满意这个回答，继续说道：“欣如，你听我说……”
“你怎么这么啰嗦啊！”我打断他，“既然你这么多话，我就给你找些事做。”
说着，也不管他是否答应，就准备给他画幅画。我让他乖乖坐好，自己东奔西走地找来了一些画画材料，便开始了。以前，姐姐总让我学很多专长，绘画就是其中一样。
“欣如，可以了吗？”十四第N次不耐烦地说道。
我终于忍无可忍了：“十四，你给我闭嘴！你说你喊了多少次了，人的耐性是有限的。现在开始，你不准说话，不准乱动，知道吗？”
十四被我唬得一动也不敢动，小声嘀咕道：“好歹我也是个阿哥，都没有谁敢让我受气。”
耳尖的我自然是听到的，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埋怨声随之消失。
过了一段时间，我终于完成了这幅杰作，最后，习惯地在画的右下角签下自己的名字。因为习惯，我本想在画上写下“林桐”，但顿了顿，突然想起我现在叫欣如，便在右下角写下我现在的名字。忽然发觉，有些事情是永远也忘记不了的。
我画的是色彩素描，自然是惟妙惟肖的。十四看过后，也不停地赞叹：“欣如，想不到你还真是多才多艺，这幅画画得真好。”
“那我送给你吧。”我心中自豪不已。
“好啊。”十四欣喜地回道。
想不到过了这么久，画画的功力还是没有减弱。在我沉浸在自豪之中时，却意外地听到了四阿哥的声音：“是什么东西能得到十四弟这般称赞？”
我的心一颤，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情。十四兴奋地拿着那幅画，对四阿哥说道：“四哥，你看，这是四嫂画的，是不是很不错？”
四阿哥打量着画，眼里闪过一丝赞赏，“画得真好，这是西洋画吗？”说着，便抬头望向我，眼眸幽黑深沉。
我不自觉地躲开他的目光，眼神移向那幅画，说道：“是啊，以前学过一些。”
“是吗？我以前从来都不知道。”他勾起嘴角，淡淡一笑，但那笑容却让我觉得无限落寞，“什么时候也给我画一幅？”
我微微一怔，微笑道：“我一定给你画。”
十四的眼神在我和四阿哥之间徘徊，他笑了笑，说道：“四哥，四嫂，你们聊，我先走了。”
十四走后，我们俩也放松了不少。四阿哥还是和每次来时一样，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去？”语气中隐含着期待。
我装作没听见一样，懒懒地说道：“我很快会回去的。”
但这次，他不再那么好应付。他冷冷地盯着我，似乎有些恼怒地说道：“不准再敷衍我。”
“我可是想陪陪额娘，为你尽孝道嘛！”我尽量让自己更加理直气壮。
“就算是尽孝道，也足够了吧。”他蹙眉说道。
我心里甜甜的，紧紧抱着他，真切地道：“这几天，我是真的很想你的。”
他搂着我，带着孩子气的倔强，说道：“那就回府吧。”
我轻轻一笑，抬眸看着他，道：“你干嘛那么想我回去？”
他深深地望着我，淡然说道：“我以前说过的。”
我一时间想不起来，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他笑了笑，凑到我耳边，轻声说道：“你不在，我不习惯。”呼出的气息萦绕在我耳边，撩动这我的心神，让我一阵迷离恍惚。
“好了，我们每天说这些，你不闷我也闷。”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离开了他的怀抱。
突然，眼前出现一朵白玉兰。我不禁莞尔一笑，说道：“今天怎么会送花给我？”
“府里的玉兰花开得正好，我们回去赏花。”他摇晃手里的花，说道。
“花是不错的。”我接过他手里的花，嫣然一笑，“但是堂堂四阿哥这般劝福晋回府，传出去可笑死人了。”
“我就不信谁敢笑。”他一脸的不以为然。
我玩心一起，突然想逗逗他。我想了想，煞有其事地说道：“其实宫里的玉兰开得也很美。”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那眼神看得我浑身不自在。我无奈地笑道：“好啦，我过几天就真的回去了。”
“几天？那有可能是一天，也有可能是九天。”他紧盯着我，不放过一丝神情。
“那好吧，不多不少，五天总行了吧？”
“这可是你说的。”他神情认真地说道。
又闲聊了一会儿，便目送他离去。看着他的身影消失的那一瞬间，我的笑容也消失了。心里全是说不尽的酸楚，仿佛表面上越是开心，内心就越痛苦矛盾。
我转身准备回房，却看到了姐姐，她似乎站了许久。我走过去，叫了声“姐”。
姐姐望了望四阿哥离开的方向，道：“我从来没见过小四这么在意一个人，这是福气。”
“但是这种福气却让我更加矛盾。”我苦笑道。
姐姐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道：“逃避不是办法，桐儿。”
我回以她一笑，算是安慰。“我当然知道，其实心里大概是有答案了。”说完，便走回房间。
身后传来幽幽的叹息声，便没有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