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番外之胤禟篇（1 / 1）
落叶纷飞，寒风冷冽。
我的眼前又出现了她的面容。
她那清澈明亮的双眸和专注的眼神。
我的心一痛，回忆如海水般涌来……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玉华轩里。玉华轩是我名下的一件珠宝玉器店，也算是京城里赫赫有名的珠宝商。那天我巡视各商铺，就刚刚好遇见了她。
我不知道为什么，就被她吸引了。
她穿着一件丝绸印花的紫色衣裳，领口和袖口边绣着一排排不显眼的花瓣，下面是一条淡紫色的长裙。头上虽梳着简单的发式，但却有一种自然的感觉。
她长得很好看，虽比不上额娘的姿色，但她的那种美是一种炫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的美。她的眼睛像是比太阳还要明亮，一眨一眨的十分扣人。但又像是清澄的湖水，清澈得没有一丝污秽。我不禁有些诧异，这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澄澈明亮的眼睛。
我看见她看中了一块羊脂白玉玉佩，从眼神中中看出她很是喜欢，似乎有意买下。她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只是盯着那块玉佩。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因为她的忽视而感到有一丝不自然的失落。
她问了价钱后，思量了一会儿，便决定买下来。四百两，虽是价格很高，但那是全店最贵重值钱的商品，也算是价有所值。
但很快，她身边的侍女就叫住了她。我听清楚了她和侍女之间的对话，不禁觉得好笑。这姑娘竟不知道银两的价值！大清并不像前朝一样不让女子出门，所以也不至于不懂银两的多少，而眼前的她竟像个初入世间的孩子，什么也不懂。
可能是我的轻笑声让她注意到了我，她的视线投向了我。有那么一刹那，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她望着我时的眸子竟是那样的专注，还有一抹诧异。
我突然对她产生了兴趣。她很特别，我从没有看过一个女子敢那样□□裸地盯着一个男人那么久，还没有一丝羞涩。
之后，她还是没有买下那块玉佩。
她离开时，没有再看我一眼，反而依依不舍地看着那块玉佩。我心里不仅有些恼怒与失落，她宁愿看着那块玉也没有看我。
直到她消失在我的视野里，我才收回视线。我走到柜台前，问玉华轩里的掌柜：“那位姑娘是不是看中了这块玉佩？”
掌柜恭敬地弯腰称是。
我拿起那个装在红色锦盒的羊脂白玉，凝视了好一会儿，好像通过这块玉看到了她。情不自禁中，我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这样精致透澈的一块好玉，也只有她才能配得上。
我竟好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男孩一样，一想到她便心动不已。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赐予的缘分，之后，我又遇见了她。我看着她在飘香楼前，目不转睛地望着里面，然后脸上出现各种细腻的表情。
忽然，我看到一个花盆从上面朝她跌去。我心中一惊，身体已早一步救下了她。心里从来没有过的紧张与恐慌，再晚一步，她就会丧命！一想到这个，我的心就会充满恐惧。
她看着我的眼神仍是那样的专注，好像她的眼里只有我。这样的想法让我变得喜悦与无措，像个孩子一般。
我不舍地松开她，她身体的芳香依稀停留在我的身上，还未全部散去。顿时，我的心空空落落的。
一天之内遇见她三次，也许真的是缘分。
八哥、十弟、五格和我刚刚从步军营回来就遇见了她。远远地就看到她轻快地走在大街上，我并没有专门走上前去，而是一直望着她。
她的眼神看到了这边，我欣喜极了，她似乎是看到了我。但是很快，我就好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她并没有注意到我，她看的是五格。
意想不到的是，她竟是五格的妹妹，步军统领费扬古的女儿。
而她的名字叫做欣如。
她一直没有注意到我和八哥、十弟，而是笑着和她的哥哥说话。我的身体越来越冷，失落的感觉充满整个心灵。
她的眼里只有五格，我心里燃起一股妒意，尽管那是她的哥哥。
许久，她才看到我们。我隐约看到她眼里的那丝喜悦，但却快得让我捕捉不到。然而，她的喜悦会是因为我吗？
她和五格低声说着什么，但我却听不清楚。她的脸色一变，似乎有着惊讶，但很快，她眸子深处就带着淡淡的疏离。
我蹙眉，心中猜测着他们说的话。
当我听到十弟对她轻佻的话语，有些恼怒，甚至有股冲动，想把她护在身后。
我发现自己变得越发不正常，好像都是因为她，我变得冲动，容易慌乱，常常因为想她而走神。
自打那天起，我便时常感觉到八哥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我想把她留在我身边，一辈子都留在我身边。所以当我知道她是这一届的秀女后，我便向皇阿玛讨她。
皇阿玛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便说还要好好考虑一番。
我当时就觉得疑惑，只是一个女子，为何皇阿玛说要考虑。第二天我就明白了，四哥和八哥竟也向皇阿玛讨她作福晋！
我的心很乱，既怕她会因为我们兄弟相争而受难，又怕她会嫁给别人。我第一次感到这样无措。
我问八哥，为什么他要请旨赐婚。
他却只是淡淡地回答：“你应该知道的。”
是，我知道。
因为欣如的阿玛。费扬古是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手中权利重大，而且，他还是皇玛极其信任的大臣。谁都能想象到，如果能娶到费扬古唯一的女儿，那背后获得的支持将会是多么的重要。
而我们几兄弟聚在一起，难道不正是为了权利吗？
我想起这几日八哥看我的眼神，他应该是知道我的心思了。可他偏偏就去求皇阿玛赐婚，他是怕我势力壮大后会背叛他吧？我在心里冷笑，果然是谁也信不过。
可是谁也想不到四哥也会看中欣如。这又是为了什么？恐怕也是存着和八哥一样的心思吧。
我突然发觉欣如的处境有多么的困难，心中更加担忧。我以为事情会很难解决，结果，她却平安地留在皇阿玛身边当女官。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好，起码她没事了。
有好几次，我都在宫里看见她傻傻地走来走去，不知道在沉思什么。但我从来都不会去惊动，只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后，直到她踏入乾清宫。
除夕那夜，她哭得很伤心。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她那副模样，伤心得近乎绝望的样子。我发觉自己也因为她而心痛，痛得喘不过气来。她的每一滴泪都好像是滴在我的心上，灼热到赤痛。此时，我多么想为她分担那么一点忧伤。
我不希望她伤心难过，不希望她哭泣。从那以后，我就在心里许下诺言，我绝不会再让她落下一滴泪。
避暑的那段日子，大概是我最快乐的吧。
我看着她收下了那块羊脂白玉，心里从未有过的欢喜。她在我面前肆无忌惮地乱逛，她在我怀里无助地哭泣，甚至是她那带着疏远的目光，都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里。
那一夜，在我等得几乎绝望时，她出现了。那个娇小美丽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我面前。我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生怕她随时会消失。
我似乎感受到她浓浓的爱意，我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她竟是爱我的！我对她诉说着我的诺言，那一刻，我找到了我这十几年来的生命价值。
她眼眸里的光亮得如同天上的繁星，她眼里只有我，那样专注的目光，让我舍不得移开双眼。
在狩猎方面，我一直都是稍逊色于其它兄弟。所以，那天我更拼命了，我想表现给皇阿玛看，我并不比别人差。可是上天对我总是诸多刁难，那天，我竟遇上了一匹狼。
那匹狼似乎是受了惊，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已经扑向了我。我和它纠缠了很久，虽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但长久的体力消耗让我几乎支撑不住。
身边传来一大片的惊呼声。我大怒，这帮没用的奴才，竟没有一个人有办法！
“九爷！”
耳边传来清脆的女声。
是她吗？心里很矛盾，既期待是她，但又怕她的出现会受到伤害。
在我发怔之时，那匹狼已经咬向了我。身上没有预料中的剧烈疼痛，反而听到了一声痛苦的叫声。
我看到那匹狼已经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箭射伤而亡，而身边躺着一个脸色苍白，全身都在颤抖的女子。
我认得她，她是额娘身边的贴身宫女，好像是叫做芊荟。
是她救了我吗？
她的左手血淋淋的，骨头能隐约看到，伤似乎受得不清。她神智因为疼痛而变得不清楚，只是低声说着什么，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让我的心猛然一震。
她为什么要救我？如果仅仅为了讨好主子，那做得似乎太过了，她也不必为此付出生命。
我在茫然中被人扶起，然后擦药。待清醒过来，我便决定去看看她。
当我来到那个堆满人的帐篷时前，我看到了欣如。她担忧的眼神让我的心踏实多了，与她说了几句后，我才知道欣如和芊荟竟是朋友。
芊荟躺在床上，身边的太医换了一个又一个。额娘好像恼怒了，大声喝斥着这些没用的太医。那些太医每个都擦着冷汗，尽力医治着。
她的样子很虚弱，好像一眨眼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好像跌进了一个梦魇里，那样的恐慌和无助。
我又变得迷茫，她受得痛苦，都是因为我啊！
芊荟苏醒后，我便去看她了。
她见到我，还愣了好半天。随即，慌忙走下床想行礼。可是她因为太过紧张而差点跌在床下，我及时地扶住了她，把她那柔软的身躯抱在怀里。
她始终和欣如不一样，欣如是不会注重这些礼节的，她是那样的特别。下一秒，我就被自己的这番念头吓到了。我怎么会拿她与欣如比较呢？欣如在我心中是不一般的。
在我沉思完后，我注意到芊荟的脸有些红。我这才想起我此刻是把她抱住的，便有些尴尬地扶着她回床上。
她娇羞地说：“奴婢谢九爷。”
“你昨天救了我……”我顿了顿，一时找不到话语，“现在伤还好吗？”
她的眼里有欣喜与诧异，语气激动地说：“奴婢已经无大碍了，劳九爷挂心。”
我望着她的双眼，眼底深处的那抹浓烈的爱意让我吃惊了。她救我，是因为她喜欢我吗？我想应该是的，可是我对她似乎毫无感觉。
打那件事以后，欣如变得很敏感，眼里总有着挥不去的担忧与恐慌。我不知道为什么，尽管我已经很小心翼翼地呵护她的心灵，但是我们之间的关系好像变得越来越脆弱。
就好像那次在雪地里，我明明是要去找芊荟，却欺骗她说是去给额娘请安。我惊讶于自己对她的欺瞒，但同时也感到悲哀。
可是，这样的事却接踵而来。
当我得到消息，八哥再一次向皇阿玛讨欣如作福晋时，我的心有多么的乱。我也顾不上那么多，立即就去找八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有些沉不住气。
“你是指……”八哥疑惑地问。
他会不知道我要问什么？哼！我在心里冷笑。我慢慢平复自己慌乱的心情，镇定地说：“欣如的事。”
八哥只是温和一笑，说：“因为我看上了她。”
“可是我也看上了她。”我的语气变得阴沉。
“九弟这不是夺人所爱吗？”八哥轻轻摇头，微笑道。
“八哥错了，”我狠狠地说，“夺人所爱的那个人是你。”
八哥的脸立刻沉了下来，平时的那副温雅模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眼神犀利地看着我，说：“我还真是低估了你对那个女人的喜爱。”
我没有回答。半晌，他又说：“如果我非要呢？”
“那就别怪兄弟无情了。”我脸色郑重，毫无半点玩笑之意，“我会撤除对你的财力支援。”
他的脸色巨变，样子变得凝重。
他深知这里面的利害关系。这几年来，他为了笼络自己的势力，花费了不少财产，而这些财力，都是我帮助的。
他沉吟半天，终是露出了和煦的笑容，说：“既然是九弟所爱，做哥哥的怎么会抢？”
我也淡淡一笑，意有所指地道：“我的表妹虽然年纪轻轻，但已经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我倒觉得她和八哥很相配。”
我想他是明白的。我的表妹是安亲王的外孙女、明尚额驸的女儿，郭络罗家的格格，娶她就等于得到了安亲王的支持。不过表妹就是有些泼辣任性，如果要娶她，倒要花上不少功夫。
临走之时，八哥问了我一个问题：“那个女人对你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我想也没有想，毫不犹豫地答道：“是的。”其实这个问题根本就不用回答，一直以来，欣如对我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从来没有变过。
当我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欣如时，我却看到了我不想看的一幕。
她竟和十三弟在亲吻！
我想走过去拉开他们，但是心里的沉痛和恐惧让我移不开脚步。她是那样专注地望着他，和望着我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是不是一直以来都是我看错了她？我以为八哥只是看中她身后的利益，于是费尽心思地帮她，但这是否就是她的意愿？而她和十三弟的关系，那样的亲密，他们之间会不会真的有暧昧？甚至是当初和我一起请旨赐婚的四哥，会不会也是她的情人？
我黯然地离开，心好像碎了一样。
我没有再去找她，她却先来找我了。我看着她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很想恨她，却又怎么也恨不起来。
我故意冷漠地对她，故意用讥讽的语气对她说话。这大概是报复吧，报复她对我的伤害。但当我看到她悲痛的样子，为什么心会那样的疼痛？
那晚，我喝得很醉。
我看见的一个秀丽的身影。是不是她？我用力地抱住了她，心里充满着恐惧、悲伤、痛心和不舍，复杂的感情让我不自禁地落下了热泪。
“九爷……”怀里的人儿低喊。
我似乎什么也没有听到，只是喃喃地呼喊着她的名字：“欣如……欣如……”
她身子一僵，只是低声抽泣。
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昏昏沉沉地说：“不要哭，欣如。我说过，我不会让你落泪的。”
她仍是不停地哭泣。
“欣如，不要离开我，好吗？”我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说的。
此刻我只知道，如果不把她留在身边，我会一辈子都后悔。
她突然没了声音，好久，她才带着哀怨的语气说道：“好。”
我的心里突然很充实，好像一切又回来了。我抱着她，紧紧地抱着她，直到我沉睡了也一直抱着。
第二天一睁开眼，怀里的充实感让我明白，她一直都在。我低头去看她，却发现她不是欣如，而是芊荟。我急忙推开了她。
她被我的响动惊醒了，睁眼后只是怔怔地看着我，眸子里沉痛深厚的感情让我呆住了。随即，她微微一笑，说：“我去给九爷备醒酒茶。”接着，便走了出去。
我望着她离去的身影，一时间又迷茫了。昨晚我抱着的那个人一直都是她，陪伴我度过痛苦一夜的那个人也是她，我的心有些感动，但更多的是茫然。
在被欣如伤害的同时，我是否也伤害了她？
整整一个月，我和欣如都没有再见面。每一天，都是芊荟陪着我，有时在我醉得不省人事时，也是她在照顾我。我经常把她当作欣如，可是醒来时心情又是那样的复杂。我发觉自己对芊荟的感情变得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了。
直到有一次我又喝醉了，芊荟仍在身边照顾我。在我醉眼朦胧之时，我看到的不再是欣如，而是芊荟，真真实实的芊荟。
我看着她关切的样子，心里一番悸动。她每次，都是这样照顾我的吗？
“芊荟。”我柔声喊着她的名字。
她的瞳孔猛地收缩，眼里满是惊讶和不可置信。
“芊荟。”我又喊了一次。
她的声音有一丝颤意：“九爷没有醉？”
“不，我醉了。可是我还是看到了你。”我微笑着说。
我隐约看到她眼里快要坠下的泪，终于，她的泪落下了，声音在黑夜里竟那样的响亮与动听。她是那样的欣喜和激动，甚至说不出一句话。
我怜惜地看着她，如同以往一样，轻轻地把她拥入怀中。
我轻声说道：“今晚，你是芊荟。”
是的，我不应该把她当作别人，这对她不公平。
自那夜起，日子变得平静和轻松。尽管有时候会控制不住地想着欣如，但我从未掩饰过，似乎在芊荟面前，我可以毫无保留地表现自己。而她，总能令我的心境变得宁静。
当我一如既往地去找芊荟时，她却变了。
她望着我的眼神变得凄凉。“九爷，你知道吗？每次你走后，我都会哭一场，一个人静静地哭；每次你酒醉不醒时，我都会一个人静静地落泪，生怕吵到你；每次你想她时，我的心都是痛的；每次你喊她时，我都觉得那是敲碎我心灵的魔音；每天晚上，我都是哭着入睡，然后从可怕的恶梦中惊醒，脸上已是满脸的泪痕……”她不断地说着她的痛苦，那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根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我的心一阵沉痛，蓦地抱着她，吻上了她的唇，把她剩下的话也吞并了。她却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好像我吻的并不是她，只是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躯体。
我放开了她，眼神沉黯地望着她。
她眼里的痛意是那样的剧烈，她的绝望又是我不容忽视的。
好像是经过了一番挣扎，她淡淡地道：“九爷，你的出现只是我的痛苦。”
我狼狈地离开，仿佛多呆一分钟，我就会崩溃。可是，当冷风吹向我时，我却冷静了下来。我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去找她，因为如果此刻不去找她，我会一辈子也见不到她。
当我回到刚才的地方，出现在我面前的是大火一片。房梁、屋顶、布帘、桌木，全部都被火焰燃烧着，好像随时会烧毁倒塌。
我焦急地张望着堆在屋外的人群，没有她！
她一定还在里面！
我不顾身边的阻挠声和尖叫声，奋力地跑了进去。
我要救她！一定要救她！
当我跑到大火中时，我看到她蜷缩在墙边，身体颤颤发抖，眼神呆滞得没有一丝光芒。
我心疼地抱着她，她抬头看着我，目光那样的空洞，好像跌进了一个深渊里，没有尽头。然后傻傻一笑，说：“我肯定是在做梦，九爷怎么回来。”
我用力摇晃着她瘦小的身躯，道：“真的是我！我来救你了！”
她眸子里的光亮一点点地聚集起来，随即粲然一笑，眼里充满着惊喜。“九爷，真的……是你吗？”她激动得有些吞吐。
我扶起她，语气坚定地说：“来，我们一起出去。”
我们的手握在一起，那一刻，我真的想和她永远在一起。但脑海里突然出现欣如的面庞，不知道为什么，竟有一股罪恶感。
冲出火海的那段路途似乎很遥远，很艰难。不过我只要低头看到她，我的心就会没来由的轻松，不再紧张。
终于，我们踏出了大火。一种劫后终生的感觉让我更加地想去珍惜她，她的脸上出现了好看的笑容，那样的美。
我以为一切都会没事，但是我错了。欣如眼里的痛色和依恋让我明白，我是误会她了。我害怕她那惊心动魄的眼神，我竟因为不敢面对而躲开她的注视。
但是，在听到芊荟会有危险时，我还是忍不住要护着她。
我突然发现，我竟离不开她。
我尽力地忽视欣如眼里的痛，我告诉自己刚才一定看错了，我告诉自己是她伤害了我，我应该恨她。可是，痛心的感觉却让我窒息。
我努力让自己继续过些宁静的生活，但我还是会想起欣如。在我握着芊荟的手写字的时候，我会很舒心，但总有些心不在焉。
当我听到欣如病倒了的消息，我迫不及待地想去看她。但是我看到芊荟悲凉的眼神时，我犹豫了。此时欣如身边肯定有很多人陪着她，她未必想见到我，我又何必再去自寻烦恼呢？
只是，我还是伤到了芊荟。
当她再用凄凉的眼神望着我时，我害怕了。
“九爷，你去看看欣如姐吧。”她挣扎了好久，才说道，“听说她病了好久，一直都没有好起来。”
我收起担忧的神色，尽力表现出平静，道：“我想她应该不需要。”
“九爷，你去吧，算我求你了。”她的眼眸那样的干净和真诚，让我不由得心动。
最后，我还是忍不住去看欣如了。她真的病得很憔悴，还瘦了不少，但更让我心疼的，是她那几乎哀求的语气。
她还是爱我的啊！
我没有办法无动于衷，面对她，那种强烈的感情还是让我放不下。那么，她们两个人……可以相处吗？
可当我们三个人撞在一起的时候，她的冷言冷语让我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之后的半个月，我几乎都是在挣扎与迷茫度过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欣如那么介意我和芊荟的关系，我以为她是可以接受的，但是我又错了。
当她决然地要我忘却时，我却想留住她。
我曾经答应过她心里只会有她。
我曾对她许下诺言，不会再让她哭，我会让她永远快乐地笑着。
可是……
让她难过痛苦、让她伤心落泪的从来都是我。
弄出这样一个局面的人也是我。
我……是不是该放手？
似乎和我在一起，她只有无尽的痛苦，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快乐，我觉得很茫然。终于，她那凄惨和绝望的神色，让我下定了决心。
算了，就让她恨我吧。
我狠心地说下那些话，狠心地去伤害她。谁也不知道，说这些话是要多么的艰难，多么的痛心。
也许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她在黑夜中哭泣时，我就站在门外，一直都没有走开。我想，这是最后一次了。
我以为她会好起来，但我听到她那一曲歌舞时，我的意志又动摇了。
她很美，真的很美。那双原来还闪亮无比的双眸，此刻却是黯淡无光。我以前还从来都不知道，她的舞姿那样的动人，她的歌声那样的悦耳，好像是来自九天之外的乐曲，梦幻不真实，却又狠狠地刺在我心里。有一种错觉，她仿佛是燃尽所有的生命来跳这支舞，只要舞曲结束，她就会消逝得无影无踪。
我去找她的时候，她哭得很厉害，我的心一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走过去紧紧地抱着她，一点空隙也不留。我突然想就这样，直到永远，永远。
脑海里出现她清澈明亮的眼眸，她那专注的眼神，眼里只有我。她曾经的微笑，曾经的关切，曾经的体贴，曾经的依恋，甚至曾经的忧伤，曾经的悲痛。曾经，她所有的情绪变化都是因为我。
但是，在我把她推开的那一刻，那些都不再属于我。
即使我们的心里还有对方，那又如何？欣如说得对，我们回不去了。
肩上一暖，原来是一件披风披在了我的身上。我从回忆中惊醒，回头一看，是芊荟。她对我莞尔一笑，柔声道：“九爷，天气冷了，回屋吧。”
我承认，此时此刻我还是会想起欣如。也许几十年后，那些回忆还是会刻在我心里，抹也抹不去。
但是欣如说得对，珍惜眼前人。
我握着芊荟的手，深深地望着她，微笑说：“好，我们一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