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迷雾的港湾(1 / 1)
第四章.迷雾的港湾
1.
特奥蒂瓦坎位于墨西哥市郊,是一个世界闻名的旅游胜地。穆很好奇,主母究竟用了何种手段限制游客进入,而且避开了媒体的关注。到达该地后,他不无佩服的发现了其中奥秘。
真正的黄泉大道、羽蛇神殿、太阳、月亮金字塔,以及祭祀坑,被隐藏起来。游人踏足之地,是一个以假乱真的复制品--镜像空间。不明就里的旅人背着行囊,提着相机,对先民的智慧大加吹捧。他们不知道,镜像背后的真实遗迹,正发生着不为人知的血腥事件。
穆不打算在游人如织的场所穿着圣衣招摇过市,他保持了游历斯里兰卡时的简易着装。真正的特奥蒂瓦坎被主母下了封印,无法进入。即使是复制品也会留下蛛丝马迹,穆一点一点搜索着,他们总不至于走进神庙就不出来了吧。
他走到月亮金字塔附近,感受到某处散发出来的,微乎其微的血腥味,不仔识别认很容易忽略,带有念力的双眼,在镜像金字塔的一砖一石中寻找空间断裂点。
他拾级而上,在金字塔顶端发现了连接真实遗迹的入口。以他的空间能力,完全可以从这处薄弱点闯入主母的巢穴,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呢?玛尔里女士不像是个粗枝大叶的女人。
他踌躇不定,透过这处空间连接点,少许游丝般断断续续的气息向他飘来,是一个黄金圣斗士的小宇宙。与其毫无头绪的盘亘,不如冒险进去看个究竟。以目前的节奏,血斗士今天一个明天一个,迟早把圣域武装彻底瓦解掉。
景区工作人员手握水杯,在大道上晃悠,冷不丁发现某个身穿短衫的青年,不遵守游客规则,擅自爬上了古建筑石阶。他高声大呼,挥着手臂走过去,要把那家伙赶下来。当他到达金字塔脚下时,捣乱者失去了踪影,工作人员揉了揉眼睛,大概是昨晚喝高了吧。
穆穿越空间断层,进入了真实的古城。死亡大道宽阔恢弘,空空如也,主母和她的手下已经离去,只剩少许看守,都是小角色。他跃下金字塔,追踪小宇宙痕迹,小心翼翼来到了三号祭祀坑。
有人来了,穆闪身藏到高大的古木背后。两个身穿部落服饰的男子,手持长柄斧,架着一个金色铠甲体形巨大的男子。男子垂着头,任由他们拽着,好像晕过去了。他褐色的长发散在地上,占满了尘泥,拖行而过的地方,每几步就有一小摊血迹。
通过圣衣造型,穆认出了男子的身份,他就是主母提到过,曾出现在她公司总部,和迪斯马斯克同行的金牛座战士--阿鲁迪巴。他在这里做什么?还受了重伤。
负责押解的侍卫,用印第安方言聊天,叽里呱啦,一句也听不懂。两人到了目的地,把阿鲁迪巴拉到祭祀坑旁,巨大的身躯被按倒在地,侍卫手中的斧头举到他脖子上。
刚要使劲,斧柄弯了,刽子面面相觑,不明就里。四只眼睛一同看向武器弯曲的地方,慢慢凑上去,斧头突然从手上飞起来,砍向两个时运不济的倒霉蛋。低阶侍卫以为神祇显灵,吓得爹啊娘的乱叫,裤子都尿湿了。他们丢掉光秃秃的斧柄落荒而逃,穆催动斧头,乘胜追击。胆小鬼有胆小鬼的好处,略施小计,就有可能打探到情报。
这时候,祭祀坑附近的神庙里升起一个邪恶的小宇宙,两只可怜虫被另一股念动力折断了颈骨,倒在路边。穆楞了一下,即刻猜出了对方的身份。之前在塞特生日宴上那人和自己交过手,史昂的劣徒,他在杀人灭口。
阿鲁迪巴有危险!穆来不及寻找敌人的位置,立刻张开双臂,在金牛座趴倒的方位布下水晶墙。瞬间功夫,就被敌人的星辰碎片击破,稀里哗啦碎了一地。惊险万状,稍晚一点,阿鲁迪巴就完蛋了。
仅凭那一击,穆已经锁定了敌人藏身的位置。他忽然在对方身边出现,放出一个劲力十足的星屑运转。白的反应也不慢,可到底被穆抢占了先机,他立刻以同样的招式反抗,还是被星屑之力掀出了神庙大门。他无心恋战,痛哼一声,失去了踪影。
和战术性迂回不同,他是真的走了,远离特奥蒂瓦坎,一丝小宇宙痕迹都捕捉不到。穆的额头上渗出了细汗,他起初还担心打斗动静太大,会引来敌方增援。哪知那家伙比自己还心虚,连滚带爬,逃之夭夭,鬼鬼祟祟的模样,似乎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穆四处望了望,确定没有其它人了,才走出神庙大门。一脚踏出去,就看到了此次事件真正的受害者。古德里安仰面倒地,躺在血泊中,他执着的瞪着一双蓝眼睛,不肯阖拢,脸上的面具已被人摘走,死透了。
穆记得他说德语,加上高鼻陷目的容貌特征,很容易联想到日耳曼人。听说元首伏死后,残余势力仍在暗中活动,帝国之鹰是怎么流落到主母麾下的?是个迷,当事人已死,就更无从知晓了。
“死不瞑目啊。”
穆简单查看了老鹰的尸体,他生前中过巨型号角,胸肋骨折,但尚不致死。顶骨处的矬裂,是念力造成的,最终要了他的性命。师兄真够狠的!不过狗咬狗一嘴毛,未尝不是好事,穆算了算,他们不起内讧自己也活不到今日。
因为他的挑唆,某个叛徒在血斗士中的地位遭到置疑。他就这样沉不住气,心急火燎的引来圣斗士,戕害同僚,真是个两面三刀的家伙!看来空间缺口也是他留下的,借刀杀人这招使得不错,只可惜又遇到穆,坏了他的好事。
他叹了口气,替雄鹰阖上双眼,双手合十,算是送行。人生在世无论为善为恶,死后都不过是一抔黃土,最终被所有人遗忘。他回到祭祀坑,扶起阿鲁迪巴,还好有黄金圣衣护体,否则他早被风刃肢解了。
他的没有圣衣遮挡的部位,脸和手臂,血流不止,胸口还有两处严重的撞伤,可能是龙卷风造成的。穆来不及推测战斗过程,他就着念力,扶起大巨人。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别说主母亲临,就算再来几个血斗士,他们也难以逃脱。
离开镜像空间后,穆用小宇宙为阿鲁迪巴疗伤。止血,固定断骨,不然碎片会扎进心脏,等到了市区再作打算。
阿鲁迪巴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手上牵着输液袋。轻柔的质感,是被子,那黄金圣衣呢?他心中大惊,猛的坐了起来,一身筋骨几欲散架,终于咬紧牙关强自忍住。
“不愧是身强体壮的阿鲁迪巴,受了那么重的伤,小半天就恢复了。”
他转过头,病床边坐了个紫色头发的青年,用手托着下巴,正和护士一起睁大眼睛盯着他。阿鲁迪巴怀疑自己眼花了,这不是穆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你最好躺下休息,不然护士小姐会注射镇静剂,用的可是大象的剂量。”
穆给护士小姐递了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离开了病房,不知是不是真的去取镇定剂了。
“穆?你在这里做什么,这是哪里啊?”
十年来,阿鲁迪巴依稀记得穆的容貌,他为人厚道,比加隆强多了。
“怎么,还没睡清醒吗,连自己的祖国都忘了?”
“巴西!我在巴西?我记得失去意识以前在特奥蒂瓦坎啊。”
“我们继续留在那里早就被捕了,虽然你很重,跑这点路还难不倒我。”
阿鲁迪巴松了口气,巨大的身子压回病床上,他喜欢身在家乡感觉。
“谢谢你。”
“你的圣衣我收起来了,在橱柜里,本来应该把你送回圣域的,或者回你家,有些不便之处,只有委屈你留宿医院了。”
“我也没打算回去,教皇他…”
穆是教皇的徒弟,他犹豫着接下来的话当不当讲。
“教皇他变了,如今只会倚重意大利人,黑手党!我说什么他都不信。穆,你这么聪明,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你这么多年不回去,总是有原因的。”
穆被问得有些尴尬,他还不能把真相告诉阿鲁迪巴,这是一件糊涂案,目前也只能这样糊涂下去了。撒加的身份被揭露,圣域只会在混乱中越陷越深,最终彻底覆灭。他是个耿直的男人,以他的性子多半会做傻事,保不准还会被人利用。
“抱歉,我目前还没有掌握证据。教皇他,也许有自己的想法,你知道的,年纪大了神经元更容易受到损害。”
想不到穆会这样形容自己的老师,看来他们交恶的传言是有依据的。
“圣域有很多流言,说白羊座的穆背叛教皇,投靠了墨西哥毒枭家族,和他们一起残害圣斗士。简直是空穴来风,我一个粗人都不信,教皇居然全听进去了,就凭一个黑手党的教父!
金牛一样温敦的男人,避开了迪斯马斯克的名字,管他叫黑手党。穆早猜出他们不是一路人,在卡门普斯公司的合作似乎不太愉快。如果没有猜错,两人不仅意见相左,还结上了梁子。
“我很多年没有回去了,教皇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身边能人辈出,犯不着我操心。”
他说着,眼睛望到了别处。
“‘叛逆’与否如何界定?世间之事不是非黑即白那么简单,我的智慧不足以洞察一切,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旧事重提只会勾起伤痛,于事无补,两人感慨之余,选择了转移话题。
“穆,你知道打伤我的是什么人吗?”
“嗯,知道一些,他们是服侍邪神伊斯塔布的血斗士,我和他们交过手。”
阿鲁迪巴把手伸到怀里,从贴身衣服里取出一块血色水晶。
“你见过这样的东西吗?”
穆凑上去查看,最后摇了摇头。
“你手上这块我第一次见,但我知道类似的。那是一种外星矿物,具有通灵、储存、传递的功能。”
“这是血斗士面具破碎后形成的晶体,据说可以开启特奥蒂瓦坎的大门。我是个大老粗,搞不懂这些精细玩意,遇到你真好,你懂得修圣衣,帮我看看吧。”
穆点了点头,接到手中仔细研究。
“这是一个姑娘给我的,我本来想交给教皇,唉,不提也罢。”
“和我想的差不多,这块血石来源于宇宙晶体,加以邪术炼制,将死者的灵魂困在晶格里,从而提升灵力。民间也有类似的巫术,大多肮脏卑鄙,为主流文化所不齿。”
“哈哈,我就说嘛,你一定知道。我拿着也没用,还是交给你稳妥,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出,你没有恶意。”
穆没有推诿,谢过阿鲁迪巴,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我会尽力研究出它的作用,难为你手里有这样的东西。你杀死的那个血斗士头上的面具被人扒走了,那人惦记着你这块,还好没让他得手。”
阿鲁迪巴肯定不是白白得到这块石头的,还有他和迪斯马斯克在卡门普斯家的遭遇,想必又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打斗。穆没有问,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给我这块石头的姑娘,她死了,迪斯马斯克杀了她。她不坏啊,虽然成了血斗士,但一直保持着高尚的灵魂。”
虎背熊腰的汉子提起一个女孩,坚毅的眼镜里流露出哀伤。穆已经把事件的大致脉络联系到一起了,他留在医院照料阿鲁迪巴,做为朋友的安慰,听他讲述一个无辜陨落的生命。好像又回到小的时候,在圣域,阿鲁迪巴努力抑制的情感,再也坚持不住,眼泪扑簌着滴落下来。
他在巴西修行,听说了卡门普斯家的劣迹,虽然没有教皇指派,到底是职责内的事,于是赶到墨西哥展开调查。贩毒集团绑架了一群少女,用毒品和暴力胁迫她们卖身,碰巧被阿鲁迪巴遇上,打死蛇头解救了她们。有一个叫娅尔罗的女孩,一路跟着,费尽口舌也劝不走她。
她是一位女巫,服侍被人们遗忘的玉米神族。血斗士再次出现,扰乱了大地的安宁,女巫受神的启示,离开家乡寻求帮助。她把阿鲁迪巴带到了玉米神【1】--尤姆·卡克斯遗迹,不似特奥蒂瓦坎般恢弘。那是伊斯塔布肆虐南美前,最初在这里定居的神祇,热爱和平的一族栖息之地,经历邪神残暴的统治后,只剩断壁颓垣。
阿鲁迪巴守护着年轻的女巫,直到她被玛尔里施展迷魂术,虏回了基地。再见面时,她已经成了血斗士猎人--猎豹。阿鲁迪巴闯入卡门普斯总部,没想到迪斯马斯克也在。
两个黄金战士被五个猎人包围,疲于应对,渐渐的落了下风。阿鲁迪巴唤醒了女巫的意志,她恢复意识后,反过头来帮助圣域抵抗其它血斗士。分明是一番好意,却遭到迪斯马斯克的暗算,女巫没有怪罪他们,用残存的力量制造出逃生通道。临终前,击碎自己的面具,把水晶交给阿鲁迪巴保管,嘱托他消灭邪神,解除大地的危机。
“原来是这样,当时我在马萨特兰参加塞特的生日宴,他们先是在公司与你们交手,之后制造了府邸屠杀案。”
“难怪你会在这里,我还有一个疑问,也许你能替我解答。“
“说吧,我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她提到太平洋上的穆大陆,一个传说中沉入海底的上古文明,那里保存着一把神兵,能与羽蛇神的死亡镰刀相抗衡。“
“她还有其它提示吗?”
“找到陨星神殿,保护穆大人,他是伊斯塔布唯一的禁忌。”
阿鲁迪巴说完,挠了挠耳朵。
“她一直寻找的那个人,不会那么巧就是你吧。”
穆听完后,在心里默默计量,犹豫着要告诉他到什么程度。
阿鲁迪巴察觉不出他的心思,说了这么多,只感觉眼泪堵在鼻子里。
“无论如何,我只知道这么多,教皇警告我少管闲事,我没理会他,去了一趟特奥蒂瓦坎,之后你都知道,就是现在了,我依然没有完成她的遗愿。”
穆给他递上纸巾,阿鲁迪巴说的一切,与他的所见所闻完全吻合。陨星神殿大概已随着穆大陆沉入了海底,能否找到还是个问题,塞特父亲打捞了那么多年,会不会落入敌手呢?
“穆,你知道吗?我差点和迪斯马斯克大干一场,那混账东西,不是个玩意,还理直气壮的。教皇真是糊涂,竟褒奖了他的行为,把脏水泼到你身上。我向教皇求情,求他赦免你,让你重返圣域。因为娅尔罗说过,要保护穆大人,有可能只是巧合,总归是同事一场,教皇也太绝情了。”
他说着,笑了起来。
“真是一对无情的主仆,他们俩简直就像唱双簧的,果真如你所说,年纪大了?他是不是你师父啊!”
“谁说不是呢…”
阿鲁迪巴回忆往事扰乱了心神,一夜无眠,穆靠在椅子上,打了个盹,他也没有睡意。那一番诉说,填补了许多信息上的空白,一些猜想得到了证实,还有血石,纯属意外收获。下一步行动的计划也明朗起来,凤凰群岛是穆大陆的碎片,寻找神殿必须从那里着手。
其间,他观察着阿鲁迪巴的举动,仿佛为情所困,这种事总是难以劝慰的。大个子垂头丧气,他自己还没有明白过来,金牛座是个诚实忠厚的好男人,无怪女巫会钟情于他。
一夜无话...
“我到特奥蒂瓦坎以后,有个小宇宙一直引诱我,带我进入镜像世界,我在那里遇上了老鹰,与他对决,是个难得的劲敌。我的巨型号角打中了他,他的龙卷风也撞倒了我,之后就失去意识了。”
“嗯,我怀疑他们当中有叛徒,故意放你进去的,一石二鸟。”
“我也有这种感觉,雄鹰不是我杀的。”
天明后,穆向阿鲁迪巴告别,黄金战士的自愈能力异乎寻常,只过了一夜,便完全无须担心他的安危。
“没遇上玛尔里祖母,说不定是好事,真碰上她了还不知会怎样。”
“你现在打算去哪呢?”
“先打听陨星神殿的位置吧。”
“也好,我养好伤想去玉米神族的遗址看看…那里有我的先祖...”
他还要给女巫坟头捧上一束鲜花。
“最近各地都有圣斗士遇袭事件,阿鲁迪巴,我不在圣域,很多事情只得靠你了。”
“客气什么,有需要,传唤一声,必当鼎力相助。”
穆收拾了东西就要离去。
“你一定知道,娅尔罗寻找的穆,其实就是你吧?”
阿鲁迪巴冷不丁的说出来,穆竟不知道怎样答他了。
“哈哈,你不知道也没关系,是她说的。陨星神殿的神器只服从一个主人,与灵魂同在,其它人都用不了,穆大人有一位英勇无比的恋人。”
“我什么都不知道!”
老实人也会开玩笑。
“哈哈,那就麻烦了,不过总会有办法的,不是吗。”
阿鲁迪巴见他涨红了脸,傻笑着去摸自己的头发,穆不敢耽搁,离开巴西后立刻前往死亡皇后岛。岛屿中央的火山口冒着浓烟,地心深处有某种不安定的因素正在酝酿。他绕了半天,没有发现基路提一行人的踪影,只在他的屋子外看见一个练拳的少年。
“小兄弟,这里的主人--基路提先生上哪去了?我是他的朋友。”
一辉头也不回,只顾自己挥拳。
“哼,这几天找他的人可真多啊。他没告诉我就出发了,还带了两个客人,船往东边开的。”
穆向孩子道了谢,抬眼东望,海天交接处,笼罩在一团浓密的白雾当中,错不了,一定是那里了。孩子见他不动,想挖苦几句,穆在他眼前一闪而逝,一辉看傻了眼。这几天他见识了不少厉害的家伙,看来要做最强的男人障碍真不少啊。
穆朝着白雾升起的方向进发,来到一处海岛,雾很浓,伸手不见五指。小岛的海岸线很高,周围环绕着高耸入云的礁石。他感应到基路提的小宇宙,于是利用瞬移,踏上岛内的土地。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原始雨林,浓雾被抛在身后,基路提在哪里呢?突然有人从背后发起攻击,是身穿凤凰座圣衣的男人,他失去了神志,叽里咕噜满嘴念叨,对所有靠近港口的人发动机械攻击。
“基路提,你怎么了?”
穆轻松避过,继而观察他的神情,基路提似乎中了邪术,穆用念力锁住他疯狂的身躯,可怜人一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穆琢磨着,既然不知道咒术的种类,只有先把他控制起来。
基路提是个可靠的男人,战斗经验丰富,实力不差,连他都中了敌人的圈套,其它人真是凶险难料。穆皱起了眉头,用自己的绿眼睛对准基路提涣散的瞳孔,失去神志的男人在念力封锁下拼命挣扎,可怕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
在穆的精神协调下,他被钳制的四肢不住抽搐,好像中了风。好一会,才听他惨叫一声,晕了过去,是个很难解除的咒术呢,穆自忖只能做到这样,剩下的要靠此人自己。
他把基路提挪到僻静的地方,四处搜索了一下,小岛荒无人迹,只听见鸟类的和昆虫的鸣叫,空气中充斥着水份。他们几个怎么搞的,为何会分散呢?看来还得要基路提醒来,问过他之后,再行定夺。
“时间紧迫,多有得罪!”
穆抓起基路提的头,按进海里,起初是一串大大小小的气泡,从水里冒出来。昏迷中的人又开始挣扎了,穆松开手,他就从海里弹了起来,看清现状之后,基路提慌了神。
“穆先生,我我....”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
男人的声音充满惭愧。
“我和您的朋友海龙,还有一个自称克修拉的男人一同来到这个港口,当时海上刮着阵性大风。船靠了岸,我们发现岛上的地势,外高内低,只有一个出口。经过商量,我留在原地接应,他们两去岛内了。后来海上起了雾,之后您就站在我面前,中间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
他简单叙述了刚才的情况。
“没事就好,这是一种乱人心神的烟雾,我很意外的对它免疫。”
他笑了笑,拍拍基路提的肩膀。
“基路提辛苦你了。”
先生没有责备他,基路提心里却过意不去,他战斗一生,在自家门口着了敌人的道,还要穆先生来救。
“走吧,我们也到里面看看去,待在这里不是个办法,我很高兴你能替我引路。”
“是!”
基路提重振精神,抢到穆前面,两人一前一后向密林深处走去。岛屿边缘的礁石上,一双眼睛正透过羊头面具,注视着港口发生的一切,他看见穆和基路提走得远了,这才转身,朝死亡皇后岛奔去。
这个男人就是白,他有自己的计划,屈居人下从不是他的目标。在他很小的时候,史昂曾夸他天资聪颖必成大器,直到如今,他一如既往的坚信着这个评价,一有机会,就要夺回本应属于自己的一切。
2.
复活岛上没有人,这太不合理了,怎么说也得有几个科考队的家伙在林子里撒尿,过于宁静显得虚假。丛林看不出异样,典型的热带雨林,岛上植物经常遭受狂风侵袭,长不到很高,一条不起眼的小路,通向岛屿深处。
加隆和克修拉都是胆大妄为的男人,深入敌境,犹似闲庭信步,没有丝毫恐惧。
“这么大的海岛,没个人影也就罢了,连头怪兽都没有,真没劲。”
克修拉虽然是波赛冬钦点的海将军,但他为人低调,沉默寡言。加隆和他走在一起百无聊赖,不断的打着呵欠,如果换作穆该有多好,他有一句没一句的发着牢骚。
克修拉对他的轻松不以为然,他警惕的查看着四周。
“太安静了不是吗?简直就像围猎场。”
听他这么说,是有点阴森的味道,再一感受,密林里似乎有千万只目光在注视他们。
走了好一会,路边出现一个废弃营地,木头搭建的小屋,从外表的锈蚀程度看,遗弃很久了。大概是科考队刚登陆之时建立的临时住所。
“看看去。”
加隆说着,朝林间木屋走去,他毫不客气的踹向木门,腐朽的木料朝里面倒了下去,一股霉湿的气味迎面扑来,他捂住鼻子拧起了眉毛。
“砰砰!”
倒下的门后传来两声枪响,子弹以极快的速度朝加隆飞去,碰到他的鳞衣,连一丝划痕都没射出来,就被反弹出去。
“哪个孙子干的?谋杀啊!”
加隆摸了摸完好无损的胸口,抬起头来的时候换了一张暴怒的脸,他用左手聚集能量,准备一拳砸死黑暗中的狙击者。
“等等,你是海龙?”
屋里的声音似曾相识,不等他回答,一个肤色较深的少年握着□□从里面走出来。他穿着热带常见的探险装,像个阔绰的猎人。加隆有些意外,这个身家不菲的少爷怎么会独自出现在类似垃圾中转站的地方?看到他性命无碍,略感欣慰,这样穆就不必总是挂怀了。
“少爷,你躲在这里偷猎大象吗?走火了会死人的。”
塞特把食指竖到嘴唇上,示意他不要作声,然后朝守在门口的克修拉招手,请两人进屋说话。
“抱歉海龙先生,我不知道是你,这一带最近有怪物出没,就是上次官邸的那种。岛上的工作人员都被怪物吃掉了,我一人在这里躲了好几天日。”
他言下之意,加隆举止粗鲁行为无礼,所以被认作怪兽了。
“你健在就好,走吧。”
加隆在黑乎乎的屋子里转了一圈,家具都是木制的,年代久远。岛上气候潮湿,木头腐化的速度极快。角落里乱七八糟堆着一些塑料封装食物,没有电没有自来水,塞特的处境糟透了。
“少爷躲在这里够委屈的,既然撞上我了,就送你离开这里吧。”
塞特摇了摇头。
“我只记得生日那天发生的事,落海之后到现在的记忆全是空白。我醒来的时候和父亲的考察队在一起,怪兽袭击了我们,父亲失踪了,说不定还在岛上,他也许被困在工作室里,我得去救他。”
我的天,这就叫得寸进尺!加隆没来之前,小少爷连活下去的指望都不大,现在居然要求救他爹。加隆瘪着嘴,不懂要怎么跟这个纨绔子弟交流,他以为他是朱利安吗?
克修拉站在一旁,他一直默不作声,这时候突然发话,表达自己的意思。
“海龙,我们就陪他走一趟吧,他父亲的工作室里也许有我们要找的东西。”
“谢谢二位,救出父亲之后,我们一定会重重酬谢的。”
加隆和克修拉对视了一眼,用不着这么现实吧。
“你误会了,我们什么都不需要,本来连你都不想管的,可惜我答应了穆,务必照顾你周全。”
塞特低头苦笑。
“他自己没有来是吗?也好,这里也不安全了,何况我的家族,不足为外人道。”
他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不久前生死线上的一番挣扎,使这个少年终于明白了现实与理想的差距。无论他如何安慰自己,始终掩不住深深的失望。
塞特带着二人在密林里穿梭,小时候他常赖父亲带他上岛游玩,这里的一草一木烂熟于胸。可惜幼时那些美好的憧憬,在一夜之间化作泡影,消散于冰冷的海洋里了。
他一边走,一边介绍复活岛的考古状况。
“这里是科考队的基地,为我们的海上作业现场储备物资,离这里不远,有一座钻探井,竖立在大陆架上。下面就是穆大陆的古城,伊利西亚遗迹,传说中不可思议的天空之城,父亲的工作室就是由海底某个神殿打捞起来的宇宙飞船改造而成的。”
他说着,指向面前高高拢起的土堆,一扇金属大门出现在他们面前。
“父亲把星船打捞起来之后,埋在这里,他在里面进行研究,即使从空中侦测,也看不出丝毫异样。”
海将军们暗暗点头,如果不是塞特指点,他们还真看不出岛上的奥妙。那是一种实验室常用的银色门板,开启之后,呈现出一个前所未有的世界。
光,自然流淌于水晶之间,没有来源。穹顶、地板,广阔空间的每一处平面,都由水晶构成。紫色透明的世界,纯净无暇,不愧是地外文明的精粹。
三人漫步在水晶世界,各自的慨怀,被浮光勾起。他们一步步,踏着失去家园,漂泊宇宙的人类足迹。除了惊叹,他们都对自己居住的大地生出眷恋之情。难以想象,当年的天外来客,是怀着怎样一种哀思,在地球上重建家园的。
“这是一个五维空间超体。”
塞特带领他俩仔细的选择每一个进入的拱门。
“到处的景色都一样,好像是个迷宫啊。”
“可以这样说吧,三维空间的生命到了其它维度,其物质结构会被彻底破坏,只有在超体的保护下才能做到。”
“这个我知道。”
加隆忍不住接嘴。
“海龙先生。看来你对空间物理研究很深。”
“一点皮毛,这个外星超体不需要能量维持吗?”
“维持超体的能量在控制大厅,一旦被切断,高维空间会把我们从原子结构撕得粉碎。”
听起来有点像陷阱。
“没关系,星船的能源除了父亲,没有人懂得操控。这里和我年前来的时候一样,一层未变。”
加隆和克修拉胆子再大,也不禁打了个寒战,利用高维度摧毁任何一种物质,轻而易举。
“放心,我既然带了二位来,就一定会送你们出去。 ”
塞特向他们保证,随后打开了控制大厅的门,这个舱室比之前所有的都要大,分为两层空间。大厅中央放置着一块礁石大小的血色水晶,散发出阵阵腥臭,海将军们下意识的捂住了鼻子。
水晶上的架设的线路像血管一样,连接着一台大型仪器。
“这是什么玩意,好恶心。”
塞特张大了嘴巴。
“它以前不是这样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邪气就是这个玩意发出的!”
克修拉走过去,辨认了一下,水晶里回荡着恶灵的呢喃,他确定这就是太平洋上邪恶的源头。他不打算征求主人的意见,提升小宇宙,要把这个邪术的媒介击成碎片。
正在此时,仪器上方的架空层响起了拍手的声音。
“不错嘛,你们几个竟然找到这里来了,真是勇气可嘉。虽然有人引路,但是能活着走到这里,至少比丛林那群倒霉鬼要好。”
一个黑色短发的亚洲男人带着眼镜,出现在他们上方。
“爸爸,你没事太好了!怪兽杀死了科考队员,岛上太危险,你快跟我们回家吧。”
加隆对家庭闹剧嗤之以鼻,冷眼瞧去,这对父子究竟想怎么样。科学家从台上轻松跳起,跃到了塞特面前,他看似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身手敏捷,不逊于在场任何一个高手。海怪从仪器后走了出来,他早就在此候命了,随着男主人,两人一前一后,对塞特下跪。
“战神大人,恭迎您的归来,我是您忠诚的奴仆--血领主。”
他看着身后。
“这是你忠实的猎人--海怪。”
两人一同向塞特拜了下去,无知少年被吓懵了头,他不明白父亲此举何意。
“父亲,你怎么了?还有加兹兰卡【2】,我是塞特啊!”
他焦急的搜索着父亲的眼光,科学家抬起头,灰青色的瞳孔透过镜片对上儿子的眼睛,嘴角咧出了一个微笑。
“大人,您忘记了吗?您醒来之后看到的第一种颜色是什么,如果您想不起来,看看这块水晶。”
“塞特,快把眼睛闭上!”
克修拉飞奔而去,想阻止塞特,好奇的少年已经将目光投向了猩红色的能源体。他好像被什么东西迷惑了,恶灵的低语透过晶状体,勾起心底潜藏的回忆。他难以接受高容量的信息,少年抱住头,蹲了下去。水晶的颜色,象征地球生物的鲜血,低贱、肮脏、愚昧!陈年旧事从灵魂深处涌现出来。
伊利西亚、宇宙漂泊、大陆称帝、死于王座...他在特奥蒂瓦坎重生为羽蛇之神,又被心上人追捕,在南极冰原上同归于尽。玛雅人的战神,令地球诸神闻风丧胆,他重生之时,所有背叛者必须付出代价。
“克修拉,带塞特离开这里!”
加隆看出势头不对,少年银色的短发开始变长,深重的肤色逐渐转淡。
“别急着逃跑,我们还有一笔账没有算呢。”
海怪站起来,指着加隆的鼻子,这个污糟鬼果然还活着,被指的男人的心情糟透了,有他在,就意味着异次元空间无法打开。
克修拉扶起痛苦万状的少年。
“孩子,保持镇定,想想天空的蓝色,清净光代表宁静,能平复你的焦虑。”
“闪开!”
塞特吼叫着推开克修拉,一个恐怖的小宇宙从他体内升起,咒骂声阴狠低沉,完全不像少年嘴里发出来的。科学家见计划顺利,以手抚胸,对新主人低头献忠。
加隆和海怪仇人见面,早已打成一团,他不敢指望科学家保持观望,只有杀掉海怪,他和克修拉才有逃生的机会。克修拉运用瑜伽术,对少年的异变进行强制干涉,塞特受到帮助,暂时抑下了心中的邪念,他无法接受发生在身上的一切。
他睁着一双迷惘的眼睛,看到加隆和海怪打架的样子,那个蓝发男子,十分眼熟,从远古时代,就惹得他怒火冲天。他是个混蛋,人神共弃!在负面心理的作用下,一度压抑的血腥的意识又占了上风。
战神汹涌湍急的小宇宙在少年体里翻滚,嫉恨,驱使着他向一切有生命的物体发起攻击。克修拉不知道塞特的身世,只当他过惯了富贵生活,缺乏体察他人的胸怀,论本性,不算恶劣。刚上任的海皇子有心回护,他顶着塞特的疯狂攻击,拽住少年的手臂不放。还好他娇生惯养,空有一身强大的小宇宙,不懂得控制。力量是够大,可惜没有准头,最终让克修拉从背后架了起来。
“坚持住,不要放弃!这世上总有值得你关心的人和事,你现在放弃了,恶念就会摧毁一切!”
少年红着双眼,身后苦苦劝诫的男子,他似乎并不认识。不过最后那句话,给他造成了极大的震撼,他不能放弃塞特的身份,因为邪神会用他的拳头,夺走所有人的生命,包括穆。
克修拉乘他短暂失神的时候,捏住了脖子。他手上催劲,把直通大脑的喉轮封闭了,邪神的意识被封锁在脖颈以下,意识恢复到正常状态,塞特却为此失去了声音。没有时间给他们墨迹,克修拉拉起少年的手,往舱外跑去。
“海龙快走,这是个陷阱,我们带着这个少年离开吧!”
海皇子取出无坚不摧的黄金枪,护着塞特节节后退。受伊斯塔布意志的感召,羽蛇神守护者从漫长的沉睡中复苏,能源大厅里的古代石雕走下了装饰台,奇形怪状的侍从,手持兵器朝三人逼去。
加隆无心恋战,敌方增员部队越来越多,没有意识的傀儡,接二连三的醒过来,源源不断,异次元空间又打不开。没办法,他抄起左手,一耳光扇掉了海怪的面具,随即追赶克修拉退出了能源大厅。
海怪摸着火辣辣的面颊,露出犬齿,发出嘶嘶的叫声。
“终于开始了不是吗?”
男主人站起来,拍了拍膝盖。
“你养过猛兽吗?”
“禀大人,属下是海怪之主”
“那么你说说,怎么教幼崽捕猎呢?”
“我会把活物放进它的洞穴。”
“是啊,复活岛上所有的生物,都是我为羽蛇神大人精心挑选的猎物。”
海怪拾起自己的面具,向男主人深深拜倒。
“大人英明。”
主仆二人唤出石像傀儡,他们不急于捕杀加隆一行,那是伊斯塔布再临世间的玩物。
“海龙,这里的景色和来时不一样了,你看出来了吗?”
克修拉扶着塞特,四处张望,少年已经没有办法自由走动,他凭借喉轮的封锁,抵抗着伊斯塔布的意识侵袭。要他解释超体的运作机理,恐怕是不成了,加隆狠狠的跺着地板。
“塞特和我们在一起,他父亲不会狠心撤除防护的。”
“那就是说我们还有机会。”
“最好打开一个空间缺口。”
克修拉手握金枪,把塞特交到加隆手里。
“既然有希望,必须奋力一搏。”
他盘腿而坐,闭上眼睛让脉轮急速运转。
“你想寻死吗?强制冲破超体会引发爆炸,这个级别的能量不是肉身所能承担的。”
“总比坐以待毙好,我有鳞衣护体,值得一试,请你务必带这个少年离开。”
追捕敌人的石像傀儡,源源不断朝他们涌来,克修拉在控制大厅击碎了几个,这种没生命的玩意不怕缺胳膊断腿,碎裂的肢体重新组合到一起,正常攻击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祝你好运,你是个不错的战友。”
克修拉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他僵硬的五官不擅长做轻松表情。瑜伽士高举黄金枪,把急速运转的脉轮集中到枪头一点上,朝着水晶壁掷了出去。
穆和基路提追踪加隆等人留下的小宇宙,找到了星船大门,他依稀记得里面的一切。基路提跃跃欲试,被穆拦住,母星文明的超体,作为防御武器时,杀人不见血。
“别进去,宇宙人为了保护自己,把整个星船做成了巨大的陷阱。”
两人正在商量对策,土堆上爆发出震天巨响,一朵蘑菇云从地底腾空而起。加隆护着塞特,从克修拉制造的缺口逃了出来,两人一同滚到路边草地上,他的额头挂着爆炸导致的伤痕。
基路提乍一见到两人,先是欣喜,然后想到了克修拉,连忙询问他的下落,加隆摇了摇头,神色黯然。是什么人杀死了强大的印度苦行者?穆把眼光转向趴在地上喘息的少年,他的容貌出现了些许变化,和之前的墨西哥男孩相比,更像伊斯塔布。唯有红色的眼睛里,还残留着一丝纯真,激动的看着穆的出现。
穆很不希望见到少年现在的样子,他定了定神,后悔自己来得太迟。
“加隆,你过来。”
他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隐藏心中的焦虑,塞特是一枚□□,随时可能暴炸伤人。
加隆没有听出他的言下之意。
“看看这是谁,你托我照顾的黑小子我给你找来了。”
他不知危险,甚至还有点得意。
塞特努力的张开嘴,一点也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他想安慰穆,别害怕,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抵抗体内的恶魔。他还想说,当他在汹涌的波涛里沉浮,生命一点点从体内流逝时,脑海里唯一清晰的是高原石塔的情景。可是穆,并没有朝他走过来,再一次拯救他。
伊斯塔布的意志势不可挡,瑜伽术快要控制不住了。少年还有很多话想说,他狰狞的模样让旁观者恐惧。加隆什么都没发现,站在塞特旁边左顾右盼,穆不断的给他递眼色,示意他远离变异中的恶魔。
他的一举一动,塞特都看在眼里,失望的眼眶浸满湿润。无论他如何努力,穆也不会相信,他念兹在兹的,是另一个男人。
“我说是谁这么大胆,原来又是你!”
玛尔里主母的脸色很差,偕同部下阿卡莎翩然而降,话音刚落,爆炸的浓烟中走出血领主和海怪的身影。
“女祭司,要注意你在羽蛇神大人面前说话的态度。”
主母瞧了丈夫一眼,似有难言之隐,当着一众敌人的面她选择了沉默,然后放下水晶头骨,单膝跪地。
“伊斯塔布大人,您忠诚的女祭司恭迎您的降临。”
她环视四周,露出不安的表情。
“血领主,你先带伊斯塔布大人回去,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加隆讨厌这样的虚张声势,上次在她家里还差点遭了暗算。
“说走就走吗?你以为你是谁!”
玛尔里对他的挑衅视而不见。
“大人,请您启程吧,属下不会轻易饶恕这群狂徒。”
加隆的确讨厌,生日宴上就招惹过主人,主母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宝贝儿子的心思她当然知道,总道不过是年轻人闹着玩,然而塞特和加隆,两个人的冤仇在一万年前就结下了,可谓是你死我活势不两立。
穆犯了一个错误,他低估了自己在少年心中的地位,细微的眉目传信,杀死了塞特最后一丝生存的渴望。他十分坚定,墨西哥少年的柔嫩之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克修拉豁出性命的救赎,被爱情的挫败感击溃,伊斯塔布复苏了。本应令主母欣喜的一幕,却意外的愁云惨淡,科学家不明白妻子的想法,这不是两人早就计划好的吗?
塞特的气息消失了,阴沉、凶暴的小宇宙从少年体内升起,毫无阻碍的扩展开来。
“既然这样...也只能这样了...大人,请恕属下失察...”
女祭司从长跪不起的阿卡莎手里取过一段镰柄,她双手捧住,高举过顶。那是伊斯塔布曾经纵横疆场的死亡之镰,它感受到主人的气息,向塞特飞了过去,在靠近战神的地方彻底伸展开,恢复到远古时代击溃阿瑞斯的造型。
少年的意识沉睡到身体深处,伊斯塔布暴躁的灵魂占据了他年轻的生命。战神从地而起,一把接过自己的武器,掂了掂,依旧合意。他还记得一期生命,就是蓝色头发的这个混蛋砍伤了自己,叫做阿伽门农的双子座圣斗士。
他冷笑着,挥动镰刀,朝救命恩人身上砍去。加隆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在他印象中,就算头发长一点,仍然是那个枪法不精的富家少爷。无知者无畏,他摆出迎战的姿势,赤手空拳就想抵挡战神的攻击。
再次见到黑色镰刃,穆的心跳漏了半拍,他见证过无数英雄命丧其下,伊斯塔布下手从来没有偏失。他想也不想,全力举起星屑旋转朝邪神身上砸去。
“加隆,闪开,不要碰到他的武器!”
星星的碎片,扎入了塞特没有战甲保护的肉体,血淋淋的疼痛感,促使战神回过头,对上了穆的眼睛。那双翡翠石的瞳孔,关切的注视着另一个男人。怎么是他?一万年了,执迷不悟,还在干着维护人类的蠢事!
塞特稚嫩的面孔开始扭曲,少年的容貌特征被军人坚毅的面部线条所取代。主母虽然不满意,也得接受现实,血斗士的两位头领齐齐下拜,颂起了玛雅言灵。
穆想不到自己随手一击,抹杀了塞特的最后一丝人格。那个懵懂天真的少年,彻底被伊斯塔布吞噬了,少爷的余生只为复仇而存在。加隆的情况不太好,穆及时打断了战神的攻击,但镰刀的锋刃还是穿透鳞衣,在加隆的胸前割开一道伤口。
难以置信,手无缚鸡之力的少爷,轻描淡写的一击,仅凭镰风,就能击碎鳞衣,伤害肉体,令人痛不欲生。一转眼,穆移到了加隆身边,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伤口溢出的血,是黑色的,带着恶毒的诅咒。
基路堤急欲冲上去与敌人决一死战,被穆一个眼神制止住,以卵击石不是智者所为,敌强我弱,只能先兜圈子,等待转机。
“伊斯塔布,你好像没有原来厉害了,漫长的休眠耗损了你的实力吗?”
“是吗?你说得没错,过去的我,只需动动手指,碾死蚂蚁不在话下。有人趁我不备,偷窃了我的能量,这不是地球人一贯的作为吗?”
科学家听了大惊失色,主母则是咬牙切齿。
他把疑惑的目光投向夫人,对方忿忿不平的盯了回来。
“我早就说过,史昂不要的东西,你捡回来做什么!”
基路堤走了,死亡皇后岛无人看管,熔岩在火山深处沸腾,这里是嘉米尔一族历代相传的熔炉。远方的复活岛传来威力惊人的小宇宙,还好早作了安排,他没有在最强的状态下复活。智者的最高境界是制衡,平衡圣域与卡门普斯家的实力,缩短他们的差距,让他们拼至两败俱伤,然后...
白催动念力,从沸腾的岩浆中取出十来件黑色的圣衣,它们是希腊圣域的复制品,如同光与影的存在,缺一不可。
数十个男人跪在他身后,期待着激动人心的一刻。
“你们跟着我,诛灭邪神踏平圣域,创造黑暗圣斗士的时代!”
他伸指捏碎了羊头面具,收起血色水晶。几件黑暗黄金圣衣迅速挑选了各自的主人,白的真实面目得以重见天日,他抚摸着额上一对暗淡的朱砂印记。
他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容貌清雅,梳着一头棕色卷发。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接下来...
“大人,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随我去踏平复活岛,记住,不要单打独斗,合力围攻,不留活口。”
获得暗黑赠予的男人喜不自胜,点头称是。
“谁说姜是老的辣?史昂,你的那一套过时了,你的死也是一样,你死就死在刻板,不敢拿捏他们的生命。”
白满意的看着他的属下,他们低眉顺眼,唯唯诺诺,道义有什么用?只有利益才是统御人心最稳固的东西。
3.
这样的伤势,穆在回忆中见过,伊斯塔布的武器能伤及魂魄,对心灵的摧残远超毁灭肉体。他认识的加隆,是个天塌下来只当被盖的男人,从没见过他这样,紧闭双眼,一言不发。可见伤痛之深,拼力抵挡才保住理智。
他潇洒的俊脸变得憔悴,宽阔的额头布满汗水,飞扬的剑眉拧到一处,眉间笼罩着一层青气。穆没有处理过这样的伤势,还是在强敌环视的情况下,他尽量保持镇定,把手掌贴上加隆背心,输送小宇宙维持他的生命。
基路堤明知不敌,仍然坚决的挡在穆先生身前,他大半辈子都在为嘉米尔一族看守黑暗圣衣,这条性命早已豁出去了,哪怕争取少许逃生时间也好。
重生的羽蛇神就像狮子,把猎物逼入恐惧与愤怒的绝境。可惜主母夫妻失去了围猎的兴趣,他们平时可不这样,奈何后院起火,顾不得处理圣斗士,只想早点回总部收拾残局,那个可耻的叛徒,知道的太多了。
死亡皇后岛发生了火山喷发,隔着很远的距离,震动通过地壳传到复活岛上。那里不是....穆搜索了一下最近的记忆,圣衣坟场的迷雾、古德里安的尸体、嘉米尔熔炉...他猜出了始作俑者。
“卡门普斯夫人,我恐怕您收留了一只白眼狼啊,您不怕被他咬了吗?”
“还是先关心你自己吧,穆先生,你依旧是令人讨厌的嘴硬!”
穆笑了笑,看着天上,浓烟夹着火山灰从天而降,其它人不由得也把脖子抬得老高。他忽然抓住基路提的手臂,三人一同,消失在伊斯塔布一干人的视线里。
“糟糕,被他们逃掉了!”
科学家连忙站起来,准备下达追捕令。
“别着急,我的意志遍布岛屿,他们跑不了太远。”
狩猎乐趣在于享受搜捕过程,伊斯塔布十分乐意当着穆的面,把那个胆大妄为的男人撕成碎片。一想到他会流下心疼的泪水,让人莫名的兴奋。他猩红的瞳孔,闪烁着嗜血的光芒,握紧镰刀的手臂青筋暴起。
玛尔里祖母可不这么乐观。
“战神大人,您的护甲收藏在特奥蒂瓦坎,人类的肉身太脆弱了,不如先随阿卡莎回神殿休息。这里交给我和血领主,属下一定把仇敌的首级带到您面前。”
“不,我要亲手杀掉他们。”
邪神的决定不容反驳,玛尔里乖乖闭上嘴,守在主人身后。
“白羊座说得没错,有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擅长空间的海怪首先觉察到异样,四周山头上出现了几个黑暗小宇宙,实力不差。
“小白,你进步了啊。”
科学家高声调侃背叛成性的家伙。
“我以前就说过,这样的东西不要也罢,你的眼光还不如史昂!”
主母护在了伊斯塔布身边,毫不客气的斥责丈夫。
“各取所需,一场交易而已,回头再收拾他。”
科学家歉疚的笑了笑。
白喜欢反击成功的感觉,对旧主叱骂听而不闻,黑暗圣斗士把卡门普斯一家围在中间。单打独斗,他们不是任何一个的对手,所以聚集众人的力量,用小宇宙织出一张巨大的能量网,绵绵密密难以突破。
“大人,您的肉身受伤了,我们先回圣地从长计议吧,整个大地都在您的囊中,还怕他们逃到天涯海角?”
伊斯塔布哼了一声,悻悻然。
骤然回府,意兴阑珊,他扛起镰刀,大踏步退入了星船,其余一干人等,踽踽随行。黑暗之网覆上地面前,血斗士们全部撤入到地下。巨大的爆破从地心引爆,黑暗圣斗士被星船升空的冲击波掀入了丛林。
穆扶着受伤的加隆,和基路提一起,依靠丛林的掩护缓缓行走。还好黑暗圣斗士引开了血斗士的注意力,接下来的行动依然困难。他们封闭了小宇宙,不敢使用任何技能,一星半点的能量泄露,都可能暴露位置。大地在剧烈震动,他们背靠岩石稳住脚,一切平静之后,天上有黑色的影子掠过。
“白羊座和他的同党还在岛上,搜!不留一个活口。”
白的语气残酷无情,比玛尔里女士有过之而无不及,主母至少还要脸面。
要离开小岛,必须越过高耸的山崖,海水冲击形成的礁石上寸草不生,没有可以作为掩饰的东西。对方人数太多,一旦被发现,绝难逃脱,还有擅长瞬间移动的嘉米尔高手,躲在暗处,以逸待劳。
眼看天色渐晚,夕阳就要西下,现在筹划行动,也许可以乘着暮色脱离困境。加隆的伤势很不乐观,在岛上拖的时间越久,他生还的几率越小。
穆压低声音,把阿鲁迪巴给他的血色水晶交给了基路提。
"我有一事相托,你做得到吗?"
"穆先生,哪里的话!我受史昂之恩,效忠嘉米尔的主人,你一句话,赴汤蹈火又算什么。"
"你带着这个,去恒河流域寻找处女座沙加大人,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他。关于这个宝石的来历,请他与金牛座阿鲁迪巴大人一同商议。记住,务必亲手交到沙加大人手里,死亡皇后岛的局势已经失控,我把黑暗圣衣的监控权也交付给沙加大人,以后你一切听他处置。"
"穆先生,这怎么行..."
"你带海龙从港口走,务必照拂于他,我把黑暗圣斗士引开,你们把铠甲收起来,扮成普通渔夫的样子。他们要找的人是我,小心一些,不会被发现的。"
“我......”
基路提心里万般的不情愿,可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穆先生考虑周全,他的嘱咐,总是难以拒绝。
"你忘记效忠嘉米尔主人的誓言了吗?"
"可是..."
基路犹豫着,尚未明确表态,另一个人却毫不客气的提出了抗议。
"我不跟他走..."
加隆强忍痛楚,齿缝间,挤出他的拒绝。
"你这个样子...没办法与敌人周旋啊。基路提会为你治疗的,你想见教皇,他也能送你去。"
"不!我不想看到他,基路提带着我走不掉的,这座岛上哪里有渔夫?穆,别让我一个人孤独的死去..."
穆思考了片刻,他说的并非全无道理,只是接下来的逃亡,生死难料。伊斯塔布天性暴虐,他一介凡夫,血肉之躯,怎么挡得住对方积蓄了万年之久的怒火?
他都这样了,就由得他吧。穆点了点头,从背后搀住加隆,把他的手臂扛在肩上。不能使用小宇宙,这个高大男子的身体显得异常沉重。
穆对基路提使了个眼神,死亡皇后岛的守护者知道他的主意已定,只得遵守命令,独自消失在丛林中。
"碍事的家伙终于走了,穆,还是单独相处的感觉好。"
"少说两句吧,留点体力保命。"
"别骗我了,你根本没打算毫发无损的逃出去,否则不会把史昂的遗产转交他人。"
穆叹了口气。
"世事难料,总得做好最坏的打算,你会赖着不走,这才是我想不到的。"
加隆咧开嘴角,想大笑,拉扯到胸前的伤口,连忙捂住嘴巴低低咳嗽。穆环视了一下地形,如果不走港口,只能从光秃秃的礁石上经过,对付与自己同样技能的敌人,最原始的方法反而最管用。
"别看了,我们从上面跳下去吧,游到附近的小岛,就能藏进丛林子里。只要不使用小宇宙,我看躲个一年半载都不是问题,他们迟早会走的。"
穆听他说的轻松,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喂,别告诉我你至今没学会游泳吧?"
穆瞪了他一眼,转过头去。博学多才的白羊座大人,唯一的弱点是怕水。史昂曾为此费尽了周章,某次暴力教学,可怜的孩子呛了一升水,从此对这项强身健体的运动更加抵触。
"就你这旱鸭子还敢到太平洋上来?"
加隆顾不得自己的处境,指着穆的后脑勺,哼哼唧唧的笑了起来。
"嘿,有人藏在这!"
黑暗狮子巡经此处听到响动,大声呼唤同伴,加隆缺乏警觉的傻笑暴露了目标。穆吃了一惊,立刻扶他跃上了礁石。
"很抱歉,不过这次你可真得游泳了..."
他选择性无视了加隆的嘲笑,费尽全力朝礁石边缘移动。黑暗圣斗士无法感知小宇宙,只能靠肉眼捕捉他们的踪迹,到底慢了许多。穆负担着另一个人的重量,快不起来,瞬移则很有可能在另度空间遭遇陷阱,只能埋头向断崖奔去。
尾随的敌人越来越多,好消息是,基路提可以安然离开了。黑暗狮子的光速拳与他擦肩而过,这些人都是与现任黄金竞争圣衣失败的武士,空有力量而缺乏道德。
穆侧身闪过流矢般的攻击,黑暗天蝎可不像米罗般仁慈,他指尖发出的毒针每一下都瞄准中枢神经最脆弱的地方,力图致命。穆用星光灭绝送走了离自己最近的两个敌人,不远的后方,黑暗水瓶、黑暗射手正在靠近,越来越多的敌人让他疲于应对。前方是百米来高的断崖,墨蓝的海水在脚下激荡,冲刷着礁岩,夕阳的倒影被浪花拍碎,把深不可测的碧涛衬得更加幽暗。
“别看了,跳吧。”
穆一脸无辜的望着加隆,澄清的碧眸充满恐惧。
还好刚才在塞特的木屋里拿了点东西,加隆想不到自己顺手牵羊的行为极具前瞻性。少爷囤积的生存物资中有一种小型□□,以卡门普斯家的黑道背景,所藏军火绝对引领世界潮流。他只是单纯的想拿一个回去玩玩,没想到会在此时派上用场。
“封闭小宇宙。”
穆完全没有料到,加隆还保留着一些蛮力,听到这句话还不足一秒,那人就着搀扶的姿势把他拖下了悬崖。黑暗圣斗士自然不会放过他们,一拥而上的同时,加隆拉开了□□的保险杠。
突如其来的爆破炸裂了岩石,海面以上覆盖着熊熊烈焰,百米内的一切事物,被浓烟吞没。这种程度的伤害对黑暗圣斗士无效,就在那一瞬间,他们同时失去了目标。
残阳下的海水越发阴寒,火焰与浓烟散尽后,近海处只剩下汹涌的波涛,不见丝毫坠海的痕迹。
“废物,一群酒囊饭袋!”
白再一次因为过度保守,失掉了他的猎物。如果刚才没有藏在幕后,凭他的眼力,怎会被雕虫小技唬弄?这群短智的男人,虽然容易控制,见识与实力终归是比正牌差了一截。
几个灰头土脸的傻瓜跪在暗教皇面前。
“可恶,那个混蛋都快死了,还敢玩花招。”
“大人,他们屏蔽了小宇宙,逃不远的。”
“如果黑暗处女早定住他们,哪有此事。”
“还不是暗黑射手想试试他的弓箭。”
任务失败的家伙首先暴露出智商的硬伤,然后口出狂言,最后互揭疮疤。
“够了,都给我住嘴!”
聪明的人不好管,好管的人太愚蠢。
“白羊座的同伙伤势不轻,你们两人一组,给我彻底搜查附近岛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到他们,自己泡海里喂鱼吧,我还不信他俩能在海底过夜了!”
多年以来,白处心积虑网罗着被圣域驱逐的武士。这群人嗜杀好斗,只需一套装备,就能获得他们的忠诚。他原本没必要纠结于穆的生死,他自立为王,风光无限。史昂,都是因为他!把他的爱徒追得苟延残喘,落荒而逃,直是人生一大快事。
“认命吧,你们本来就是多余的!”
他站在礁石顶端,恼恨的望着远方,深青色的天幕下,几队黑色身影跃入了附近岛礁。
穆落水之时,吓得灵魂出窍,他像一块石头,深深砸入了水中,灵巧的身躯在水里变得无比笨重。头顶上是一片火海,小宇宙绝不能用的,他试图屏住呼吸,四肢在水里扑腾,始终无法正常移动,稍微一个寒战,海水灌进了鼻腔。
可怜的旱鸭子慌了手脚,越发胡来,最终的结果是原地踏步,越沉越深。正在惊慌失措的时候,一双手臂从背后紧紧架住了他,毫无章法的挣扎会使溺水者肺部呛进更多海水。没错,在这之前,他吞了不少咸水。那只大手很是时候的捏住了他的鼻子,保护他的肺泡不至被水撑破。
在穆快要窒息之时,身后的男子吻住了他的嘴唇,慌乱的眼神瞥过清澈的海水,他蓝色的长发飘散在水中,仿佛画师笔尖的一抹浓色。海斗士的鳞衣具有分解水分子中的氧,提供皮肤呼吸的功效,正是靠着这个潜水装置,加隆才能大摇大摆的打劫海底神殿。
氧气从口腔传送过来,流入胸口,他能用自己的意识做判断后,身上的钳制松掉了。黑血一股股从鳞甲破损处溢出,加隆闭着双眼,仿佛陶醉于这个得来不易的亲吻。穆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这个男人用掉了积攒的最后一丝力气,他正在步向死亡。
人在生死关头,已把颜面置之度外,他忧心加隆的伤势,对这个暧昧姿势不予计较。在那人的保护下,穆找回了失散的心神,□□的威力正在退去,再不离开就会被敌人发现。心底某处,升起的一股勇气,抑制住穆对水的恐惧,因为他不努力,加隆必死无疑。
于是他侧过身子,回抱对方,在水里艰难划动,不远处,有一股奇异的能量吸引了他,这股能量波动若隐若现,似曾相识。刚靠过去一点,他们互相扶助的身躯被潜流卷走,那股异能在海底形成漩涡,把两人拉了进去。
水的行动难以控制,穆只能紧紧抱住加隆,随波逐流,不知过了多久,他们被潮水送到了一个暗礁岩洞。在海里颠簸了半天,穆有点晕眩,他好容易站稳了身子,又把加隆拉出水面。
潮汐尽情的敲打着洞口,岩洞中的积水有膝盖那么深,透过宽敞的洞口,穆看见明月初上。暗黑圣斗士的小宇宙还在凤凰群岛一带徘徊,他们几人一组行动,以现在的状况根本无力应对。
岛上广阔的密林里潜藏着危机,反倒是临海岩洞更适合藏身。环境糟透了,连一块干燥的石面都找不到,夜风肆无忌惮的灌入这个不深的洞穴。
潮湿的身体难堪寒风侵袭,穆都有些难受,何况生死未卜的加隆。他的身体在水里泡得太久,流血过多,完全失去了颜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都透着冰凉。海蓝色长发凌乱的贴在苍白的面颊上,若不是胸口的微弱起伏,他和一具尸体没有区别。
穆把两人的战甲藏进水里,脆弱的生命无法负担它的重量,然后扶起加隆,靠进一块凹陷的石壁,勉强躲避海风。
这里什么都没有,除了湿透的衣衫,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一个可以求助的对象。
教皇大人高坐明堂,普天之下处可依。
穆只能把加隆的皮肤贴在自己的胸口上,无论如何,不能让心脏冻僵了,潮水还在上涨,淹没了两人的双腿。
伊斯塔布造成的伤口血流不止,暗红的液体很快淌到了穆的身上。
他们都是被圣域驱逐的人,被亲情抛弃被友情遗忘。虽然交往不深,却在此时此地,同困于岩洞之中,除了彼此,别无它物。
夜行鸟类在半空游荡,发出凄厉的鸣叫,钟乳石尖,滴着水,落入潮汐之中。再没有一种境遇如此绝望,天地之大,竟没有两个人容身的地方。
4.
诅咒只能先缓一缓,眼下最重要的是止血,再这样无休无止的流下去,加隆的生命就要消耗殆尽了。伊斯塔布的武器名为死亡之镰,毁灭肉体的同时也撕裂灵魂,除了目所能及的一道裂口,加隆心里看不到的某处,正在饱受煎熬。
怀中的人感受到穆的体温,恢复了些许知觉,他从昏迷中惊醒后立刻锁紧了眉头,牙关打战,风一样不羁的男子,只剩下颤抖的残生了。伤口流出的血液从诅咒的黑色,渐渐转成暗红,根据经验,这是生命之流淤阻的象征,对于一个身经百炼的战士,精神上的痛苦远比肉体上的更难忍受。
穆试着用急救手法按压伤口,让它结痂,然而灵魂之伤致使他的血液失去了凝固的能力。这该如何是好?别扭的弟弟宁可死去,也不愿向身居高位的哥哥求救。
此情此景,让穆回忆起幼时迷失高原,丧生山涧的那只羔羊。他此刻的无力感,与那时何其相似,肩负着一个生命的沉重,却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生命从加隆体内流逝。一股辛酸在他眼眶涌动,无论此人是否可恶,都不愿意见他死去。
洞口星光熠熠,今晚的夜色美极了,穆却失去了欣赏的心情,这一天比他的一生还要漫长。他思绪纷乱,过往的痛苦回忆在心头翻腾。沙加劝他相信佛法,释迦牟尼佛坐下菩提树下力战群魔,瞥见满天星斗,悟到缘起性空。他想到这里,抬起了头,一双眼睛酸胀得难受,天上真的会有启示吗?他满眼茫然,海上的星空与他在高原上看到的一样清晰,一样明亮。
星光,是黑暗中微弱的希望,对了,他想起上次修复圣衣剩下的银星砂,随身带着。这种天外物质与血液混合能产生极强的生命力,但只针对圣衣而言,人类也可以吗?
如果它对人体是致命的怎么办?记忆中加隆是个活力无限,一秒钟也停不下来的男人,如今渐渐抵抗不住精神上的摧残,连喘息的声音也低了。夜越深,人的意志越薄弱,一两声细碎的哼唧从他紧闭的牙缝中漏出,再坚硬的磐石也难敌苦痛侵蚀。
“杀了我...”
他好像在说话。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杀了我...”
“加隆你神志不清了吗?别说话了。”
他好像出现幻觉了,没有办法,如果失败且当送他一程吧,总好过耗着活受罪。穆用锋利的礁石,划破臂腕,把未受诅咒的血液沾上星砂,一点点抹匀,涂在加隆的创口上。工匠灵巧的手指,因为担忧失去了准头,从泡得发白的碎皮上掠过。皮肤破裂处闪烁着银色金属光泽,星砂与一般金属不同,它遇到血液即获生命。
肌肤与它融为一体时,周围组织的肌肉在强烈的刺激下抽动起来。加隆好像遭了火烫,蜷起身子扭来扭去,最终不够体力反抗穆的暴行。一小袋星砂用完,割裂处奇迹般融在了一起,金属与肉体结合之处,完美无瑕,找不出镶嵌的痕迹。
全部完成之后,加隆停止了挣扎,宝贵的血液不再流出。这时,穆才深深的出了一口气,紧张的神经快要绷断了。两人的衣衫之前被海水浸湿,穆取来贴在自己背后,用体温烘干。黎明前,温度还会不断下降,希望来得及给加隆穿上。
“喂,你有病吧!在别人伤口撒东西,把我肋骨都烧穿了。”
捡回小命的男人开口即骂,稍微舒服一点了,他顾不得保存体力,立刻对遭受的虐待发起反击。几句没心没肺的话说出来,听在穆耳朵里,只感觉比天籁还动听。才嘚瑟了两句就露陷了,他抱住头,身体的创口被强行闭合,心灵上的裂痕还在疼痛。
加隆不是沙加,脑子里杂念只怕比正经想法还多,怎么为他安神呢?是个难题,而且需要伤者配合,至少不能强制处理了,他回忆起幼时学过的催眠术。
“你感觉好一些了吗?“
”好个屁,我怎么尽遇上婆婆妈妈的家伙,想死都不行。”
“你想解脱就得配合一点,看着我的眼睛,不要动。”
“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因为你自己搞不定。”
加隆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他体力不足,嗓音很低,还不时发呛。
“你真是史昂的亲传弟子,虚伪劲都一样,明明看不上我们兄弟俩,装模作样,你是不是以为我感动得快要哭了 ?”
他情绪激动,一下触及金属化的胸口,发出一阵闷咳。穆不想跟一个伤员计较,默默的替他拍打背部。
“我的师父史昂,他是个真正的王者,不可能让所有人满意。”
“他死了你特别难受是不是?“
”.......“
”何必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干脆杀了我,或者丢下不管多好。活着碍你的眼,死了又怕损害名声,你活得很累啊。”
穆不禁蹙起了眉头,这家伙一向言行狂悖,却也注意分寸,这是怎么了?大概是镰刀的划痕太深,把潜藏在心的抱怨全掏了出来,他连生存的信念都不甚坚定,何来心思掩饰。
“我做事只问自己的良心,至于结果,别人是否感恩,不在考虑范围。”
“知道我为什么要跟着你吗?”
穆摇了摇头。
“实话告诉你,你恨错人了。撒加杀史昂、夺教皇,都是我挑唆的,他从前没有想过。我受了这个伤,就没指望能活,你要报仇冲我来,一命抵一命,不要去找撒加。再不动手就没机会了,你想好,要做伪君子,将来不要后悔,我活着一天,就别想打他的主意!“
原来是这样,真相总是伤人的。穆心里一酸,他感到自己快死了,想替哥哥顶罪。口口声声说不想再见,却一直担心撒加的安危,真是个别扭的家伙。他们还有兄弟之情,而自己呢?史昂早就死了,施舍一份好意,也没人肯接受吧。
他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你放心,我不想找任何人报仇,一个错误不能用另一个错误来弥补。你们恨史昂老师,他却没恨过你们,我也一样。杀了你有什么用?老师也活不过来,二十年后还是一条恶汉,比现在更糟。”
“这是史昂教你的伪善论吗?他欺骗你,你欺骗自己,骗来骗去骗得了谁?”
“我是伪君子,可你们兄弟呢?空有强大的力量,却控制不了自己。想要什么不择手段,抓得越紧,流得更快,最终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说着这番话,神色自若,云淡风轻,一点没有生气的样子。加隆早就知道,史昂的徒弟是个厉害人物,自己活着的时候还能从中斡旋,若是死了,撒加只怕斗不过他。于是横下一条心,只盼激怒他,用自己的残命保住哥哥。哪知此人神通广大,不仅把自己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还道出一番高论,给了他当头一棒。
他被呛得说不出话,伊斯塔布造成的精神之伤消磨着他的耐性,心灵的痛楚一浪强过一浪。他的逆反心理被激了起来,把头一扭,不再搭理穆。
“反正你我不是一路人,你爱干嘛干嘛,别来烦我就行。”
他放下狠话,赖在原地,一副英勇就义的架势,活像头泡胀的死猪。这个局势是穆始料未及的,病人拒绝接受治疗,他一时不知拿这个男人怎么办了。
“你,们听到了吗,有人说话的声音。”
“没注意,这下面好像是岩洞。”
洞穴上方出现几个男人,风把他们的谈话吹了进来,洞中的两人吃了一惊,想不到刚才那番理论被阴魂不散的追猎者听去,露出了马脚。他们对视一眼,同仇敌忾之情很快战胜了暂时性的割据。穆挽了加隆,匍匐进海水,藏在钟乳石后,露出一双眼睛观察敌情。
三个黑色的影子闪入了洞穴,胫甲踏水之声在岩壁间回响,他们在离加隆与穆藏身之处很近的地方停了下来。
“奇怪,我明明听到响动,这会又没有了。”
“是你听错了吧。”
“不可能,黑暗金牛的耳朵最灵敏。”
他们一边讨论,一边对着岩石拳脚相加,破碎的石屑四处飞溅,钟乳石落水之声不绝于耳。穆在暗处捏紧了拳头,如果被发现,少不了一场死斗。两人的目光偶尔对上,穆发现加隆的蓝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狡黠,他现在更像个说错话的孩子。生死关头,穆要出卖他易如反掌,可他一直守在这里,放弃了独自逃生的机会,刚才那样狡辩可谓是狼心狗肺。
“这样搜下去要到什么时候?依我看一把炸掉得了。”
黑暗金牛说完,燃起小宇宙,摆出一副轰击洞穴的姿势,其余两人闪到他身后。穆伸手握住了加隆的手掌,他孑然一身,无所顾忌,这个人还有亲情值得眷恋。他如果死了,会有人痛不欲生,无论如何,送他离开吧。他下定决心,反而轻松了,这一生终于不曾有违老师的教诲,没有惭愧没有后悔。加隆感受出他掌心积攒的招式,惊呆了,他见过傻瓜没见过这么傻的,想表示反对又不敢出声。
黑暗金牛双掌朝外,蓄势待发,些许星光沉淀在穆的瞳孔里,折射出锐利的光芒。他也做好了抗击的准备,这个温文尔雅的青年一旦认定了什么,就绝不会改变。
突然间,洞口处有东西跃出水面,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原来是夜里没有入睡的海豚在捕捉小鱼。黑暗圣斗士收回了招式,原来是这个玩意,他们骂骂咧咧,彼此推搡,又在岩石上踢了几脚,这才离开。
穆把加隆按捺不住的头按回水中,果不其然,敌人去而复返,刚才只是试探。再次离去后,穆才松下一口气,这次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于是赶紧把加隆从水里捞出来。无怪他焦急,失血过多的身体连续被海水浸泡,再次失去了温度。
穆顾不得刚才的争执,连忙把他贴在心口。
“好了,这下安全了,他们今晚不会再搜索这里。”
片刻之后,穆见加隆抖得不那么厉害了,才起身把碎裂的钟乳石堆到一处,做出勉强可供栖身的平台。加隆辱及史昂,他动了些气,现在想来,不过是烦躁情况下的胡言乱语,何必上心。
他大概不算正义人士,但到底是一条生命,死在这里于事何补?圣域失去了很多人才,再折腾下去只会更糟,穆想了一下,反过去温言软语的安慰加隆,那个别扭的男人,吃软不吃硬。灵魂之伤的确让他烦躁,于是顺水推舟,瞄准穆的好脾气又奚落了一顿才摆休。这个晚上,穆把他伺候得像个老爷,又是救命又是疗伤,还护他躲过敌人的搜寻,纵有天大的怨气,也发泄光了。
他好像不那么排斥了,穆试着再劝他接受心理治疗。
“加隆,灵魂的伤往往比肉体上的更难愈合,负面情绪不加控制会被无限放大,最后疯掉。”
到了这个地步,加隆实在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只能瞪着一双眼睛任由他摆弄。穆原以为会受到阻碍,没想到轻而易举就触碰到他的心神,说不清道不明,好像很久以前做过同样的事情,只是记不得何时何地了。加隆心灵的创口是伊斯塔布割开的,使他疼痛的却是另一个人,与他至亲至近,一模一样的那个,可见真正伤人的不是恨,而是爱。
接受治疗的家伙百无聊赖,他感觉自己像案板上的猪肉,正在被人分解,不过比想象中的好一些,没有任何不适。他也是精神控制的高手,自然知道穆没有恶意,他碧绿的眼睛像一泓湖水,静谧、宽阔,熄灭所有的烦躁于无形。这种感觉好像在什么时候体验过,奇妙、亲切,只是想不起是何时何地。
他恍惚间看到一片荒芜的高原,光秃秃的岩石上矗立着一座石塔,幼小的穆坐在山崖上,也是那双碧绿的大眼睛,茫然失神。那个时候,史昂已经死了吧,他就是那时候开始,习惯了孤独的生活吗?
他们不是疲于奔命,就是故作不见,很少给自己机会静下来,倾听内心的声音,如果知道了又没有办法,岂不是更加可怜?在这个狭小的岩洞,世界反而变得宽广了,谁也说不出是为什么,也许人总是需要人的,无论他们承不承认。心灵的灼痛感消失了,加隆感到筋疲力尽,阖上双眼沉入了梦乡。穆睡不着,他把捂干的衣服,全部套到加隆身上,自己靠在岩壁上抵御海风。
他想了很多事情,加隆的思想虽然偏激,却是他最缺少的,对自己的忠诚。他追随史昂的足迹,一路追到无迹可寻,很早以前就忘了,自己想要什么。似乎不断的牺牲,才是对史昂敬仰的见证,这就是他想要的人生吗?
黎明到来前,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穆打了个寒战,抱紧了怀里的人。加隆的心跳逐渐缓慢,越来越微弱,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这一夜他不是都熬过来了吗,难道要在日出之前放弃?
穆拼命按摩他的心脏,揉搓他的背心,在他耳边低声呼唤,没有任何回应,倒是对方的身体,也开始凉了下去。
“穆…”
他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这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
“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连这一会也撑不住了。”
他埋怨的话语几乎是在呜咽,一夜的努力白费了,人类怎么抵抗得了命运?海鸟从巢穴飞出来,叽叽喳喳的鸣叫,天边出现了一丝暗红。加隆说过要一命抵一命,此时穆产生了错觉,怀中垂死挣扎的男子变成了史昂。他在临终时,一定也是这样,无助的喘息,徒劳的颤抖。
他抱着加隆,挪到洞口边坐下,潮水夹着晨风,占据了他的听觉。
“再坚持一下好吗,你看外面,天就快亮了。”
“为什么一定要用一条生命来偿还另一条呢?”
“加隆,你为什么要这样想,我从来没有恨过你们啊。”
“不要像史昂老师一样,在我身边死掉…”
他背靠岩洞,面朝大海,喃喃倾诉着心中的话语,耳边回响着来来往往的涛声。他看着天边发白,看着黛青的天幕变得明亮,看着最后一颗星星沉到海平面下,晨风拂乱了他的头发,积攒一夜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静静蜿蜒在苍白的面颊上。
加隆的呼吸越来越浅,出气多进气少,穆把手放在他的胸口,伴随他越来越微弱的心跳。
“穆,对不起...”
模模糊糊的声音从微微张阖的嘴里吐出,也许是他一生最后的祈求。
"你原谅我了吗?"
“嗯…”
穆含泪点了点头。
“你还记得吗,我刚才吻过你,你也吻我一次好不好?”
有些唐突,可这是加隆此生最后的请求,穆不忍拒绝。他抹了把眼泪,把嘴唇贴上对方失去血色的唇瓣,闭了双眼,阻挡不及的泪水再一次涌出来,滴到加隆脸上。
这是个浅薄的亲吻,象征性的,穆没有太在意,因为这个男人快断气了。他俯下身去之后,却感到了异样,垂在身体两侧的手臂突然发力,从下面紧住了他。
穆吓了一跳,贴在一起的肌肤,传递着对方迅速恢复的心跳。吻在一起的嘴唇变得火热,那具僵硬、冰冷的身体迅速升温。情况不太对,穆想摆脱这个尴尬的姿势,却被牢牢固定住了。
其实加隆早就没事了,刚才不过是装死,逗他玩,他认真的样子,实在是可爱。穆没好气,这个不正经的男人把所有智慧都用在坑蒙拐骗上。他挣脱不出,想出言斥责,话未出口,反而被对方抓住机会,把舌头也伸进去了。
一个临终关怀的举动,改变了性质,成为情致缠绵的深吻。穆从来没有和别人进行过亲密接触,他被突然袭击绕晕了头,终于攒了一股劲,砸向了诈尸者的小腹。
加隆吃痛,松开了双手,他恶人先告状,呼天抢地的吵了起来。“哎嗨哟呵,谋杀暗害”一个劲的乱叫。他被愤慨的穆先生摔在地上,手舞足蹈的扑腾,像被渔人翻转过来的海龟。
“你就不能小点声吗?”
穆羞红了脸,双子座的一举一动令人难以理解。他有些生气,又担心声音太大引来了敌人,只得弯下腰,勉为其难扶起加隆,给他正襟危坐,按摩痛处。
算了吧,能活下来比什么都好,穆只稍微气了一下,就忘得一干二净。他转过身子,再一次模糊了双眼,这一回,他心里充满了对女神,对苍天的感激。
加隆闹腾了一阵,就消停了。毕竟才去鬼门关走了一遭,全身乏力。他靠在礁石上喘着大气,想到欢乐处放声大笑。
一轮红日从海平面上冉冉升起,橙色的光芒洒在两人疲惫不堪的身躯上。他们都没有说话,静静享受着幸存下来的,崭新的一天。
加隆用肆无忌惮的目光,在穆身上四处打量,他的面颊沾了泪水,在晨光中秀美难言。这是一张怀念的面孔,似曾相识,在马萨特兰的宴会上,曾因此生出一种朦朦胧胧,如真似幻的情愫。
当他滚烫的眼泪,滴上自己脸庞的时候,加隆终于确定,自己真正爱上他了。
他爱上他的善良,爱上他的坚持,爱上他平静的外表下隐忍的热情。
-------------------第四章.迷雾的港湾.完结-----------------------
名词解释:
【1】玉米神族:是玛雅神话中最古老的一个神族。
【2】加兹兰卡:魔兽世界60级团队副本祖尔格拉布隐藏BOSS--水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