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番外１－１：锦瑟（1 / 1）
今天一时兴起更了锦瑟的番外，因为太长了，准备分成两部分１－１和１－２。
大概青春时期懵懂的爱情就是这样，往往很多年后回想起来只会说一句，只是当时已惘然吧。
过去的事情不一定要忘记，但一定要放下。
——送给那些还停在原地的人。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即使是很久很久以后，我已经忘了我们之间相处的点滴，却始终还记得那个中午，像风一样闯进教室的男孩，明眸皓齿，带着会发光的笑容，美好得岁月都无声。
我自以为情深，却终究不寿。
直到有天我回头。
路的尽头，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就站在那里轻笑着凝视我。
番外一：锦瑟
高二那年，我坐在了舒琅旁边。
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午了，小区门口的水果小贩在阴凉下无精打采地看着摊子，上学路上依旧有许多骑单车摩托车的人匆匆驶过，学校里的蝉有精无力地叫着，篮球场上上不惧酷暑的男生们还在激烈地打着比赛。
但对我来说并不普通，文理分科刚刚结束，全年级重新分班，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
考试前人称贪吃蛇的教导处主任就开始恐吓学生：”马上高二啦，文理分科结束，学业水平测试转眼就到，你们要抓紧啦，年级前300名才有机会考上好的大学啊……”
从小我就是家里唯一的学渣，爸妈都是博士，我小时候喜欢给书上的动物涂色，爸爸一柜子的生物类书目被我涂了个遍。连外公外婆吵架，都是一个用法语、一个用俄语，爸妈居然还可以在旁边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劝架……在一家子学霸里，高中入学被分到了普通班的我总是被鄙视的那个，于是我也承受着比一般同学更大的压力。
盛夏的高温使得校园的空气都变得焦灼。作为普通班好学生的我顶着骄阳眯着眼睛在教学楼前的公告栏上查到了新班级——3班，理科重点班。我深吸一口气，空气好像也凉爽了许多。
新的班级，新的开始。
是谁说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一条腿刚迈出去就崴了脚。
在班门口的座位表上找我的名字，”锦瑟”两个字出现在最后一排，在座位表的最下角刺眼地印着一句——本班座位按成绩先后安排。
原来，我只是重点班的垫底，哦不，倒数第二。
咬咬嘴唇，我低头走进这个”按成绩先后安排”的班级，在许多好奇的目光下走向自己的座位，一坐下，好奇瞬间都成了鄙夷。
拿出书本，努力使自己的脸看起来平静无波，可还是能感觉到眼眶在一点点涨痛。
“哐——”手边突然砸下一个黑色的单肩包，我惊了一下，反射性地抬头。
那就是我第一次看到舒琅的情景：一个一米88的大男生抱着篮球，嘴上叼着一只冰棒，浑身上下像刚出炉的包子散发着热气。小麦色的皮肤，挺鼻薄唇，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有着年少时的神采飞扬。
舒琅低头看到我，对着我笑笑，露出一排牙齿：”嗨，同桌，我叫舒琅。”
即使是很久很久以后，我已经忘了我们之间相处的点滴，却始终还记得那个中午，像风一样闯进教室的男孩，明眸皓齿，带着会发光的笑容，美好得岁月都无声。
对我说，嗨，同桌，我叫舒琅。
舒琅，大概是唯一一个真心欢迎我进入这个班级的人了吧，想到这，我对着他真诚地微笑：”你好，我叫锦瑟。”
琅——似玉的美石。那时就在想，这样张扬的男生和温润如玉有什么沾边的呢，也只和石头相当吧。
女生的第六感总是精准的。
舒琅真的不是一个温润如玉的男生，相反他是一个有点痞气的人，废话特别多，好像也不爱学习，上课的时候总想拉着我聊天，无聊的时候总是想法设法翘课出去打篮球，经常会在课间忽然大喊：”好高兴哦，又吃成长快乐了！”每天放学前他都会拿着我的手表倒计时：”五、四、三、二、一！”然后对着我灿然一笑，”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同桌，明天见啦～～”
高中的学习紧张又沉闷，在我习惯了的节奏里，每天就多了这么一个快乐的音符，舒琅的笑容很感染着身边的人，但总是让我没来由的觉得轻松。
为了一雪前耻，我针对最薄弱的数学和物理疯了一样地做题，倒数第二这个名次对一个勤奋的学生打击太大了，即使在年级的排名再靠前，”全班倒数第二”也意味着被整个班的同学甩在身后。
然而，从小我都是一个即使天崩地裂也可以在心里偷偷藏一样快乐的人。
就这样，舒琅成了我心里最深处藏着的快乐。
期中考试急吼吼地来了，”放手一搏”不过如是了。考试的三天里，几乎是心无杂念，考试结束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像是飘着出了高三楼。
男生们估计一考完试就奔向了篮球场，路过篮球场时，每个球场都有人在运球投篮。
“同桌！”舒琅隔着栏杆叫。
“干嘛？”
“你考得怎么样？”他的眼睛亮亮的，还是无忧无虑的样子。”我考砸啦，好多都不会！”
“我考得还行。”我心里轻松了许多，也对着他笑笑。
他的脸垮下来：”那我岂不是不能和你坐同桌了，那我的作业怎么办？我的听写怎么办？我的小测验怎么办？抄谁的啊啊啊！”
“啪——”很是突然的，舒琅的后脑勺挨了一下子。
我被这突然的一巴掌吓了一跳，舒琅倒像是没事人一样回头瞪着他背后的女生。
“云琳琳，你有病啊！”
那个被叫云琳琳的女生大概只有一米60的样子，抬头看着一米88的舒琅一点却也没有势弱。
“你又考砸了！还好意思这么大声说！你考成这样你爸还不收拾你啊！”
“我爸问起来我也说是你的问题！你没好好给我辅导！”
“又关我事了？你刚还说作业时抄别人的呢！”
看着他俩一来一往的吵，我皱皱眉跟舒琅打个了个招呼头也不回地走了，也不理会舒琅在背后哇哇大嚷着叫我回去。
第一次觉得心里有了些酸楚，不同于以往考试崩盘时的难过，倒有些像小时候的熊宝宝被妈妈送给了别人家的小孩时的心情……明明该是我的，为什么变成了别人的。
快走到校门口时，我回头看向刚才的篮球场，远远地就可以看到舒琅在运球，他一到篮球架下仿佛整个人都变得熠熠生辉，阳光都似是汇集在他一个人身上般明亮。
——好像星星在距你千里之外。
“其实他们两个很配的……不做同桌也没什么……还是可以天天见的……”我自言自语道。
考完试的周末变得格外自在，我骑着脚踏车到书店去看看有没有新出的小说，顺便淘两本精致的本子。
书店里总是有一股我喜欢的油墨味，我呼吸着书卷的气息，周围每个人都静静地翻看着自己感兴趣的书籍，这样的氛围总是让我感到心安。我拿起一本看了两页又想放回原处，刚抬起头，旁边的人拿高处的书，大概没有拿好，那本厚书直直掉了下来，瞄准了我的鼻梁。
被砸中的0.1秒前本来想叫痛，结果被砸中的瞬间我痛得声音都发不出来，眼前只迷蒙着一层水汽。
旁边的人连忙不停地道歉，听声音也觉得他愧疚得不得了。
“锦瑟？”本来满含歉意的声音忽然变成了惊讶。
我抬头，原来是同班同学，好像和舒琅关系很好。
“路安然……”我忍不住怨念地瞪了他一眼，他却温和的笑了。
“真抱歉，我请你吃披萨？”
我第一次这么近的观察路安然，他的笑容不像舒琅那样闪耀，但是让人很自然地联想到”谦谦公子，温润如玉”这句话。
“不用啦，只是被砸一下，怎么能讹你一顿披萨呢？”我对着他笑笑。
路安然却被我这么一句拙劣的笑话逗笑了。
揉揉酸痛的鼻子，觉得好些了，捡起地上那本书——《全球通史》，一个理科生居然看艰深晦涩的历史书。
像是看出我的好奇，路安然说：”我本来想选文科的，后来……”他像是想到什么，眼神也变得悠远起来。”后来，我还是选了理科……”
“我本来也想选文科的，可是因为理科就业面广，家里都叫我选理科，我只好屈服啦，你也别太难过了。”我心有戚戚，不禁安慰他。
谁知道路安然又像是被逗笑了，说：”谁说我难过了？家里没有人逼我，我是心甘情愿地选的理科，至于原因嘛……”他笑得温柔，”以后再告诉你吧。”
生活总是有很多的出乎意料，就像书架上的书会砸到我脸上，幸福总是突然就从天而降，然后我就被这一下子砸得眼冒金星。
夏天好像还是昨天的事，今天早晨校园忽然就被秋天换了色调，我还还没来得及摘掉头上落着的金灿灿的叶子，就被公告栏上新鲜出炉的期中考试成绩震呆了。
高二3班成绩表：5——锦瑟——年级排名：27
虽然晚上做梦都会想这次的成绩会怎么样呢，会不会进步呢，会不会前进一点点呢……之类的，可我真没想到梦想照进现实的速度比预想地快了十倍不止，让我忍不住怀疑读卡机是不是出了问题，还是阅卷老师改卷子的时候被附身了。
于是我，在被幸福撬开门之后，死机了。
“同桌！”舒琅远远的喊声终于唤回了我的神智，我僵着身体回头看他，他已经奔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路安然。
“哇！你太神了！倒数第二到第五啊！那我还有没有机会和你坐同桌啊，我看看……诶？我怎么又是最后啊，我勒个去啊……喂，你别走啊！”
我努力地消化着这个大馅饼，实在没精力理我的神经同桌。
迈着虚脱的步伐刚走到教室门口，就迎面遇上了班主任。以往对我连给一个眼神都懒的班主任今天倒是非常和蔼，亲切地叫我课间来办公室聊聊，我只能点头答应。
从那天开始，周围的一切都有了改变，所有的老师都对我变得和气了起来，同学们也变得好亲近了许多。唯一不变的，就是舒琅还坐在我旁边——没错，班主任和我聊的就是让我暂时不要换座位，好好帮助这个最后一名。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自称担心同桌离开上课都失眠了的某人开心地眯着眼睛在上课铃声中酣然入睡。
我看着身边这人安然入睡的脸庞，拿出笔记全身心地投入化学老师操着奇怪口音的讲授中去了，不时抬头看着窗外投在笔记本上的秋阳，只觉时光安谧正好。
班里的同学都按照名次换了新的座位，因为我和舒琅这个组合的特殊性，我们被往前调了两排。路安然和坐在舒琅前面的同学私下换了座位，班主任居然也不在意。也许因为欠我一顿披萨的交情，我和路安然渐渐熟悉了起来。
于是我才发现，这俩人是一对死党加损友，经常结伴翘课打球。显然路安然对我的名字非常感兴趣，特别喜欢”锦小瑟、锦小瑟”地叫，弄得舒琅有时候开心了也跟着他叫。
云琳琳来班门口的次数越来越多，舒琅几乎每天课间都会被叫出去三四回，交代自己今天上课听的内容。两人总是站在离教室门口不远的栏杆旁，吵吵闹闹的，真是……一对璧人。
路安然坐在舒琅的座位上向我贡献八卦：”那个云琳琳就是高三年级的级花啊，就是脾气太爆啦，要不然追她的人会更多呢……”
我开玩笑：”你老这么说明显就是看上了人家不敢追对不对，是不是怕舒琅不高兴啊？”
路安然脸色变得很难看，平日温和的声音也变得生硬：”你是不是装傻？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我有点尴尬，舒琅和云琳琳那么明显，路安然怎么会……我这样问，他自然是生气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对着他讨好地笑笑。
但是我心里长久以来的疑惑也得到了一个确定的解答——舒琅和云琳琳真的是一对。
从那天起，我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念书上，所有心里萌发的苗头都用厚厚的书本重重压住。
那天的日记里，我用尽力气一笔一划地写道：
此情可待成追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