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 15 章(1 / 1)
(十五)
张莞尔回来了,带着一夜的奔波、仆仆的风尘。
她的身体有不熟悉的味道,但她的体温是确凿的。
她对他说:“王大哥,我选你。”
这想也不敢想的好听话,王睿安怀疑自己是幻听了,整个人僵住,动弹不得。
紧接着,不思议地,他听到她说:“我会一直陪伴你,Till deaths do us apart.”
从发出威胁的短信,三十七个小时,王睿安一直在等。他相信,张莞尔会回来。
他在赌什么?赌张莞尔会被杨晓童的安危束缚手脚?赌张莞尔对杨晓童的一往情深?
要到她软软的、温暖的臂弯中,王睿安才知道,他只是在赌他的运气。
他早已不介意做一个坏人,他也不管她的心中藏的是谁。他要她的一生一世,陪在他身边的一生一世。
王睿安回抱了张莞尔,他将头埋在张莞尔的颈子,说:“好,直到死亡将我们分离,一分、一秒也不能少。”
从此,王睿安与张莞尔又过上了幸福快乐的日子。
王睿安主外上班,不忘回家陪妻子吃三餐。
张莞尔主内做家事,饭菜越烧越精致,闲来种花弄草搞园艺。
园丁也辞退了,绝对的桃花源内,二人世界也不过如此。
杨晓童似乎从没出现过。两人默契地对他绝口不提。
没过多久,就是王睿安与张莞尔的结婚纪念日。
那天,张莞尔烧了一大桌菜。醋鱼羹、蟹粉狮子头、大煮干丝…都是王睿安喜欢的杭帮菜。
王睿安没去公司,一直跟在张莞尔身后,惬意地看她忙里忙外。
张莞尔要他去工作,开饭再叫他。一转身,他还是带着笑意站在她身后。
张莞尔无奈,只好支他出去买酒。
王睿安出门后,张莞尔快速地冲了凉,化了裸妆,换了一条无袖的天蓝色连衣裙,头发微微熨了卷。
做好这一切,王睿安刚好回来,他带回一瓶云岭冰酒。
两人守着偌大的餐桌,许久都没说话。
张莞尔分了酒,两人饮下第一杯祝酒,甜而清冽。
和着酒意,张莞尔说:“王大哥,你还记得我们的初见吗?”
王睿安笑:“怎么忘得掉。”
王睿安初见张莞尔,实际很早,比杨晓童要早。
那时,他刚刚获封影帝,还没有转向幕后做导演。
片约很多,难得偷闲,一个下午,他到河滨公园散步,走累了,就干脆躺在草坪上晒太阳。
谁哼了一只不具名的歌,王睿安倦倦地睁开眼睛。
看到一个女孩子穿着一袭蓝色的连衣裙,带着宽檐的帽子。
说起来,那不过是万千怀抱明星梦的少女之一,长得不错,有一付好歌喉,未必多么出众。
但她是生动的。
她认出他来,没有追星少女的狂热,依然不卑不亢地与他聊天。他表达赏识,她也没被狂喜冲昏头脑,惟妙惟肖地模仿曾经接触过的星探,表明不肯拍性感写真集的底线。
从此,张莞尔,这个名字印在了王睿安的脑海中。
张莞尔又将酒填满:“我知道你忘不掉。”
王睿安一愣。
张莞尔哚一口酒:“女孩子,谁对自己有好感,不会无知无觉的。
“你想说什么?”王睿安问。
"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单纯。”张莞尔说,“后来,你拍《潘多拉》,请我进组,是一个配角的角色。那是你执导的第一部电影,你力求完美,为魔盒的道具一筹莫展。我偶然得到过一个小黑木盒。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那个小黑木盒是欧洲游玩时,文青杨晓童在一个古董店里淘到的。
非文青张莞尔起初对这个其貌不扬的盒子很看不上,因嫌弃行李重,甚至打算背着杨晓童将它撇下。盒子摔到地上,却放出光芒,张莞尔里外研究,又找不到电源。好奇之下,才留了下来。
但也只是留了下来,扔在杂物中不得其用。
直到王睿安发出道具征集令。张莞尔才将它翻了出来,擦洗干净。
抱着它,放莞尔喃喃自语道:“希望能沾你的光,助我事业进步,追上小童的脚步,更配得上他。”
又一次,盒子放出了光芒。
张莞尔装作花费很多功夫的样子,电影开拍两周后,才将盒子递给王睿安。
事情依然是小事。但看在对张莞尔早抱有好感的王睿安眼中,便交织成了演员的敬业与对他的关心。
王睿安力排众议,张莞尔如愿成为了《潘多拉的魔盒》的女主角。也成为了王睿安生命的女主角,不管如愿与否。
张莞尔笑了,笑得突兀,呛出眼泪:“王大哥,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故事,也许不过是一个女演员借导演上位的故事,一个你被已有了男朋友的女人玩弄感情的故事。我不过是玩火不当、赔上了自己,你何苦对我一往情深?”
王睿安沉静地说:“故事已经发生了,探讨故事是怎样发生的,没有意义。”
王睿安用酒杯碰了张莞尔的杯子,笑:“莞尔,如果你的盘算,是用自轻自贱,动摇我对你的感情,那就开错了药方。人们的刻骨铭心,往往不是被对方,而是被自己感动了。我爱了你那么久,付出那么多,后悔已来不及,此生至死不渝。”
张莞尔叹一口气,夹了一个狮子头,分一半给王睿安,自己也尝了尝,说:“烧得蛮好吃,你多吃点。”
王睿安迟疑了下,慢慢吃了起来。
张莞尔说:“我最近听到一首歌,唱给你听啊。”
不等王睿安阻拦,张莞尔到客厅的钢琴边,坐下,手里的酒杯放在钢琴上,弹唱起来:
我想陪你出去走走,让你知道我在乎你
但天气那么冷,我们能去哪里呢?
我想送你满园的水仙
但不是春天,它们不肯开放
我想亲吻你,给你安全感
可我太累了,只想一个人
我想要哭泣,我也想去爱
但我的眼泪已经流干了,都给了另一份爱情
我的眼泪已经流干了,都给了另一份爱情
我不想你受到伤害,我想要努力给你幸福
但我的心已经伤痕累累
我用最粗鲁的语言让你离开
但我还是输给了你
我想要送你一首只属于我们的歌
但我心里满满,装得都是他
我想要为你哭,想要试着爱上你
但我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都给了另一段爱情
我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都给了另一段爱情
…
歌越唱越急促,张莞尔的呼吸也愈来愈急促。她的眼睛渐渐涣散了,心跳得很快,业已坐不住了。
她看到王睿安奔过来扶她,她气喘吁吁地倒在他怀中,说:“老王,对不起,狮子头里加了除草剂。我不是成心害你性命,我答应了要陪你到死,不想失约。可一辈子那么长,我撑不下去了。”
王睿安的表情很奇怪,毫无惊讶,只有不舍与释然交织而成的哀哀的眼光。
王睿安的唇角渗出血来:“莞尔,不必抱歉,你不告诉我,我也猜到了;就算你告诉我,我也甘之如饴。我终于,不必担心你会离开我了。此生,再也没有人,能将我们分开。”
血,滴滴答答地落到张莞尔的蓝色裙摆上,分不清是她自己的,抑或王睿安的。
张莞尔枕在王睿安的臂弯中,这一刻,竟然无比放松。
她已经没有时间考虑,在她的与杨晓童和王睿安的十几年的纠葛中,究竟是谁错了,谁错得更多。也没有时间考虑,谁没有遇到谁,大家都会过得更幸福。更没时间考虑,她该怎么做,对杨晓童与王睿安都好。
她终于,不必考虑了。
在她失去神志之前,她没有看到不长不短的一生在眼前闪过,只看到了杨晓童的幻象。
逆光之下,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他跪在她身边,脸凑过来,像要给她一个吻。
就像曾经,每个清晨,他等待她醒来时一样。
张莞尔想,上天终是待她不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