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1 / 1)
(六)
张莞尔醒来,发现自己被一片白色包围,Maggie关切的脸映入眼帘:“莞尔,你可醒了,吓死我了。”
张莞尔在Maggie的搀扶下坐起来,问:“我怎么了。”
“你被酒店后院的花架子砸到,已昏迷两天了。但医生说只是受了惊吓,加上本来贫血,并没有严重的外伤。”
那晚的经历,猛地回到张莞尔的脑海中打转,她抓住Maggie的手,攥得Maggie生疼:“小童是不是和我一起被送到医院来?他怎么样了?”
“小童…你是说杨晓童?他就没你走运了。手脚都砸断了。人现在还没醒。莞尔,你怎么会和杨晓童在一起?你不知道王导一张脸多冷。他在这里陪了你一天一夜,一句话也没说…你赶紧想想怎么解释,他开完会就回来了…”
Maggie的话还没说完,张莞尔已拔掉点滴管,夺门而出了。
那天下午,阳光很好。回生医院十七楼的走廊上,无辜的小护士快被一个披头散发、着病员服的女人摇散了,她不住地问:“杨晓童在哪里,杨晓童在哪里?”
小护士指了一个方向,她就狂奔而去。脚还赤着呢。
杨晓童的病房在三层,规格没有张莞尔那么高,七人间。病床与病床之间,只靠单薄的帘子,隔开隐私。
杨晓童在最外面的一张床,对着门。他的右手与右腿都裹在厚重的石膏中,吊起来了。脸上一丝血色也无,原本古铜色的皮肤,居然可以用苍白形容了。即使睡着,眉头还是皱着,上天不肯垂怜,似乎好梦也没赏一场。
张莞尔在他左侧的椅子上坐了,握着他的手。
他的手掌很厚实,手指不长,粗粗的,结满厚茧。并不符合时下的审美,但握着他的手,张莞尔就会很安心。
但现在,也只有他昏迷着,才不会像炸了的刺猬。她才能靠他这么近。
不知坐了多久,张莞尔趴在床边睡着了。有人拨弄她的头发,她坐起来,看到杨晓童望着她,虚弱地笑:“笑笑。”
张莞尔呆住了。笑笑?他怎么还肯叫他笑笑?他应该满是嘲弄地叫她王夫人,或是面无表情地叫她张莞尔。
杨晓童问:“我怎么了?”
张莞尔说:“你受了点伤,昏迷快三天了。你等着,我这就叫医生来。”
张莞尔想站起来,杨晓童却不放开她的手,说:“别,多陪我一会儿。”声音又软又糯,几乎是在撒娇了。
张莞尔坐回去,只听杨晓童说:“我做了个噩梦。梦中,我坐牢了。你嫁了别人。”
张莞尔背过身去,眼泪流下来,却努力稳着声音,说:“不过是个梦。”
“这个梦好长,好真实,我想醒来,却醒不来。笑笑,你会离开我吗?”
“如果我可以决定,我绝不会离开你。”
“即使我坐了牢,一文不名,没有前途,也不会离开我吗?”
“不会。”
“即使我没有钱,残废了,快病死了,也不会离开我吗?
“别这么诅咒自己。“
“我要听你说。”
“不会。”
“你保证?”
“我保证。”
好久一会儿没听到声音,张莞尔回过头,杨晓童毕竟伤得重,竟又昏睡了。
张莞尔请医生来看,医生只说,病人头部受到钝性创伤,可能会有短暂失忆的现象。什么时候恢复,有待后续观察。
张莞尔看着杨晓童的睡脸,这次竟挂着心足意满的笑。张莞尔不知该作何感想。
晚上七点,杨晓童又醒过来,吵着说饿,要吃张莞尔煮的龙虾焗饭。
张莞尔劝:“小童,你手脚都骨折了,海鲜是发物,不能吃。我买白粥给你吃啊。”
杨晓童十分不满,嘟囔道:“白粥一点味道也没有,我不要吃。我要吃你煮的龙虾焗饭。”
张莞尔哭笑不得,杨晓童这一砸,是砸成了小朋友吗?只好连哄带吓:“你不要我陪你了?我回家煮饭,可要三四个小时都回不来了呢。医院这个时段,只有白粥。”
杨晓童两害相权,果然屈服了。但挣扎着要张莞尔扶他靠着床头坐起来。张莞尔抱怨:“真不让人省心。”
杨晓童竟然脸红了:“这样,我可以一直看着你。等你回来,一转到走廊的这一侧,我就又能透过门看到你了。”
张莞尔只觉得眼泪又要掉下来了,不敢看他,说:“我很快就回来。”
杨晓童笑:“别着急,慢慢走。我等你。”
张莞尔去医院的餐厅买了白粥和小菜,急急地往回赶,忽然被人挡住了去路,她抬起头,只见王睿安黑着脸,望着她。她手中的餐盒一下子掉到地上。
粥,洒了一地。
滚烫的粥溅到张莞尔的脚踝上,不是不痛的,但她连痛也顾不得觉得了。条件反射地向后退,转而意识到这是多么错的、会激怒对方的行为,退也不敢退了。
王睿安阴晴不定地问:“忙啊?”
张莞尔忙摇头。
“不忙?那莞尔,我们回家吧。”王睿安不给张莞尔表态的机会,将她打横抱起来。不理医护人员阻拦,就这么抱着她出了医院的大门。
出院手续,都是叮嘱Maggie□□的。
出乎张莞尔的意料,王睿安并没有对她发火,甚至对于与杨晓童的再度见面、为谁买粥等等,问也没问。他只是笑着对她说:“你不是想去欧洲了吗?我下个月陪你去吧。公司办公条件方便,这几天,你和我一起过去,准备下签证和行程。”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月,张莞尔成了王睿安的影子,他去哪里,她就要跟到哪里。公司、片场、回家….去卫生间是最长的分别,但超过五分钟不归,就会接到王睿安的电话。
张莞尔知道,她被软禁了。
杨晓童怎样了?记忆恢复了吗?身体好些了吗?还在一直等着她回去吗?
张莞尔放心不下,但她还有什么立场去挂心别人?一个连人权都丧失的、不能称为人的人。
直到一天,张莞尔正陪王睿安在家里的书房办公。手机上进了一通未知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