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公主临政，至尊红颜（1 / 1）
大凉国元新三十六年，二月四日，永乐长公主十八岁的诞辰，皇帝下令大赦天下，举国同庆，祝寿的烟火从早到晚不曾停过片刻，绚烂的光彩遮日蔽月。
此刻的皇宫，交泰殿的殿门口，王逾明仔细地整了整衣襟，挺直了脊背，由两个清秀的宫娥引着，正要踏入殿内。
一个声音由远及近传来，止住了他的脚步。“王大人且慢一步，下官东方既白在此拜见大人。”
王逾明转过身，瞧见一个身着青袍气度不凡的男子冲自己行礼。不由眉梢一挑，露出些微困惑神色，“免礼吧，你看着有些面生……”
“下官从属于紫微省，位列右拾遗，是大人分管的直系下属，与您一样，都是今年新进的官员。”
东方既白抬起头，棱角分明的脸上洋溢着入仕的喜悦。的确，寒门出生，一举中的，还留在京城任职，比起那些落榜返乡的士人，他真是上天眷顾的宠儿。
右拾遗，对皇帝进行规劝并举荐人才，从八品下。王逾明忍不住轻嗤一声，身旁的一个宫娥垂头低声道，“两位大人不如入殿再叙，莫要误了时辰。”
东方既白连连点头，恍然大悟道：“这位姐姐说的是，这是皇上为永乐长公主设的盛宴，我们万不可误了吉时。”他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王大人，您先请。”
“哼！”王逾明故意在他眼前晃了晃自己朱色的官服，大步进了交泰殿。凭着王家的关系，自己一入紫微省便是正四品的谏议大夫，哪是这些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无名小辈可比。
然，这一声冷哼，三分是不屑东方既白的讨好，还有七分，却是不忿永乐长公主。这个女人，与王家的渊源可是深的很！王家上下，恨不得日日烧香祝她早死，如今却要祝贺她的生辰，真是憋屈的紧！
永乐长公主司靥，前朝李贵妃之女，当朝皇帝的同胞姐姐，先帝最宠爱的公主，六岁就获了正一品的公主封号。须知，按照大凉律法，皇室公主，只有在出嫁时才能获得封号，而先帝独为她司靥开了特例。
这永乐长公主，不爱胭脂爱乾坤。
三年前，先帝薨，未留下遗诏册立新帝，诸亲王与太子斗的死去活来。彼时王家当家的是辅国大将军王业，他的妹妹王婉乃是先帝的皇后，位居六宫之首，可惜只育有一女。
于是王家决定拥护荆王的遗腹子司研华，因他的母亲荆王妃，与王家祖上有几分不浅也不深的血缘关系。
司研华十二岁便上沙场，十四岁封王，平戎万里，军功显赫，百姓信服，更有王家这样的百年大族拥护，眼看着帝位就要到手。
只在一夜之间，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变故，第二天，永乐长公主就牵着年仅十岁的弟弟司翊，登上了九霄殿的龙椅。
加封司研华为摄政王，提携外祖父李康为统管紫微省的右相，永乐长公主又与文昌台的顾左相嫡长子定下婚约。如此一来，摄政王、决策朝政的紫微省、审议文书的文昌台，还有永乐长公主府，围绕着幼帝，构成了一个结实牢固的血肉护盾。
幼帝即位之初，谁敢非议一句，或拥立别的亲王，不是贬谪就是打入牢狱，朝堂一片血雨腥风。王家也受到牵连，辅国大将军王业被一贬再贬，贬到了西州这样的荒凉之地做一个从六品的长史。
好在幼帝仁慈，追封已逝的李贵妃为圣母皇太后，王皇后仍为当朝皇太后，王家也算是有了一棵枯树可以暂时荫庇。
而这一切的主谋，就是现在坐在皇帝身旁的美丽尊贵的不可一世的永乐长公主！
王逾明咬了咬牙，与东方既白一道长跪叩首后就座。刚一落座，他就听边上的东方既白痴迷感叹道：“永乐长公主既是金枝玉叶，又是天香国色，为何驸马却要谋逆，还牵连了整个家族。娶了公主，不就等于娶了全天下吗？”
顾驸马谋逆一案，京城各大茶馆的说书先生从去年秋起，一直说到如今。
去年秋，永乐长公主下嫁左相的长子，那真是十里红妆，公主的喜轿因太过华丽巨大，顾相让人将大门两旁的墙拆了才迎了喜轿进去。全京城三天三夜灯火通明，街道两旁的槐树都熏焦了，欢庆的喜乐吹了整整三天。
可谁知不到半个月，顾驸马连同顾相就被人检举出结党谋逆，证据确凿。
永乐长公主大义凛然，听闻事情后亲自绑了顾相与驸马进了皇上的御书房，求赐死自己与这两个逆贼。
皇上当然不会伤及一同长大的姐姐，仍尊她为一品长公主，但对顾相一家可就没那么便宜了。顾家上下一百多口人，全在午门受斩首之刑。
闻言，王逾明冷笑，阴阳怪调地拉长了声音：“得永乐长公主是得天下，但也要看她愿不愿意与你共享这壮丽山河。否则，只怕会——死的很难看！”
东方既白心头突的一跳，眼神茫然的抬头瞧了眼正偏着脑袋与皇帝笑谈的公主，侧脸也是端庄绝美，他又看了看王逾明，不解道：“王大人此言何意？”
“何意？”接过宫娥斟满的酒杯，王逾明的笑容意味不明，“市井小民都明白最毒妇人心，枉你还是个读过书的。”他将酒一口饮尽，却不知刚才这番话全落入了一旁宫娥的耳朵里。
高座上的司靥听了婢女的悄声禀报，目光一冷，长睫一扇掩下心思，扭头对一旁的皇帝笑道：“还是这交泰殿热闹，公主府真是冷清的很……”话锋陡然一转，绕过皇帝抛给了王太后，“太后的坤宁宫近日可有人来往？”
王太后虽年过四十，可保养得当，雍容气度还在，也是个美人，但被司靥这一问，脸吓白了三分，低声答话：“还不是和以前一样，只有贴身的宫女和哀家说说话。”心底却凉了半截，自己托人让王家二房长子逾明进紫微省的事，不会被她发现了吧。
“皇姐觉得热闹，日日来就是。”皇帝才十三岁，脸上稚气未褪，却也威严的让人不敢逼视。
“皇上又说小孩子话了。”司靥柔柔一笑，回过头去与婢女说笑。王太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酒宴过半，天色也已经晚了。便有朝臣送了贺礼想要先行离去，但被皇帝一口拒绝：“爱卿不要扫兴，众人喝的才刚刚兴起。”
闻言，司靥眉心一蹙，翊儿怕是喝多了。
那名朝臣道：“启禀皇上，臣府邸在南桥街，离皇宫甚是遥远，若再不告退，怕是在宵禁前回不了家了。”
大凉律法明文规定，宵禁后街上不得行车马和人，否则良民徒一年半，官员徒半年，若是巡查的士兵碰见贱民，是可以直接乱棍打死的。
皇帝酒劲上来，直言道：“朕让你留下就留下，宵禁算什么！”
此言一出，喧闹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司靥手心微微泛凉。
果不其然，底下跪倒一片青衣和朱衣的官员。以王逾明为首，谏议大夫六人，左右补阙十二人，左右拾遗十二人，纷纷下跪。这些人，是谏言讽议的言官，专门监督帝王与朝臣的言行举止。
王逾明叩首道：“皇上，宵禁是大凉开国皇帝定下的例律，历朝历代皆是如此，连皇室也不可轻易触犯，称其为最严苛的律法也不为过。然，皇上方才所言有失，应请史官记下。”
小皇帝的酒醒了大半，看了这阵仗有些无措，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司靥的手，低声唤道：“皇姐……”
司靥回握了下他的手，用唇语无声回应——“莫怕”。
她优雅起身，冰冷的目光扫视过群臣，最后落在一脸愤恨的王逾明身上，漫不经心般开口：“这位可是新进的谏议大夫，王家的才俊？”
王逾明一愣，随即点头：“下官正是谏议大夫王逾明，上月刚到紫微省任职。”
谁知，公主身后的一个秀丽婢女一声讥笑：“王家不是最看不起文人了吗，怎么也来做言官了？”声音不大，却刚好让人听清。
家族没落是没错，但怎容一个婢子侮辱。王逾明眼一瞪，喝道：“大胆婢子，区区贱籍也敢嘲笑我王家！”
谁知那婢女毫不畏惧，面色一正朗声回击：“大胆官吏，当着九五之尊的面显露怒容，该当何罪！”
王逾明神色一慌，连连磕头，“皇上恕罪，微臣并非有意，实在是这婢子太过……”自己真是糊涂，中了她的套了！
“是本宫管教无方，阿耐，自己下去领罚。”司靥开口，那婢子谢恩后温顺退下。她又看向王逾明，柔柔问道：“王大人方才进谏的是什么？”
王逾明一时摸不着头脑，答道：“皇上出言冲撞太祖皇帝定下的宵禁律法，有失礼法。”
司靥却露出了迷惑的表情，对着右相李康问道：“右相，皇帝方才是怎么说的？”
李康拱手答道：“回公主，皇上说‘宵禁算什么’，老臣觉得后半句是——‘爱卿若是回不去，就近在其他官员家中住下即可’。”
“王大人，你可听仔细了？”司靥幽幽一笑，眼中光芒亮的骇人，“皇上可有冲撞祖训？”
“未……未曾。”王逾明额发被冷汗淋湿，一双手抖的厉害。
“那好——”宽大华丽的袖袍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一只纤长柔美的玉指如同一柄冷冽锋利的宝剑，指向王逾明，“朝臣王逾明，先露怒容对皇上不敬，更妄自揣测圣意，现革去谏议大夫之职，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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