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爱恨无由（1 / 1）
……这男子救过她和她儿子的性命……
……他对她早已情根深种，又岂会让她走……
……他们却偏偏选择辱他，尽管是违心的。
喜与悲，爱与恨的交织，最终教他念及旧情，将那二人刚出生的小女儿带走了……
……那个人对她很好……
十多年的朝夕相处，竟叫他爱上了那个女孩……
……那名男子名叫上官瑾。
因出生之时恰逢雪停，取名傲雪……
那个人对她很好。
他爱上了那个女孩。
那名男子名叫上官瑾。
因出生之时恰逢雪停，取名傲雪。
……
云天的话，在耳畔不停回响。
为何他抚养她十八年，却对她只字未提？为何他要隐瞒她的身世，将她训练成一名冷血的杀手？为何当训练已达目的之时，他却要放弃？
还有，为何他要爱上她？
爱……究竟什么是爱啊？
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告诉她，什么是爱？
云天的话，解开了她心中的疑惑，却教她更迷茫；给了她一丝希望，却又让她绝望；让她应该有一丝欣慰，却又痛苦不堪。
为什么？她的心中有太多的为什么，却又没有人能解答，没有人。
……他对她早已情根深种……
……他爱上了那个女孩……
为何他会不断去爱？爱到底是什么？
她只知道，爱是她不曾拥有的东西。
难道爱，和痛苦一样，也是内心深处的一种感觉？
“谁能告诉我，爱是什么啊？”她面色凄楚，满目哀伤。
这日，沈傲雪踏入淡云殿内，殿内只有云天一人，似是早已在等候她的到来。
“前辈。”她开口叫道。
“你来了。”云天淡淡一句。一股隐逸之风使空荡的大殿却不显冷清。
“嗯。”她点头应了，顿了顿，问道，“那天你说的，都是真的么？”
“你想知道什么？”云天的反问，拨开了她所置的重重迷雾。
沈傲雪一愣，稍后才道：“我只想要一个答案。”
“什么？”
“究竟，什么是爱？”
爱，的确，她想知道什么是爱。她不想对世情一无所知。或许，从她知道自己的身世；或许，从她独自来到天山；或许，从她灭了天香山庄；或许，是更早以前，她就想知道这个答案，只是她自己，并未察觉罢了。
上官瑾对她说过爱，郗子殇对她说过爱。可是，爱，究竟是什么？
“你真的想知道？”
沈傲雪点点头，没有说话。
“爱就是世间。”
“爱是世间？”
“不错。”云天一笑，继续道，“可是我们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只能去感受。”
“感受？怎么感受？”
“用这里去感受。”云天指了指自己的心窝处，“江河山川，林木花草，虫鱼鸟兽，自然万物，都是爱的存在。可是，你想知道什么是爱，却只能自己亲身去体验。”
沈傲雪却是未曾想过，他要她自己去体验，自己去寻找答案。
“师伯，我明白了。”正在这时，沈俊飞竟踏入殿来。
“你也来了。”云天仍是一句淡淡的话。
沈俊飞正疑惑他为何如此说，却是瞥见殿内的沈傲雪，随即愣在当场。沈傲雪见了他，也是呆住了。二人相见，便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傲雪，你还在想什么？”
云天的一句话，教她回过神来。
“大哥。”
这一声出口，竟叫沈俊飞又惊又喜。惊的是她竟会认他这个哥哥，喜的是二人兄妹相认，父母若泉下有知，自当欣慰。
“雪儿。”他愣了许久，方才回声答应。
“大哥，先前是我不对，伤了你，还请你原谅。”
“既是自家兄妹，我们之间又何需计较这么多？先前的事不必放在心上。况且我已大好。”沈俊飞置之一笑。
“嗯。”沈傲雪点点头。一上天山，竟然莫名其妙撞上自己的哥哥，还大打出手。这样的经历，有点意思了。她的面皮不经意的抽动了一下。她这是在笑啊。
“傲雪，你大哥还有事找我，你先回去吧。”
沈傲雪听罢，点头默允，由殿中退了出去。
“你明白什么了？”待她走后，云天开口。
“一直以来，是我错了。”沈俊飞答道。
“是吗？”
“这些年来，或许是报仇之意隐了我的眼，隐了我的心。竟叫我连这等简单的道理也不明白了。”沈俊飞道，“没有什么不是一成不变的。时间已过去很久了，随时间的流逝，岁月的冲刷，人终是会变的。可我，仍旧用当年的眼光看他。”
“当年的眼光是怎样的？”
“当初，他救了娘，救了我。我很感激他。可在他杀了爹之后，我就恨他，渐渐加深。虽然他救过我，却不能抵去我对他的恨。一过则纵有千般好，亦不能抵罪。”
云天听罢一叹，道：“爱生恨，恨生爱，相辅相成，焉有尽时？”
“是啊，”沈俊飞点点头道，“冤冤相报，何时方了？既然他可以放手，我为何不行？只要他是真心对雪儿好，就已足够。”
竹林之中，微风阵阵。竹叶的沙沙声与此处的静谧相衬，当真有一种超脱之感。
沈傲雪独坐石桌旁，自酌自饮。或许是因在竹林里，那盅内的酒，竟呈淡碧色。
这种酒并非烈酒，全无后劲，，酒味也是极淡。初入口时，有一阵清香，也有一点苦味，随后苦味在口中漫开，但其中隐隐有一丝甘甜萦绕齿间，韵味无穷，像极了人生。
“傲雪？”来到之人对于她颇感惊讶。也许在旁人看来，血剑修罗不该有这般潇然的一面。
“梦瑶姐？”沈傲雪起先一怔，随后淡淡道，“若不介意，也来尝尝这酒。云前辈的‘竹泪’，当真不错。”
云梦瑶自然也不推脱，在她对面坐下。沈傲雪为她斟上一盅酒，她接过，尝了一口，不由有些奇怪：这等清淡，怎能算是酒？可而后却感觉到一缕竹的幽香，如风轻柔，直入心脾。渐渐舌尖泛起了苦涩，又带着一点清甜，慢慢再入心中。如此滋味，确将一个“泪”字烘托得奇了。她不禁埋怨，父亲有这等佳酿，却不曾给自己尝过一点。
“梦瑶姐，你知道什么是爱么？”
“爱？”云梦瑶正沉浸在酒的回味当中，她这突然一问倒令其微微发愣。也是此时，她方才发觉，今日的沈傲雪与之前大不相同。虽然仍有一股掩不住的孤傲与冰冷，但她那原本冻结的心，似已在不知不觉中，冰雪消融。
“也许就像我和沈大哥吧。”云梦瑶一笑，面泛红晕，“我和他在一起总是很开心，他也是。可当我见不到他的时候，就感觉心里空空的，不停地想他，恨不得长出翅膀，立刻飞到他身边。”
是这样？沈傲雪不禁疑惑。
云梦瑶还处在回想之中，并未发觉她的异样。
不知不觉，沈傲雪已在天山住了三个月。也许她该离开了。毕竟这里不是她的家。可是离开了这里，她该去哪儿？回神王殿吗？那里，是她的家吗？家，她没有家啊。但是，她必须回神王殿，那个人应该还等着她的回答。
“你真的决定了？”云天仍无丝毫的惊异。或许他这种处变不惊，正是沈傲雪佩服之处。
“是，有些事，尽管不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但我还是应该和他说清楚。”
“是谢他对你的抚养和恩情，还是要和他划清界限，分道扬镳？”
“现在，我还不知道。”
“好吧。”云天叹了口气，笑道，“不论如何，都不要草率，凡事，要考虑清楚。”
“嗯。”沈傲雪点了点头，又道，“有件事，不知前辈可愿答允。”
“你且说来听听。”
“傲雪在天山一月，得前辈相救，又受前辈点悟，甚是感激。钦佩之心亦与日俱增。”沈傲雪顿了会儿，才道，“傲雪愿拜前辈为师，但不知前辈可愿收？”
“你一直称老夫为前辈，却不肯叫师伯，老夫便猜到你有此意。”云天一笑，点头答允，“既有徒儿送上门来，老夫焉有不收之理？”
沈傲雪见他答应，心下一喜，当即向他跪下三叩首：“徒儿拜见师父。”这一跪，当真是她生平第一次。昔日在神王殿，她从未向上官瑾行过一礼，更不用说下跪，便是受训之时被打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也不曾跪地求饶。
“好啊。”云天笑着扶起她，“你爹若知，九泉之下，也当欣慰。”
沈傲雪看了他少会儿，道：“大哥那边，就请师父代我向他道别吧。也愿他和梦瑶姐白头偕老，幸福一生。”
“放心吧，你的话，为师一定带到。”
“那我走了。”沈傲雪站定一会，转身向门外而去。
那位见惯世情处变不惊的天山掌门人却是愣在当场，刚刚她转身那一刻，竟然……
竟然是如此干净无瑕的笑颜，一笑倾城……
来时，漂泊一生。
际遇，随风而落。
离去，不见踪影。
消失，了无痕迹。
但是，冰冷之后的融化，就是春暖花开。
她也是如此么？
冰冷之后的融化……
竟然是……
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