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冷淡（1 / 1）
“除夕宫宴，宫中上下都十分重视，殿下，这段时间以来云心姑娘心情都不太好，您还要带她赴宴吗？”
除夕将至，宫宴的安排也渐入尾声，沉瑾这些日子有很多事要忙，并没有在意这件小事，沉昔却忽然过来问他。
沉瑾皱眉：“什么意思？不带她我还要带谁去？”
“我只是听春樱说云心姑娘近来总是神思恍惚，殿下觉得呢？”沉昔问得小心翼翼。
沉瑾沉默了。
云心最近没什么精神，而他又因为事情太多没法整天去陪她，时间久了，两人竟连普通的谈话都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沉昔又道：“其实云心姑娘就是有些心情不佳，但宫宴这种事还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只不过…”他难得吞吞吐吐，惹得沉瑾抬起眼看向他：“不过什么？”
“不过，云心姑娘为人太内敛，一向和府里的人都不怎么交往，她也不肯施威，就算大家都知道殿下看重她，可除了春樱之外，大概没几个真的对她有多尊敬的。殿下不管府中这些小事，但时间久了，云心姑娘总会心里不甚舒服的。”
这话他实在憋了太久，春樱也过来跟他说过多次，今天终于说出来了。
沉瑾没有料到，府里的事他从来都交给沉昔，沉昔也管得很好。现在突然听见这样说，他不由想起云心和田巧玉之间剑拔弩张的关系。
可云心从来都不是一个不合群的人啊？以前和程颖儿、重化语甚至蝶儿，还有医馆里的那么多人，都相处得很好，怎么总和这里的人无法和平共处？
见他沉默，沉昔便又颇有深意地说道：“其实这也怪不得云心姑娘，在这个府里生活不是简单的事。而且云心姑娘和其他夫人也不是一样的人，想的事情更比她们多太多了。”
“有多不简单？”
沉昔笑了：“殿下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沉瑾看着他，他只好自己接着说：“恕我直言，殿下有时候也太…总之对府中的夫人们而言，云心姑娘是个异类，殿下能否懂？云心姑娘能得到殿下的心，这一点足可以让她成为夫人们眼中…排斥的对象，但对云心姑娘而言呢，夫人们又都是殿下名正言顺的夫人，她自然也不能和她们自然相处了。”
沉瑾怔了，这些话这么容易懂，他怎么没认真关心过？他只告诉云心这些夫人只不过是…形式上的，可形式上的毕竟也是存在的，云心真的会如沉昔说的这样想？
“上次侍卫们的事我就想和殿下说了，但后来云心姑娘又去了勍微先生那里，哎也不知道勍微先生那个古怪老人有没有和云心姑娘说什么，总之云心姑娘回来之后就不太对劲了…”
沉昔话未说完，沉瑾已经猛地起身甩了袖子出去了。
沉昔看他去的是花苑的方向，叹了口气，自言自语：“殿下怎么有时候能体贴到人的心底里，有时候又这么粗心呢？”
他说的没错，沉瑾对云心，有时候真的是心底里的知交知己，可有时候他甚至比不上沉昔。
云心正和春樱在院子里扫雪，前夜小雪，还未融尽。
“姑娘，你说这次除夕宫宴，殿下会和你一起去吗？”春樱拿着个扫帚拄着，问一心一意扫雪的云心。
“为什么这么问？”云心也将扫帚拄起来，“你怎么知道除夕宫宴的事？”她又一笑，接着说：“这是每年的惯例？以往殿下都是带谁去的？”
春樱上前给她紧了紧披风：“以前？很多人啊，巧玉夫人，敏儿夫人，蘅香夫人他们都去过。”
“那你呢？”
春樱睁大眼：“我？和我有什么关系？”
云心一笑：“夫人们出门不会带侍女的吗？”
春樱赶紧摇头：“我可从来都没去过，在姑娘之前，春樱从没有服侍过殿下的夫人。”
云心脸上的笑意忽然顿住了，继而她低低一笑：“我并不是你们殿下的夫人。”
这下轮到春樱愣了，她恼得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连忙说道：“春樱失言，姑娘不要生气。”
云心看她一眼又继续扫着台阶上本不厚的雪，“我没有生气，只不过告诉你这件事，殿下要是让我去的话我就去呗，带上你。”
春樱立刻大喜，但，还有人比她更高兴。沉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不远处看着她们。春樱不经意见回头，一看见他立刻惊讶：“殿下！”
云心回头，沉瑾正笑着看着她，上前：“怎么在做这些事？我让人来做就好了。”云心将手里的扫帚递给了春樱，随手擦了擦脸上沁出的薄汗，“算了，这点事情我还做得来，以前也做惯了。”
春樱赶忙插话，带着自豪说：“对对对，姑娘说她以前在山里一个人住，还有好多好多书，好多好多树，肯定经常扫雪的吧？”
云心忍不住一笑：“就你知道得多好不好？”春樱有些不好意思，她在云心面前随意惯了，一时没在意沉瑾，意识到自己失礼，赶紧说道：“殿下，姑娘，到屋里坐吧。”
到屋里坐下，春樱过来上茶，云心才问：“殿下有事？”
“呃，没事，今日无事，就过来看看你。”
春樱察言观色，赶紧悄悄退下了。
“我挺好的。”云心淡笑。看，这些日子一来他们就一直这样不远不近地相处着，以往那些亲密玩笑全都没有了，他甚至都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我过来，顺便和你说一下除夕宫宴的事。”沉默半天，沉瑾还是只想起这句话。
云心定定看着他，第一次觉得他其实是个情商很低的人，当初在重国那个都不知道是不是现在的他。难道人一旦将心思放在了另一件更大的事情上，就会在别的方面变得迟钝？将近一年的时间，他变化太大，当然她自己变化也很大。
“哦，你说吧。”
沉瑾淡笑了笑：“也没什么，除夕宫宴是皇室宗亲的宴席，和以往也没什么不一般，不用很在意。”
云心微笑：“我没有很在意啊，我想带着春樱让她去见见世面，她说她从来都没去过皇宫呢。”
沉瑾微笑：“你和春樱倒是相处得很好嘛。”
云心垂眸低笑：“是啊，和她很好，和别人就不一定了，怎么，这段时间还有人在你面前说我的坏话？你说出来，早晚有一天我得把那帮人全给收拾了。”
沉瑾愣了，云心风轻云淡地喝了一口茶：“别介意，开个玩笑。”
她以前说这样的玩笑话的时候多了，他未觉得有什么不对，但这次就不同了。沉瑾想了想：“关于府中的人，我知道你有些不高兴，我的意思是，你如果不喜欢，我可以…”
云心截断他的话：“千万别，你可以做什么？”她心里本有些想要生气，但还是忍下，平静地说：“她们都是你的夫人，你是他们的丈夫和依靠，我觉得你不应该轻易做什么扰乱她们的生活，我也不应该。”
“不是的，她们都是…”
“都是什么？”云心反问，“恕我直言沉瑾，你不能先利用人家又在你觉得不需要的时候就抛弃人家，这样真的很不应该。”她出了口气，“在这件事上我们大概永远达不成一致，还是不要说了。”
沉瑾又一次沉默了，沉昔的话看来一点都没有错。
发泄完，云心想了想看着他，真想再说一句：你有没有觉得像现在这样的谈论争辩对我们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了？但还是没说出口，这种欲说又不说的感受实在难受得紧，而对象居然会是他。
她还是只好说：“这件事先不要说了，快要到除夕，大家都好好地过年吧好不？”
沉瑾点头，神情不明地说：“好。”
他走后云心如释重负，接着是渐渐袭上心头的自嘲和哀伤，五月的时候他们还甜言蜜语，半年的时间，她虽还可以对他说心里话，他却已经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