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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癸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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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真站在一片夕阳之中,身影拉得很长,偏偏没有宛若神祗的味道,这样也好,总不担心,将来入了地狱,也不用担心他被编错号,带到我找不到的地方。

“韩一俞来过。”封真拉开车门,其实这些不用他做,我们的身份是一样的,“文件在建设路东京银行7号保险箱。”

“动作挺快。”我笑了笑,看向路边那一排车,里面烟雾缭绕,昏暗不明,不知道都是些谁的人,“不过,我们这几天,出去玩玩吧,你有没去过的地方么?”

封真想了想,说,“我去过很多地方。”

“玩过的地方呢?”

他又想了想,大脑里应该幻灯片一样地闪现着各样场景,后视镜里,我们眼神相碰,夕阳余晖依旧撒着金沙,柔和如同流水,“没有。”他说。

我们翻着中国地图,一个一个地方打勾,最后去了苏州,我的家乡。

十五岁之前,我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吴楚之地,小桥流水。

封真站在披萨店门口,我便进去买了一个出来,这里的食物口味偏甜,他并不挑剔,只是疑惑地看着我,意外我为什么没有买一个,我便掏出空空的口袋给他看看,里面只有几个硬币,“刚刚发现,路上遇到了一个贼。”

封真点了点头,披萨分我三分之一,他这样不惊不乍,倒是叫我几分失笑,“封真,我们没钱了。”

“我们一直没什么钱。”

他说的是实话,不过还好,住处提前订好,不至于以前那样露宿街头。

我洗了澡,封真就站在门口,给我装上假肢,随后把我抱起来,放在沙发上,有时候真怀疑自己的体重,少了一条腿之后轻成了一个小孩子,他便会如此喜欢抱来抱去,而自己,也如此习惯被抱来抱去。

坐下来才发现房间多了一人,捂着手臂坐在地上,一副疼痛难耐的模样,再看看桌子,钱包之类的零散打开,东西都摆了出来,“这是那个贼?”我坐下来,倒了杯茶水,好以暇代地看他,这贼倒是生得俊秀,像是个高中生,完全不像个贼,这样看来,画皮难画骨,还是很有道理的,“你为什么偷我东西?”

可能我这个问题太傻,他以一种很微妙的眼神看我,又看看冷冰冰的封真,立即缩回脑袋,自言自语,“我为什么要偷你呢。”

一般这样技术的孩子,总是有人带着的,“你师父还在么?”

“啥?”他装愣,不过我只是眯着眼睛笑着,不动声色,这是我慢慢学习来的眼神,在医院,应该算上是看着病患的眼神,封真便直接踩上他的一只手,小贼还算个实务的,毕竟这是他吃饭家伙,马上咿咿呀呀叫着,“我想起来了,师父有两个,你要找哪个?”

“喜欢算命那位。”我取了个小戒指戴在小贼手指上,说实话,小贼的手和我生得挺像,职业的手,灵巧纤细,上面的小钻石闪闪发光,没有暴殄天物,见他一副买了换钱模样,好心提醒,“好看的东西就是在一起的,都取下来,就会一起不好看了。”

我的声音充满爱美之心,他却几分发抖,到底是个孩子,我扶他起来,顺便摸摸他的手臂,将脱臼的肩膀接上,这孩子也是个有出息的,疼得直咬牙,不发一声,赞许地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这节课我帮你师父上了,回去可以与你师傅说说,我们明天见。”

他点了点头,不敢看我,封真拎着小鸡一样将这孩子拎出去,关上门,扣上保险锁,“东西不少。”他说完,便直接进去洗澡。

我整理着钱包,东西确实不少,只是,钱包被换了,尽管表面的划痕都一模一样。

钱包内壁,写着名字,这是我的生活习惯,许多熟识我的人都知道,只是,偏偏这个钱包的名字,是纪子晏写的。

名字是周时雨,不是周时。

偷我钱包,只为换下钱包。

不知是谁,设计漫长,如此用心良苦。

第二天中午,无聊地看着新闻,便是牧原董事长出去旅行,一块石头山顶落下,砸他头上,不治身亡。

牧原就是韩家产业。

董事长,名义上和法律上都是韩一俞父亲。

真是个不错的消息,就是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不过也好,我和封真都在这边晃荡着,不会被怀疑。

韩一俞打电话过来,声音依旧平静,不过几分沙哑,估计忙得够呛,丧事总是叫人疲惫,比接受人死不能复生还要疲惫,“收到匿名信。”

“血书还是死耗子?或者达芬奇密码。”我的语气好得有些肾上腺激素过多,不过影响不到这个人,“白纸黑字,这是送我们合作的见面礼。”

“你心里有人选?”

“有你的指纹。”

我沉默片刻,计算着这是不让我回去,还是想把我玩死,明显后者更多一些,“我钱包被偷,上面都是指纹。”

“我大概有人选。”

“我也是。”

只是,不知道谁的是对的。

本来想着浑水摸鱼,不过明显,有人在想着洗牌。

聂元申么,我俯视着外面的烛光小船,雨水淅淅沥沥,颇有雨打浮萍飘摇不定的浪漫。

他还不至于有这样的魄力,要是和季夏威混在一起其实也难说。

狼才虎狈,天生一对,这才是最叫人胆怯。

季夏威,季夏威,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时间大概三点,那个小贼进来,挺准时,不多不少,我看着他,正想着怎么叫,他便是好学生似的自我介绍,“小老板,我叫楚风。”

小老板说的应该是我。

看他那俊秀模样,又配上这杨柳柳依依的名字,我点了点头,“你很适合这个名字。”

楚风一副那是模样,推着我的轮椅往外走,封真并没有拦着这人,叠着毯子盖在我腿上,他总是会对一些技术高超之人几分包容,尤其这人还在他眼皮子底子下偷了钱包。

这是个聪明的孩子,对于我今日一直坐在轮椅上,并没有问太多,倒是对于一起挤着地铁表示很意外,“以为有车蹭呢。”

我笑笑,指指前方一个男士,廉价的西服,配上一丝不苟的发型,其实还真有几分那么回事,“去帮个忙,顺一下手机。”

楚风说了句好嘞,便过去了,我正要和封真说什么,这孩子已经回来,到我一旁,笑得讨喜,封真颇为赞许,拿过手机,联系人看了一遍,一分钟后,通报下站,楚风低语这老式翻盖换不了几个钱,我瞥他一眼,“那就帮忙放回去吧。”

“吃进去的哪有吐出来的。”他在我面前蹲下,“干我这行,这样子会触霉头的。”

此时光亮一片,下一站即将到达,我摸摸他的头,“那就不做这行。”

他微怔一下,调皮俊秀的脸便是僵住的模样,“你能让我不这样活着么?”

“我可以不看你的以前。”

“听着还不错,”他又恢复平时高中生模样,俊秀乖巧,起身,放手机回去。

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比如,如果,那么。

现在,那么的结果,就是叶霖。

这是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名字,他是我年幼时候玩伴,只记得喜欢打人,是个脾气不好的,最近这个名字,也只是在韩一俞的董事名单里面见过。

报复么,我想了想原因,有一条摆在明面,为了叶家,不过我动的那点只是一个南方叶家的分支,若是真在意,那时候就应该动手。

那么第二条呢,真是想不到。

既然想不到,我也就不会想下去,总之,到一定时候什么都会知道,不用着急。

半仙住的地方挺半仙,小桥流水,白墙黑瓦,灯笼黑黑红红,门口一株老槐树,招魂勾鬼。

“二师父。”楚风上前敲门,门是老木门,看不出具体颜色,吱吱呀呀地自动打开,“二师父。”

依旧没有人答应。

封真眉头轻皱,警惕地看向两旁的路,“有人在看我们。”

“这边是人家地盘。”我拿开毯子,起身,腿还是隐隐作痛,这几日阴雨天,南方湿热,总是疼痛的很,不过也没什么后悔,因为废掉的小腿在时,更是疼痛,封真收了我的伞,两人便是打着一把大黑伞进去。

这是不大的庭院,月季花开,落了一地,清香淡雅。

屋子里不少神神鬼鬼的东西,我看着那四腿长桌,一页长幅展开,上面字迹未干,写着静水流深四个字,清俊飘逸,遒劲有力。

我取出小头目的批字,上面便是五个字,恰恰有时无,准确概括他的一生。

封真对比完字迹,点了点头。

楚风还在上面叫着二师父,脚步声一阵一阵,我已然知道,那位半仙,已经不容易找到。

一个人,想把自己藏起来,真的太容易。

静水流深,说的,可是谁呢?

我回酒店,楚风也要跟过来,“你说可以跟你的。”

“等你处理完事情。”

“小老板,我有什么事情?”他挺无辜,封真便直接一个手刀下来,那孩子机灵,一下子躲着我身后,“我想起来,确实有点事情。”

“你拿走的,正好是我的礼物。”我告诉他。

这件事情,便是我的钱包。

至于他能不能解决,看他的能力,这是一项入门考试。

我欣赏他的才华,但是,才华总是不与人品挂钩,因为,我接触的人,大都如此。

酒店二楼有婚宴,一时兴起,我便去看看。

年幼时候我喜欢婚宴,传统的,西式的,看着两个人一步一步走向殿堂,万众瞩目,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长大之后才发现,许多如同悲剧,惨惨收场,草草了事。

这世界上,最可爱的话,便是那句,“I do。”

最可恨的话,莫过于也是那句,“I do。”

真是个矛盾的世界,然而我依旧祝福。

有人到我的轮椅旁,封真的气压蓦地低起来,这似乎是他的本能,来者不善,来者强悍,都会勾起他这原始的本能。

眼前这人笑靥如花,礼貌盎然,紫色西装勾勒华美身姿,压不住眉宇间的痞气与傲气,这张脸与记忆里那个小孩,慢慢重合,烟酒味和谐醇厚,他自我简介,“小先生,我是叶霖。”

他只叫我小先生,一副初次见面,又不是初次见面的模样。

我伸出手,与他相握,“叶先生,我是周时,很意外见到您。”

他会的,我自然也会。

棋逢对手,总是要对上一局,要么杀生,要么成仁。

但是他说,“我的父亲,想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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