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吴八公子(1 / 1)
伤感既多,美娘身体便感虚弱。
牡丹见美娘心绪不佳,便劝说道:“姐姐,你看,清明节届,家家扫墓,处处踏青。你连日游春困倦,身子骨又七病八灾的,你趁机闭门谢客,休养几日。”
“妹子,我有一桩事。自去年秋季以来,我因许多事缠绵,多日不曾近文墨,增了许多铜臭。你如此说,倒勾起我这桩心事来,我今日便分付丫鬟们,一应客来,都与我辞去,我也静静心,写写经、作画读书罢。”
牡丹自去陪客,美娘便闭了房门,焚起一炉好香,命丫鬟摆设文房四宝。磨得墨好,方欲举笔,只听得外面有人吵吵闹闹,
“王美娘,你这个□□,你给我出来!”
福州太守吴岳那宝贝儿子吴八公子在外叫嚣。
这吴八公子新从父亲任上回来,吴太守在任上搜刮民脂民膏,除了山水带不走,恨不得将郡里金银都铸成金锭银锭全部带回临安。
因此,这吴八公子广有金银,平昔间喜欢赌钱吃酒,在三瓦两舍走动。他回临安郡来,闻得西湖边有位美貌赛西施的花魁娘子,垂涎三尺,非止一日,因此,屡次遣人来约。
王美娘听人说过,这临安郡的吴八公子出了名地爱吃喝嫖赌,样样在行,一件正事也不做,死活也不肯相接,托故推辞,屡次不受约。
吴八公子见遣人来约,事不谐,发狠亲到王九妈家几番邀请。
见王美娘只是一句话:“不见客”。
却不知惹恼了蛮横的吴八公子,他自思自己在父亲任上,那些粉头,谁不是上杆子地巴结他?咦,就是那些官伎,容色稍冷淡些,自己一个眼色,对方就顿改眼色,曲意奉承,哪里有这样低三下四,几次三番都请不来的。
不过,这吴八公子游戏既多,几次请不到王美娘,便一时抛在脑后。
谁知,清明节前,见春景正好,吴八公子动了雅兴,欲游西湖。
“嘻嘻,公子,今日游西湖,不由得不请那花魁娘子,人都道她赛西施,这西子湖不就因西施艳名而起么?怎能没有佳人在侧?”
“公子请不来花魁娘子嘛。要我说,这种小粉头,公子您是太给她面子了。她若是胆敢不听您的,您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抢来!”
他家里仆从飞扬跋扈惯了。
吴八公子一听,动了兴,兴冲冲来接美娘游湖。
王九妈为难地说道:“公子,美娘今日真是身子不舒服。要不,我让牡丹陪您去?”
吴八公子一使眼色,那狠仆怒冲冲走到美娘房前,只见房门锁闭。
“今日贱体有恙,请客官担待。”
见美娘闭门谢客,那些狠仆何曾见过这等景况,砸古董、摔椅子,就在中堂行起凶来。
“莫说是花魁娘子,就是天仙娘娘,竟敢不赴约,真是反了她了!”
一个狠仆拍门道,“王美娘,你开门!你们这些污烂臭的小娘,自以为躲在房内,把房门反锁,支吾客人,只推不在。你这些下作手段还骗我们家公子?”
另一个狠仆厉声道:“小粉头,你去打听打听,花街柳巷谁不知道我们吴八公子的名号?那老实的,就被你们这些臭烂粉头哄过了,这些套子,怎地瞒得了我?”
说罢,一个高壮的仆从吴三狗扭断了锁,一脚把房门踢开。
“啊哈,就知道你这粉头在屋子里躲着我们家公子!”
美娘听到外面吵嚷,想躲避时已经来不及。被那吴三狗抓个正着,狗仗人势,看自家公子臭骂起来,不由分说,牵着美娘的左手,又喊叫着让另外一个家人牵着右手,从房内直拖出房外来。
吴八公子见状,气焰更高,口中兀自乱嚷乱骂。
见王九妈欲上前陪礼解劝,一脚将王九妈踢开,正踢在王九妈肚子上,九妈疼得蹲在地上,不敢则声。家中大小,躲得没半个影儿。牡丹气得身子直抖,也被人推搡了几次,腊梅、桂香探头出来望了一望,就连忙转身紧闭房门。
“慢着!明日再来!”
一群人将屋子砸个稀烂而去。
“姐姐,莫若我去对韩衙内说?”
“牡丹,韩衙内处不要提起,难道那吴八公子当真在天子脚下随意行凶不成?”
吴八公子可果真是个流氓了。
第二日,再带仆从前来。
吴家狠仆这下直接闯门而入,一下子牵着美娘就跑,不管她弓鞋窄小,往街上飞跑。
吴八公子在后,扬扬得意,口中不住得说道:“你这小娼妇,老子给你脸面,你竟作威作福到老子头上来了。”
直到西湖口,吴家狠仆将美娘拖下了湖船,方才放手。
美娘下了船,对着船头,掩面大哭。
吴八公子见了,一屁股坐在一把交椅上,朝外而坐,眼也不看美娘,气忿忿地说道:“你扭过头来!”
美娘只是放声嚎哭,哭得声嘶力竭,其声之大,惹得两旁湖船的人不住地侧目。
吴八公子见美娘毫不理会,一面分付开船,一面不绝口地骂道:“小贱人,不受人抬举!”
船至湖心亭,吴八公子分付摆盒在亭子内,自己先上去了,却分付家人:“叫那小贱人来陪酒!”
美娘抱住了亭子的朱漆栏杆,死也不肯去,只是嚎哭。
吴八公子雷霆大怒,自来扯美娘。
美娘死也不肯去,狠命抱住栏杆。
吴八公子大怒,教狠仆拔去簪子。
美娘蓬着头,跑到船头上,就要投水,被吴三狗等几个人扶住。
吴八公子道:“小贱人,你以为你撒赖,我便怕你不成!你现在便是投湖死了,谁来理睬你这粉头的死活,哼哼,我就看着你有志气投湖死了,倒干净了我的眼睛。”
美娘听了这话,便回说:“我今日便是死了,看你怎生区处?”
吴八公子道:“你死便死,即刻就死最好。”
说罢,他自分付移船到清波门外僻静之处,一篙子撑开,再向湖中而去。
又气愤愤嫌没粉头没乐趣,就又命人返回王九妈家自又去载牡丹了。
牡丹无可奈何,只好前来。
吴八公子见牡丹一般身量高挑,容色虽比美娘差些,只是一个琼瑶鼻,一口糯米银牙,实在惹人喜爱,倒把气去了好些,也不顾美娘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