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四、铁匠铺子（1 / 1）
转眼过了几日。
瑶琴本没料到秦重会来找自己。待到过了几日，秦重又来铺子里买油的时候，看到瑶琴站在铺子正中大声读着一首诗。
秦重听到瑶琴清脆的声音。
“朱帘寂寂下金钩，香鸭沉沉冷画楼。移枕怕惊鸳并宿，挑灯偏恨蕊双头。”
真是好听，秦重心想道。
莘掌柜也刚刚将油称重，找了零钱给秦重。铺子里成日人来人往，瑶琴只像往常一样，不大理会来往的客人，只全神贯注地念着这首诗，全然没注意秦重在柜台前站着。
秦重正准备走过去跟瑶琴说话，却见铺子里进来一个身着鲜衣的同龄男孩子，笑嘻嘻地与莘掌柜作揖。
“崔小子，你怎地装出这样一副大人样？还作揖呢。”莘掌柜看到崔小子这滑稽的样子，不由得笑道。
“莘伯伯，我来找瑶琴妹子出去玩耍。”
秦重一看这个男孩子衣着华丽，再看看自己一身布衣布衫，心里自惭形秽起来。心想，瑶琴和这个“崔小子”才是一路人，自己家境不好，来找瑶琴玩耍，瑶琴未必记得自己，也未必愿意跟自己出去玩耍，还是拿着小油桶就出去吧。
那装出大人模样的崔小子本名叫崔强，跟瑶琴同在一间村学里读书。因天性顽皮，没少被夫子训斥，崔强既生得皮，就根本不把曾经遭遇过的打手板、吃枣儿放在心上。吃枣儿，就是凿爆栗喽。
崔强的爹在东鸡儿巷开着一间钢铁作坊，主要是供给城内各大针铺的针灸用针、缝衣刺绣针，还有家家户户都要使用的切菜刀、剪刀、锅釜、耕具。崔强的爹天性乐观，崔强从小也养成了乐天向上的那一股子性格。
今日夫子有事，让学生们回家。
见瑶琴要与同窗去玩耍，爹娘一向娇惯这个宝贝女儿，就爽快地答应了。得到莘掌柜的允许，崔强和瑶琴就兴冲冲地出去了，要一起到汴河旁一个小支流处垂钓。说是垂钓，其实远没有大人垂钓那般雅兴，不过是从铺子里买来钓线，又从泥地里挖些蚯蚓做钓饵。
钓钩嘛，自然是从爹的铺子里让爹给现打造的。
“琴儿，我这只钩子绝对是天下无敌的钩子，结实、硬，嘿嘿，只要一把这活蹦乱跳的蚯蚓放在钩子上，扔进水里，那些鱼儿就纷纷上钩了！”
“强哥哥，你真会乱说。夫子说，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他的钓钩可是直的呢。”
“嘿，那是夫子骗咱们的，觉得咱们是小孩子，好骗。我说啊，姜太公准没钓过鱼，直钩子，没蚯蚓，哪里会有傻乎乎的鱼会上钩呢？”
崔强极会挖蚯蚓。尤其是恰逢一场阴雨绵绵的秋雨之后，由于泥土浸润了雨水的缘故，蚯蚓纷纷从泥地里逃出来，或爬或卧。看着松松鼓起的一堆儿泥土，只要用硬树枝挖开，定能挖出小蚯蚓来。
崔强不到一个时辰已经挖了很多条蚯蚓，那些蚯蚓很是顽强，即使不小心挖断了，还能存活很久。
崔强将蚯蚓存在一个小罐里，他带着瑶琴就到河边去了。两个人手牵着手走了很远的路，瑶琴并不觉得累。
这条小河水面不甚宽，水波不兴。河边垂柳很多枝已经开始枯黄，还有一些树枝尚且碧绿碧绿，远远看去，便是碧玉般夹杂黄花间了。
这时还是上午，阳光照射在水面上，水面上波光粼粼。这时阳光还不甚烈，手伸进水里，一股暖意从手指传到手腕，慢慢地，又觉得一种凉意泛上来。水面十分洁净，手一拍打水面，水花就四溅开来。
崔强将蚯蚓穿在钓钩上，猛地将钓线扔进水里，拿着竹钓竿坐在水边。看到瑶琴不停地玩水，白生生的手指头上沾满水珠子，不由得笑起来。
“强哥哥，几时鱼儿能上钩呢？”
“琴儿，别急，你一大声说话就会把鱼儿吓跑的。”
这条河是支流，沿河走的人不多，很少有人会注意这两个玩耍的小孩子。
水面有时微微动一下，瑶琴就会拍掌大叫，崔强急忙摆下手，让瑶琴止住喊叫。
约莫过了一顿饭的功夫，水面不停地冒起泡泡来，崔强猛地一扯钓线，一尾小鱼被拽出水面，崔强将小鱼扔到草丛里，正在摘花的瑶琴赶忙跑过来看。
“强哥哥，果真调到一尾小鱼了！”
“瑶琴，好了，看看小鱼，咱们就回去吧。这一上午的时间一会儿就过去了，你爹妈肯定着急等你回去了，我爹也等着我帮忙。”
回来的路上，瑶琴兴高采烈，一直跟崔强谈论着刚才钓到的那条小鱼。这条小鱼现在躺在小罐子里，在清水里快活地游着泳。
经过东鸡儿巷，崔强就先回家了，他把小铁罐子送给瑶琴，自己进铺子里看爹打铁去了。
瑶琴一个人回家去，离清波巷还有半里路的路程，她看到前面一间铺子前人头攒动，就好奇地凑上前去看热闹。
那是一间新开张的冠子铺，有许多新鲜样式的冠子，很多人挨挨挤挤在选购。
“咦，那不是那天来家里的小哥哥么？”瑶琴一时想不起秦重的名字来。
她调皮地跑上前去，挤进人群中，在大人的腿间挤来挤去。
“喂，小哥哥。”
秦重正在看热闹，忽然感觉有人在他的肩膀上狠狠地拍了一下。他刚想发怒，扭过头来一看，原来是莘家六陈铺的瑶琴，就笑起来了。
“瑶琴妹妹好。”
“小哥哥，你在冠子铺前做什么？这都是女孩子和小娘子们、妈妈们看的。”
“瑶琴妹妹，我娘以前最爱看冠子铺，可是我家里没钱，妈很少买。”秦重边说，边从人群里和瑶琴一起挤出来。
“小哥哥，你娘怎么不一起来？”
“我娘过世了。”
瑶琴听罢就不言语了。
“瑶琴妹妹，没事，我娘过世的时候我心里难受，现在好多了，想起娘来，我也只想她的笑模样。”
秦重边说边和瑶琴一起向清波巷走去。
“你刚才在铺子里念的是首什么诗？”
“哦，你说的是那首《闺情》么？”
秦重听罢，半响才说道：“你们小小年纪，就能吟诗作对。可惜我读书晚，爹说，我略通文墨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