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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十四

半响过后，叶小钗抬起头，从素还真唇上离开，看着他微红的面颊和闪闪发亮的眼，心中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安定，箍住腰身的手不肯松开，紧紧将他抱在怀里。

雪越下越大，渐渐的在两人身上堆了一些，叶小钗身体滚烫，虽然站在大雪中，也并不觉得冷。

心如擂鼓，却并不是让人心慌意乱，而是与对方的心跳和鸣，素还真靠在叶小钗胸前，微微闭上眼，并没有像上次一样挣扎，而是享受现在难得的静谧。

两人都没有开口询问什么，仿佛一说话就会打破现在难得的氛围。

素还真听着他的心跳声，开始认真思考与这个人的关系，自己显而易见是对他有情的，不管是老套的一见钟情或是误打误撞，在被拖着进将军府，一眼看到躺在床上的那个人如此虚弱的模样，看着他充满依赖和纯真的眼神，心底就柔软起来，不然也不会在危急时候，做下如此重要的决定，宁肯放弃自己修行多年的仙道，也要将他从鬼门关救回来。

苦境各种流派众多，其中修道者甚众，又分为天道与仙道，其中仙道又分剑道人道等等，各自修行的方式也有所不同，他所修行的是仙道，强调清静无垢，冷情无波，心绪如深水，不得轻易动心动情。

他自小在山上呆着，甚少见人，平日打交道只有常照顾自己的屈叔和几个师门的人。一心只对修道和医药感兴趣，就算下山历练多年，遭遇过许多事情，却从未有过感情上的波折，不然也不会轻易放弃在中原经营多年一走了之，到樊城，也只是出于换个地方玩耍的心思，从未想过会有如此际遇，对这种心底的悸动自然不知道如何应对。

为他放弃仙道，值得吗？屈叔问过自己好几遍，可是这种事情，哪里有值不值得的说法呢？想做，就做了，自己下的决心，后果也由自己一力承担，又何必强加给别人枷锁？

眼前的这个人，怀抱如此温暖，就算只有片刻时分，也是让人迷醉。

许久之后，素还真头埋在叶小钗怀里，闷闷开口，时间不早了，屈叔会担心，回去吧。

叶小钗低说了声好，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似得将他从怀中松开，考虑到素还真穿着普通鞋子，现在还在下雪，山路滑溜，唯恐摔倒，便又将他抱住，披风拉好，一路轻功赶到城门，此刻虽然天还未亮，可城门守关的人依旧还在，精神奕奕的值守，见风雪中叶小钗抱着一个人走了过来，有些疑惑的互相看了两眼，也不多问，打了招呼便放任进去了。

进了二道城门，素还真便挣扎着从他怀里下来，站在地上剁了几下脚，他虽然带上了披风兜帽，可还是听到了叶小钗与小兵的对话声，耳朵都有些红了，现进了内城，要是被熟人瞧见了可不好。

他跟叶小钗也都算是樊城知名人士，普通老百姓都认识的，若是被瞧见了，估计不到一天全樊城的人都知道他俩关系匪浅。

只是此刻两人还并未正式确定彼此心意，再加上因为叶小钗失去那段记忆的关系，总有个芥蒂，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

我送你回去，叶小钗陪在他身边慢慢走着，两人安安静静的走到素家宅子门口，素还真抬起头看他，伸手拂去他头上的雪花，两人对视了一会，叶小钗突然笑了，伸手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贴住，他生就一张威严沉默面孔，这一笑，眼底温和清朗，仿佛一阵春光，让人心动不已。

素还真收回手，几乎是逃走一样立刻推门进去了。

叶小钗看着他进了门，转身离开回将军府。

素还真进门之后才发现自己还披着叶小钗的披风，手里拿着他的伞，刚想追出去还给他，人已经不见。

呆了一会，默默的走了回来，将披风脱了挂好，又将伞撑开摆在廊下，甩脱有些湿了的鞋袜，换了家常衣服，在桌边坐了下来。

屈叔安安稳稳的坐在矮桌边嗑瓜子喝茶，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便说，怎么，又跟叶将军混到大半夜才回来？

素还真脸唰的红了，掩饰什么一般喝了一大口茶，闹别扭一般的开口，瞎说什么，我只是出去看雪景了。

是的，看雪景看到城外面去了，你的衣服鞋袜上居然一点泥土都没有，也是难得。屈叔非常犀利的揭穿他的谎言。

素还真正在喝茶，差点被呛住，你怎么知道的？

他大半夜的抱着你在屋顶上过去，我又不是瞎子，怎么看不到？屈叔瞪他，见他脸红的不行，叹了口气，也不故意激他，只说，你打算怎么办，莫非真要跟他混到一起去？

素还真抓了一把瓜子慢慢剥，随后一把丢到嘴里，像一只松鼠一样开口，谁说一定要跟他混到一起的，他有他的事，我有我的事，就算真决定要在一起，也不必捆绑着。

你倒是想得开，屈叔下定决心不再管这两人，打着哈欠去睡了，留素还真一个人在偏厅里看书，只是他看一会书，就有些晃神，似乎还在感受彼此心跳一般，静悄悄的脸红了。

新年之后的几天，吃了节令食物，又有左邻右舍并以往的患者上门来祝贺，管理处和将军府也派了人前来。素家宅子一整天倒是没停过，人来人往，倒是没消停过，素还真自然也没空再去想别的，直到破五，才安稳下来。

又过了一阵子，便是十五了，依旧是要开灯会，去年灯会的时候，被叶小钗的事情闹的大家都没心思，今年因为下了好几场雪，又经过两三年慢慢的休养，樊城的老百姓心里也是盼望着有个什么节日能热闹热闹，管理处便联合将军府，思量着怎么大办一下，让大家都热闹开心。

灯会是必须的，又敲定从远处请了戏班子来搭台子，开办集市，让老百姓自己乐乐，延后关闭城门时间，方便部分邻近村落的人出入，只是巡查方面却是一点都不能放松的，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加强。

灯节当天，外面十分热闹，敲锣打鼓，各色花灯挂了满满一条街，周围全是各种摊贩，吃喝玩乐的都有，吆喝声不绝于耳，众人嬉笑打闹，又有小孩子在人堆里穿来穿去，吵着要吃的。离素家宅子不远的地方搭起了戏台，戏班子是大班，请的都是中原来的名角，头面装扮无一不是精致华丽，极尽美艳，水袖一甩，眼波如水，身段窈窕动人，一开嗓，在夜色中十分婉转悠扬。

素还真靠在廊下听了一会，屈叔端着茶盘过来，问，你不出去逛逛？素还真摇摇头，外面是热闹，只是人太多了，况且今夜巡查的人就比以往要更慎重，还是在家听听就好，也不用去凑这个趣。

崎路人也走了过来，端着一盘干果并各色零食，这个时候他本应该也去外面守着，只是怕素还真在家呆着无趣，又见一切都按照准备好的进行，并不需要格外看顾，便偷懒跑来陪他。

几个人在廊下坐着，一边听着远处传来的声音，一边喝茶聊聊天，屈叔回厨房准备些东西，素还真一边听着一支寄生草一边发呆，伸手去摸盘子里吃的，一不小心跟崎路人的手碰到，素还真倒是没什么，崎路人却仿佛被烧着了一般迅速缩了回去。有些心跳加速的看着素还真，素还真却仿佛没有察觉似得，依旧神游天外。

樊城毕竟是边城，很多东西都办不来，虽然交通已经开始恢复，可路上被雪水覆盖的土地难走的很，许多物资还过不来，大部分都靠着本地农户自己提供和一些存储，将军府也无私的拿了好些东西和银钱过来，也盼望着大伙一年刚开始能高兴高兴……崎路人絮絮叨叨的说好些话，偷偷看了下素还真的脸，见他终于有点回神，蓄意引他说话，中原地带想必对这些节日看的更重，不知道还有些什么好玩的？

素还真抬头看天，还有什么啊……大概就是放河灯吧，江南一带小桥流水，游街之后会将手制的小灯放到小河里，写上许愿的纸条，沿着河水流走，希望自己的心愿能实现吧。

放河灯啊，崎路人抓抓头发，这个倒是不好实现，樊城取水多半都是从深井中获得，并没有河流什么的可以拿来放灯，城外倒是有，不过路途遥远，现在也水浅，估计放不了。

素还真歪过头朝他一笑，他今天穿的一身水蓝衣服，又怕风，批了件浅色外衣，腰带上用浅色丝线绣着莲花花瓣，又点缀着蓝色丝绦，绑着常带的莲型玉佩，头发用一根发带松松束在脑后，发带上也坠着流苏和小玉珏做装饰，偏头的时候头发滑落在胸前，越发显得他人如美玉，廊下挂着的灯笼映照在他身上，他眼中灿若星辰。

入乡随俗啦，不必替我多想。

崎路人有些高兴，兴致高昂的样子，若是以后有机会，一定也要和你一起去放河灯。见见这难得的景象。

那是自然，若有机会，一定带你去领略一番风光。

说定了哦？骗我是小狗。

骗你是小狗。素还真大笑起来。远远的传来唱曲儿的声音，又有小孩子一路举着花灯跑过，似乎还能闻到冰糖葫芦的糖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