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头七之夜(1 / 1)
跨进院门,柳云清一把将身上的麻衣扯了下来。
“拿去烧了!”
“公子,可今儿才头七……”
跟在他身后进门的小厮忙捡起被扔在地上的麻衣,哈巴狗般跟在他身后念叨,“这衣服,后面还用得……”
“混账!”
回身利落地一脚狠踹于小厮胸口,只把小厮踹得飞出去丈远。
“狗东西!让你烧了你就给我烧了!”
负手立于台阶之上的柳云清阴冷地指着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小厮,“你是觉得本公子这‘儿子’做的还不够是怎地?”
“没!没!爷!公子,小的不敢,小的不是那个意思!”
被踹的小厮忍痛爬起来膝行几步来至柳云清脚下不住地磕头,“公子息怒,公子息怒,小的这就去烧…烧了…烧了!……”
“滚!”
又是毫不吝惜地一脚。
“是!是!”
小厮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屁滚尿流地往院外跑去。
“等等!”
“公…公子…还…还有…何事?”
胆战心惊地回首,但见一脸阴鹜的柳云清又从屋内的暗影里闪出了身子。
“府里的南疆舞姬呢?让她们好好准备准备……”
柳云清一半身子隐在檐下的暗影里,一半身子暴露在西斜的阳光下,嘴角挑起一抹意味深长的阴笑,“本公子…今晚要好好消遣消遣。”
……
入夜的柳府少了和尚诵经的嗡嗡声,没了真真假假的哭泣声,素白一片的府邸在清冷的月光下一片肃杀。
虽然已是春暖花开,入夜的风仍然寒凉。柳云清的院子如柳府别处一般白纱垂幔,月影飘飘。只除了——
一行红衣舞娘步伐轻快,身姿摇曳,衣着暴露,蛇一般灵活的腰肢来回摇摆,在柳云清直勾勾的注视下卖力地展现着她们曼妙的身姿,娇好的翘~臀,以及细长匀称的大腿……
“你们问前几日伺候完公子便失了踪影的那几个同伴啊……她们啊,她们是被公子送到宫里去了!”
“嗯嗯,是呀,是呀!宫里多好啊,可以跳舞给皇上看,若是运气好被皇上相中了,那不就一步登天了吗?!”
“什么?今天啊,今天也…一样…吧。跳得好的,好的...大约也会被公子送去宫里吧……”
傍晚来后院传话,要她们准备准备的小厮这一席话,令这些南疆舞姬个个如食了春~药一般,使尽浑身解数在柳云清面前千般娇媚,万般浪荡。
可那传话的小厮——此刻却躲在院子转角的旮旯里,面露悲悯地打量着院中一众舞姬,嘴里不住地呢喃“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
累了一整天的柳崇正刚洗漱完毕躺在榻上长舒了一口气,忽然听得远处隐约有乐声阵阵。
“老福呐~”
他无力地抬抬手,问摸黑从外间进来的福管家,“我怎么…听着有喜庆的乐声?”
福管家闻声侧耳。
“老爷,”
一刻后,福管家犹豫着道,“兴许是隔壁哪家府宅办宴席吧。”
“哦!~”
“老爷快睡吧,累了一天了,明个儿还得早起呢。”
“嗯,你也去……不对!”
福管家长吁一口气正准备退下,忽听柳老爷一声怒喝——“这个畜生!!!”
一把掀开薄被连外衣都顾不得披,柳崇正踑着鞋大步往柳云清的院子赶去。
“老爷!老爷!”
抱着柳崇正外衫的福管家追在后面一路小跑。
“这个畜生,偏要跟我对着干是不是?!”
柳崇正走得飞快。
“皇上那里我才刚含混过去,这才刚刚头七,这个兔崽子就笙歌燕舞起来了!回头叫人再传到宫里给皇上听到了,这个畜生!......”
“老爷,您慢点,慢点......”
“我看他是非要将柳家折腾完蛋才罢休!好!好!......我这就让这个畜生知道,到底是他亡我柳家还是柳家亡他!”
福管家跟在柳崇正身后一路跑,本想劝住柳崇正,无奈年纪大了,这一路紧跑累得他上气不接下气。
“老爷消…消火,公子他…他并不知情,这些误会,老爷跟公子讲…清楚,公子他…自然会理解老爷......”
福管家是服侍了柳家三代家主的老人了,早就将柳家当做了自己家,他哪里容得下柳家父子闹矛盾,虽说跑得几乎脱力,却仍不忘尽量和缓这对父子间的紧张。
“说清楚?!”
走得正急的柳崇正忽地脚步一顿,回身望着佝偻着背呼哧呼哧直喘的福管家一声叹息。
“这可是皇上的秘辛!当初从云涯县带着乌桃儿回景安时,我们天~~朝与南疆的关系尚算和睦,皇上且不敢将心仪乌桃儿之情公之于众,将她寄于柳府,不正是皇上的无奈之举吗?皇上自是知晓,我们□□从来不齿南疆,更是瞧不起卑贱的南疆舞姬。以皇上的天子之身都护不得乌桃儿周全,更何况现在......”
柳崇正仰头望天,漆黑的苍穹中月影绰绰,淡云漫漫。
“眼看着南疆步步紧逼,眼下都快与我们打起来了,皇上他自然更不愿有人知晓他与南疆乌家私底下的这层关系。我不告诉清儿,对他只有好处啊!”
明灭的月影中,柳崇正瘦削的身子微微佝偻着,无限疲累。
“我何尝不明白,那日乌桃儿在皇上面前贬低辱骂我,原是为了护我。可谁想却被清儿无意听了去,反误以为是……哎!~哎!~”
“乌夫人心思机敏,对老爷的关心爱护老爷亦是心知肚明,如此乌夫人也可瞑目了!”
“老福,那日清儿顶撞我的那几句话其实说得在理。我柳崇正一生仕途显赫,终日在宫中奔波劳碌,这么些年来,我身边的女子我却一个都对不住呐!”
“这也怨不得老爷您呀。皇上整日浑浑噩噩,除了寻那长生不老的丹药,便是找那滋阴补阳的女子,天~~朝上下大小事务这般繁杂,哪里少得了您呀?!您这是顾了大家舍了小家啊!”
“我原想着,斯人已逝,活着得也不容易,何必冤冤相报。可…可乌桃儿她……”
“哎!~老爷,夫人也算血性女子。当初答应跟着皇上回景安,便是听皇上说要将她安置在咱们府里。老福我也是活过一甲子的人了,识人断物的本事还是有几分的。我自然看得出来乌夫人对老爷您是真的上心。只是......孽缘呀!”
柳崇正眼中潮湿一片,月色下他那布满褶皱的脸愈发沟壑纵横。遗憾地摇了摇头,柳崇正无奈的声音低低响起在夜半的清辉中——
“皇上看中的女人,哪里有心里念着旁人的道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