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红妆作新妇（1 / 1）
此间事了，风莫恒迈步进了寝宫，寂雪则是在偏殿中与诸位太医一起商量调养的方法。此时帝王尚在闭目养神，大病初愈让他仍有些疲累，风莫恒进来时他也没有太大的反应，依旧闭着双眼，平复着心中的无力感，淡淡问道：“太子可擒获了？”
“太子失败后刎颈自尽，禁军已被儿臣接管，如今宫中已无大碍。”风莫恒据实已报，没有隐瞒。
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消息风逸影是失落的，毕竟是关爱了十数年的儿子，如今做出这样的事自尽是他不愿看到的。
“也罢，让人将今日之事通报下去，朕要发明旨历数太子所犯之罪，至于他的母族和妻族朕不追究了，让他们好自为之。”说完这些风逸影很是怅然无奈，即便再喜爱太子他也不能掩盖太子的罪行，不然风莫恒日后会遭人诟病，对于这个儿子他心有愧疚，一直以来他都偏爱太子让这孩子受苦了。
随后他又道：“至于那些作乱的禁军，听命行事就算了，那几个胆敢叛君弑主的统领统统依律裁决，绝不姑息。”此刻帝王眼中满是寒意，冷冽如冰。
“儿臣遵旨。”风莫恒恭敬一礼，道。
“让寂雪进来罢，有些事朕要亲自问。”风逸影支着身子起来，让风莫恒叫寂雪进殿。风莫恒先是上前帮他将靠枕垫到腰后，而后才出去叫寂雪进来。
听到帝王传召，寂雪是不意外的，抚了抚衣裳，她随风莫恒进了寝殿。
“参见陛下。”拱手一礼，寂雪垂手静立凝神。
“起来罢。”风逸影的声音传来，寂雪才抬头细看帝王神色，此刻帝王不动声色，却少了以往的威势。
“谢陛下。”
“朕知道此番伤了五脏有损寿命，朕只问你一句朕究竟还有多少寿数？”之前风逸影已经招来太医令问过，如今不过是还存了一丝期望罢了。
寂雪知道帝王一定会问道，说了一个时限：“若陛下安心静养，臣同太医们尽力而为可有一年半时间。”虽不忍让人失望，但寂雪仍是回道，这已经是她和太医们所能做到的极限，再多是不可能了。
“也足够了。”风逸影说的释然，今日的情况还能活着已是万幸，他也是见惯了风浪，早已看的通透。
风莫恒在一旁看着父亲这样，多少有些担忧，但此事已是定局多说无益，他能做的不过是延长风逸影的寿命。
“莫恒。”风逸影忽然出声唤道，郑重无比。
“儿臣在。”风莫恒亦是正色道。
“朕会着礼部和钦天监准备禅位事宜，一月后朕将亲眼看着你登基，江山社稷就交予你手了，不要让朕失望。”此刻风逸影是以一个帝王和父亲的身份将一切托付，以他如今的情况还是放手的好，最后的日子他想过的肆意，这是他这几年不曾有的。
望着风逸影眼中的期望、关切，风莫恒鼻子一酸，父皇他这是要准备后事了吗？他的父皇虽然偏心到底没有无视他，该有的关心还是有的，如今只能拖着病体过剩下的一年半时间，这不是他该有的。
“好了不必如此，这是命数你无需挂怀。日后有寂雪和你一起朕倒也放心，希望你们能将风国治理好。”风逸影话语中带着笑意，这两个孩子之间的默契他如何看不出，日后即便他去了也能安心。
被这般挑明不论是风莫恒还是寂雪都是羞赧，不好多话，寂雪更是少有的垂首不语。
这时皇后正好端着药碗进来，见二人这般不免有些好奇，“陛下，两个孩子这是？”
“没什么，只是朕要给两个孩子赐婚，两个孩子害羞罢了，毕竟一个月后莫恒就要登基，可不能没有国母。”风逸影这般笑道。
皇后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一喜，今日经历了太多的波折，有这样的喜事也好。
想到这她走过去执起寂雪的手，对帝王笑道：“这孩子我一向喜欢，品貌是不用说了，才学能力更是不差，可见这是缘分。”
一向胆大的寂雪此时也是难得的羞红了脸颊，默不作声。
帝后二人见寂雪这般，都是笑了，寝殿中的压抑似乎消散了不少。
从寝宫里出来，风莫恒和寂雪都是松了口气，如今尘埃落定，也算是让人放下心来。
“太子的事终于了结了。”风莫恒先开了口，虽然此事值得欢喜但想到太子的结局不免有些沉闷。
“日后你也可以安枕无忧了。”
之后两人没有多说什么，毕竟禁军的乱子才初步平息，风莫恒还有许多事要处理，禁军的那些大小统领都要一一排查，太子手下的那些势力也要好好清洗一番。今日没有大的伤亡，不然那些伤亡兵士的奖赏抚恤也得登记造册费好些时候。
寂雪则是继续往太医署去商议药方之事，晚间回了趟青洺山将婚事告诉了祖父母和好友们知道。
宫中的事情震荡极大，朝堂也被清洗了一番，之后便是风逸影下令封辰王为太子，由太子代天子监国。
很快便到了二月底，寂雪这些日子都在宫中替风逸影调养身体，极少上朝，但那日仍是换上官服上了朝，依照同风逸影的约定辞官致仕。
这让在场的官员十分不解，再过不久陛下便要禅位由太子殿下继位，为何与殿下关系极好的洛行走还要辞官？
这一些寂雪和风莫恒都不在意，下朝后风莫恒去处理政务，寂雪去凤凌宫拜见皇后，昨日皇后派人传话，说是要寂雪下朝后去一趟。
既然是去后宫，且指明是要洛寂雪去，寂雪自然是换过一身女装再去。
从暖阁出来，寂雪一身纯白流云广袖留仙裙，裙裾上绣墨兰纹样，银白滚边，青丝梳做凌虚髻，只插了一支白玉簪，却依旧气势逼人，风华绝代。
“今日皇后娘娘叫我过去是为何事？”理好衣衫，寂雪笑问道。
“母后替你找了一户侯爵认作义女，今日那家的夫人进宫，大约是想让你们见一面。”风莫恒答道，“我只怕你不喜。”
“难道是洛家？”寂雪猜出了风莫恒话中所指，同时也猜到这中间风莫恒肯定说了什么。
“是，我想你若是能回去也是开心的。”皇后的家族不说身份高贵但也必定是有爵位的，风莫恒只是希望开心。
“有你在真好！”寂雪轻声笑道，眼底笑意不断。
风莫恒但笑不语。
再次见到大夫人曲明毓寂雪说不出喜怒，毕竟已经多年不见，无关心绪，只是有些事真的无法言说。
儿时几次短短的见面，寂雪看得出父亲和大夫人感情一般，只是门当户对下的相敬如宾。大夫人会对她出手说到底不过是年少时的不甘心罢了，虽然她生有长子，可是到底少了些什么。
洛家是军人世家，父亲的妻妾不多只三人，如今大夫人也是收敛了许多，母亲薛茗惜在府里过的很好，不然寂雪心想她不会这样简单就放下。
“参见皇后娘娘。”欠身一礼，寂雪笑着见礼。
“快起来。”皇后见寂雪过来，脸上笑意更甚，对曲明毓道：“这孩子陛下和本宫都瞧着喜欢，太子自己也中意，礼部也排过了八字，说是极好的，只是可惜这孩子少了个家族依靠。”话中的意思很明显。
对于风莫恒的婚事，京中那个夫人不在意，可是上次只有一个洛月姑娘似乎入了太子殿下的眼，之后却又没了消息。如今眼前这个出众的少女似乎就是洛月，但曲明毓仍是赔笑问道：“皇后娘娘，恕臣妇无状，不知这位姑娘是？”
“想来你该知道的，这孩子是洛寂雪。”皇后笑靥盈盈道。
曲明毓有些怔愣，她没想到未来皇后的娘家就这样轻易的定到了洛府，洛寂雪的身世不祥，大家都只知道她自幼被抛弃由现在的祖父母抚养长大。
“洛姑娘的样貌才学都是好的，恭喜娘娘了。”虽然惊讶，但曲明毓依旧笑道。
“日后也是洛家的女儿，本宫想你们会喜欢这个义女的。”抬眸望了眼曲明毓，皇后意有所指。
“这是自然，臣妇一直期盼有个女儿，如今得多谢娘娘厚爱让臣妇有了这样一个乖巧出众的女儿。”说到这曲明毓才仔细瞧着未来女儿的模样，与传言不同，眼前少女姿容出众，即便此刻矜持不露笑意仍可见风华，不笑亦倾城。
“寂雪，还不过来见过你义母。”皇后见此对寂雪笑道。
“见过义母。”寂雪知道该有的礼数不能少，对曲明毓福身款款一礼，道。
“真是个好姑娘。”曲明毓说着还将佩玉解下送给寂雪作见面礼。
“多谢义母。”寂雪双手接过，谢道。
又说了会儿话，曲明毓起身告辞离去。
寂雪亦是笑着告辞回了青洺山。
回到家中寂雪将今日被收作义女的事告诉了祖父母，二老倒是觉得这样很好，毕竟洛家本就是寂雪的家，以前不能回如今这般也好，且寂雪日后被封皇后也能有家族支持。
洛家要收义女摆宴席的事很快就传遍京城，收到请帖的世家权贵都带着家眷前去赴宴。
这也是寂雪第一次正式见过各府的家眷，自然是不敢大意，衣衫首饰都是汐云坊和霏月精心准备的：一身雨过天青色对襟儒裙，一件银白暗花大袖衫，都用银线绣了精致的纹样。还有一套冰玉头面，最出彩的是当中的一顶银花冠，拿银片掐丝而成，中间点上雕花冰玉，兰花的外形，蓝宝石做蕊，再缀上一对银蝴蝶，微微颤动，栩栩如生。头面还有一对雕琢兰花的玉钗，精雕细镂，实属上品；一对玉蝴蝶纹步摇，雍容华贵。另有一对冰玉耳坠，通体剔透，玉质极好，触手生温。最后是三支银白点翠镶玉发梳，做工细致非常。
清早起来上妆时寂雪笑言今日她可是要出尽风头了。
“那有什么，先生今日本就是主人，哪里不能这样？”惜晗在一旁笑道。
将整套头面戴好，寂雪更显端庄持重，冷静自傲。
就在这时洛雪伊笑着走了进来，见寂雪这般盛装，不由称赞道：“寂雪姐姐果真是容貌出众，好生漂亮。”
这几日寂雪都住在洛府，倒是与家人们相处融洽。
“我们雪伊也是娇俏可人，惹人喜爱。”寂雪笑着拉过雪伊，宠溺道。
往正厅见过几位长辈之后寂雪便跟着大夫人一起去接待各位女眷了。
“寂雪你似乎一点都不怕？”对于今日要来的几位女眷，曲明毓自己都觉得荣幸，但想到寂雪常出入宫禁，与寻常闺阁女儿不同也是释然了。
“女儿常与几位夫人接触倒也是不怕。”寂雪含笑回道，想起当时父亲洛毅飞见到她容貌猜出真相时的震惊，寂雪很期待丞相大人他们见到她时的样子。
今日众多高官贵胄会来也是因为宫中传出风声，洛家新认的义女会是下任皇后，所以寂雪不怕诸位同僚们不来。
丞相等人过来见到寂雪容貌时已有所怀疑了，“寂雪姑娘似乎与西炎相貌极似。”
“诸位大人说笑了，先请入座。”寂雪没有回答，但是她那独有的少年声音还是给了答案。
来的官员见过洛西炎的无不震惊，有谁能猜到朝堂上惊才艳艳的洛行走会是女儿装，未来皇后果真了不得。
这也使得宴会后凡是家中有适龄女儿的都不将女儿送入宫中，毕竟有这样一位皇后在自家女儿如何是对手，如何斗得过，到头来反倒是引火烧身，还不如不进宫的好。
这也给寂雪少了许多麻烦。
三月十一，风莫恒登基，国号承和。
寂雪的婚期定在九月，纳彩、问名、纳吉、纳徵、请期、迎亲六礼皆备。
婚礼办得很隆重，鼓乐齐鸣，全付皇家迎亲仪仗。
洛府中，寂雪青丝披肩，一身红嫁衣，端坐在镜台前，眉眼中净是淡淡的喜色，葱白似的手指绕着一缕青丝，望着镜中的容颜，她有些恍惚。
“等婚期定下，我迎你做这王府唯一的女主人。”当初你笑的温和，满是对日后的期待，许下一世的承诺。
承君一诺，不敢忘兮。
今日我为你披上嫁衣，风光出嫁。
身后年已八十的楚襄青执着桃木梳替寂雪梳头，“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堂。”即便不愿寂雪如此选择，老人还是送上祝福。
“奶奶，谢谢。”握着老人的手，寂雪涩声谢道，她知道自己任性了，可她希望有这场婚礼，老人再次包容了她。
“寂雪，无论你做什么，爷爷奶奶都支持你，只要你活得开心。”老人知道寂雪心中所想，温声道。
“我知道。”寂雪重重点头，眼中带着水雾。
而后宫中尚仪带着数位擅长梳妆打扮的女官进屋替寂雪梳妆。
青丝细绾，淡扫蛾眉，点过朱唇，女官们做的极为尽心，一番忙碌后她们将那顶赤金凤冠替寂雪戴好。九凤凌云双穿牡丹，凤冠极为讲究，红宝石做的花蕊贵气逼人，当中那只累丝金凤口中衔着明珠，坠下一颗水滴红玉，更显寂雪娇艳。
等梳妆完毕再看镜中佳人，在场的人莫不是一滞。
只见寂雪一身正红的嫁衣，绣着金凤，曳地望仙裙镶金线滚边极是华美，裙上绣满福纹，缀着火红的石榴石寓意多子多福，又用五色丝线在裙裾上线描绣锦纹，当真是极美。金凤冠下寂雪美到极致，不似凡人，只一笑便叫天地失色。
眼见吉时将近，寂雪上前暂别二老，足下步步生莲，美得不可方物，行过大礼，她笑道：“寂雪暂别二老。”
“好。”楚襄青取过云手中托盘里的喜帕，替寂雪盖上，“奶奶的寂雪要嫁人了，莫要误了吉时。”
随后寂雪亦是拜别父母，上了喜轿。
喜轿颤颤巍巍抬起，外面喜乐喧天。连绵十里红妆，寂雪带着亲友们的祝福进了皇宫。
行过繁复的礼仪，饮过合卺酒，寂雪终是成了风莫恒的妻。
“都是为帝者拥万里江山，享无边寂寥，但我有你。”红烛高照，风莫恒望着寂雪，柔声道。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寂雪看着自己的夫君，含笑承诺。
等来日社稷安定，我们袖手天下，赏锦绣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