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定计（1 / 1）
“不过是几个不入流的，有什么厉害不厉害。”女孩也不在意，只淡淡道。
红衣女子浅笑盈盈，“果真是个厉害丫头，我见你骨骼精奇是个练武的料子，你可愿随我学武？”
“你是？”女孩疑惑问道。
“花影陌。”女子道出这个姓名。
“红衣银剑花影陌？”女孩不知晓这个姓名，倒是一旁的老者一声惊呼。
“爷爷她是江湖上有名的侠客？”女孩问老者。
“您老是？”红衣女子也问道，
“老夫洛熙澈。”
“名医洛熙澈。”红衣女子也是一声惊呼。
“名医不敢当，没想到能在此遇见名动江湖的花女侠。”洛熙澈摆手，不为意道。
“老先生客气，我见您这孙女甚是出众，方才我本欲出手，可不想您这孙女一人便料理了这些混混，真是江山备有才人出。”花影陌不禁感慨，一时恍惚。
“女侠真要收我孙女为徒？”
“是，您老可答应？”花影陌笑问。
“自然是答应的，雪丫头快拜师。”洛熙澈含笑点头，对女孩道。
女孩见此，上前行拜师大礼，礼毕恭敬道：“徒儿洛寂雪拜见师傅。”
“好好！”花影陌连连笑道，自袖中取出一柄银白短剑，“这银剑伴我多年，便送给徒儿做见面礼。”
“多谢师傅。”
此间事毕，外边的沙尘也停了，三人一同上路。
“对了，老爷子，您带丫头进大漠是为何？有什么是晚辈能帮的？”路上花影陌好奇问道，她不认为本在中原的洛熙澈会无故进这西北大漠。
“哎！”洛熙澈无奈一叹，将前因后果一一道来。为了寂雪，他要进大漠寻几味药材。
“毒老怪竟这样阴险，可恶。”听完花影陌满是怒火，为乖巧的寂雪心疼不已。
“不说了，寻药材要紧。”洛熙澈摆了摆手，不想再多说什么。
“爷爷，师傅，你们不必担忧，不碍事的。”寂雪在一旁淡淡道，让二人定下心来。
在茫茫大漠里寻了半日，三人没有一点收获，无奈下只得寻个村落住一晚，明早再做打算。
可最终到日落也不曾遇到村落，三人骑着骆驼，最终寻了一处较为坚实的雅丹地貌住下，那地方形如古堡，有魔鬼城之称。
点上篝火，三人取出干粮胡乱吃了，将骆驼赶了进来，又在四周撒上防虫的药粉，拿布将缺口堵上也防了风沙，随后三人各自换了一身厚实暖和的衣服，这才安下心来。
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篝火静静的燃着，洛熙澈忙了一日，早是疲累不已，很快便熟睡。
寂雪听着风声，斜靠着石壁，手轻轻抚过石壁，她似是想透过它看其中隐藏在亘古中的过往，消散在风沙中的岁月洪荒，是否有人在此留下痕迹，这魔鬼城中又有什么流逝在茫茫岁月中。
寂雪双眸似水，只静静的靠着石壁，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悲伤，许是这大漠的荒凉让她心生感慨，想起再也无法见到的亲友，那段深藏心间的回忆。
“啪”柴火爆裂的声响叫寂雪收回了思绪，只见花影陌正拿一根木柴拨弄柴火，见寂雪在望她，笑了一声，“你这孩子倒也奇怪，竟不见你慌张过。”
“那师傅以为寂雪该如何？”寂雪扬眉浅笑，反问。花影陌洒脱的性子她挺喜欢的，没有寻常人家女子的矫揉造作，一人一剑，洒脱自在。
花影陌的人生是令人羡慕的，也是叫人惋惜的。武林世家花家独女，上面有两个哥哥，有着极好的资质习武，十八岁时和两位兄长一同名动江湖，皆以一人之力单挑众家新秀而胜，甚至超过了一些老一辈长者。那年她三人替花家挣下极大的颜面，也结识了她的丈夫木玖晖，两人一见钟情，定下三生之约，回去后木家上门提亲，她风光出嫁，十里红妆。婚后她和他琴瑟和谐，与公婆，兄弟，妯娌的关系也处的极好。可惜好景不长，半年后木玖晖突发恶疾，不过三日便撒手人寰，甚至来不及找洛熙澈医治。
木玖晖的离去着实叫她消沉许久，但那之后她振作起来，帮婆婆打理事务，管理丈夫名下的商铺，她闲时也会回想那段匆匆过往，乘一骑踏遍这万里河山，恍若他还在身旁。公婆见她不再消沉，也怜她一人，常叫幺女陪她，她也会带侍婢行走名下各个商铺，此番是有事务要谈才进这大漠。
“你呀。”花影陌嗔怪道。
“师傅，照顾你的侍婢如今在何处？想是因这风沙走散了吧。”寂雪到她身旁坐下，也拨弄着柴火。
“不错。”相处渐久，花影陌发现这小徒弟当真聪颖异常，着实叫人喜爱，也叫人心疼。
“那找到人后师傅便要回木家？”
“我先带你回花家，你正式拜师后我再带你去木家见长辈，随后我教你习武，带你游历江湖。”沉吟半晌，花影陌这般打算。
“可我的医术。”寂雪有些迟疑，她虽学了这许多年的医术，可仍有一些洛熙澈的医术不曾学会。
“丫头，不用担心，该教的我都教给你了，只消将祖传的针法教给你即可。”洛熙澈在一旁道，老人幼子早逝，没有传人，寂雪便是他们全部的希望。
“我知道了，爷爷。”寂雪心中感动，她知道爷爷是为她着想，她如今的身子太弱，所以她在驿站下手才那般狠戾，否则她当真吃不消，如今她太过体弱，只能习武。
之后，三人将药材找到，花影陌也将侍婢寻到，一行人在一个荷影微香的清晨回了花家。
“小姐回来了，老太太还念叨着，可巧就来了。”一个娇俏丫鬟眼尖，忙笑着迎上，又转身叫道“小姐回来了！”一时间整个宅子都热闹起来。
见过礼后，众人便都落座，丫鬟奉上香茗茶点。
“洛兄的来意我已明了，这徒儿我花家收了。”花家老太爷花行凌年过六十，却神情极好，龙行虎步，明白原委后立即答应。
“多谢花兄，寂雪便要影陌多多费心了。”听到花行凌这样说，洛熙澈也安下心来，朝花行凌拱手谢道。
“不必客气。”
随后寂雪在诸多长辈的见证下行拜师礼，奉茶。
自此寂雪真正成了花影陌之徒，随她学艺。
在花家住了几日，花影陌便带着寂雪，回江南木家，洛熙澈先一步回了京城。
之后四年，寂雪一直跟着花影陌习武，也置办了一些产业，时而到外查看铺子的情况，行走江湖提着医箱替人看病，精研医术。
如今想来，当初如果不是家传的轻功叫她能那般随意，也不会入了师傅的眼，便也不会有如今肆意张扬的洛寂雪了。
“笃……笃”打更的声音叫寂雪回过神来，睡意渐渐涌上，寂雪不再多想，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寂雪起的晚了，揉揉有些发疼的额角，寂雪些许恍惚，起身将衣裳穿戴好，拿一条缎带将头发束了，洗漱一番，旋即唤道：“青瑶。”虽然无奈，但寂雪也只得守着王府的规矩，叫青瑶偶尔服侍一下。
房门被开启，青瑶端来早点，一碗糯米炖的黄芪银耳百合粥，这是寂雪特意嘱咐她叫厨房炖的药粥，还备了一叠春卷。
“先生今日起的晚了。”青瑶将早点端放到桌上，笑道，却没有问昨晚之事。
“不碍事，今日再替王爷诊断一回，想来我便可以回去了。”寂雪依旧一身白衣，但样式比前日繁复少许。算算行程，也该回去了。
青瑶听此，眼底掠过一丝失望，她喜欢眼前这位先生，待人温和有礼，偶尔会教她识字，说一些养生之道，如兄长一般。这是自小被卖入王府的青瑶所不曾有过的。
“好了，我既是王爷好友，近来又结识了那许多青年才俊，王府也是会常来的。”寂雪见她失落，连连安慰道。
“青瑶明白。”青瑶也是知道的，洛先生与王爷的好友相处的极好，不是妄言。便也笑了。
正说着，风莫恒身边的大丫鬟紫依笑着进来，先是福了一礼，方道：“先生，王爷请先生用完早膳后即刻到梓祁阁去，有要事寻先生。”
寂雪将手中乌木镶银的筷子放下，道：“我知道了，紫依你回去与莫恒说我即刻便来。”
“紫依知道了，那紫依先退下了。”说罢紫依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将早膳用毕，寂雪往风莫恒住的梓祁阁去。
及她进梓祁阁便见风莫恒一人立在窗前，不知望着什么。听到开门声，风莫恒回身，“你来了。”
“我来了，”寂雪先在桌上将脉枕摆好，替风莫恒诊脉，过了些许时候，寂雪展颜一笑，“如今你体内毒已全解，无大碍了。”
“如此便好。”风莫恒听此也安下心来，随即他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凝。
“莫恒，你叫我来可是陛下传我进宫？”见他神色有异，寂雪问道。
风莫恒先是一惊，随即无奈道：“这世间可还有什么瞒的过你。”嘴上虽如此说，可风莫恒没有生气，寂雪待他没有他人的恭敬畏惧，像是待平辈好友一般，这叫他自心里开心。
“这是显而易见的，你是王爷，如今你既已好了，陛下无论如何一定会见我一面，不然可就说不过去。”寂雪不以为然，想她学了心理学，最擅长察言观色，从细节中发现什么。
“父皇要我今晚带你进宫，他想见一见你。”风莫恒见她说的明白，只觉她聪敏，没有多说什么，便将父皇的话告知寂雪。
“今晚？”
“今晚父皇为庆我病愈，在皇宫大宴群臣，”风莫恒解释了一番，“父皇此次还想见见你，我先告知你一声。”
“我明白了，”寂雪心里明了，皇帝的命令，她也不得不去。
“呵，”风莫恒忽而一笑。
“你可是觉得我这样不像寻常女子？”寂雪也不恼，只淡淡的望着风莫恒道。
“确实，”风莫恒假意打量寂雪一番，笑语，“你确实不像寻常女子，她们可没有像你这般敢女扮男装，独身一人前来王府救我。”
“你该不会如旁人一般轻视女子吧。”寂雪回道。
“我断不会如此，”风莫恒望着眼前做少年打扮的少女，心生感慨，“你叫我明白了女子亦可有一番作为，且你虽做少年打扮与我们相交，却没有一丝僭越，叫我敬佩。”
“呵，”寂雪不禁笑了，“我该谢你如此懂我。”
风莫恒但笑不语。
“对了，你方才神情凝重，可是有什么事叫你为难？”
“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风莫恒见她问及，道。他发现这几日来寂雪会虚弱疲累，故而担心。
“你看出来了，”寂雪依旧神色淡然，不以为然道，“这是陈年旧疾了，自我中毒后便是如此。别忘了我是大夫，经过这些年的调养，已好了许多，不碍事的。”这是最后一次，调养了这些年残毒也解的差不多了，再调养一阵便好了。
这次的情况好的出乎寂雪的意料，本以为会虚弱数月，却不想调养这半月下来竟好了许多，想是她这几年的习武有了助益。
“如此便好，我也能安心。”风莫恒听寂雪如此说才安心。
寂雪见他眼中的安心释然，及方才的关切，她心中一暖，他是真的关系她。
“谢谢。”此时此刻寂雪也只此一句，却胜千言万语。
“你不必如此，”风莫恒见她道谢，摇头道。
“我知道，但我仍要谢，只因你关心我。”寂雪回道。
“不说这了，寂雪，那个暮华你打算如何？”风莫恒想起昨晚那个纨绔子弟，问寂雪打算如何，毕竟这与寂雪有关。
“我昨晚已说过了，我要告到天子跟前。”寂雪答的绝对，没有回旋的余地。
“天子跟前？你如何告？可是要我替你上告？”风莫恒不信寂雪能告到天子跟前，这是十分困难的，以她医者的身份。
“不用，我平时行医治人，也救过许多达官贵人，其中有不少身居高位，想要告到天子跟前也不是难事。”寂雪看出他的疑惑，说出原委，这也是她的底牌之一。
“原来如此，”风莫恒恍然大悟，这些时日接触下来他早已明了寂雪的医术高明，只需几剂汤药便叫他痊愈，同时他很不解，“那为何我们在宫中竟然不曾听过你的名号？”
“这是我叫他们不要对宫中声张的。”手中把玩着腰间佩玉，寂雪答道，“进了皇宫，那便是身不由己，我不愿这般。且太医院内有多少国手，也不缺我一人。”
“也是。”风莫恒点头，私心里他也不愿寂雪进太医院。自小在宫中长大，他明白皇宫就是集天下怨怼于一身之地，即便是太医也会被人利用，他不想寂雪这样淡然出尘的人进这混乱之地。
“不说了，此事明日朝堂上便会有御史上书，到时自有公断。”寂雪想着今日便将消息告知御史严辰。
“这样也好，”风莫恒想了想道，又问寂雪，“你为何不要我帮你？”
“你，”寂雪打量他一番，惊道，“就你在朝堂上虽然出众，却不与其他官员过多牵扯的样子，可不敢给你添麻烦。”
“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对皇位无意，看父皇这几年忙碌，我可不想如此。且父皇属意大哥日后登基，我何必自讨没趣。”风莫恒叹道，“不过此事我既然知晓，且我已经卷进其中，我必须出手。”
“是我当日莽撞了，我不该一时兴起带你去青洺山看那一出戏。”寂雪懊恼不已，她当时只是想带风莫恒去看她如何戏弄那个纨绔子弟，却忘了他的身份。以她的手段，还没人敢到青洺山惹事，当时那个暮华也是私下里叫的家丁护卫来围村子，还不敢叫家里大人知晓。
“你不必如此，即使你不叫我去，我也会去帮你将此事了结，一则帮你，二则那暮华确实叫人气愤，该打压一番。”风莫恒见寂雪懊恼忙解释道。
“这些纨绔子弟确实该敲打敲打，不然就成祸患了。”寂雪见风莫恒不生气，心里松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是个傲气的，也敛了锋芒，但还是小心，我会请他们小心上书的，就说是我拜托他们的。”
“你到时打算如何说？”
“明日你和御史们一同上书，你便说我是洛寂雪的兄长，替你医治之时家中出了此事，你知晓后气愤异常，便与我一同去，却不想我受了伤，只得请你先一步去青洺山处置暮华。御史们则是收了我的状子，与你一同上告。”寂雪很快便想好了说辞，将事情说的滴水不漏，没有一丝破绽。
“如果我父皇问起你为何今晚不告状，你便说不想打搅皇上兴致。”风莫恒想了想又道。
“这样便好。”寂雪思量之后再没有什么要想的便道。
“那便没有旁的事了。”
“不如到外面走走？总好过整日在屋子里。”寂雪见外面满是春意，海棠春睡，来了兴趣，道。
“也好。”风莫恒见**正好，也想去看看，笑着应了。
两人一同往外走去，穿过院子，到得花园中。
一路上风莫恒给寂雪讲着进宫要守的规矩，行什么礼，说的非常详细。
“大概的规矩我都知道了，晚上不会失礼的。”寂雪听的仔细，都记在心上，开口叫他安心。
“那便好。”风莫恒见寂雪说的信誓旦旦便也放心。这些时日的相处下来，他对寂雪的了解更深。由于两人都是病患，也无事可做，闲聊时他和寂雪会聊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经史子集，风土人情，国事时政，寂雪见解不俗，说这些是信手拈来，谈吐不凡，叫他敬佩。如今寂雪这样说他自然是相信的，他也认为寂雪不会失礼。
寂雪但笑不语，想流年经转，她转世后看过许多，也不怕进这皇宫一回。。
“西炎可会下棋？”风莫恒忽然问道。
寂雪见这大好**，下棋品茗是最好不过的，于是她便应道：“琴棋书画略有涉猎，可手谈一局做玩。”重生这十五年，她除了学习医术，还在闲暇时学了这些。
“那正好，紫依，你去取一副棋来，我与西炎下一局。”风莫恒对跟在身后的紫依道。
紫依领命，去风莫恒房中取了一副榧木棋盘，两盒云子，一黑一白。
将棋盘棋子摆好，紫依退到一旁，奉上茶水。
“可要猜先？”执棋前风莫恒问道。
“猜先吧。”寂雪答道。
随后寂雪猜先执白，落下一子，两人便你来我往，下的不亦乐乎。
最后寂雪以半子之差险胜，将手中棋子放下，寂雪笑道：“半子险胜，承让。”
“无碍，下次再战。”风莫恒亦笑道，约战下回。
“我们可是来晚了，错过了什么？”忽然传来一个爽朗的笑声，随后有数人走来。
这三人皆是书生打扮，乃是京城中有名的青年才俊，雪星痕，影洛夕，贺兰西。其中雪星痕乃是户部尚书之子，自幼聪慧，不论诗词歌赋皆有成就，隐隐有一代文豪之势。
“不过是下局棋，我以半子之数落败，没什么错过不错过。”风莫恒摆手道。
“什么，竟然是先生赢了，先生果真奇才。”影洛夕为人直率，脱口而出。
雪星痕和贺兰西但笑不语，这二人一个谦谦君子，带了几分官家子弟的威势，一个是霁月清风似的人物。
众人笑闹一番，便说到晚上的夜宴，“先生，你晚上可是要与莫恒一同去夜宴？”雪星痕道。
“确是如此。”寂雪回道。
“那便是了。”雪星恒点了点头，道。
几人笑着谈了一阵，约好下次再聚，雪星痕三人便回去了。
见三人走了，风莫恒忽然问道：“待明日事了，你便要回青洺山？”
“此间事了，我便回青洺山了。”寂雪望一眼天际，碧空如洗，果然她不喜宫廷。不过是救人，却引出这许多麻烦，她还是喜欢山间自在飞扬的生活，没有太多的纷扰，她只需采药，救人问诊便可。
“那你到时可要来京城看我，我们再对弈品茗。”风莫恒心中不舍，但仍笑着约来日再聚。
“那是自然，我日后可是要在京城开医馆的，到时再聚。”寂雪笑道。白衣少年风华正茂，却带着缥缈出尘之姿，叫人移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