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咫尺（1 / 1）

章二十四咫尺

二人在回到白毅的房间之后，才发现如今连好好睡上一觉也是有些奢求了。山寨中乱得厉害，劫后余生的山贼们大多累得厉害，收拾善后便由息衍带来的几百游击军代劳，白毅所住的屋子还算僻静，先前的大乱并未将此波及，此时自然没人过来。息衍将精疲力尽的白毅塞到椅子上歇着，想起二人都已数日未曾擦洗身体，息衍看着白毅那一身雪白已经染成了灰衣，摸了摸鼻子，只好自己去厨房烧热水。

息衍将皂角布巾等物备好，看见白毅已经趴在桌上大睡起来，便哀叹起自己的劳碌命来，但是想想自己多年来的生活一直由息辕照顾，又觉得身在秋叶山城的侄子实在可亲。

息衍将洗澡所用的木桶翻了出来，调好热水，山贼们的木桶都够大，他们平日里多在后山的瀑布边洗澡，露天席地惯了，不受拘束，偶用的木桶也做得很是不小，据说有些人喜好在洗澡的时候顺便做点荤事，能得上双份的爽快。

“醒醒，”息衍调好热水，拍拍白毅的肩膀，“洗个澡好睡觉。”

白毅抬起头，看了看备好的木桶，再看看息衍，点头起身。息衍也将房门拴好，手脚麻利地开始脱衣服，还没解开外袍，他就听见白毅入水的声音，慌忙转头去看，却发现这人竟然衣服也没脱就直接翻进了木桶里，难为他困得眼都睁不开，身手却依旧敏捷潇洒，还好没忘了将靴子踢掉。

“哎哎哎，你起来，”息衍将头脸都随着身体浸进木桶中的白毅从水里拽出来，没好气道，“怎么比小时候还能睡？”

白毅似乎这才清醒过来，他在水中坐了一会儿，着手将已经湿透的衣裳从身上扒下扔出。息衍入水的时候顺手将两人的发髻解开，两个赤条条的大男人坐在浴盆里，就算这玩意儿内中空间再大，也显得有些局促，如今事急从权，便也讲究不了那么多了。

白毅转身趴在木桶的边沿上，息衍笑了笑上前帮他洗头搓背，这些事他们在少时已经做得很熟练，自不会有什么尴尬，他只是笑白毅明明不记得他了，这支使同居老友的本能却依旧在。彼时少年郎们下学回家，有时几桶凉水便能打发，大部分时间是自己烧水洗浴，有时却也会数人相约去官家经营的“焦龙池”里过一把瘾，不管多少同修共去，两人总会帮着给对方洗澡，搓搓背揉揉腿，一天的疲累和不适都随着自身上热水的流下而消退，那自然是又爽快又舒服，偶尔也有人拿着他俩说荤话，也只做没听进耳里去。

息衍将白毅湿淋淋的头发拨开，觉得有些不对，白毅脱下的衣衫上明明是沾了血迹了，但他此时的左臂上却只余浅浅一道疤痕，怎么看都不像是今晨才受了伤的样子。

但他自来洒脱，便将重重心事搁下，专心为白毅搓背，这副身体在短短几日内急剧消瘦，白毅的肩膀本就不甚宽厚，如今按上去竟觉着有些硌手，几日前那线条流畅饱满的背脊如同恍见的错觉。

息衍的手自白毅的肩膀往下滑去，手掌之下的皮肤此时有些发凉，但随着他手掌的游移不定的揉搓，这段背脊渐渐从冰凉转为温热，一色的白皙之下渐渐泛起微红，犹如山野上覆盖的薄雪一夕间为暖风融化，露出其下的棱角峥嵘，绽放出其间的生机盎然。

……

息衍喘息着睁眼，正看到白毅将右手在水里浸了浸取出，他对上老友冷澈的双眼，面上有些发热，即使对彼此的身体并不陌生，相隔多年，还是让息衍这当中老手几乎像是初入花丛中的生徒一般。

“白毅，”息衍很快掩饰下其中尴尬，上前一把抓住白毅，察觉到那里有些硬了，便调笑道，“你床头可有捉刀人？”

“恁多废话。”白毅冷冷哼出一声，斜靠向木桶壁，将身体完全舒展了开来。

……

息衍手上的动作尽量轻柔，他专注地看着咫尺之间的白毅，将他苍白的面孔、被水浸润的额头、耳后的那些白发、还有眼角间细密的皱纹都看进了眼里。

“你究竟经历了什么？”息衍在心中暗暗叹息，他皱起了眉头，将空着的一只手覆到了白毅额上，感觉到老友的双眼睁开，睫毛触到了手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