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第五十七章 珍宝(1 / 1)
接下来的比赛,方婷宜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度秒如年,她从初原哥哥那里拿过秒表,一直紧紧地攥在自己的手里,上面的时间,怎么过去得这么慢?
从一上场开始,若白就采取了猛烈的进攻,一招一式都凌厉而强势。这是正确的做法,这样也就意味着,若白能够在身体素质不足以支撑比赛之前先占据领先的位置。
正因如此,方婷宜才开始变得有些摇摆不定,她能够阻止的,只要她开口,只要她态度够坚决,他就不相信若白还会坚持上场。若白的元武道从来不是温和的,可他总是会温和地配合着对方的节奏进行比赛。
眼下他突然改变自己的打法,婷宜能够感受得,他现在,一定很不舒服。
婷宜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被拧了起来,就像衣服的手洗,洗完之后去拧干,双手握住,朝着内外两个方向绞动。
婷宜感觉自己心脏的血液都好像被拧了出来,拧干、沥干,生疼生疼,痛得都快让她呼吸不过来。
最先发现她异常的人是百草。婷宜异乎寻常的苍白脸色以及有些颤栗的身体让她心惊,“师姐,你还好吗?”
婷宜不答,她就像是与外界隔绝了一样。看一眼场上的比赛,然后再看一眼手里的秒表,如此循序。
场上的态势已经很明显了,若白渐渐体力不支,已经处于防守的阶段。反观闵胜浩,这点运动量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快一点,再快一点。
方婷宜这样祈祷着。
终于,在闵胜浩一记进攻之后,若白受力倒下,婷宜再也克制不住,抬起步子就上前。
“你干什么!”若白喝止她,“比赛还没有结束!”
“你生病了,比赛不能再下去了……”话语中带着呜咽的恳求,她能够看到若白脸上异常的汗水量,方婷宜终究是高估了自己。
“回去!”若白站起身来,“时间还没到。”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向婷宜,只是眼睛的余光撇到几步之外亭亭玉立的身影。他将目光放在比分牌上,十五平,这场比赛,就算他赢不了,也绝不会输。
看着这样僵持的氛围,初原上前,揽着婷宜的肩膀将她带回,这时候他才显现,小姑娘的身体一直在抖。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他没想到,婷宜已然情根深种,而且,是那样深。
听说,恋人之间都会有心灵感应,那么此刻的婷宜,是不是也觉察出来若白的病情了呢?
初原看着场上倔强的少年,明明身体那么虚弱,却依然咬牙矜持,双手格挡在胸前,避开闵胜浩的攻击。羸弱的身体因为一阵又一阵猛烈的攻击而不算摇晃,但是终究,没有再次倒下。
这是一场充满悲壮色彩的比赛。
不知不觉间,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初原搂着婷宜,低头看她握在手里的秒表,轻松了一口气。
“时间到。”他开口向评委们说道,同时也是向若白说,“诸位大师,若白他……”
方婷宜没有去管初原说什么,再一次径直走到赛场上,这一次,她走到了若白的身边。
“你还好吗?”婷宜问。
“对不起。”若白说。少年神情疲惫,然而眉角却带着极淡的笑意,“你别哭。”
婷宜哭了,是被他给气哭的。
这时候,初原也走了过来,搀扶着若白,让他将整个身体的力量都往他身上压。
若白对他说:“我知道你想借着这次的机会帮百草解决曲师傅的事,虽然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但确实是个好机会。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初原点点头,说:“我先送你回去。”
婷宜忙道:“不是说要去医院吗?”
初原摇头,“他刚经历了剧烈的运动,需要好好的休息,这样的状态也没办法做全面的检查。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再去,我已经联系好了首尔的医院,韩旻昌教授是我的师叔。”他没有说,韩旻昌,是世界医学心脏科的权威。
若白说:“我能自己走,你还是留在这儿吧,没人管他们,我不放心。”
婷宜去扶若白的胳膊,对初原说:“初原哥哥,送若白回去,你放心。”
见他们俩坚持,初原只是拿起若白的胳膊,三根手指按着他的脉,思忖道:“去我那里,回去之后记得给他吃消炎药,不用多,两片就好。他高烧已经在退了,很快就会恢复正常体温,但是接下来可能会发低烧,这是正常现象,空调就别打了,多给他盖床棉被,柜子里面有。必要的时候,把暖空调开起来,开到二十七八度也没事,只要不让他体温太低就行。”
婷宜一一记着初原的嘱咐,生怕记漏了什么。
初原看着她这么紧张的模样,真想告诉她,若白的病还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会耽搁的,拖个几天好好养着,对他的身体只会有益不会有害。但是话到了嘴边,他却又想到了手术的概率,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方婷宜扶着若白走到了初原的房子,走到了他的房间,走到了他的床边。若白刚一沾上柔软的床铺,整个人就昏昏沉沉地倒了下去。婷宜连忙帮他把鞋子脱下,让他在床上躺好,然后扯过棉被让他盖好。
她记着初原哥哥的吩咐,下楼去给他拿消炎药,等到她回来的时候,果不其然,若白开始发起了低烧。
“若白?”婷宜轻轻地叫着他,他眼睛睁了一下之后又缓缓闭上。她看着自己手里白色药片和白开水,他这样的状态,也咽不下去啊。
没有思量多久,婷宜果断将药投入杯里,起身在初原房间里找到汤匙,将药片碾碎,最后溶化成一杯浑浊的药水。
“若白,你听得见吗?我把药化在水里,你把这杯水喝下去在睡吧,若白?”
若白微微睁开着眼,倦怠的神情显示出他此刻的难受与虚弱。婷宜替他掖了掖被子,也放弃了让他坐起身来喝水的念头。
那么,药怎么办?
婷宜盯着手里白色的浊液,想了一会儿,毫不犹豫地喝了一大口,舌头传来的苦味让她的秀眉一度拧在一起。她将头凑近若白,对着他干涩苍白的嘴唇送上了自己嘴里的药。
运动过后的人需要补充水分,婷宜这才想起来,若白刚刚还没喝过水,难怪他的嘴唇这么干燥。
药汁一点点灌进若白的嘴里,方婷宜能够感觉到对方的吮吸,舌头无意识地伸进她的嘴里,缠绕着她的舌尖,一点一点汲取她嘴里出药汁。等到她反应过来两人唇齿间再无苦涩的药味时,婷宜连忙推开他,脸上染着红晕,嘀咕道:“真睡还是假睡啊,这么不老实……”
但是她的动作没停,继续含着苦涩的药往他嘴里送。
当方婷宜送完最后一口药汁准备离开对方唇瓣之后,后脑守突然被一只大手扣住,两人的气息再一次紧紧交融。
她瞳孔微怔,如果说第一口喂药的接吻她还觉得是若白意识不清楚、或者说是他无意识的身体反应,那么这一次,他肯定是清醒的!
果然,她看到若白睁开了眼,眼睛里是浓到化不开的情愫。婷宜又生气又羞赧,连忙动着身体要起来,不料对方却加重了这个吻,舌头不断摩挲她的贝齿,与她的舌头相互缠绕。她被这个吻弄得没有力气,但是又担心他生病的身体,两只手肘只好抵在若白身体两侧,不让自己身体的重量压到他。
唇齿间相互厮摩,若白就像是一个干涸良久的人,极力吮吸着她口中的蜜汁。
良久,就在婷宜以为自己快要撑不住的时候,若白终于放开了她。与此同时,她的双臂最终没有支撑住,整个人贴在了若白胸膛上。
待两人的喘息稍稍平复了一会儿,婷宜抬起半个身子,隔着被子去掐若白腰间的肉,尽管不可能掐到。她恶狠狠地问:“明明清醒着居然还给我装睡?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若白淡淡的,声音有些低沉和沙哑,“我给你道过歉了。”
婷宜被他气笑了,“那刚刚呢,又怎么回事?”
若白抿了抿薄唇,回答:“嘴巴太干了,又没什么味道,药味太苦了。”
“太苦了你不会让我给你塞颗糖啊?”
“太麻烦了。”若白淡笑。
太麻烦了,还是你的唇比较甜。
方婷宜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脸颊染上一抹红晕,她从前怎么不觉得,若白居然这么不正经,从不说什么甜言蜜语却能让人脸红心跳。似乎,他从来不是说的,而是做的。
“这次就原谅你。”婷宜坐直了身体,抬手去摸若白的额头,一层薄薄的冷汗,触手是冰冰凉又湿漉漉的感觉。
她没有说话,起身去找空调的遥控器。初原哥哥说,暖气开到二十七八度也可以,不要让若白的体温太低就好。
感受到空调里吹来的暖暖的风,婷宜走回到床边坐下,问:“若白,你很冷吗?要不要再加一床被子?”
若白摇头,“不用了,你开了多少度?”
“二十八。”
“你要不要先出去?一会儿温度上来,会很热。”
婷宜不答,只是拉下了棉被。若白脖颈上全是汗水,身上还穿着比赛时候的道服,肯定身上都是汗渍渍的。“若白,现在开了暖空调,我先去接盆水,再去抱床棉被来,你要不要把衣服换下来?初原哥哥这里有衣服。”
若白点点头,于是婷宜去开衣柜,他们兄弟两个身材差不多,穿初原哥哥的衣服正好。但是当她打开柜子的时候,左边一排整齐而莫名眼熟的衣服让她一下子有些微愣。
不仅款式、图案、颜色有些眼熟,就连扑面而来的兰草香味也让她莫名熟悉。
这不是、恩秀妈妈最爱熏香,最习惯给恩秀买的牌子吗?只是全部换成了男装而已。
婷宜有些了然,但这个时候她没顾得上去想初原恩秀他们一大家子的事,挑挑拣拣,还是从初原哥哥自己的衣服里拿出一套运动服。
等她回身的时候,若白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婷宜把衣服放在床上,说:“我去浴室接点热水。”
方婷宜从浴室出来之后,就看到床上的若白已经脱下了道服和里面的背心,□□着上半身靠在那里喘气。一见到她出来,若白立即敛了呼吸。
这一幕完完全全地落在婷宜眼里,心里小小抽搐了一下。
婷宜将脸盆放在床头柜上,将毛巾打湿了热水后拧干,说:“后背我帮你擦,其他你自己来?”
若白点点头,任由她将温烫的毛巾抚上他的后背。
有些强烈的温差不仅让若白突然颤了一下,手指无意间碰到他背的婷宜也是一惊。
很凉。
婷宜温柔地帮若白擦拭着后背上的汗,她尽量让自己不去看他□□的上身,然而已经骤然上升的室内温度让她自己的后背也爬上了密密层层的汗。
“好了,剩下的你自己来吧,我去客房里拿棉被。”婷宜呼了一口气,将毛巾放浸脸盆后起身出门。
相比起室内的温度,外面凉爽的空气让她的呼吸一下子顺畅起来。她拍了拍脸,企图让自己清醒一些,又擦了擦额头的汗,快步往一边的客房走去。
“咚咚。”方婷宜敲着房门,手里抱着一大团棉被,“若白,我进来了。”
她打开房门,床上的人已经躺下了身体,衣服、裤子都被甩在地上,可见他刚才动作的不易。
少年闭着眼睛,呼吸平稳,一番折腾下来,发型凌乱,一片头发散在额前,看上去十分乖巧,配上一张苍白无血色的脸,整个人就像是婴儿。
婷宜小心地再在上面盖上被子,目光看到那一脸盆水和半挂着的毛巾,又脱了鞋子、踮着脚去浴室倒水。
从浴室出来后,婷宜刚把南边的窗帘拉上就低沉而不悦的男声响起:“我说过要穿鞋。”
“你没睡啊?”婷宜有些讶异,并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走到床边坐下。
“把鞋子穿上。”
听了这话,婷宜低头看了看自己白皙的脚丫和脚边倒下的单鞋。再转头去看躺在床上的若白,方婷宜心里一动。
下一秒就脱下裙子外面的披肩,掀开被子就趟了上去。
室内暖意很甚,若白就如同一个冷源,婷宜在被子里拱了拱,单手就环住他的腰。
若白被她的动作弄得一愣,等到腰上出现一只手,他身体一僵,冷声说:“下去。”
“我不。”婷宜回道。
“婷宜。”若白有些无奈,“你会中暑的。”暖气、棉被,这还在夏天,是个正常人都会生病。
婷宜看着他的眼睛,目光亮亮的,“你嫌冷,我嫌热,你的身体凉,我的身体热,不是刚刚好吗?”
若白被她理直气壮的话一噎,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婷宜又低低地说:“我知道你很难受,只是一直在强撑。我很担心,我就想好好陪陪你。”
两层棉被之下,婷宜的手臂被握住,就在她以为若白还是要让她走的时候,不料对方的手却滑上了她的腰肢。
“好。”
听见他的肯定,婷宜伸头,粉唇在对方的唇瓣上轻轻啄了一下。
若白一愣,轻笑道:“你还让不让我睡了?”
“呃、要不,让你亲回来?”
两个人贴得很近,有些昏暗的光线中,若白仍旧清晰地看到婷宜绯红的脸颊,小巧的耳朵上也泛着粉色的光泽。
他的呼吸有些沉重,心脏处隐隐传来阵阵疼痛。
就像婷宜说的,他真的很不舒服。
对着那两瓣唇吻了上去,轻轻亲亲。若白觉得,似乎、没有那么难受了。
婷宜的身子很热,就像她说的那样。对于如今的若白而言,这是温暖的热源,他本能地不想放手,两只手圈着婷宜越缠越紧,直至两个人隔着衣料贴近在一起。
自始至终,婷宜都一直乖乖地不动,她知道若白的意识可能没有平时那么清楚,尤其是在面对她的时候,所有的防护罩都卸了下来。她只是想让他能够尽可能的舒服一点儿,就算把自己当做一个暖水袋,一个火炉,她都不介意。
然而当她觉察到微凉的手从她裙子的下摆一直往上时,饶是她鼓足了勇气,整个人还是僵硬地一动都不敢动。“若、若白……”她结巴地叫出声,然而对方仿若未闻,继续堵住她的嘴巴。
连衣裙的拉链开了。
内衣的扣子也掉了。
婷宜觉得自己快哭出来了。
这样疯狂而陌生的举动让她一时半会儿无法适应。
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在她身上游走的手终于停了下来。
“婷宜,对不起……”残存的理智让若白回过神来,等他看明白发生了什么之后,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自己,他都对她、做了什么啊!
“婷、婷宜?”若白小声地开口,语气惴惴不安,他感觉的到,怀里的女孩正在颤抖,是羞赧?是紧张?还是、让他害怕的害怕?他不敢再拿手去碰她,怕会惊扰了她。
“我、我我我、我我……”婷宜“我”了好久都没“我”出个所以然来,根本没了平时的巧舌。语气焦急而无措,又带着哽咽,听在若白耳里就成了惊慌和惶恐。
“婷宜,是我的错,对不起,不该伤害你……”若白说出的话也显现拙舌和口钝,他本就不善于表达,眼下见到婷宜这样的情况,心里更加慌得厉害。
其实婷宜根本没有若白想的那样糟糕,她只是觉得有些难堪。听见若白焦急的语气,知道他的担心,婷宜不知道该怎么样解释,只好将头撞进他的胸膛埋在被子里。
若白被她的动作弄得有些懵,小心翼翼地开口:“婷宜……”
“我没事。”从被子底下传来闷闷的声音。
“对不起,婷宜。”
藏在被子里的婷宜呼吸有些不顺,听见若白说了第三句“对不起”,她平缓一下心情,低低地对他说:“你别说对不起,我又不要你的对不起……呃、你也没什么对不起我……我、我是说,我是你的女朋友、呃、嗯……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她支支吾吾说完,便直接埋在他怀里装死。
就在她快要呼吸不过来的时候,若白终于将被子往下挪了挪,露出她的头。“真的没事吗?”若白再一次开口。
婷宜在他胸前蹭了蹭脑袋,“没事。”
听到肯定的回答,若白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语气温柔又小心:“把衣服穿好。”
衣服……
婷宜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棉被下的她虽然还有衣服穿着,但基本等同于没有,松松垮垮挂在身上。她小心地动了动,像是在试探着什么,然后快速将其贴合着自己身体拉扯好,“嗯、你能不能帮我呃……衣扣还有拉链……”
就在她以为若白的沉默还要继续进行下去的时候,后背上传来指尖触碰的感觉,先是三个衣扣,在然后是裙装拉链。这一系列动作都是在看不见的地方进行,然而若白却做得无比细致又精准。
“婷宜,”做完这一切后,若白开口,“你还是下去吧。”
婷宜沉默着不答。
“婷宜?”若白试探性地叫了叫她,却发现她还是没有理会他的话。
装睡?
显然是这样。
戳穿她?
显然不是个好对策。
硬逼着她下去?
显然不妥当。
若白终是无奈地呼出一口气,算是默认了她的坚持。
刚才发生的事,几乎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气与精神,原本冰凉的身体倒是出了一阵热汗,他感觉似乎也没有那么冷了。意识终于在一片沉静中渐渐模糊,只剩下匀匀又浅浅的呼吸声。
在听见安稳的心跳声后,方婷宜终于抬起了头,小心地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臂去摸若白的额头。好像、没那么冷了。
她也不敢大声地喘气,虽然这样非正常的环境让她这个正常人的身体实在有些受不了,但幸而,有他在身边。
曾有人这么评价若白,说谁也没有他的坚持。
但是婷宜想,在喜欢他这件事情上,或许,她可以有着比他多一点点的坚持。
一点点也好。
喻初原开门进来前先开了灯,看清屋内的情况,他整个人身体一僵,手握在门把上僵持不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就在初原愣神的空隙,他身后的少年越过他走了进去。初原没来得及拉住他,却反应过来捂住身后少女的眼睛。
少年看着大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人,扑面而来的暖气让他一阵气短。
看见地板上散落的衣服,少年的脸,彻底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