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第五十六章 执念(1 / 1)
相比岸阳对这边欢声笑语,昌海那边的氛围似乎可以说已经降到了冰点。
谁能想到,向来在元武道界以王者自居的昌海道馆,居然连输三局,输掉了这场和岸阳队的比赛。
评委席上气氛凝重。
中国队在赛场上实力平平,早先年有个喻初原,之前又有方廷皓,高手毕竟是少数,但总体实力还是不高。元武道中国队以岸阳为首,而岸阳……
他们将目光一一扫过刚才比赛的三个选手,最后落到一身黑袍的顾若白身上。
黑色道服,象征着教练,象征着权威。
很多道馆的首席大弟子,在平时训练的时候,或者是师父教练不在场的比赛时,都会换上黑色道服以凝聚氛围。
他们从未见到过这样一个少年,将黑道道服穿得如此出众又有魄力。
如果说,他们之前对顾若白这个孩子的认识只停留在文字层面的资料翻阅,那么这一次比赛,他们完完全全被他所折服。能够带领出这样一只强大的队伍,在双十的年纪,实在是后生可畏,他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都不中用了,不中用了。
他们能够预想到,在未来的五年、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五十年,中国,岸阳,将迎来元武道的黄金时代。
金敏珠从位置上起身,几步来到岸阳队的这边,对着若白鞠了一躬,开口道:“昌海,输了,但是,比赛没有结束!”
小女孩带着倔强而又气愤的目光,整张小脸绷得紧紧的。
若白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开口:“当然。光雅。”
“是。”容貌艳丽的女孩从后面的人群中走出来,梳着乖巧的齐刘海,长而高的马尾显得她十分精神。
“到你了。”
“是,若白师兄。”
这时候,百草起身,走到光雅身边,亲手给她穿上护具。
见对手正在做准备,敏珠挑衅地看了一眼,然后回到昌海的区域。婷宜和恩秀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收到对方安慰的眼神之后便不再看向彼此。
各自为战,有些时候,是需要距离的。
“我没什么好嘱咐你的。”若白坐在长凳上淡然地说,“好好想想这三天的训练,你的优势在哪里,金敏珠的优势在哪里,你的劣势在哪里,她的劣势又在哪里。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时候,不要去听你脑海里的想法,也不要去听你心灵的想法,你要听你身体的想法,身体记忆不会出错。”说着,若白将最后一副手具给光雅穿好。
“若白师兄,我不会输的。”
“嗯。”
看着这倩丽的背影往赛场上走去,方婷宜突然感叹道:“光雅和柠姨年轻的时候可真像……贤武里面有好些柠姨从前的视频资料,我以前偷偷翻出来看过。只是好可惜,自从多年前光雅妈妈去世之后,柠姨就再也没有在赛场上出现过了,而且基本上一直待在国外,很少会岸阳。”
若白握住她的手,宽大的手掌包住她的拳头,“光雅潜力很足,这场比赛,很快就会结束。”
婷宜能够感到若白手掌的温度,灼热、滚烫,他没有在自己面前掩饰他的病情,就表示他对于她展开所有的信任,好是好,只是……他还是在发烧啊,婷宜微微蹙眉,担忧道:“很不舒服吗?”
若白摇头:“没有,我很好。”
“既然你说比赛很快就会结束,那么就趁着这么点时间好好休息一下吧,要不然下一场比赛你会很累的。嗯、就靠着我吧。”
若白看着婷宜正色的容颜,嘴角弯了弯,“靠着你?”
“呃……”好像是有点不对劲,婷宜觉得自己遣词用句有些不妥当,这样好像显得若白很孱弱,虽然他现在在她的眼里就是一个病弱美男子,谁让他在面对她的时候,浑身上下的威严和魄力都散得七七八八,清冷而淡漠的气质也没剩下多少,哪里还有往常的模样。
只是,男生自尊心都比较强,一般都会介意靠在女生身上吧?婷宜斟酌地开口:“那就你靠着我,我靠着你,我们相互依靠,好吗?”说着,婷宜往若白身边挪了挪,紧紧贴着他。
若白笑了,低低地说了一句,“好。”
对于围观了这整个过程的胡亦枫少年来说,他表示受到了一万点伤害。我说师兄师姐,大庭广众的,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秀恩爱?实在是太亮了,我眼睛都要瞎掉了。
亦枫撇了撇嘴,抬起眼睛不再看他们,目光若有所思地瞟到了晓莹身上,后者对上他的眼,又飞快地别开眼神,好像看了什么怪物似的。亦枫拿手摩挲着下巴,疑惑不解:他长得,有那么恐怖吗?
光雅的胜利在若白的预料之中,却让岸阳的众人微微有些惊讶,毕竟,在金敏珠如同火山爆发一样喷涌而出的力量面前,光雅的招式就显得相当清秀,换言之,就是弱。
在赛场上的光雅,整个人就如同施施然的小仙女一样,每次出腿就好像是在跳舞一般,再加上她本身就窈窕纤瘦的身段,似乎给人的感觉就是花拳绣腿,尽管不是真的花拳绣腿,但是跟金敏珠的实打实比起来,视觉上的差距带给人心里的差距,这样前后反差的感觉,还是相当、怪异?
百草倒是没有想这么多,见到光雅取胜了,拿起空座上的毛巾和水就蹦着走上前去,深深地给了自己的姐妹一个大大的拥抱,一直圈着她不放手。
光雅抬了抬下巴,脸上有些不自然,故意敛起嘴角的笑意,“有什么好激动的,我能赢,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百草很用力地点点头,直言:“光雅你最厉害了!”
光雅接过她手里的毛巾和水,如同一个胜利女神般回到休息区,当然,这还得忽视她脸上僵硬的表情,明明很喜悦,却要装作一副淡然处之的模样。
所以说,这个姑娘,还真的、傲娇啊……
赛垫上,金敏珠倒下之后就一直坐在地上没起来,闵胜浩和恩秀两个人一左一右蹲在她的身边安慰着。
小丫头眼里泛着泪光,嘴唇咬着下唇不肯松开,模样可怜兮兮好不叫人怜惜。
闵胜浩手里拿着尺扇,扬了扬就往她头上敲去,与蓝色的头盔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眼泪最是没用,输了一场比赛就站不起来了吗?”
“输了就是输了,不服气吗?”
“实力不够,就继续努力。”
“还是说,你就打算这样放弃了?”
闵胜浩的话一字一句地敲打在敏珠心上,她低着头,再次抬头的时候,眼睛里已无半点泪花,只有深深的斗志,“下次,我一定赢!”
又恢复到那个元气满满的金敏珠,恩秀松了一口,有些安慰,将师妹从地上拉起来,刚想说点什么,不料闵胜浩又动起手来。
“啊,你干什么师兄?……欧尼!”敏珠边叫边躲,一直扯着恩秀的袖子。
碍于恩秀,闵胜浩终于放下了手里的尺扇。
“干嘛又打她?”恩秀将女孩往自己身后塞了塞,看向面前的少年。虽说按照资料和辈分,闵胜浩是她的师弟,韩国人向来崇尚严格的尊卑等级,闵胜浩很尊敬她,平时也是前辈师姐不离口。
但是对于恩秀来说,在面对他的时候,她总会不由地将他当师兄看待。韩国人温厚而谦卑的性子在闵胜浩身上表露无遗,这些年,昌海道馆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他一手打理,其他的倒还好,就敏珠总是让人头疼。
拉扯这样一个孩子,还真的是一件头疼的事情。
恩秀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怪异的感觉,这么长久的相处,她第一次觉得,闵师弟他,在把敏珠当女儿养?
这个认知让她自己都吃惊了一把,可是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也不知道将来,他一手栽培出来的小姑娘,聪明又倔强,善良又耿直,他舍得把她交给其他的男人去呵护吗?
想到这里,恩秀颇有意思地去看闵胜浩,不料对方的目光越过她,直直地看着她后面的女孩。
“做事莽撞,冲动,不计较后果。”
闵胜浩是在说这次比赛的事。师父的事他作为晚辈不能插手,但是敏珠的事,他作为师兄还是有资格管的。把元武道当成逞强斗殴的工具,随随便便就用来打赌,有私心,有情绪,带着报复的感情的进行一场比赛,要是不输,他都不信。
鲁莽行事的后果就让所有元武道界的人看了一场昌海的笑话。
这些天忙着训练没工夫教训她,就是怕影响比赛,现在,她的比赛已经结束了。
“金敏珠。”闵胜浩连名带姓叫他。
“是。”
“回去之后,关禁闭,三天。”
“三天?”金敏珠跳起来,“这么久?”
闵胜浩冷冷地看她,“嫌多?那就是五天。”
敏珠连忙摆手,“别别别,三天就三天。”
闵胜浩将尺扇敲到另一手里,“一个星期。”
这一边。
若白已经将黑色道服换下,穿上了普通队员的白色道服。雪白的颜色衬得他的面容更加惨白,若不是他周身的气势凌冽起来,目光也发生了变化,方婷宜几乎以为,他就要倒下去。
队员们一个个都很担心,梅玲甚至说:“反正昌海已经输了,少打一场比赛又不是什么大事,五局三胜本就是他们定的规则。”
“是啊若白师兄,”晓莹说道,“你病着就别硬撑了,那是闵胜浩,不是其他人。”
亦枫难得收敛了懒散的笑容,双手环在胸前,对着若白说:“还是别比了,大家说的对,又不是非比不可的比赛,你这样的身体……”
“我的身体怎么了?”若白打断亦枫的话,“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比赛可以进行。”
百草不安地看着初原,企图从他的话中找到安慰,现在也只有他的话可以让大家安心。
初原看着这情况叹了一口气,若白的脾气他一清二楚,一旦想要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他从凳子上拿起黑色的秒表,对若白说:“四十分钟,只能四十分钟,要是比赛再打下去,我会喊停。”
若白皱眉,随即点了点头,“好,就四十分钟。”
众人见医生都这么说了,也都把悬起来的心收了收,看样子,问题不大。势均力敌的比赛,平分的可能性是平时的七八倍都不止,没个个把小时停不下来也分不出胜负,四十分钟,比赛才刚刚开始,顶多算个热身。
婷宜放在身体两侧的拳头紧了紧,动了动嘴唇终究没说什么,就让他任性这一次。
若白上场前回头看了一眼婷宜,对她说道:“放心。”
听着他的安慰,她心里更加难受起来,但是脸上却挤出一抹笑容。
若白看着这样子的婷宜,很想说:笑的比哭还难看。但是随即想到是自己让她有这样的情绪,不免有些愧疚和心虚。
就像他自己说的,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清楚,什么样的情况他还不知道吗?
他从小跟着初原一起长大,师兄弟之间的默契常常通过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够彼此领会。
初原虽然没有明说是什么病,但是他能够从他的呼吸声中就能辨别出来。
情况很严重。
所以,他更加不想放弃任何一个能够在元武道上精进的机会。运动员的身体最是强壮,也最是脆弱,他可以成为教练,因为也许,他往后的身体条件不允许他再将汗水挥洒在这赛垫上。
这是他的坚持,也是他的执念。
因为,那是他热爱的,巨大的、梦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