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十三、蒹葭（1 / 1）
又到十六号，方伊人疼得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肖瑞辰要带她去医院，死活不肯去，一见肖瑞辰要来硬的，就扯着嗓子大哭。
肖瑞辰心一软，也就算了，按了按她的被角，下去给她煮红糖姜茶水。
睡了一天一夜，方伊人有气无力地捂着肚子爬起来，她饿了，要去找吃的。
刚一出门就撞进了一个人的怀抱，痛苦地捂着肚子坐在地上起不来。赵景然将手中的粥放到一边，弯腰将她抱起来，“地上凉，一会儿更疼。”
见不是肖瑞辰，方伊人嘴角下弯，搂着他的脖子有气无力地问，“你怎么又来了？”
“作为男朋友，难道不应该关心一下自己的女朋友吗？”
方伊人撇撇嘴，躲进被子里，露出黑漆漆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赵景然，“我饿了。”
赵景然将门口的粥端进来，给她架好餐桌，“先吃清淡点，回头带你去吃好吃的。”
无所谓地点点头，她现在只想怎么从每个月的子宫周期性剥落的痛苦中活下来。
方伊人安静地拉着勺子喝粥，脸色苍白，全无往日的生机，赵景然揉了揉眼角，看着这个样子的方伊人心里很不是滋味。方伊人应该是胡闹的，嚣张的，而不是这种毫无还手之力的状态。
起身在她书架上随手拿了一本书出来，不小心碰掉旁边一本初一的数学书。弯腰捡起来，随手翻了翻，里面干净得如同新书，嘴角微扬，果然是方伊人的做风啊！
指尖忽的顿住，崭新的书页中夹杂着一张浅蓝色的纸，展开，隽秀的字迹写着一首诗：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眸光一暗，手指不由得用力，将平整的纸条揉作一团捏在手中。
“你在干嘛？”方伊人喝完粥，看见赵景然一动不动地站在书桌前，好奇地偏了偏头。
赵景然回头，见方伊人吃饱后恢复了三分往日的神采，不动声色地将纸团塞进兜里，走过去拿纸巾拭去她嘴角的饭粒，“吃饱了？”
“没有，还有一点饿，但是不想吃了。”
“那先好好睡一觉。”
赵景然收拾了东西，合衣抱着她躺下，常年温暖的手伸进睡衣，附在她小腹上。
方伊人躺在他臂弯中，睁着一双大眼睛，“我睡不着。”
“给你将故事？”赵景然问。
“好。”
“三年前，Ｘ企业买下一块地建酒店，在施工过程中发生意外．．．．根据我国《劳动法》．．．．．”
一连讲了三个案例，赵景然低头，见方伊人又睡着了，吻了吻她的唇角，将她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放进被子里，然后才小心地起身，带着东西离开。
楼下，肖瑞辰正抱着电脑一脸纠结，抬头见赵景然下来，问：“伊人又睡了？”
点点头，将空碗交给在厨房忙碌的田姨，走过坐在他身边，看了一眼电脑上的资料，“怎么？还没选定去哪个学校？”
再有一个月他们就高考了对于别人来说苦不堪言的高考，与他们而言跟普通的考试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赵奕然已经拿到隋远大学计算机系的保送名额，赵景然前天也收到了英国一所大学的ｏｆｆｅｒ，唯有肖瑞辰一直未决定应该去哪儿。
“大哥大姐都在叫我出国，但是我并不是很想。”肖瑞辰将电脑往茶几上一扔，叹了一口气，看向二楼方伊人的房间，道，“而且我也不放心伊人。”
默了默，声音低不可闻，“伊人就要十五岁了！”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她。”
肖瑞辰苦笑着摇摇头，“虽然有你陪着，但不亲眼看着，我还是不放心！”
赵景然看了他一眼，默默地扭头，肖瑞辰的奶爸属性实在太严重，他已经无话可说。
一个变态的心理埋伏期是十年，所以那些专家坚持要在方伊人十五岁的时候来收集数据。即使过了十年，肖瑞辰也不敢让方伊人一个人去承担那些。
他一手带大的方伊人，应该是张扬的，快乐的，她不应该承受任何异样的眼光和对待。
赵景然想要带着方伊人一起去英国，他觉得与其让那些人来中国，让周围不明真相的人误会，倒不如坦坦荡荡地带着伊人回去，活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让他们明白，伊人是正常的。
站在赵奕然的房间门口，赵景然第一次犹豫了，藏在裤兜里的那张纸条被他揉做一团，只觉得烫手无比。
“哥，我进来了。”迟疑了许久，赵景然还是敲了门进去。
赵奕然正在打游戏，头也不回，“事精儿没事了？”
“好多了。”
“那就好！”赵奕然明显松了一口气，扬了扬手柄，“要玩一局吗？‘
“不用了。”赵景然走过去站在他身后，握着纸条的手紧了紧，“哥，你喜欢伊人。”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或者是肯定句。
那与他有着六分相像的字迹，除了赵奕然，不会有别人。
那个时候的赵奕然恐怕没有想到，方伊人是从来不翻教科书的。
赵奕然手一滑，人物死掉了，回头震惊地看着赵景然，赵景然沉默地与他对视，等着他的回答。
“呵呵．．．”赵奕然忽然垂头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是啊！我喜欢她！在你还没有注意到她的时候就喜欢上了。”
“我写了蒹葭给她，她没有给我反应。在你们决定交往的三个小时前，她拒绝了我的告白。”
似乎是从第一次见面就将她记在了心里，再见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去关注她，去在意她，然后不知不觉越陷越深，但是当他把这份情意说出来的时候，方伊人却告诉他，“我不信爱情，也不需要！”
赵景然抿了抿唇，看向赵奕然的目光坚定，“哥，对不起，我不打算放开伊人。”
三年相伴，方伊人早已融入他的生活中，他无法想象，若是有一天他的人生里没了方伊人，会变得有多单调，多无趣。
“景然，我从来都不是你的对手！”赵奕然起身，平视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弟弟，伸手搭上他的肩，“伊人她值得最好的，你要好好照顾她！”
不会有人知道，当方伊人站出来问赵景然要不要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赵奕然的心有多痛，仅仅是差了一个字，他便永远没了回答的权力。
可是，这便不能成为他与赵景然争抢的理由，因为方伊人从来就没有给过他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