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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扑中文 ) 我耳边响起。我先瞧见旁边两只雪白靴子,顺着往上看,面瘫闻人翼冷冰冰地看着我,我忙拉他蹲下,“你怎么不出去打?”
他似是轻叹一声:“钟先生不懂武功。”
“不懂?”我一惊,“那方才的茶杯可是你扔的?”
他没有否认。
我一拍大腿,“糟糕!小七肯定看到你出手了,完了完了,露馅了!”
“他方才心不在焉,大约没有在意。”他略带不满道,“如果他能够全心全意,也用不着我来出手。”
“这你不能怪他……”话说一半,有一人被打进了柜台,痛苦呻吟,闻人翼用衣袖在他脸上轻轻一拂,那人便头一歪,没了声音,我伸手去探他鼻息,已经断气,我惊道:“你杀了他?!”
闻人翼拉回我的手,满不在乎道:“八大派的人全都要死,我不过先送他一程。”
我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又瞧一眼旁边的死尸,这对于我这个现代人来说太具冲击力了,忙闭上眼睛,“我不能阻止你杀八大派的人,但是……以后可否别当着我的面,人非蝼蚁,岂可轻贱,你是杀的痛快,但你有无想过那些人的父母……唔……”嘴被捂住,闻人翼道:“如果不是知道你的来历,我真要怀疑你是否少林寺那般秃驴派来的。”
我推开他的手,摆了个佛祖的模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佛祖普渡众生,施主回头是岸啊——”
闻人翼在我额头一指,我直接倒地。
外头铭远哑声喊道:“在下并不想伤害姑娘,还请姑娘勿要咄咄逼人!”
苏月蓉娇喝:“少废话,哪命来!”
我爬起来抓住柜台探出半个脑袋,外头狼藉一片,四五十人缠斗在一起,其中以苏月蓉的翠绿衣裳最为惹眼,铭远依然没有拔剑,刀光剑影中,虽无出众的面容却依然潇洒至极,一招一式精彩漂亮,不禁想起当日他与闻人翼那一战,令人震撼。
正看的兴起,却被闻人翼拉着从后门出来,迎面而来的是德谦带着大批官兵,他急急跑到我面前跪下行礼:“爷,奴才来迟了。您没事吧?”
我扶起他:“没事。冬儿和弱柳呢?”
“她们先我一步回园子去了。”
官兵已6续冲入飘香楼,我跟进去继续看热闹,闻人翼拉住我的胳膊,我忙道:“我就是去看看。”我反拖住他的胳膊,最终闻人翼还是拗不过我,被我一同拖了进去,德谦这次跟的我很紧,左右看个不停,一副忠心护住的秀逗摸样。
一有官兵到场,所有在场的江湖人全都慌了手脚,尽在,这就与黑帮血拼,忽有条子来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苏月蓉见事情不妙,便冲我们撂下狠话:“哼,这次就放过你们!你给我记着,得罪本小姐的人,一定要他付出代价!我们走!”
嗖嗖嗖嗖,许多人同时从门从窗跃出,官兵到底是武功低劣,最终是空手而归。
出了这样的事,自然是不可能再游玩下去,被官兵护卫着回了景逸圆,虽说没有玩尽兴,但终是看了场好戏,不枉此行。至于苏月蓉的狠话,我并未放在心上。
铭远提醒我说那女人不好惹,因御剑山庄与邵阳一派向来有些交情,他不好向她下重手,又因苏月蓉平素爱使些毒物害人,只怕防不胜防。说到毒物我更是不以为然,且不说闻人翼是施毒高手,我更是因身中千日醉,普通毒物更本无法伤我半分,自是有恃无恐。
我反倒叮嘱铭远,别是苏月蓉从御剑山庄打听出了些他的消息,循迹而来,如让她识破了身份,才是真正的后患无穷。
晚些时候消息传到晋王那,百忙之中依然抽空前来,我向他诉说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晋王气愤道:“这些武林人士实在无法无天,仗着武功了得竟敢在天子脚下行凶伤人!”
我反劝一句:“承琪也勿要动气,武林盟主的女儿,自然是气势霸道了些,可以理解。”
晋王哼道:“你能理解,我可不能。若不是玲珑你手下护卫同样是武功高强,今次还不知会闹的如何收场!伤了你就等于伤了两国和气,这些莽夫,只知闲来无事喝酒斗殴,于国半点功劳也不曾有过。玲珑你放心,这什么什么派的盟主女儿,我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承琪的好意玲珑先在此谢过,现下她父亲正是武林盟主,与她过不去,便是与整个武林过不去,不可不可。”我摆摆手,“据玲珑所知,武林大会每三年会举办一次,这已是青山先生上位第二年,如果承琪真有心为玲珑出气,不如……先等等。”
晋王沉吟片刻,笑道:“玲珑言之有理。现今那些武林人士全不把朝廷放在眼中,我早已有意整顿一番,差的只是时机。”
我暗忖道:那些所谓正派人士,在朝廷眼中也不过是一帮子乌合之众。
“此事的确急不得,现下正是战后,军队处于调整时期,然那些人则羽翼正丰,硬要动他们,只怕是两败俱伤。”
“我也正是如此想的,何况现在兵权并不由我掌握。”晋王呵呵一笑,“都是以后的事了……”
我会意一笑,的确,都是以后的事,以后他当上皇帝之后的事。
又聊了会子,晋王身边的人便提醒他宫中尚有不少折子需要批示,我便顺水推舟催他快快离去,不可耽误正事,晋王走后我回到房中,闻人翼只着了件单衣在灯下看书,我走去取了件大氅为他披上。
他低头道:“我学的是阴寒内功,不怕冷。”
我道:“可我看着你冷。”
他偏头看我,扯了扯唇角:“人走了?”
我被他这似笑非笑的表情弄的毛骨悚然:“走了,人家是太子,忙着呢。”拉了张凳子在他身边坐下,“书看的如何?可有进展?”
他顿了一顿,合上书,与我对视,“可是有话想与我说?”
“我……”我抿起唇,犹豫道,“翼,今日的事,你先是捉了小偷,又用杯子打掉了想要伤我的剑,我怕,怕小七会有所察觉……你的身份。”
“那又如何?”他盯住我。
我为难道:“要不你就……”
“想要我离开,避开他?”他轻哼一声,“莫说他现在没有瞧出端倪,就算是有所察觉又如何,我会怕他?”
“我的意思并非是说你怕他,只是就目前情况来说,你们真的不适合见面。你伤了他,我不愿意见到的,他伤了你,我就更不愿意了。所以我想来想去,还是你避一避的好,比如说找个宅子住在景逸圆附近,离得远些,总会安全一点。”
闻人翼看也不看我,只顾自己继续看书。
我狠话重话软话全都说了一番,他依然不为所动,反正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何况这神还是自己硬要挨过来的,更是不容易送了。
最后是以我的失败而告终,这法子不灵,只好希望那头铭远真的是毫无所察。
-------------------【七七节】-------------------
正午的阳光微黄,温暖,我躺在水榭中央院子里的椅榻上晒太阳,很是惬意,一旁的德谦却满脸忧心忡忡,忍了许久,终于说:“爷,您都在外面吹了有一刻的风了,要不,要不进屋去吧。”
左眼咧开一道缝,瞄他一眼,再度闭上,悠悠道:“皇上不许我再随意出园门,现在连晒个太阳都得掐着时间瞧你脸色,敢情你们都想憋死我,对吧。”
“爷,瞧您这话说的。不让您多吹风是钟先生交代的,我一奴才,哪敢让您瞧我脸色呀,再说了,皇上这次交代您别出门,也是为了您的安危着想,上次出去不过两个时辰就遇上了疯子,险些就伤了您,还是呆在园子里安全。您要不想进屋,就再晒会,奴才也是担心您,上次您一病就是一个冬天,这回……”德谦絮絮叨叨说着,我腾的坐起身,“行了行了,德谦,我病好都一个多月了,能不能让我耳根清净点。”
德谦住嘴,脸带哀色微微低头,往后退了一步。
我叹气道:“我知道你是好心……算了,我不晒了。”
起身往屋内走去,身后的德谦话中带着喜色,说道:“爷,午膳已经准备妥当。”
整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这哪是人过的日子,根本就是在养猪!
我低头轻道:“上膳吧,七护卫又让晋王给请去了?”
“是。大早上就带了其他5位护卫去了太子府。”
我轻哼了声,晋王倒是知人善用,知道铭远武功高强就天天请他去为他训练家将,美其名曰切磋切磋,现在我们人在别人地头上,有些事根本无法推辞过去,何况不少地方还需靠着晋王。
我又吩咐道:“对了,让人去请钟先生过来一起用膳。”
闻人翼搬回悠竹苑也有段日子了,当初是为了方便照顾我才搬了过来,病好之后没多久我便劝他尽快搬回去,水榭是个时时刻刻都被监视着的地方,只怕不小心便露出破绽,到时弄得不可收拾。闻人翼倒也清楚厉害关系,没多别扭就应了。
德谦回道:“已经派人去请了。”
我回头瞧他一眼,点头赞道:“越来越机灵了。”
德谦摸头,嘿嘿一笑。
奴才这工作,察言观色,揣摩人心,一个个早晚都得成心理学家。
四菜一汤上全后之还是老规矩,不用人伺候,下人们各自也吃饭去了。
捋了袖子,拿勺舀汤,谁知闻人翼啪一声,用筷打飞了我手中的汤勺,我愣的盯着他直眨眼,这人又哪门子神经呢!
想要破口大骂,但“你”字才出口,就被他点住哑**。
他漠然道:“闭嘴。”
我暴怒,跳起来手舞足蹈,意思大约是明明你错,居然还敢点我**,快给我解开。
他看也不看我,自顾自从药箱中拿了些东西出来,嘴里道:“饭菜有问题。”
我立马停了下来,走近用手指戳戳他,再指指我的喉咙。
他抬手一弹,肩上一酸,咳了咳便恢复了声音,四下探望,我压低声音问:“怎么回事?”
难道说终于有人按耐不住想要至我于死地?
“不知道。”阴沉沉的面孔上看不出情绪,从针袋中取出三根银色长针,在米饭,菜与汤里分别放置了一根,过了一小会拿出来,银针并未变色。
我鄙视地瞪他,“切”了声说:“饭菜中分明无毒!”
他默不作声,捻起一粒米饭凑近鼻子嗅了嗅,“是迷药,上等货色。大概是下在了园内的食用水中,看来园里大半人已经把这迷药吃下去了。”
我先是不信,但闻人翼毕竟是这方面的专家,又,尽在不容我不信,跑去门外瞧了瞧,外头打扫的仆役还在走动,就又跑回他身旁,“我瞧外头的人都好好的呀。”
他反问道:“难道你以为这迷药一吃下去人就会晕倒?”
我道:“难道不是?电视里都是那么演的,蒙汗药,一吃就晕,不晕还叫什么迷药!”
闻人翼困惑道:“电视?”但他没有追问下去,接着说:“园子那么大,喝水吃饭总有先后,如果一吃就晕,很快就会被人现。这药效大约一个时辰后才会作,到时……”我打断他,了然道:“我明白了,在这段时间里该吃饭的也都吃过了,就算不吃,总也会喝上一杯水。”我一拍额头,“那我现在出去阻止他们还来不来得及?”
“不用。”他拽了我的手臂,让我坐下。
“为什么不用,再不去就晚了!”
他问:“你可知来人是谁?”
他想了想,一脸茫然地摇头:“这地方想害我的人太多了,目标有点散。”
“那你又可知,他下药迷倒全园的人目的为何?”
我道:“我连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目的。”
闻人翼松开手,“所以要弄清,不如将计就计。”
我上下打量他,果然是做了几年宫主的人,IQ其实不算低。
我沉吟一番:“好,就这么办。”但又一想,“糟糕,小七不在。万一来人有许多,那不就……”见闻人翼脸有异色,我忙解释:“我知道你厉害,但你现在的身份是钟千,应该不懂武功,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对方的底细,就怕自己先露了底就不好了。现在还有时间,不如让人去把小七从太子府叫回来,你看可好?”
闻人翼嗤声:“对方这次是有备而来,特意挑了他不在的时间,这园子一定也有人在监视,万一你派的人被人现,不等于是打草惊蛇?”
闻人翼一番话道理十足,我也无从反驳。从前只道他武艺高强,心思并不缜密,原来并非如此,我算是低估他了。
他从袖中取出一颗褐色药丸,“吃下去。”
眉头一皱:“这又是什么奇怪的丸子?”
“清心丸,吃了之后一般的迷烟就不会迷倒你。”
“迷烟?不是已经下了迷药,为何还会有迷烟?”
“以防万一。如若是我,为了保险,便会再用上迷香。”他说的理所当然,完全没有下三流的那种猥琐感,我拿过药丸一口吞下,摸摸肚子,看了眼桌上的饭菜,咽了咽口水,去柜子里拿了些小食来吃,“饿了吧?要不要吃?”
闻人翼用极不屑的眼神瞧我,嘴里小声嘀咕:“也不知是冷静还是真傻。”
我嘴里塞满油酥饼,含糊问道:“你说什么?”
闻人翼没有睬我,自顾自翻着药箱里捣鼓起来。
我耸耸肩,抱着小吃罐子走进内室,往床上一躺,一不小心竟睡了过去。
异香弥漫在整间房中,冰冷的铁器在我脸上轻轻滑过,而我睡得正酣,翻身躲避骚扰。
来人惊呼:“你醒着?!”
我哼哧一声,才睡醒的那股迷糊劲还未散去,挣了几挣才坐起身,晃了晃,使力睁开眼,“弱柳?”一件素白中带着粉兰色的女装,不正是平日里弱柳的装扮?视线往上瞧去,顿时吓醒,这副面孔哪是弱柳,分明就是一月前在饭馆里寻我麻烦的母老虎苏月蓉!
手中执剑,剑尖就在离我颊旁两公分处,剑刃冰冷微微泛着幽幽蓝光,莫不是抹了毒的。这样想着,便悄悄往后挪了挪。她美目圆瞪,透出不解,更多的是怨恨与歹毒。
“怎会是你!”眼梢微斜,搜寻着闻人翼的身影。但内室却只剩了我一人,这家伙,关键时刻居然不在,亏我还那么信任他,信任的大敌将临居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我问你,为何我的迷香与迷烟都未对你起作用?!”
凶神恶煞,实在愧对她那副花容月貌。
-------------------【七八节】-------------------
我又往后挪了挪,企图与她手中的剑拉开距离,心中在想脱困的方法,嘴上应付道:“你的药为何不起作用,我又如何知道。我才要问你,擅自闯入景逸圆,你可知这是死罪!”
苏月蓉手中长剑逼近过来,冷笑道:“只要我把你杀了,又怎会有人知道是我做的?”
我故作镇定,微笑道:“苏小姐,你真是很天真。你当景逸圆是什么地方,可容你来去自如?”
“哼,圆内所有人都已经被迷药迷倒,你以为你说这样的话就能够把我唬住?”
“我没有想要唬你。”我微微坐直身体,拿出王爷的架势,“既然你来到景逸圆,对我的身份一定也略有所闻。你以为以你一个小小武林盟主的女儿可以得罪得起整个朝廷?如果我死了,曜日与崟月两国朝廷定都不会放过凶手,而之前与我有过过节的苏小姐定然也是调查对象之一,你用药迷倒我园中所有仆从护卫,此等江湖人的手法,你又觉得能够瞒过谁的眼睛?在下死不足惜,但只怕会拖累苏小姐九族一道为我陪葬!”
苏月蓉咬牙切齿,之前凶狠的目光闪烁起来,显然我说的话有真的吓到她,毕竟还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小姑娘,想到便就去做,能独自闯入这守卫严禁的圆中可看出她有一定的胆识与魄力,头脑也是不错,只可惜……冲动是魔鬼啊!
我诚心告劝道:“自古民不与官斗。苏小姐,我劝你还是罢手吧,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今儿的事我可以当没生,可千万别一错再错下去。”
苏月蓉手中的剑慢慢往下沉,我暗自松了口气,刚放松了全身肌肉,不想她又举起手中利剑。
她恨恨道:“差点就被你骗了!”
为躲避,我反射性往后一让,后脑勺撞到墙上,大叫:“哎呦,我的妈!”
话音刚落,只见一条白色人影从外室闪了进来,还没看清,闻人翼已站到了我面前。
苏月蓉大惊,剑尖一转向他攻去,眼见就要刺中他,闻人翼轻飘飘一让,苏月蓉扑了空。
苏月蓉又接连刺出几剑,招招狠毒,稍差一点就能在闻人翼身上刺出几个窟窿。
我在一旁吼道:“你跑哪去了?!”
这一出声,没有达到我的目的不说,却引起了苏月蓉的注意。
她放弃对闻人翼的进攻,转而飞扑向我。
闻人翼袖中青丝鱼贯而出,那青丝仿佛有生命一般紧紧缠上剑身。
一拉一扯,剑自苏月蓉手中脱出。
苏月蓉重重摔在床上,我本以为她失去了攻击力,却不想她手快的从靴中抽出一把精巧匕,一把拉过我,把匕抵在我的脖颈上,喝道:“再上前一步,我就要他的命!”
薄刃在我颈上划出了一道血痕,苏月蓉还在逼近。
第一次被人如此威胁,紧张是一定的,想要动动手指,却现全身僵硬的好像被石化了一般,疼痛在此时道显得不是很明显了。
闻人翼果然停了脚步,青丝收入袖中,明明面孔是温和的慈眉善目,眼中透出的是冰冷无情的杀意。之前与苏月蓉过招时,他就像是猫捉住老鼠后并不急着吃,而是先要把玩一番,然而现在,他就像是盯住了猎物的蛇,随时准备给猎物致命一击。
显然,苏月蓉真的惹恼他了。
苏月蓉也感受到了那股气息,手微微颤抖,却更往肉里逼进了去。
“苏,苏小姐,您手别抖行不行,您再抖下去,我小命可要不保了——”
“闭嘴!”她盯着闻人翼不敢分神,问道:“你到底是谁?”
闻人翼不语,他完全没必要回答这问题。
为了平复苏月蓉的情绪,我替他答道:“他是替我看病的大夫。”
好心的回答换来她敌意十足的一瞪。
“方才你倒在外头原来是装晕引我入套,你们的心肠实在是太险恶了!”
我差点喷饭,典型的恶人先告状。
本想开口辩驳,但一想,与女人讲道理,完全是白费功夫。
“是,是我们用心险恶。”我扯动嘴角笑了一笑,“苏小姐,如果你现在放开我,我还可保你平安离开此地……”话未说完,便被闻人翼很酷地打断,“休想。”
我简直要岔气过去,缓兵之计也不懂。
苏月蓉似乎也豁了出去:“今日有了名满天下的玲珑王爷与我一道去死,也算值了,而且,哼,我不止要他与我陪葬,更要毁他的容!”她伸出左手,长出一公分左右的指甲用凤仙汁精心染过,如果不是威胁要抓花我的脸,我是不吝赞美几声的。
我叹气道:“苏小姐,这又是何必,身为女子你,尽在已非常美丽,可以说,这天下之大,已无几人能够与你匹敌,你如今大费周章的来为难我这个大男人,传出去不止是要被江湖人士耻笑,更要被天下人耻笑,笑你如此没有自信。”
“本小姐就是看不惯有人比我美,管他是男是女,一概不能放过!”
我微微蹙眉,这姑娘搁现代绝对要去瞧心理医生了,美貌强迫症很严重。
大概也与她父母的教育有关,事事都要争第一,其实这样的人大多本身是非常优秀的,但却活的很累,不开心,只好另觅途径泄,一不小心,就变态了。
“我想起来了!”苏月蓉忽然声音颤抖,“你是魔教的余孽,你方才用的兵器……父亲曾提过,幽灵盘丝,你,你,你是闻人鹰的什么人?!”
当她提及闻人鹰三个字时,表情惊恐万分。
可见当年一战,闻人鹰武功之高强,令人胆寒。
方才紧张的僵硬过去之后,颈间被割伤的疼痛感慢慢升起。
我咬紧牙忍了忍,皱着眉头看了闻人翼一眼。
闻人翼眯起眼,视线盯着我的伤处,嘴角与眼角都略往下沉,那是他正在怒的征象。
苏月蓉手中的匕忽然掉落,整个人倒了下去,目光无助而惊慌,气弱道:“怎么回事,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我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肩膀,确认了她不是在装样子,马上从床上跳下躲到闻人翼身后。
闻人翼拉着我到外室坐下,拿出医药箱为我包扎颈上的伤口。
“她这是怎么了?”
“我一早就在熏香炉中下了药,只是药力作需要一点时间。”
“难怪你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原本我是想多瞧一会你表高论的模样,却不想让她伤了你。”
他眼中透出寒意,语气淡淡地却有着令人汗毛直竖的效果。
包扎好伤口,我拿过铜镜瞧了瞧,就好比带了条围脖,三月末四月初的日子,也算能御御寒。
我放下铜镜,问道:“你预备拿她如何?”
他关上药箱,“这你就别管了。”
“不管怎么行,现在她可是在我的房间里,她要杀的,也是我。”
闻人翼不说话,站起来往内室走去,我跟了进去。
苏月蓉无助的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眼神却丝毫没有放软。
“要不,把她交给官府如何?”
说实在的,这苏月蓉落在闻人翼手中大约只有死路一条。她虽要杀我,我却不如她狠心,如此花样年华,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闻人翼点了她睡**,道:“你想放她一条生路?”
我抿起嘴唇不回答。
“她伤了你。”
我急忙说:“只是小伤而已。”
“她知晓了我的身份。”
“这……”这回我是无言以对。
闻人翼淡淡道:“江湖上的恩恩怨怨,你还是置身事外的好。”说罢,他走到窗边,向外打了只响箭,不多时便有四名身着夜行衣的男子从窗而入。
我没管他们,独自走到外间坐下,江湖上的事,随他们去吧,别在我面前杀人就好。
半晌,闻人翼走出来坐在我面前,握住我的手,轻声道:“生气了?”
我看着他,诚恳地说:“没有。我只是在想,小七回来,我要怎样与他说。苏月蓉来的阵势如此浩大,迷倒了全圆的人,总不能当没生吧?”
闻人翼放开我的手,站起来,“你看着办吧。”
他甩下这句话后便走出了门口。
我无奈摊手,明明在说很正经的事,就是那么爱吃醋。
-------------------【七九节】-------------------
苏月蓉的迷药十分厉害,全园子的人直到太阳快要落山才一一醒转过来,好在并无人员伤亡。闻人翼走之后我去了书房,苏月蓉当时穿了弱柳的衣裳,我担心那丫头遭了毒手,幸好只是晕着被剥了外衣而已。
副廷尉长与德谦飞奔来水榭时我正悠哉的依在暖炕上看书,见我无恙,两人热泪盈眶,谢天谢地的连磕了几十个响头,可知如果我出了任何岔子,他们也就完了。
待他们二人平静了心情,我便吩咐让人去太子府把铭远与另外几位护卫召回。
半个时辰后,晋王当其冲疾走进来,铭远与几位护卫紧随其后。
晋王一把握住我的手,上下打量:“玲珑没事吧?园子里的侍卫是如何当的值,竟会生如此之事!”又对一旁的德谦吼道:“去,把孙副廷尉长给我找来,本王要好好来问问他是如何保护琼王的!”我忙挣脱了拉住德谦:“等等。”晋王喝道:“这般奴才,玩忽职守,玲珑你再为他们说话,将来就更是无法无天了!”
我向德谦使眼色,让他先行退下,德谦会意,一声不吭的转了身,小碎步跑出了门。
晋王抬手想叫住他,被我拦住。
晋王埋怨:“这奴才,居然连我的话也敢不听,真是被你宠的没一点奴才的样了!”
“如今承琪把德谦送了与我,自然是该听我的了。”
“你脖子上的伤,没事吧?”
我笑了笑:“没大碍。”又对晋王身后的铭远说:“你们先下去吧,让人上茶。”
铭远瞧了晋王一眼,面露忧色却又不好说什么,只得点头,率众人先行告退。
晋王也吩咐青岚暮岚在院内等候。
不多时便有人来上茶,退下后,晋王才问起今日之事的前后生经过,我说出事先想好的说辞,“好在钟先生及时现饭菜有异,所以我们才设下陷阱,引君入瓮,只可惜……对方人数众多,中了钟先生撒下的药之后还是竭力逃脱了。我与先生又都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此次能够毫无伤亡已然是万幸,至于拿下贼人,也是有心无力。”
晋王叹道:“的确是万幸,如若此次玲珑你有任何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我连连点头:“现在想起来依然有些后怕,好在好在——”
晋王又叹了一声,安静了片刻,他似乎想起了些什么,兀然站了起来。
“我想起还有些事,玲珑你好好歇息养伤,我改日再来看你。”
他这突如其来的告辞弄得我有些懵,想要挽留他喝完杯中的茶,却现人已走远了。
不一会,铭远走了进来。
“晋王怎么走的如此匆忙?”
我耸耸肩,“天晓得。”指了指桌上的茶杯,“浪费我一杯好茶。”
铭远走近我,我脑中灵光一现,从凳子上跃起,“我明白了!”
他愣了愣,“明白什么?”
“晋王,太子,为什么匆忙就走了,我明白了。他一定是以为这次来袭击我的歹人是他外公派来的人,或者不是他外公,也是那些反对议和的人中派来的。你想啊,这次的事一定会很快传到皇帝耳朵里,皇帝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会派人彻查此时,他一定是担心,才会匆忙离开想要去准备一切。”
“难道说不是?”铭远反问道,看来他也是如此认为,的确,他们的嫌疑非常大,“王爷知道是什么人?”
“我知道?”我一怔,连忙否认,“我哪会知道。”
之后我用搪塞晋王的那套说辞来搪塞他,“就是那么回事,我哪会知道是什么人,我是认为丞相不会如此冲动行事,如果他们真打算干掉我挑起战争,那就一定是万事俱备了,可就目前形势来说,似乎还不到时候,所以我认为不该会是他们。”
铭远想了想,点头“嗯”了声。
“这次真该好好感谢钟先生,如果不是他……”他咬紧牙,眉头拧的死紧,一副好似我劫后余生的表情。
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说:“别太紧张了,我不是没事么,受了点轻伤而已,就当是带了个围脖。”
他眉头还是没有松开的迹象,“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景逸圆守卫森严,敢闯入袭击你,一定是有所图谋。且偏偏乘我不在之时,看来对我们有些了解。从明日起,太子府之事我会推辞了,寸步不离的保护你。”
“有那么严重么……”我眼神游移,搔头摸耳。
苏月蓉已被逍遥宫的人捆走,哪还会有什么危险。
“王爷,万不可轻敌,曜日此地,我们早已竖敌众多,,尽在这次万幸只是受了轻伤,万一下次……臣实在不敢想象,陛下说过,就算臣等牺牲性命也需保你周全,所以对臣来说,您的性命便是最最重要的事。”
牺牲他们的性命也要保我周全吗?有琴渊,也许最后取走我性命的,正是你自己。
我晃晃脑袋,把前尘往事甩在脑后。
“那就如此吧,明日太子府如再有人来,我替你推了便是。”
事第二日,消息果然很快传到皇宫,李福公公被派前来,此次是声势浩大,李公公骑着枣红大马走在前头,后头两大排禁卫军,队伍之长令人惊叹,小跑起来出整齐地跨擦跨擦声音,惹得街坊们全都出来看热闹,我站在圆门前待立迎接,仿佛就是那动物园里的大熊猫,只差群众们向我投掷瓜果鲜花了。
李公公颁下圣旨,陛下赐禁军五百名,守卫景逸圆安全,令我好好养伤,切勿慌乱,此次之事他定会彻查到底,给我一个交代。
我景逸圆人口顿时暴增,但民生问题自然不用我担心,给人的同时皇帝还给了金子。
打点是必须的,我与李公公说,待伤好了,择日便入宫去给陛下请安。
李公公也说皇上对我甚是想念,是该入宫去看看了。
李公公走之后,书文换了装也悄悄前来,据他所说,皇帝前段时间把所有公务都推给了太子,自己修身养息调理身体,所以日前身子有所好转,有了精气神,才能好好筹划如何对付丞相那一群人,皇帝么,总是容不得不同的声音,只有想方设法的除去了,才能令他睡的踏实。而丞相上次被勒令在家反省之后,表面看来非常平静,但却时常暗中与一些官员往来互通,大抵也是在谋划什么,两方各不示弱。
皇帝虽想除去丞相,但也并非那么容易,而我此次遭人袭击,正给了皇帝一个好的借口。
大正司已接下此案,不日便会派人来向我问口供。
“现如今毫无头绪,他们要从何查起?”
“无风也能够起浪,又何况是有心寻事,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不是你要担心的事。”
我有些气恼:“你总说这不用我担心,那不用我担心。那我到底该担心什么?”
“你啊——”他揉揉我的脑袋,笑笑说,“只要平平安安的就好。”
三日后,皇帝传召我入宫觐见。
我稍作准备便坐马车入宫,马车一直行径至御花园前才停下。
园内芳菲初绽,时有欢笑声传出,大约又是哪个公主娘娘在扑蝶嬉闹吧,如此惬意的生活,似乎只有当初被掳走那段日子里感受过。
被领着到皇帝的住处,正巧碰见刘婕妤,不,应该称她为贤妃才是,从宫内款款而出。
上次离得远了,这次我好好将她打量了一番,面若粉桃,双颊带赤,眉眼无一不精致,姿态更是万千,动若扶柳,莲步轻摇,不张扬不畏缩,凡事恰到好处。
我赶紧作揖:“给贤妃娘娘请安,一直想去探望娘娘,却不想一事接连一事,上回在殿上,感谢娘娘出言相助。”
贤妃福了福身子,莞尔道:“琼王何出此言,臣妾怎不记得了。”
她既不想承认,我也便不好再说。
“娘娘与我有恩,玲珑心里记下了。”
她轻轻笑了几声,轻柔道:“琼王实在客气。您进去吧,别让陛下等急了。”说完便又福了福身,眼梢撇了撇我,含着笑走了。
我望着她的背影愣了好一会,一来是赞叹世间有如此美女,二来,她那临别一笑,笑的我心神猛地慌乱起来,并非动情,而是猜测那笑中含义。
我回头看一眼紧闭的八扇雕栏木门,想要往里走,却好似扎了根的树,一动也动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努力更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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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容我在殿外多驻足,李公公便出来催人了,“琼王,怎的还站在外头,皇上已等候多时了。”我忙致歉,“方才遇见贤妃娘娘便说了两句。”李公公道:“随老奴进去吧。”我点了点头,抬脚迈开步子,忽然听李公公说:“皇上只是召见琼王,你们二位就不用进去了。”
铭远与德谦互看一眼,德谦低了头很快退后一步,铭远看了看我,面无表情,我瞧了李公公一眼,勉为其难道:“你们就留在殿外候着吧。”李公公笑了笑,吩咐说:“来人那,带两位下去用些吃食。”我赶忙推辞:“这……太劳烦李公公了,让他们二人在外头候着就行了。”李公公笑说:“琼王不用担心,我们走吧。”我轻轻抬了抬下巴,示意铭远照他的话做,切勿急躁。
进到殿内,现迎面飘来一阵异香,第一反应便是捂住鼻子,闻人翼曾说过,不管是在何地,不要闻味道浓郁的香气,很有可能就是迷香。
李公公向我打眼色,暗示我如此的举动是多么失礼,多么不合时宜。
我瞪大眼睛做无辜状,只当不明。皇帝又如何,正因为他是皇帝我才更怕,之前就吃过一个皇帝的亏。如果说这个皇帝烧起迷香迷晕我,再把我xxoo了,我都不会觉得太奇怪。为达目的,皇帝是最做的出的人。
一阵笑声传出:“卿家可是闻不惯此熏香?”
皇帝倚靠在雕龙睡榻之上,身旁的洋漆小几上奏折成山,他优雅的执着笔,轻点朱墨,在手上的奏折上头做下批示。
比起几个月前的病容,今次显然气色要好多了。
我依然捂住嘴巴鼻子,点头不迭,含含糊糊地回道:“春之际,臣鼻子十分敏感,还请陛下见谅。”
“李福,把这熏香炉端出去。”
皇帝二话不说便下了命令。
李公公愣了下,才回了声“是”,又朝我笑了一笑,才蹬蹬快步跑着把熏香炉拿出了门去。
又是如此诡异的笑容,我放下手,扇了扇,才敢深深呼吸。
“方才贤妃过来,特地送来这上好龙涎香,可惜卿家却无福消受。”
龙涎香为抹香鲸科动物抹香鲸的肠内分泌物的干燥品,有活血、益精髓、助阳道、通利血脉之用,为香料中的极品,可说是贵比黄金。但用在此时,我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勉笑一声,忽然想起自己还未请安,忙上前跪地磕头:“给陛下请安,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身吧。赐座。”
一旁伺候的宫人立刻端来座椅。
我轻声谢过,坐了上去,椅子有些大,坐的不大安稳,或者说是我心中正在不安,**挪来挪去,总寻不到一个舒服的姿势。起先还正襟危坐,不消五分钟,腰就塌了下来。
直等到批完第五份奏折,他才缓缓开口:“朕病的太久,政事大多都交予太子处理,一心养病,如今身子稍稍好了些,才知道原来朝中生了这么多的事。”
“玲珑整日呆在景逸圆中休养生息,双耳从不闻窗外之事,不知陛下所说的是哪些事?”
他看着我,轻轻一笑:“没事。”搁下手中的奏章与笔,,尽在叹息道,“像爱卿如此,活的倒也自在。看来爱卿已然调适了过来。”
我不知如何回答,干脆闭嘴不说,只点点头“嗯”了声。
与上次的召见相比,皇帝明显亲切了许多。
“这段时日朕不许你出园子,可有怪过朕?”
“没有。玲珑上回私自出园,还闹出了些事,自知有失体统,应当闭门自省才行。而且陛下所下之令也是为了玲珑的安全考虑,是玲珑年幼,任性十足,不识大体。”
他笑着点头,“你能如此想是最好了。”
这时,李公公亲自端着两杯茶进来,一旁的两位宫人收拾了小几上的所有奏折与笔墨,放到了旁一间的书桌上。李公公把茶轻轻放在小几上,手持托盘向屋内所有人瞪视一眼,太监宫女即刻会意,一个接连一个,随着李公公的离开,也都慢慢走了出去,最后一个还轻轻带上了房门,随着“吱嘎”一声,屋内瞬时静的骇人。
皇帝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盅,揭开盖子吹了吹,“几天前歹人闯入景逸圆,朕听说你受了伤?”
“多谢陛下关心,小伤而已,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我面上放松,缩在袖口中的两手已紧紧握成了拳。如今已在虎**,想逃看来是不大可能了,如果出事,除了指望别人来救似乎没有第二条路,但面前的毕竟是一国之君,他想要做的事或者得到的人,又有谁能真正反抗的了,就算让我逃了这第一次,还会生第二次,第三次,如此想着,不禁觉得悲哀与注定,亦或者这次就没人能来救我,然后……就是两条人命,我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他眯起眼看向我:“爱卿,过来,让朕瞧瞧你的伤口。”
我起身起的很慢,一步一步走的更慢,然而皇帝却不催促,只是盯着我,嘴角含着不明的笑意。
当我快要接近之时,被他伸手猛一拽,直接倒在了他怀中。
“陛下!”我大呼,慌作一团,“您这是做什么?!”
他紧紧箍住我,把我压在榻上,“朕想做什么,想必爱卿非常清楚。”
我双脚一蹬,小几便被我蹬到了地上,“哐当”几声,滚烫的茶水随之洒的满地满榻,我们身上也难以幸免,皇帝被烫到了腿,手一松,我便乘机逃出了钳制。
“陛下,我与太子关系匪浅,您现在如此做,是准备要和您的儿子抢一个男人?传了出去,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到时,皇家颜面必定荡然无存!”危急时刻,只能借晋王一用。
“爱卿到现在还想要欺骗朕?你与琪儿根本毫无瓜葛,他之前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掩护你罢了,他的用心,我这做父亲的又怎会不知。”他边说边从榻上起来,脱下了被沾湿的龙袍,“原本他十分反对和谈,却在与你一路相处之下改变了心意,可想而之他有多喜爱你。而你来曜日这数个月中,朕也一直派人在暗中观察你。”
“观察我?”我一步一步往后退去,渐渐接近房门。
“朕只是想知道,你会否对我曜日造成威胁,会否是朕所想要的那个人。”
他亦一步一步朝我走来。
原来他一直就想对我下手,可笑我先前还傻乎乎的以为曜日的皇帝要我来,只是单纯当我是件摆设,用八个城池换来的人,又怎么可能只会是件摆设呢?我甩了甩脑袋:“怎么,我合格了?所以你想把我收入后宫?”
“自然不是收入后宫如此简单。”他大声道,“朕要你做我皇后!”
我彻底怔住:“皇后?!你疯了!!”
封个男人做皇后,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你就当朕疯了吧!”
他乘着我呆愣之际扑了过来,一把将我抱起,大笑着朝内一间房走去。
被不轻不重的甩在床上,我快往床内躲去。
原本淡漠儒雅的中年人,此时看来也带上了几分猥琐与不堪。
一定会有人来救我,我心中这样想,书文,铭远,翼,不管是谁,就算是有琴渊也行!谁能来救我——
眼见着一个庞大的身影压了上来,门外忽然传来李公公尖锐的喊声:“陛下,陛下不好了!”
皇帝满脸的不耐烦,“什么事?”
“丞相大人,王大人,陈大人,李大人求见!”
“不见,就说朕身体不适。”
“几位大人说今日要见不找皇帝,就要闯进来!陛下,看来事态严重,您,您看……”
皇帝看了我一眼,略显不甘。
我一动也不敢动,只等他作出决定。
良久之后,最终还是正事打败了私欲,起身:“李福,进来,为朕更衣。”
我终于能松下一口气,到最后,高手一个也没出现,居然是李公公救了我。
-------------------【八一节】-------------------
我猫在床角一言不,李公公为皇帝整齐了衣衫,随他出了门去。
从头至尾我都想瞧出些端倪来,这李公公可是真的李公公,那些大人是否真有要事找皇帝。
然而李福只是低着头,窝着背为皇帝更衣,并没有任何眼色递过来,想来这的确是本尊不错,救我也纯属无心,朝内确实有要事生。
皇帝离开时并无任何交代,我是走是留,顿时又犹豫起来,不知今日这一劫能否安然度过,或者说今日逃过了,那明日,后日……又如何?
正当我愁眉苦脸的思索着,只听很轻的吱嘎一声,不远处的窗户被渐渐打开,一道灰色身影随即跃入。心脏先是一揪,别是有刺客想要袭击皇帝,他不在我却成了替罪羔羊,后一刻,待看清了来人,才算是松下一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是刺客来了!”
身着道袍的书文比了个小声的手势,很快来到床边,把我抱进怀中,紧紧搂住。
“我得知了消息就马上赶了过来,他可有拿你怎样?”
大概是经过些风浪的关系,此次□未遂之后,我心情平复的特别快,然而被书文如此一搂一说,心中的那股纠结酸意又尽数涌了上来,“他没来得及把我怎样就被李公公叫了出去,好像是朝里生了大事。”
他不自觉地收紧了手臂,下巴搁在我肩膀上,也不说话。
良久,他似是在微微哽咽,小声自责道:“是我的错,原本就不该让你来。”
我反过来安慰他说:“不是,学长,这不是你的错。我们都有自己不可推卸的责任,我来,只是因为我该来。”
“如果不是我……”他把头埋入我颈间,闷声道,“是我的错,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把你至于危境之中。我怎么能够如此心狠……我来,明明是为了寻你,为何,为何……”
他这次来的很急,甚至连妆都没来得及变,如果暴露了,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将化为乌有。
“学长,你别太自责了,一直以来你都在努力,努力保护我不受伤害。”我轻轻笑道,“虽说最初我会来曜日是你的责任,但如果不是这样,我们又怎么能见到面呢。而且,在崟月的皇宫里,你以为我会过的比现在开心?所以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事情总有好坏两面,你这样子,我会很有负担的。”
说完这番话之后,静了好一阵子,书文才肯抬头看我,凝重的表情也稍有放松。
“你呀,真会安慰人。”
我抓抓头,呵呵笑:“这是事实啊,能够找到你,付出的所有一切,都是值得的。”
两人傻傻对笑了,他站起来拉起我:“走,我带你离开这里。”
我反拉住他:“可是皇帝没让我走。一会他回来找不见我……”
书文叹了一声,敲敲额头:“被翼附身了。”
我们都知道,走,只是片刻的权宜之计。
走了之后呢?现在需要的是个万全的对策。
“刚才皇帝说要封我做皇后。”
“他果真下定了决心。”他愣了一愣,坐下与我细说,“血玉玲珑,一统三国。当日我曾与他说,要想统一天下有两个条件,一是这个人必须原本就是皇帝,也就是三国中的一君,另外一个条件,就是必须把血玉玲珑封做皇后,与他同尊,江山共享。如果没有这两个条件,岂非任何人找到血玉玲珑都可一统三国?”
“学长,没想到你这么会掰。”
“一半是掰,一半是猜。神谕,自然不是那么简单。”
“你到现在还信我是血玉玲珑?”
“我一直都信。我知道你过目不忘,如果把,尽在你看过的那些书,尽数倒出来,你说会不会有机会帮助一个皇帝一统三国呢?”他朝我眨眨眼,神秘一笑。
我拱手道:“你饶了我吧,谢谢啊。”
我是吃一堑长一智,一本三十六计教会我才不外露。管他是谁想一统天下,那都必须靠自己的真材实料,想要投机取巧靠神谕,最终一定会失败。
他看着我,摸了摸我的头,叹气说:“看来我得放弃这次的计划了。”
“放弃计划?”
“这些时日我一直想要说服皇帝把你给他的儿子,毕竟他身体不好,年纪也有些了,不如让子孙来完成他未完成的大业,也是一样,如此一来我们就争取到了时间。同时,我为他找到了血玉玲珑,也算是完成了与他之间的协议,他应该要借兵给我完成复仇大计。”他苦笑一声,“现在看来,事情并不如之前所想的那么顺利。翼说得对,还是得靠自己才行。”
想法是很不错,但碰上了皇帝,一切就难说了,如今别说他不过四十天命,就算是七十古稀,都不会把这机会让与别人,就算是儿子,也不行。
我拍拍他的肩膀,聊以安慰。
“可是我不能走,如今肩负着两国的和平,不是说抛下就能抛下的。”
“我自然不会让你一走了之,我也不能。”他眯起眼,捋了捋下巴上的假长须,“有些事必须善后才行。”
“怎么善后?”
“我需要好好想想,刚才你说朝里出了大事?”
“我也是猜的,如果不是天大的事,李公公也不敢在那种时候来叫皇帝。”
他沉吟片刻,站起身往窗边走去,“你先回景逸圆去,这里就交给我吧。”
“就这么走?”我跟着跳下床,“可是我还有两个人在宫里。”
他一愣,“两个人?”
正说着,门外传来声音:“琼王殿下,李公公让我给您带个话。”
我看了书文一眼,然后跑去开门。
来传话的是一位年轻太监,铭远与德谦正站在他身后。
小太监低声道:“李公公让我给您带个话。”
我从袖口中拿出一锭银子,塞与他手中,“劳烦公公了。”
他笑眯眯的收进怀中,“李公公说今日您可以先回去了,一时半会陛下也得不了空。”
“可是朝中出了事?”我乘机打听。
“奴才隐约听见是前方战事出了问题,具体是何事,就不知晓了。”
前方战事?莫不是崟月与曜日的和平协议出了问题?
我心中疑惑,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先离开这里再说,“请与李公公带个话,就说,今日之事,玲珑铭记在心,他日定重重谢他。”之后为了能让依然留在房中的书文听见,我特意提高音量,对铭远与德谦道,“我们走吧。”
回到景逸圆之后,飞龙十三骑全数被我派了出去打探消息。
傍晚时分,不负我所望,他们带回来两个惊人的消息。
第一个,崟月结盟魁星,向曜日宣战。
第二个,皇帝中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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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消息让我震撼地久久无法言语,没想到先撕毁合约的竟会是崟月。第二个消息更是诡异,上午皇帝还好好的,傍晚居然就中了风,瘫了,难道说真是受不了崟月与魁星结盟的打击?心中出现许多问号,只怕其中另藏玄机。我心想如果能马上见到书文,这一切大约就能明了了。
屋内满满当当连我总共站了十四人,铭远面色沉重,与身后的部下交换着眼色,沉吟许久,他瓮声道:“事已如此,看来我们要早做打算。”
我想了想,皱眉道:“你的意思是……逃?”
“陛下单方撕毁协议,曜日朝内上下必定一片愤怒……”
不等他说完,我便说:“他们会杀我泄愤。”
“也不一定,说不定他们会用王爷来挟制吾王。”
我默默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天黑沉沉笼下来,风簌簌往里吹,并非很冷,却令人牙齿打颤。
我拉紧外衣,平静地说:“铭远,你就不用安慰我了,如果皇兄他在乎我的性命,就不会连个消息也不递就突然对曜日宣战。他明知我处境如何,却还要这样做,他根本……根本也不在乎我的生死。他既不在乎,对曜日来说,我的存在就毫无价值。既然如此,留我又有何用?”
我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再一次领略到有琴渊的寡情,仍令人心寒,被他伤了一次又一次,也许真的注定了,他是我这世的克星。
我有时会想,大约这世要死,也会是死在他的手中。
“陛下并没有不在乎王爷的性命,他之所以会下次决定,一定是相信臣等可以将王爷平安护送回崟月!”
我回头看他一眼,沉默不语。
到这时他还在为他辩解,果然是个好臣子。有琴渊没有选错人。
御六等人同声道:“将军,下令吧。”
铭远正了神色:“各自先回去收拾东西,切勿让园内守卫现异动,一个时辰后,避开耳目来水榭集中,我们今晚就出。”说罢之后,满屋的人在两秒内撤了精光。
我在屋内转来转去,想着要带哪些行李走,拿了几件衣服还有小点心打包起来,想了想,又把这些东西都放回了原位,决定只带些银子走,现在是逃命,自然越轻便越好。
心神不定的溜了几圈之后忽然想起了闻人翼还住在园子里,我哪能就这么不声不响地逃了?得赶紧通知他才行。如此想着,便往外走去,正巧遇见来问是否传膳的德谦,我吩咐他说:“我去钟先生那一趟,半个时辰后传膳翠竹苑。”
德谦应声退了下去吩咐厨房。
赶到翠竹苑时,闻人翼正盘膝在竹林内打坐。
跟随我过来的护卫有一大串人,分别找好了位置,直挺挺地站着。
自上次被袭生之后,但凡我走出房门,必定有不少于十人跟着保护,所以行事方面更需小心谨慎。
闻人翼见我来,收功起身,瞧了那些木头桩子一眼,脸色臭臭的,一句话也不说便往屋里走。
我上前拦住他,示意他往书房去。
在书架上随意抽了本书佯装翻阅,一边在纸上写字。
我写下:“崟月对曜日宣战,今晚我就走。”
他微微一怔,大约是没料到事情生的如此突然,愣了一会,才提笔写道:“你随我去逍遥宫。”
我轻轻摇头,写道:“你一个人走,目标小,容易脱身。十三骑会护送我,等出去之后,我会找机会来寻你。”
闻人翼把笔一甩,压制着怒意轻声道:“机会?你手无缚鸡之力,脱身,想的容易。而且,你打算去哪里寻我?”
我想了想,写道:“那你来找我,去崟月。”
他看了一眼,说:“你还要回去?还想回去?”
我又摇头,写道:“不得不回,他们需要完成任务,另外我的侍从来福还在有琴渊手里,我要去救他。”
闻人翼嗤声道:“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救别人。”
我搁下笔,叹声道:“我答应过他。人要守信用。”
闻人翼气不成声,随手把纸搓成一团,搓着搓着纸团便被揉成了纸头末。
他紧握的双手,指节白。
“那说定了,崟月见。”
不等他回应,我便往门外走,走到门口时,停了下来,侧身过去看他,闻人翼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眼中似有不舍,不甘与不忍,今日一别,不知再见会是何时。
一颗心渐渐沉入谷底,我咬牙看向前方,迈开大步。
出了门,我吩咐道:“去告诉厨房,晚膳还是摆在水榭。”
天色已沉,园内各处都掌起了灯,我在点点昏黄中穿梭,飘飘忽忽,脚步轻浮。
越走越觉得视线模糊,两颗眼泪不受控制的滚落,想擦,却怕人起疑,只得让它们放肆下去,许久都没哭过了,上一次是半年多前,因为有琴渊的那句“珍重”,击中了我心中最柔软的一处,不是不舍,而是自觉悲哀与凄凉。如今却不是。
回到水榭内,我瘫在床上一动不动。
窗户敞着,床边的幔纱随着晚风蹁跹翻飞。
我看着,脑中一片空白。
此时此刻,我什么都不愿意做,什么也不愿意想。
说好崟月见,又可知我能不能活着回去?
悉索地脚步声渐渐走进。
德谦轻声问道:“爷,可要掌灯?”
我没有回答,过了会才说:“不用,我有些头疼,想睡一会。”
“那晚膳?”
“把饭菜放在桌上,一会我再吃。”
“爷您不舒服,要不奴才去把钟先生请来?”
“不用,我睡一会就好。这里不用人伺候了,都先下去吧。”
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下床,在桌边坐定,等待。
不到一刻,十三骑纷纷到齐。都是一身夜行衣打扮,蒙头蒙面。
其中一人扯下脸上面罩,俊朗的五官在月光下分外闪耀,这正是恢复了原本的面貌邱铭远。
他把手中的衣物递于我:“王爷,快把衣服换上。”
我以最快的度换上夜行衣。
他点起一盏小灯,在桌上摊开景逸圆的平面图,另十二人围了上去,听他说今晚的撤退计划。
“都明白了没有?”
“明白。”
吹熄了灯,他收起图纸,一声令下:“出。”
大家各自很快行动起来,正在这时,铭远忽然抬手,“隐蔽。”
所有人飞快地在屋内找好掩蔽处,躲藏起来。
紧接着廊上响起细碎的脚步声,我与铭远对视一眼,心想不好。
“爷,太子来了,还带了大队人马。”
德谦在门外通传,声音微喘,像是跑着过来的。
我装出刚睡醒时沙哑的嗓音,吩咐道:“你让太子先在大厅坐一会,我马上就来。”
话音刚落,铭远一把拉住我的手臂,连连摇头。
“是。”德谦小跑步渐渐远去。
十二人又纷纷出现在我面前。
铭远拽着我不肯放手:“不能去。”
“不能不去,太子这次带了大队人马过来,根本就是来抓我的,如果我不去,那我们一个都跑不了。你们按原计划撤退……”话未说完,铭远打断我说,“不行,我们与你一同留下。”
我甩开他的手,一面从柜子里翻出衣服换上,一面说:“你们会武功,我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带着我走,一定会连累你们一同被抓。只要你们安全逃走,就一定还有机会来救我。我一个人无所谓,怕只怕他们会拿你们来要挟我,到时真的就谁也走不了了。铭远,你听我的,先撤,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说话间,我已换回了寻常的衣服。“我去了。”
经过他身边时,他依然伸出手拉住了我的手臂,越收越紧,一句话也不说,就是不肯放开。
一旁的御六搭了他的肩膀,“将军,就按王爷说的做吧。只要我们活着,就一定能救出王爷。现在勉强带王爷走,结果我们谁也无法预测。”
御五道:“将军,放手吧。”
铭远还是不说话,手并没有放松的迹象,我努力掰开他的手指,“小七,听他们的,放开我,不然我们就都走不了了。你真的想我死吗?”
他的手指终于松开,一点一点垂了下去。
其他的人对看了看,默默地叹着气。
“你们看好他。”语毕,我推门出去,当着他们的面,慢慢阖上门。
铭远看我的眼神,我想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那里头包含着生死别离,一生一世。甚至让我想起前一世撞车的那一刻,那一眼。
我深吸一口气,整整衣襟,往大厅的方向走去。
摆在我面前是如何的将来,其实我不甚在意,此时此刻心中想的,只是他们平安就好。
-------------------【八三节】-------------------
大厅内灯火辉煌,人头攒动。
我淡笑着踏了进去,拱手道:“今天这风吹的可真大,不光吹来了太子,还吹来了那么多大人。玲珑真是不敢当。见过殿下,见过各位大人。”
晋王背对我站在大厅正中,左右排开共带了八位大臣与数不清的官兵。
他慢慢转过身来,凤眼中满是疲惫,嘴角微微下垂,神色十分凝重。
我走到他面前敛起笑容:“太子殿下,怎么你面色如此难看,是不是出事了?”
一旁的几位大人面带愤慨之色,太子抬手阻拦他们想要说话的意图,沉默了片刻,霍然道:“来人,将有琴玲珑拿下。”
士兵们霍霍上前,拿住我两只膀子。
我早有心理准备,不惊不闹地任人擒住。
这时又有人上前来禀报:“禀告太子殿下,有琴玲珑手下十三名护卫,连同那名大夫,全都不见了。”
太子一怔,直直看向我:“他们如今人在哪里?”
我淡淡笑道:“太子这话问的蹊跷,您是知道的,我待下面人向来宽松,他们的行踪我何时过问过?殿下若有急事找他们,不如稍等片刻,说不定一会就回来了。”
晋王一掌重重拍在桌上,吼道:“来人,把孙副廷尉长给我叫来!”
不消片刻,孙副廷尉长踉踉跄跄的跌了进来,显然是喝多了酒。
晋王大为恼火,话也没问,直接让人把他拖了出去,重打五十大板。
其中一位大臣上前一步:“殿下,大约是我们人员众多惊动了那些人,但臣想他们一定还没有走远,现在立即下令追捕,为时不晚。”
晋王点点头,深深看我一眼:“立即令人关闭城门,任何人不得出入。再令画师画出画像,全城搜捕,一旦现……”最后从齿缝中逼出四个字,“就——地——正——法!
被他的话惊了一跳,我咬紧牙关,攥紧了拳头,心中祈祷老天开眼,千万要让他们安全逃离锦都。
晋王转向我:“你没有话想说吗?”
“事已至此,我还需要说什么?”
他转过身,双肩微微下垂,挥起的手似是软弱无力,“带下去。”
我被带到了用来关押重刑犯人的地下天牢,这里终日不见阳光,阴暗潮湿。
一床散着浓烈霉沉味的破旧褥子,一只用来如厕的肮脏木桶,是牢房中仅有的两件物品。
双手双脚被戴上了厚道两公分寒铁镣铐,长度刚刚好能够让我在方圆两米内自由活动,上厕所或是拿饭拿水。
来到古代之后是遇到了许多风浪,但总的来说除了来曜日途中餐风露宿了几天之外,其他日子可以说是养尊处优,如今精神上的折磨升级变为**上的折磨。都说精神高于**,但真当被折磨**时,我还是会想,不如还是来折磨我的精神吧。
一日复一日,不知太阳是否依然东升西落,我仿佛彻底被人遗忘在了某个角落,只剩下那个天天准时来送三餐的老狱卒与那些总爱吱吱乱叫的小东西们了。
我庆幸自己不怕老鼠,甚至小时候还养过老鼠,不是可爱的宠物鼠,而是家里的大花猫抓住的灰色啮齿动物,对于自己的这项嗜好,曾被老娘狠k过几次,但父母总归是拗不过孩子的,最终还是让我养了。
我在墙上刻着一个“正”外加两笔,总共是七天,是根据送饭菜的频率算出来的。
七天,仿佛又是一世,上一世的二十年,这一世的八个月,经历的种种,让我觉得,就算如今死在这里,也是值的。
铁门被钥匙打开,一丝亮光透了进来,我抬手捂住眼睛,长时间处在黑暗中,眼睛已无法很快适应亮光,就算只是一盏油灯地亮度也不行。
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我隙开指缝,明黄色的光环晕在那人身后。
我平静道:“太子殿下,好久不见,请恕我无法起身向您请安。”
晋王身后的青岚放下凳子便自觉地走了出去,为我二人留下了说话空间。
晋王没有说话,静静地坐了下来。
渐渐适应了光亮,我放下手,现亮光原来来自晋王腰间别着的一颗龙眼大小的夜明珠。
待看清了他身着黑金色九龙长袍之后,我淡淡笑道:“恭喜陛下顺利登上皇位。”
晋王,昔日的太子,如今的皇帝,不过只是七天的功夫。
“你似乎并不感到惊讶。”
“为何要惊讶,国不可一日无君,特别如今曜日正陷入困境。”
他眯起眼:“你虽整日不出园子,消息倒是非常灵通。”
我淡淡说:“哪是消息灵通,不过巧合罢了。”
如果那日不是被召入宫,相信如今被抓的就不是我一个,而是一十五人了。
这不知算是幸或不幸。
“你手下的那些护卫,至今还未找到一人。”
这才是我最想知道的讯息。
之后,他沉默地坐了许久,看,尽在着我,也不说话。
足有一盏茶地功夫,他才似若似无地叹了一声,说:“你瘦了。”
我愣怔住,鼻上一酸,侧头看向别处。
怀柔政策?或是自内心的关怀?
我分不清楚,皇帝都很假,或者说人只要一做皇帝,就会变得假,轻易让人看透内心的皇帝不是好皇帝。
他站起来,走近我,慢慢蹲下,用手扳过我的头,“这些天,你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将来,难道说你想一辈子被关在这里?”
“一辈子?”我冷笑,再次侧过头,“恐怕我的一辈子不会有你想的那么久。”
在如此阴寒不见天日之地,任谁住着都不会健康,何况我的身体几经波折,如果不是这几天我都用《太玄经》上的内功心法调息打坐,如今能不能顺畅出气还是个问题,但我知道这残破的身体在这种环境下撑不了多久,或许,撑不下去,才是最好的结局。
他霍然起身,高声喊道:“刘爱卿,进来。”
一位身着官服,五十开外的男子背着药箱低头进来。
我收起手腕:“陛下勿需如此,劳烦到太医,玲珑可受不起。”
刘太医来到我身边,我却不肯伸出手,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晋王。
晋王一把捉住我的手腕塞到太医手中。我浑身并无多余的力气反抗,只得由他。
左右手分别号脉后,刘太医凑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便出了门去。
我瞧他神色凝重,淡淡一笑:“太医说我还有多久好活?”
他愤愤道:“你就这么想死?”
我不答。
“你可知道,自崟月撕毁协议对吾国宣战之后,有多少折子是要求朕把你斩示众以振军威的?”他叹了一声,似是委屈,“你要知道,朕才刚登基,为了你就得罪了朝中近一半的大臣,顶的是多大的压力?”
我依然不答。
他放软了声音:“玲珑,朕,我……不想你死。”
我这才抬眼看他,“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他面露喜色,蹲下来,也不顾我身上肮脏,一把将我搂入怀中。
“跟着我,我会好好待你。”
作为皇帝,他已把姿态放的无限低了。可如今我这样一个废人,活着只是害人害己。铭远他们一定会想着要来救我,万一搭救不成反赔上了他们的性命也并非不可能。而我身中蛊毒,任何沾我身的人都会不得好死,我与承琪虽常有口舌之争,但他待我总算不错,我又怎能害他。
“承琪,”我凝视着前方,“还是……让我死吧。”
他猛地推开我,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死,在这七天中我不知想了多少回,却每每下不了决心。
自杀,真的不容易。
如果他能成全我,自然是最好不过。
与闻人翼话别之时,我还未曾想过,但当我在邱铭远面前关上那道朱漆雕栏门时,我明白,他也明白,所以才不愿放手,因为那一放,也许就是一辈子。
“新帝登基,正当立威时。在别人心目中,我是妖孽,是祸患,杀我,才是明君的做法,留着我,只能招惹口舌是非,于你只会有弊无利,我相信你不会不明白。”
他看着我,声音颤抖的几乎不成句:“难道说……你宁愿死,也不愿跟我?”
我别过头:“我不愿害你。”
“……好……你好。”他慢慢站起来,“既然如此,那朕就,成全你!”
我双膝跪地,用力磕了一个头:“谢主隆恩。”
晋王沉着嗓子道:“你知道吗,其实我可以不用来问你的意见,直接就带你走。”
“我知道,所以我才感谢你,谢谢你能够成全我。”
“因为我不愿勉强你。”
我沉默半响,才慢慢道:“你与你的父王,还有我的哥哥,都不同。”
他攥紧拳头道:“我却希望自己能够像他们一样。”
我缓缓抬头,盯着他的眼睛,再次用力磕头。
-------------------【八四节】-------------------
圣旨隔天便来了,颁旨的竟是德谦,他又回到承琪身边,现下已是领大太监。宣旨的时候,德谦眼泪汪汪,我跪在那里,嘴角挂着笑意。看这情形,好似要死的是他而不是我。
斩的日子就定在十五日之后。
德谦把圣旨递与我,我两手恭敬地接下。
他犹豫再三,挥退旁人,与我说:“王爷,您再考虑考虑,陛下他……他并非真的想要杀您,只要您点头,一切都还来得及。”
我淡淡笑说:“圣旨已下,哪还会有转圜的余地。”
“不是……”他想要解释,却被我打断,“德谦,别说了。皇上于我的心意,我心中十分感激,只可惜如今两国闹到如斯境地,我们……”说到这里,心脏顿时一收似的酸疼,“你与我带话给他,此次来曜日,唯一的收获,就是能够交到他这个朋友,只可惜时事弄人,我与他,缘尽于此。”
德谦走了,我蜷缩在角落里看着铁门呆。
我问自己,后悔吗?把垂手可及的阳光与希望推至门外,似乎是很傻,只要说一声“好”,甚至点一下头,我就可以从这个见鬼的肮脏地方出去,被一个还不错的男人当成私人物品豢养起来,直到青春不再,美貌逝去,那时……我想不出那会是一副怎样的景象。或许他是真的爱我,爱我的内心,而不是玲珑倾城的样貌,只可惜他是皇帝,幻想一位皇帝会如珠如宝的爱我一辈子,直到胡子花白,直不起腰,那真是非常可笑的。换成其他人,也许还有可能。
忍不住摇着头笑起来,向手心呵热气,又搓了搓手,不得已用难闻的褥子把自己包裹地更紧一些,喃喃叹道:“十五日……”默了半晌,又苦笑起来,如此一来倒也很好,总算可如愿一了百了,悲惨的是还得在这个烂地方待上半个月。
一个人被幽闭在黑暗的环境中,就免不了会时不时胡思乱想,如果当初醒来我不是玲珑,而只是在一家寻常百姓家,如今又会是如何的光景。是起早贪黑做农活,或是因战争被征召入伍,亦或是庸庸碌碌地娶妻生子,做点小买卖生意?想来想去都觉得十分古怪,最后大声叹了一口气,对着墙壁猛捶:“俄错咧,俄真滴错咧,额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嫁过来,如果俄不嫁过来俄滴夫君也不会死,如果俄滴夫君不死,俄也不会沦落到这么一个伤心的地方。”说罢就拊掌大笑起来,笑了一会,又觉得自己如此自娱自乐未免太像个疯子,还是继续安静坐着地好。
一刻,两刻,三刻……从未觉着时间过得会如此缓慢,想着睡吧,头脑却又异常清明,眼睛眯上又瞪起,瞪起又眯上,直到死般寂静地铁锈门,被轻轻打开了一条缝。
黑暗中,当眼睛不太好使时,耳朵就会变得异常灵敏。
寻常那老狱卒来送饭,总会伴随有脚步声,现在却只有开门声,而不闻脚步声,可见来人会武功,轻功还非常好,那会是谁?
我几乎可以听到自己扑通扑通地心跳声,“谁?是谁在那?老伯,是你吗?”
话音刚落,忽有一阵异香扑鼻而来,我嗅了两下,心中灵光一现,以最快的度在衣裳上撕下一片布料,沾了些水便用力捂住口鼻。
现在我已认定,来人并非是来救我,而是不知被谁派来的杀手!
头越来越沉,想着结束难逃时,门外忽又有了动静,刀剑相碰,风声霍霍,门被彻底推开,五个人影闪6续身进来。
我长期身处黑暗中,眼睛已渐渐能够视物,这五人均身着黑衣,头面也被黑布蒙住,四人中两人持剑,两人持刀围攻另一人,那人双手空空,只以肉拳相搏。这原本就不算大的牢房顿时小的仿佛连身都转不过了。
我努力往角落里缩,眼睛却紧盯住他们,想要分辨出这几人哪个是敌,哪个是友。
铁链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一下便吸引了他们的注意,持剑的两人调转剑头直指向我,我已紧贴着墙壁,无法再向后让,眼见就要被桶出几个窟窿。只见一道白光闪了闪,两人竟直接从身后被人捅破喉咙,血仿佛开闸的洪水迸出来,洒了我满脸满身,唇上的甜腥味令我忍不住弯腰干呕起来。
持刀的两人见状想溜,那人快灌注全部真气打出两掌,这两掌着实不轻,只见一高一矮两道人影被生生打飞,狠狠撞在墙上后掉落在地,只剩下半口残喘之气,再无还手之力。
那人手腕一转一挥,地上两柄剑突然飞起,插进横躺着的两人胸膛之中,呜咽一声,瞬时就没了气。
不到五分钟,四个活人就成四个死人,我用眼梢瞟着地上的尸,心情着实难以平复,这样的情景,不管看多少次也不会习惯。随手扔了碎布,盖住其中一人圆瞪的眼珠,用手指在身上猛划十字,干咳了几声镇定心神之后,我小心的问道:“翼,是你吗?”
那人沉默不语,在我几乎以为自己猜错时,熟悉又凉薄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怎么不猜是小七。”
我直言道:“他下手没你狠辣。”
他“哼”了一声,倒也听不出是喜是怒。
静了一会,我问:“你可是要救我出去?”
“不然你以为我出来散步。”
“那你为何站着动也不动?”
“因为我在想,你希望谁来救你,是我,或是大师兄,还是你的小七。”
我扶着墙站起来:“这有关系吗?还是你不挤兑我就觉着浑,尽在身不自在!”我试着想要站稳,却现几日不是坐就是躺,脚下只觉得绵软,身子晃来晃去,手脚上的镣铐随着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他箭步上前,扶住我抱入怀中,我十分抗拒地用手掌推他,“别碰我,太脏了。”在这鬼地方窝了那么多天,身上的酸臭味简直可以飘出十里地去,他不嫌恶,我却忍不住要嫌恶自己。
闻人翼没有做声,只是臂膀坚定的不肯挪开。
他轻声问道:“没事吧?”
“没……”“事”字竟哽咽住,喉咙疼地说不出口。那么多天我一直以微笑示人,就算独自一人时也未落下一滴泪来,如今却因为他这一句话,使我筑起在心房外的坚固壁垒轰然倒塌,眼眶顿时热,我把头埋进他胸膛中,眼泪肆无忌惮地往外涌着,浸湿了他胸口的衣裳,我不愿他看见我哭,不愿把脆弱的一面展现在他人面前。
谁不愿过的轻松过得自在过得无忧又无虑,可我却摊上了那么一个身份,那么一个身体,一切地委屈不甘与愤恨都被我深深埋在心底,我不是真的不在乎,真的无所谓,只是不想让旁人担心,更不能让一些人看我笑话,现在,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中,在闻人翼面前,终于可以卸下这一切好好大哭一场,实在是痛快淋漓。
他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说,只是任由我哭,用手轻拍着我的背心,笨拙却令人感到无比温暖。
哭了有一会,另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还伴随着轻轻地笑声:“真没想到男孩子也那么会哭。”
我豁然抬起头,惊喜道:“学长?”
书文同样也是一身墨黑色夜行衣,挺直着腰身立在闻人翼身边,我哭的太过投入,以至于根本没有现他何时进的地牢。
我赶快抹去眼泪,吸了吸鼻子,“谁说我哭了!”
他笑嘻嘻说:“好好,是我看错了。”
“学长,你怎么也来了?”
“我一直都在,不过是在外头把风,他进来这么久,我担心出了问题才跟着了来瞧瞧,没想到……哈哈,可是泄完了?”
我尴尬地点点头,抬手向他们展示镣铐:“我还被锁着,这可怎么办?”
书文瞧瞧我,又瞧瞧地上的四具尸,走来走去思考。
“有了。翼你过来把这人的衣服扒下来,小易,你也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不对,翼,你先把他手脚上的镣铐扳开,别用砍的,扳开就行,可以吧?”
闻人翼“嗯”了一声,摸索着我手上的镣铐,灌注真气使力扳开。
粗约两公分左右的铁环,硬生生被一点点扳变了形。
两手之后便是两脚,收功之后他马上坐下调息,看来也是费了很大的劲。
我摸摸手腕,再跳了几跳,被锁的有些惯了,手脚上一下没了重物,倒觉着异常轻巧。
我脱下衣物交予书文,再换上他递过来的夜行衣,一股浓稠地血腥味,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书文把尸体拖到墙边,把手脚镣使力重新铐了上去,又从靴中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在那尸体脸上划上几十道伤痕,弄得一塌糊涂血肉模糊,这样一来,大约连那人娘也不见得会认得他了。
“这样行吗?”我担忧问道,古人又不都是傻子,这样也能骗过去,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没想到书文干脆地回答说:“当然不行。骗骗一般人可以,但李承琪与你朝夕相处几个月,自然是骗不过的。”
我无法理解:“那为何还要如此麻烦?”
他摸摸我的头,叹气道:“只为给他一个机会。”
我沉默了片刻,才说:“你希望他能够把这具尸体当作是我,不再追究我的去向?”
“就是如此。”
闻人翼道:“他肯?”
书文道:“赌一把。”
处理完其他三具尸身,他们把我带到城中一处荒宅,本以为只是单纯一座宅子,却没想到又是别有洞天,拨弄园中一处巨石机关,地下宅院的入口便在我面前显现出来。
-------------------【八五节】-------------------
整整昏睡了一日又一夜,醒来时只觉着房内充溢着一股浓稠的米香味,侧头看去,书文正坐在桌边闭目养神,一只手撑着桌上,扶住额角,原本坚毅的轮廓在微黄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温柔而安详,面前一只黑漆金托盘中放着一只碗与几只描花小碟。
我轻轻叹了一声,就这一点点动静,就让书文醒了过来。
他起身走到床边坐下,微笑道:“醒了?睡够了吗?”
我的记忆只停留到大石在我面前缓缓移开,之后就……大约是睡着了,或是,晕倒了?头还是沉沉地不太清醒,我撑着床边想要坐起来,书文伸手托起我,同时把一床褥子垫在我背后,让我能够靠的舒服些。
“疑?你们帮我换过衣服了?”
“何止换衣服,翼还帮你洗了澡,洗了头。”
我脸上顿时一红,不自然的扯了扯衣襟。
书文呵呵笑道:“他说以前帮你洗过澡,所以这次还是让他帮你洗了。”
我尴尬的转着眼珠,岔开话题说:“大概是太累了,我连怎么睡着的都记不清了。”
“真的被你吓到了,我只是把目光从你身上移开了一小会而已,你居然就那样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起先我以为你是晕倒了,没想到你竟然是睡着了。”他比划着描述当时的情景,说完又捏了捏我的脸,“真是让人不得不操心的小家伙。”
我挥了挥拳头:“什么小家伙啊,学长,你说话口气真像个老头一样!”
他歪起嘴笑了笑:“别忘了,严格算起来我现在可是快有五十岁喽!可不就是个老头了。”玩笑似的话,却令我脸上的笑容顿时凝结住,他何其敏感,马上敛起笑容正色道:“我说过你不要觉得对我有愧,你这样……我反而……”他没有马上说下去,转过头,才缓缓道:“不舒服。”
我捉起他一只手:“学长,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我的个性,这需要时间。”
他又转头过来看我,反握住我的手,柔声道:“我知道。我只是不希望一件好事变成坏事,你说对不对?”
我用力点了点头,望着他深褐色的眼瞳,渐渐迷离起来。
房中一点声音也没有,仿佛万物也静谧的等待着。
他的嘴唇慢慢靠近过来,呼吸也随之变得急促,我瞪大眼睛愣在那里,完全不知所措。
“其实,你可以把眼睛闭上。”他轻轻笑着,掩饰掉些微彼此间的尴尬。
“好,好……”我傻傻地应声,是要接吻吧,那是闭着眼睛的好。我马上把眼睛闭起来,脸上已是火烧火燎,有关这方面,我终究还是经验不足。
他的气息越来越近,温温的鼻尖最先触了上来。
就在这时,门被“咣”的打开,来人用力之大,几乎把门板震碎。
我被惊的身子一震,牙齿撞上书文的下巴,又接连着咬到自己的舌头,当下便疼得嗷嗷直叫。
书文拉开我捂住嘴巴的手,担忧道:“没事吧?”
我直哼哼,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能摇头不迭。
“活该。”闻人翼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传入我耳中。我侧头瞪他,却见他眼睛瞪的比我还大还凶,秀致的面孔上阴霾一片,头披散着还不断滴着水,整个人好似被团团乌云围绕着,随时都可能会闪电霹雷。
我又看了看书文,他面上的微笑显然也有些挂不住了。
缓了一阵,我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问这句话时并没有埋怨或是质问的意思在里面,但闻人翼似乎在理解上与我有些偏差,气势汹汹答道:“怎么,我打扰到你与大师兄开心了?”他转身过去,“那我走了。”虽是这样说,脚下却不见有往外走的趋势。
原本还有些心虚,但被他这样一说,不禁也恼了起来。
“走就走,我又没求你留下!”
闻人翼霍然转身,眼神灼灼的盯住我,眼见就要吵起架来,好在有书文出来打圆场,他板起面孔道:“怎么可以这样和翼说话,他之前一直都陪着你,一天一夜也没有阖眼。”
我抿起唇扯了扯嘴角,“我不是那个意思。”顿了顿,才侧着头看向别处,轻声道:“对不起啦。”说完看了看书文的脸色,他眼下也有着淡淡青黑色的眼圈,“你也陪着我,对不对?”他淡淡一笑,并未回答,只说:“翼,过来这边坐。”说着他便站了起来,让开位置。闻人翼走过来,顺便把桌上的托盘端了过来放在我面前,也在床边坐了下来。书文则搬了张凳子来坐。
我往饭碗里瞅了一眼,嗅了嗅,“好香——”但我更想吃点有味道的东西,“可是我想吃鸡腿。”
闻人翼瞪着我,冷冰冰道:“不行。”
我咬牙切齿:“可我就是想吃鸡腿!”
书文哄孩子似的拍拍我的头,柔声道:“你身子太虚,不适合吃油腻的东西。先忍几天,等你身子好些了,我再让厨子给你做好吃的。”
我看看书文,又看看闻人翼,才皱起眉头说:“好吧。”
端起碗舀了一大勺吃进嘴里,再配上一点清淡的小菜,虽说是简简单单的吃食,但比狱中味道古怪的饭菜实在好太多,忍不住就大叹了一口气。
书文问道:“怎么了?”
我边吃变笑,嘴里含含糊糊道:“生活太美好了,以至于要感叹一番。”
书文失笑道:“美好?我们可是才把你从死牢里救出来啊——”
“正因为有了对比,才知道原来生活有多美好,就算只是一口白粥,都充满了幸福的味道。”
闻人翼哼道:“你还真是容易满足。”
快的解决完一碗,本想再要一碗,却,尽在被闻人翼打了回去,说我目前身子虚,吃多了只会造成身体的负担,要缓一缓才可以再吃。心情极度郁闷,这么酷的人,却总爱对人管头管脚,管家婆似的,鄙视他。
吃饱睡足,才要讲正经事。
我问道:“你们是如何找到我的。”
书文道:“这些日子我与翼其实一直就躲藏在皇宫中,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李承琪那次去看你,我们就一路跟着他,在途中竟然现还有另一批人也在跟踪他。因为不知道是敌还是友,所以就没有打草惊蛇。”
“另外一批就是那些要杀我的人?”
“嗯,大概是江湖上专门从事暗杀买卖的组织。”
“我都已经被抓起来了,还会有谁要杀我?”
“傻瓜,自然早已不想你活下去的人,比如说,丞相大人与皇后。”
“可是圣旨都已经下了,不用他们下手,我也是要死的。何必如此麻烦。”
“抓了你之后,李承琪根本就没告诉任何人关押你的地点,如果丞相事先知道,又何须派人跟踪他?李承琪之所以把你藏起来,就是不想你遇到危险,他自己更是不想杀你。也正是如此,丞相才更要杀你,以绝后患。”
闻人翼凉凉道:“又是一个对你痴心一片的人。算上小七,你简直就要忙不过来了。”
我白他一眼:“是啊,我忙不过来了。”转头看向书文,问道:“学长,这些日子里你可有小七他们的消息?”
书文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闻人翼“哼”了一声,也没有说话。
他们两人对小七他们的生死漠不关心虽是合情合理,但我还是禁不住要求道:“学长,你能不能让人出去打探一下,我只想确定他们是否都还平安无事。”
书文与闻人翼对看一眼,又过了片刻,用极其敷衍的口吻说道:“我会派人留意。”
我一直用小新式闪出星光的眼神盯住他,还眨啊眨,眨啊眨,最后书文终于支撑不住,举起右手作誓状:“好了好了,我一定亲自派人去找,但我不保证一定可以找到。”
我收回眼神,欣喜道:“找不到没关系,有时没消息就是好消息。我现在逃了出来,只怕他们还计划去救我,如果能让他们知道我逃了或是死了也行,这样他们就不必去冒险,说不定还会自行回去崟月,如此一来就万事大吉了。”
闻人翼面无表情的对书文说:“他说他还要回去崟月。”
书文顿时沉下脸:“你还要回去?”
我很确定的点头:“要回去的。”
书文皱起眉头,看着我不说话,我知道他想说“不许”,但以他的个性,又不会想要勉强我。
闻人翼道:“他要去救人。”
“救人?”书文吃惊的不行,好似要说,就我这自身难保的样子还要去救人?
我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我知道我有些不自量力,可是他是我来到这里之后第一个对我很好很好的人,还因为我被有琴渊扣在了皇宫里,我曾答应过,一定会回去带他离开,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书文叹了一声,道:“可万一你回了崟月,不光没救出他不说,还搭上了你自己,那时你要如何?”
“我是不指望有琴渊能够守信放我走的啦,但不是还有你们吗?他能看我一时,又怎么守得了我一世,到时一定会有机会溜的。”
书文摇了摇头:“你想的倒是简单。”
闻人翼道:“你以为皇宫是逍遥宫的后院?想去就去,想走就走。”
“可你们不是来去自如?”
“那不同。我们有功夫,你有吗?”
“放心吧,到时一定会有办法的。再说了,翼现在不是还没想出解蛊毒的方法,总还是要回去才行的,虽说那是下下策。”
书文想了又想,道:“好吧,我们陪你去崟月,正好也去会会那个给你下毒的有琴渊,不是说他与我以前长的一模一样么,我倒要看看,是否真有那么像!”
闻人翼淡淡道:“也是该与他去算算帐了。”
-------------------【八六节】-------------------
静养几日之后书文带来消息,说皇帝已宣告我在狱中自戕,那时我正在房中无聊的练着书法,搁下笔,想了想,问道:“那尸身呢?”
书文道:“说是焚化之后随意丢弃了。”
我松了口气,怕的是铭远不信会去翻寻尸身来看,现既已烧成了灰,也免去了我这一层的顾虑。我喟叹道:“承琪终究是顾念了旧情,放我一马,也放了他们一马,希望小七他们知道这个消息之后能够自行回崟月去,别再滞留在曜日才好。”
书文微笑着拍了拍我的手,道:“他们会的,你不用太担心了。”他叹了一声,“庆幸的是当日皇帝有私心,没把你的事告诉任何人。如果让他知道了你的价值,又怎肯轻易放你逃生?”
我摇摇头:“我哪有什么价值,血玉玲珑,也不过是个念想,一个心理暗示罢了。”
书文笑了一声,不予评价。
“我与翼商量之后决定再过三日就启程,先往魁星,再到崟月。虽说李承琪宣布了你的死亡,但只怕他对你并未死心,暗中还派人出来寻你。还有丞相他们,如果杀手是他与皇后派去的,人没有回去,就说明任务并未完成,那狱中死了的人,就值得他们斟酌了。”
“还会有人来杀我?”
书文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所以说,现在只是表面上平静了而已,其实你还并未摆脱危机。”
被人追杀可不是好玩的事,从前只是担心随时会被皇帝砍脑袋,但那时明来明去的,与这种时时怕被人摸黑上来桶一刀的提心吊胆很是不同,与明刀相比,暗箭会来的更为可怕。
我急切道:“那我们不如明日就走!”在曜日多呆一天危机就一天不会解除。
“我还有些后事需要处理。”他摸摸我的头,以示抚慰,“别怕,有我呢,不会那么容易就让你被人找到的。”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好似一只温柔的大手直直安抚到了我心里,一时加快的心跳再度平稳了下来,我深呼吸了几口,心情趋于平静,静了片刻,我问出了心中存了多日的疑问:“上次老皇帝中风,是不是你?”
他眼珠转到一边,嘴角**冷笑:“想要对你不轨的人,自然要让他再也动不了这个念想。”
他的回答我虽早已料到,但还是忍不住颤了颤,曾几何时,我心中温文如玉的书文也变得如此很辣,他是我认识的学长,又似不是我认识的学长。
很快,他便柔和了面上的笑容:“是不是觉得我变了?”
我怔忡看了他一会,才慢慢摇了摇头。二十七年足够重塑一个人格,但我信心底灵魂深处的某些东西,是永远也不会改变的。
“是变了,”我点点头,他面上顿时一黯,环着我的双臂有向下垂的趋势,我忽而一笑,“只是外表罢了,内里,”我用手捂在他的心口,“没有变,你永远,永远都是我的书文学长。那个让无数女人追在**后头的校园王子!”
书文大笑起来,重又把我搂住,紧的几乎被他勒毙。
笑了一阵,我问:“你刚刚说后事?什么后事?”
书文刚想开口,就被我打断:“不许说什么不用**心,你都会处理好。别因为我现在顶个十六七岁的皮囊就总把我当成孩子,我想知道你们都在做什么,这样我心里有底,而不是整日的悬在空中,就怕哪天突然你就没了音讯,出了危险!”
书文轻轻的把我搂入怀中,他的胸膛温暖而坚实,我紧紧的贴着他,汲取着他的体温,陶醉的闭上了眼睛。
默了一会,他才说:“是老皇帝,虽说他已说不出话,全身也无法动弹,但我们曾有一纸协议,我们二人各式一份,现如今,那份协议必须毁掉。”
我心中一惊,这份协议万一被人现可不得了,虽说书文如今武功高强,守卫森严的皇宫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可身份一旦曝露,牵连到的是整个逍遥宫,皇家军队的围剿,有多少人能够扛得住?我不禁为他担忧起来。
他仿佛能读心似的,说道:“别担心,我不会有事。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你,我们还没有一起过快乐的日子,我又怎会让自己有事?”
“话是这么说……”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书文捂住了嘴,目光深深的看住我,“信我,不会有事。”
我愁眉不展,咬住牙根,心里七上八下的打鼓,颤微微的。
“你还要进宫去?”
他微微一笑:“别摆出生离死别的表情,这几日只是没与你说,我不在的时候,都是进宫去了。”
我怔忪道:“你当皇宫是你家后院啊!”
“这皇宫我呆了有四五年之久,不就跟我家后院差不多嘛。别大惊小怪的了。”他捏了捏我的脸,含笑道:“自从我来到曜日就开始筹划退路,你瞧这地下府邸,可不是一两年可以建成的,另外这里还有几条通道,分别通往皇宫内的几处与城外的树林,学校当年组织看《地道战》,可是没有白看啊——”
这时他还有心情与我说玩笑话,我气恼的推开他,“你就当我瞎操心吧!”
他大笑着把我拉了回去:“你担心我,我自然是喜在心里,好了,不闹了,乖点去床上躺着,这三日你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接下去我们又要开始赶路,我只怕你的身子经不住折腾。”
“别把我想的那么虚弱,好歹我也是个男人!”
“不是我要把你想的虚弱,而是翼说你很虚弱。好了好了,去躺下吧,看你睡着我再走。”
我终究拗不过他,躺上床,与他聊着曾经的往事,追忆曾经的似水年华,如今我与他虽也不老,但灵魂早已不似早先完满,合一起,不禁也唏嘘感叹,末了,眼皮耷拉,渐渐睡了过去。
提心吊胆了三日之后,书文总算带来了好消息,个中惊险他自然不会与我详说,只说如今再无可担忧之事,我们只管放心上路便是。包袱是早几日就收拾好的,只等他一声令下,三人乔装改扮由从地道出到城外,又找了些巨石,封死了出入口,以防被人现追踪而来。
“大公子,二公子,小人有些口渴,我们可否到前面茶摊买碗茶喝?”我齁着腰,学着平日身旁小厮毕恭毕敬的语气说道。这次出逃,我们三人都分别易了容,长相太突出,有时未必是件好事。闻人翼与书文分别装扮做两位出游的寻常公子,而我则扮作随从小厮,对于如此的角色扮演,我是尽心尽力,力求完美。
书文用手中折扇轻轻敲打我的头,笑着摇头:“顽皮!”
闻人翼淡淡看我一眼,手伸向我肩上的包袱:“给我。”
我闪身道:“哪有公子拿包袱下人空手的,你别烦啦,我背的动的!”手指向前方竖着一块灰色破布的小茶棚,“我们去喝茶!”
三人在小茶棚内坐下来,这小茶棚总共就三套桌椅,一个小哥在忙里忙外,很快三碗凉茶,三个馒头就上了来。我拿起一个馒头啃了起来,嘴里还含糊的说:“你们不吃?”书文微笑着也拿了一个,闻人翼则从包裹中拿出个酥饼来,一点点掰着放进嘴里。
这时从远处过来三匹快马,卷起滚滚尘烟,,尽在来到茶棚前拉起马缰,三人下了马来,都是三十来岁的模样,把马栓在一边就进了棚来。我侧目偷偷看去,这三人的马鞍上都系着兵器,大约也是武林中人。
三人在我们旁的一桌坐下,其中一人高声喊道:“小二,来几个馒头,三碗凉茶。”
我正瞧的起劲,书文压低声音道:“别鬼头鬼脑的惹了人怀疑。”
我立即收回眼神,默默啃手中的馒头。
闻人翼坐的淡定,好似全副身心都集中在了手中的酥饼上,对旁的事全不关心。
我心想,这酥饼难道说真有这么好吃,需要吃的如此专心?我这是典型的吃着碗里还瞧着锅里心理,看了又看,忍不住小声道:“喂,包袱里还有没有饼了?”
闻人翼抬眼懒懒看我一眼:“还有。”
我小声道:“别都吃了,给我留一个。”
闻人翼侧头看向别处,理也不理。
书文笑道:“等前面进了城,带你去酒楼吃些好的。”
我吐吐舌头,朝他回了一笑。
像是酒楼茶棚这类吃东西的地方,一般都是很好的得到讯息的场所,那三人来了之后自然少不了对当前实事议论一番,从新帝登基战祸将起乃至江湖恩怨,无所不谈,但最让我乍舌的消息,竟是老皇帝忽然暴毙,身边服侍多年的大太监李福更是一头撞死在旧帝床前,伴驾而去。
听到这里,我顿时抬头盯住面前两人,他们的表情泰然自若,仿佛没有听到任何话,看到任何事,自顾自的,反倒是我,显得蜀犬吠日,少见多怪了。
那三人又议论纷纷,说是民间盛传是新帝对旧帝下的手,这时小二哥靠过去,嘘了一声,说:“各位大爷,莫谈国事啊——”这样三人才收了声。
-------------------【八七节】-------------------
本以为书文进出皇宫只为那一纸协议,却不想连人也顺带做了,后来书文与我说,在宫内夺人性命其实并非像我想的如此简单,只因目前新旧帝位交替,前方战事又起,弄得朝里宫里都是人心惶惶,守备自然不如早前森严。而且退了位的皇帝,又中风着,哪会像之前那样被人重视,不过也是放他在角落自生自灭罢了,既然活着如此痛苦,不如帮忙做件善事,早死早生。
他说的理所应当,我听得目瞪口呆,别瞧他面上温文,骨子里办事不定比闻人翼更为很辣。
我又问他,如果见到有琴渊,他打算如何,书文想了想,与我说,和他谈谈。
我眉梢一跳,谈,这有什么好谈的,难道说要领着我上门去向有琴渊讨公道?
至此之后我都在思考如何令他打消这个念头。我心知书文不是好惹的,但有琴渊又岂是好惹的主?书文如今并非一人吃饱全家不愁,他背后还有整个逍遥宫,一旦出事,牵扯甚大,皇帝如果决定要灭一个江湖教派,饶他们有通天的本事,也是难以抗抵的。也难怪下面的护法不喜欢我,为了我,不免令他分了太多心神,简直把正事都要抛到脑后去了。
从有琴渊那方来说,新帝登基也不过两年功夫,原本国内秩序都还未顺理妥当,若当家人此时出了事,诺大一个国家,定会变得四分五裂,到时外忧内祸,又不知会有多少人丢掉性命。算到头来,我还不是罪魁祸?
与有琴渊之间的仇怨我早已想开,旁人又何必如此执拗。
初夏时节,我三人方才行至魁星之境。
魁星偏西,这崇州城内,民俗民情颇有些塞外儿女的豪迈感,语言衣饰也与崟月曜日大不相同。脚步轻快的踏在青石路面上,东张西望,只觉新奇。按理说如今三国剑拔弩张,但魁星国内却是一派喜气,细一打听,原是皇帝大婚在即。街道两旁,各家门前都自高挂起一盏红灯笼,迎着风儿,无规律的飘来荡去,看得人心情也颇为愉悦。
在城内寻了间客栈住下,吃饭时,只听旁人隐约说起“崟月”二字,不觉竖起耳朵。
闻人翼用筷子敲的我饭碗“当当”作响,冷声道:“吃饭。”
“等会。”我拨开他的筷子,侧耳倾听,怎奈言语不通,叽里咕噜,完全的不知所谓。
文书话道:“你要想知道,一会我出去打听打听,吃饭时候就好好吃饭。”
我收回心神,“哦”了一声,低头认真吃饭,不知怎的,只要书文一说话,我都是言听计从,不敢忤逆,对此闻人翼也是颇有微词。
晚饭后,我与闻人翼回房下棋,直到亥时初刻,城中宵禁,书文才乘着夜色回到客栈。
“你猜猜,这次魁星皇帝大婚,对象是谁?”
“这我怎么能猜的到,学长,你也别卖关子啦,一次把话说完得了!”
“是……”他嘴角上弯,**一抹古怪的笑意,“有琴渊。”
我顿觉耳边轰的一声,愣在那里,不知该作何表情。
“有,有……琴渊?”
闻人翼也露出些微吃惊的表情:“他们两人是如何搭上的?”
“可是……可是……这样可以吗?”我磕磕巴巴的口吃起来,“魁星的皇帝,和崟月的皇帝,结婚……这……这也太不合常理了,两国的大臣能答应么?”
书文抬手摸摸下巴:“虽有些意外,倒也不会不合常理。”顿了顿,忽然笑道:“你瞧我,忘了与你说,魁星的皇帝……是女人,你一定是误会以为皇帝联姻,是两个男人成婚吧。”
我脑筋一时还转不过弯来:“女人?女人……”重复了两声才疏通思路,“女人!原来是女帝,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挠了挠头,笑起来,“我刚才以为两个皇帝,两个男人,要大张旗鼓的联姻,合并两国呢,真可笑!”
书文道:“魁星皇室向来人丁单薄,传到这,尽在一代更是只育了一女,皇帝撒手人寰的早,那年的欧阳谨华不过十岁,便由左辅右宰扶持登基,眨眼八年过去,十八岁的女子,正是大好年华。事情生在三个月前,起因是为了选婿,欧阳谨华因为不满大小事宜全由宰辅决定,便偷偷溜出皇宫,辗转到了崟月。”
我问:“碰上了有琴渊?”
书文点点头:“适逢有琴渊微服出访,体察民情,据说两人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如此一来,欧阳谨华回到国内,便死活要下嫁崟月皇帝。”
我喟叹道:“简直就是一出活脱脱古代爱情剧嘛!”
闻人翼撇了我一眼,我回瞪他:“看我做什么?!”
闻人翼慢慢侧头过去,淡淡道:“没什么。”
书文继续道:“自然事情不会那么顺利,朝中反对声一片,但女皇十分坚持,竟不惜以死相挟,崟月那边也做出退让,有琴渊答应解散后宫,从此只一心一意对待欧阳谨华,与她江山共享,才最终解决了这整件事。”
我惊讶道:“解散整个后宫?他果真豁出去了,不过这原本不是挺好的事么,又何必反对呢?”
书文摇头道:“联姻意味着将来两国将成一国,而且魁星女皇是下嫁,等于被崟月吞并,你说朝内上下岂会甘心成为附属?”
“其实如此兵不血刃统一两国,未尝不是件好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道理亘古不变,有琴渊又早有一统三国的野心,如此一来,得益的会是百姓吧,只可惜仗还是要打……”我黯然垂,“现下情势非常不利曜日,如无意外,一统三国之人最终将会是有琴渊,到时,承琪……不知会如何……”
闻人翼凉凉道:“他的事,与你无干。”
书文微笑说:“将来的事,谁也不知道。”话锋一转,冰冰凉凉道:“只怕有的人,活不到那时。”
我心头顿时一紧,犹豫了片刻,道:“关于有琴渊……我觉得,还是,还是……太危险,你们,到时我们一起走,他……你们还是别……”
书文看着我,浓眉越蹙越紧:“他一次又一次的对你……你还舍不得他死,是否真的对他……”
我蹭的从床上跳起来,摆手不迭:“不是不是,我与他之间的恩怨,怎么说呢,我早就想开了。他把我送去曜日,又对我下毒,再加上这次忽然撕毁协议挑起战争,的确,他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了我,完全不顾我的安危,但这一切,只是他作为一个皇帝应该做的。我曾许多次问过自己,如果我是崟月的皇帝,会如何做?牺牲我,或是牺牲崟月的子民,答案再明显不过。他对我固然不好,但只因我是有琴玲珑,如果今日我是另一人,他不见得会那样待我,学长,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书文沉默不语,不断用手指抚摸我的丝,从顶至梢,一遍又一遍。
良久,他轻轻道:“你不想他死?”
闻人翼插话说:“不可能。”
我叹了一声:“他死了又如何?你们认为他的死,会带给我许多快乐?错了,只有负担。就目前来说,他是不可替代的,一旦死去,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你们不是不知道,我已经把与他的恩怨摆在一边了,你们……为何不行?”
他们二人对视一眼,皆默然无语。
最终,书文轻叹了一声:“好,我答应你,除非他再次危机到你的性命,危及到我们的性命。”
我笑了笑,又看向闻人翼:“翼,你呢?”
闻人翼看看我,偏过头去,含糊的“嗯”了声。
终于松下一口气,我含笑拍了拍书文的肩头,又走去拍了拍闻人翼,“这样多好,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与他的事,我自会好好处理,你们还是把全副心力放在八大派上吧,省的梅护法又心生不满,寻了机会来要我的命!”
闻人翼瞟我一眼,“哼”了声。
书文则笑了笑,摇头叹道:“你呀!”
-------------------【八八节】-------------------
崟月国都丰城城外红枫林,枫叶滴翠,只有寥寥数片显出被红色沾染的痕迹,它们最绚烂的时节即将到来,那却也是一步步接近生命尾声的征象,蓬勃之后蕴藏着孤寂,又有几人可以窥探。
摘下一片置于掌心,我轻声道:“以前老觉得黛玉葬花过于矫情,现在想想却也是合情合理。”笑了一声,玩笑道:“不如待这些枫叶红的透了,落了地了,我也来葬它们?”
书文挥袖一拂,我手中的枫叶便迎风打了旋儿落到地上,被他一脚踩住,“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他抬起我低垂的脸,皱眉道:“什么葬花葬叶的,尽说些丧气话。好像说的今日永别一样,如果你真是这么想的,那我现在就带你离开。管不得你是开心还是难过,对我来说,你活着才最重要,就算气我怨我,只要你活着,我就都不在乎!”
我瞧了瞧远处灰色的城门,又瞧了瞧书文已然灰了的俊脸,微笑道:“我不过说的是玩笑话,哪有这么严重,好了啦,算我错,是我乱说话。”我又看那城门一眼,“就送到这里吧,城中皇帝的耳目众多,不安全,让他知道你们的存在,对谁都不好。”
书文沉着脸“嗯”了声:“好好照顾自己,得了空我就来看你。”
“好啊!”我想了想,反口道:“还是别来,要是有事,我会照你说的方法去联络你。”
“什么方法,再说一遍。”
我犹豫了一下,无奈道:“城外向南五里,清凉山,大觉寺,主持小院内,东边角落摆上一个五星图案。”不知被他叮嘱了多少遍,只怕做梦都要背出来了。
书文满意的点点头。
我踮起脚,往他身后瞧了瞧,“翼他……”
“不用看了,他说不来,就一定不会来。”
“他这气也生的太久了。”
“他个性就是如此,”书文笑了笑,“但也难说,不定过几天就熬不住偷偷去看你了。”
“你可千万别让他来,他那性子,万一捅了漏子出来,到时大家都难收场!”
“我明白的。”他把我轻轻搂在怀里,默了一阵,又在我额上吻了吻,“要走了……真是舍不得。”
我忽然想起一事,挣了开,把颈上的玉佩取了下来递与书文,“这玉佩是玲珑从小便戴着的,这一年来我也从未离身过,具有琴渊说,玲珑小时体弱多病,一位老道给了他母妃这玉佩让他佩戴,说是可消灾解难。”本想说我初来那会差点被有琴渊掐死,这玉佩热的事,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只怕说了又引起事端。“现在给你存着。”见书文正细细端详,我又再次强调,“这可是我的命!”
书文诧异道:“你的命?”
“这不是我说的,是有琴渊说的,他说过,玉在人在。所以我现在把我的命郑重托付给你,可存好了,等我回来,还要还我的!”
书文笑起来,把玉捏紧了:“好,你的命,我收下了,会好好保存的。”
别过书文,我独自进了城。
这座城对我来说着实陌生,上次的印象仅是走马观花。我一路走一路问,原是想直接去皇宫,但转念一想,我贸贸然前去,说我是已故的琼亲王,要面见皇帝,不被人当成疯子路人抓起来才怪。
辗转来到邱府门前,一双兽面衔环在阳光下金光闪闪,我立在高大威严的红漆门前足有半分钟之久,门前人来人往,行人不时将好奇的目光投注到我身上。
不知是铭远他们太善于藏匿,或是书文根本没派人出去打探,这一路上,春去夏至,夏走秋来,都未有一点铭远的消息传来,不知如今他是否已回到家中,下定决心,大踏步上前握住铜环,把门敲的“哐哐”作响。
“谁啊——”门内有人问,紧接着沉重的大门被打开了一条缝,一名仆役打扮的青年男子探出半个身体,上下看了我一番,我一身布衣打扮,又带了斗笠遮面,形象活脱脱就是一个进城卖菜的。
他指了指大门上的匾额,“这位小哥,你可知这是谁的府上,是人都能来随便叫门?”说着便要关门,我忙拦住他,脱下斗笠夹住门,“等等,我就是找这府上的人!”他这才看清我,盯住我,愣了半天,呓语道:“你找谁——”
我微笑道:“我找邱铭远,不知他可在府上?”
“四爷——”
“是谁啊?”另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门随即被拉开,那老人看到我,也是愣了一愣,回头看那小哥,见他呆,就在他头上猛拍了一记,“瞧你的模样!”那小哥终于回神,忙低下头认错,却还要时不时拿眼梢偷瞄我。
我看的好笑,那老人家态度很客气,问道:“请问,您找哪位?”
我抱拳道:“老人家您好,我找府上四爷,邱铭远。“
“您是?”
本想说“有琴玲珑”,但无奈这名字太过响亮,想了想,回道:“在下姓琴,单名一个易,与邱兄乃是结拜兄弟,今次路过此地,便来拜访,不知他可在府上?”
那老人没多犹豫,便把我迎了进去,一路走到大厅,“您且在前厅等候片刻,四爷正在后院练剑,我这就去通传。”
我回揖道:“老人家,多谢。”
老人下去通传,我立在大厅中央,看住主位上一幅匾额,喃喃道:“室雅人和……字形秀丽颀长,风姿翩翩。用笔纵横挥洒,方圆兼备,刚柔相济,藏锋处微露锋芒,露锋处亦显含蓄,垂露收笔处戛然而止,似快刀斫削,提按分明,牵丝劲挺,亦浓亦纤,不燥不润。好字——”
背后笑声骤起,“不过戏作,多谢兄台抬举。”
我回身过去,竟是那日朝堂上身着绿衣官服的那位,记忆犹新。
他显然也认出了我,却又并不肯定,瞪大眼睛,半张着嘴,“你——”话未说完,便觉一阵劲风忽面而来,衣摆掀起,我反射性的偏过头,用手臂挡住眼睛。
肩头被人猛的攫住,我心知,是他来了。
我真切的感受到他触及我的双手正在微微颤抖,我放下手,眼带笑意的迎上他。
只见他目中含泪,嘴唇微颤,只是盯住我,是不信,是惊奇,是庆幸,也是感恩,他一句话也不说,或许,是说不出来。
我也细细看他,黑了,瘦了,更是憔悴了,额上布满汗珠,眼中带着血丝,仿佛几日,十几日都没有睡好的模样。
我抿起嘴,赧笑道:“是的,我还活着。”
终于,他把我重重搂入怀中。
我略有些尴尬,这是他的家,他的妻子正在这座房子里。
我没有多犹豫,轻轻推开了他,眼梢瞟见他二哥正用思量的眼神看着我们。
我拉开话题道:“其他人,都还好吧?”
邱铭远似乎也在努力抽离出那种情绪,用手搓了搓脸,深呼吸了几次,努力平复着心情。
过了片刻,他道:“十三人全数安全返回,无一伤亡。”
我笑道:“那就好,”看了看一旁的邱二哥,他身着官服,显然是有事要办,我提醒他道:“是要进宫去吧?别耽搁了。”
他回过神来,忙给我行礼,“王爷千岁……”不等他跪下,我就先一步扶住他,“邱大人快免礼。正巧你进宫去,请与皇兄说一声,我回来了。还有,他不用派人过来接我,明日我自会过去见他。”
“好。”他瞧瞧我,又瞧瞧邱铭远,最终什么话也没说的走了出去。猫扑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