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秦氏(1 / 1)
“李姑娘,公子让送酒来了。”语墨站在二楼前厅里,隔着珠帘,敛眉说到。
“让他们进来吧。”我歪在黄花梨的直足榻上,头枕在手臂上,简单的答应。
黛媛领着着一群提这酒的小厮走到前厅前的前台上,吩咐他们一一摆好放到角落里,才打发小丫头们送小厮们下去。
“姑娘,酒安置好了。”她在我面前笑眼弯弯的告诉我。
“恩。”我笑了笑,燕北堂兄到底还是疼我,知道我没酒心里是不大痛快的。
我起身掀开珠帘,往前台走,语墨跟在我后面,步子不卑不亢。
“这酒是双地双冬酒,用生地黄、熟地黄、天门冬、麦门冬、人参、茯苓一起研碎配了,姑娘喝了不会有事,还能美容养颜。”我抱了一坛酒在怀里,听到语墨在我背后说到。
“好。”我依旧淡淡的答应,心里却想起来,之前在大漠的时候,梦生也送过我这种酒。
我随手拍了封泥,倚在小楼的栏杆边,看着小楼下的湖面,一口一口的饮酒。
语墨垂手立在旁边,住在这小楼里几日,与语墨相处的久了,发现她是个细心体贴的人,比如我喜欢穿什么样的衣服,梳什么样的发髻,用什么样的点心她都能够捉摸的到。
我看了看她,想要闹一闹她,她这样大方秀气的姑娘,若是喝起酒来,会是什么样。
我微微抬起头,头靠在朱红的柱子上对她说到;“陪我喝酒?”
“好!”语墨答应的很是爽快,甚至带有一点点的开心。
说实在的,有点意外,我以为她是会拒绝我的,即便不拒绝我,也会推脱。
可是她没有。
我拍了拍我旁边的栏杆笑着说;“坐!”
她也不客气,在地上开了一坛酒,坐在我旁边,拿起来跟我对饮。
她的动作流利,喝酒也是大口大口的灌,完全没有我意料中的娇羞扭捏。
两个人对着的喝酒,静静的对着楼下的一面湖,也不知是人陪着湖,还是湖陪着酒。
不知喝了多久,她眼中泛红,双眼带媚,对着我说;“你也是个爱酒的,我喜欢!”
她估计是半醉了,不然也不会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份,这样爽快的跟我说话。
“我也没想到,你也是个能喝的。”我拿起酒坛跟她碰了一碰,如实说到。
瑟瑟之后,我再也没有跟女子对饮到如此痛快。
“是啊,在铺子上的时候,公子拨我过来照顾小姐,我只当是个刁蛮的粗人。”她双眼朦胧的说到。
我问过燕北,关于语墨的来历,他旁的没有多说,只是告诉我,语墨是家中中药铺子里的医女,懂药理知药性,燕北他相信她,特地从铺子上拨了过来,照顾我。
“如今呢?”我抱着膝,头放在膝盖上,望着她。
“现在啊,你就是一个大漠的泼辣户!”她指着我,突然仰头大笑起来,对着我说到;“你这样喝酒不说话的,无非是心中有所愁有所忧,可是即便有所愁有所忧,你还可以开开心心的喝酒,可见你原先就是个泼辣户,只是心里有事,没有旁的心去刁难人罢了。”
来这里这么久,我心底,一直是藏了些事的,刚穿到大漠里,心中忧愁的是前路不可知,后来前路可知了,瑟瑟的不告而别,梁清的生死不明,都像是一块块巨石压在我身上。
有些事情,我从来不说,从来不做,不代表我从来不想,从来不去猜,只是如今我每每去猜,每每刚有个头绪,就逼着自己忘掉。
冥冥之中,我的内心深处总是告诉自己,有些东西若是猜深了的,想对了,就是大麻烦。
既然如今,麻烦不来,我何必去找麻烦,何必没有一点准备糊里糊涂的落到了麻烦里。
我只能装糊涂,只能抱一坛酒什么也不去想,醉在尘世里,我只能下一盘棋,不讲任何的章法套路,只是凭心而下。
可是如今,却被眼前这个丫头的一句半醉中所说的话点醒,仿佛有个人,剥开我的心,把我心底掩盖好的疲惫,袒露出来。
我望着语墨的双眼,一时间不知还能说什么,心中蔓延的是一种微微的苦涩。
我的手腕托着我的下颌,望着手腕上的金镯铃铛,淡淡的回到;“你也是多想了,我若是能藏的那么深,也就不会来这江南了。”
“是么?”她微微眯起她狭长的丹凤眼,目光狡黠的宛如一只老狐狸。
她半响没说话,又仰头笑起来。
我再看她的时候,她的眼底,有些莹莹的泪光,她说;“李姑娘,秦语墨想交你这个朋友。”
她伸出手,报出了她的全名。
不当她是个丫鬟,不当我是个小姐。
我们,只是年龄相似的同龄人。
我笑了笑,握住了她的手说到;“好,秦姑娘,我是燕然,李燕然,愿意交姑娘这个朋友。”
两个人都是半醉的酒鬼,可是我们说过的话彼此都记的一清二楚。
第二日酒醒之后,依旧是语墨打发我更衣梳妆,彼此没有多话,行动也跟往常无异。
日上三竿的时候我让小丫头抱了坛酒在小楼一楼的棋室里,语墨跟着我去了棋室。
招了招手将众人打发下去,只留下我们两个人。
我一直是一个人下棋,从不跟人对弈,今日我却想跟语墨博弈。
我很好奇语墨这个人,我一直觉得我看到的她,只是她的冰山一角。
她是深不可测的,可是她的深不可测,让我没有一分的害怕,一分的防备。
或者说是恰恰相反,我对她,还很有好感,还想知道她更多。
“下棋么?”我坐在炕上,问她。
“成。”她持了白子,在我对面坐了,依旧是落落大方。
她落子棋面上,双眉之下的双眼里,是胸有成竹的自信。
我笑着落棋,依旧是那样每一字都杀气腾腾,逼的自己毫无退路,只能向前杀敌。
一局终了,我丢盔弃甲,输的一塌糊涂。
瑟瑟曾说大漠最好的棋手也未必能赢我,而我,如今却输给了一个丫鬟。
语墨看着我,语气平和的说到;“你的棋杀气太重,遇到劲敌,会输的很惨。”
我喝了一口酒说到;“人生不得意十之八九,为人处事,已经如履薄冰。即能下棋,我只想快意恩仇,或输或赢,都没有痛快来的重要。所以,下棋,我不想深思熟虑。”
“你倒是想的开,不过燕然,我很好奇,若是人在局中,棋局已开,你身为棋手,会怎么运筹帷幄。”语墨说到。
“是么,若是人世之局,那我只能如刚才所说,步步小心,不敢儿戏。毕竟,我是一个贪生怕死极其惜命的人。只是,现在,我只想今朝有酒今朝醉。”我灌了口,笑着回到。
两个人喝了酒,用了几块点心,语墨伺候我换了衣袍,便一转眼独自一人躲到书房里看书。
我在书房里四处翻找,终于找到了这个国家的史书,我慢慢的翻着,想找到一点可以解我心中之惑的东西。
如果我没有记错,姓秦的人,在这个国家,非富即贵。并且,当今天子,就是以秦为姓。
而语墨说,她姓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