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悸动(1 / 1)
天边的太阳悬在半空中,将落未落,满天的霞光,红彤彤一片,映在大漠上,一点一点渗到黄沙里,连成一片。
风呼呼的吹,带起滚滚的尘土,明明是初春的天气,风声里满满的都是萧瑟的秋意。
我跟梁清站在大漠的边境上,他一身玄衣劲装,长发被高高束起,腰间一柄长剑,手中牵着马的缰绳。
他的身后,是正在慢慢行驶的商队,长长的走在大漠里,像是一条长长的蛇蜿蜒在沙漠上。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说;“燕燕,你来送我了。”
“我哪里是来送你,我是来给纸条你给我带东西!”我打死都不会承认,从城中来到这黄沙覆盖的边境,只是来送他。
“好好好,给我吧。”他伸出手,将掌心摊开朝上,掌心的纹路纵横交叉,有着厚厚的茧。
我将纸折好放到他手心里,手却把他一把抓住。
他手心的暖暖的,有些粗糙,他握着我的手,将我的手包裹住,我抬头,他依旧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一直以为,梁清只是个商贾公子,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看来,到底是我错了。
“喂!”我瞪着双眼看着他。
“好了。”他放开我的手,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双眼含笑的看着我。
而那躺在他的手心里的纸,成了一个皱着的纸团。
我望着那小小的纸团,总觉得,躺在那里的是我原本心如止水,现在却悸动不已的心。
我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脑袋里曾经背诵的那么多送别的诗,哽在喉咙里,一句也说不出。
只是傻傻的看着他。
看着他把纸团重新打开折好,收到怀里,又从马背上的锦囊中拿出小小的一坛酒。
“咯,昨天喝的那个酒,我新添了一点东西里面,你尝尝味道怎么样?”他递给我。
我伸手接过,正想拍了封泥,却被他拦住。
他说;“怎么就这么心急呢,回去再喝吧。”
我只是傻傻的点头,他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商队渐渐的走远了,商队的首领走过来催了又催,梁清仰天笑了笑,低头轻拍了一下我的头,说;“走了。”
我艰难的点头,心里有微微的苦涩。
“没什么其他说的了,我可是一两个月都回不来呢。”他仿佛不甘心就这么走了,问我。
我摇摇头,不知该说什么。
他跨上马,对着我笑了笑,夹了马屁股,挥鞭扬尘而去,没有再看我。
长长的马蹄印,印在大漠上,被黄沙吹过,若有若无。
我望着那串脚印,心里却问自己上一次燕北堂兄迁居南方,何日再见尚不可知,我却没有半点感觉。如今,梁清不过是一两个月见不了,我竟然不知该说什么,到底是躁动了么?
独自一人拧着酒坛去了大漠边境的赌坊里,坐在那个潮湿的角落,看着昏暗的天花板,一口一口的喝酒。
心里有些不大舒服,有些莫名的惆怅,心上仿佛压了一块巨石,喘息不过。
周遭是嘈杂的人声,可是我陷在这样的喧闹里,静的孤寂的只是我一人而已。
我又开始喝酒,小小的一坛,没有几口就喝完了,浓浓的酒香,不是我昨日的味道,隐隐了一味药,我不知这药是什么,只知道这酒更好喝了。
我摔了酒坛,也没有人管我,毕竟在赌坊里,不是踢馆寻事,都只是平常。
我双眼朦胧看着赌坊里的人,笑着问自己,并没有喝多少怎么就醉了。
这大漠的边境里,怎么会看到后箐人?
我猛的睁开双眼,用力掐了自己,手上的疼传到神经末梢,证明我的却没有看错。
黑色的带着微卷的头发,琥珀的瞳孔,被太阳长期照射过的小麦色的肌肤,他们的每一个特征都告诉我,他们就是后箐人。
若不是秋婶逼着我学习大家的礼仪,逼着我看各国的习俗,以便将来跟着身为宣慰司少年郎君的梦生时,接待外国使臣不至于什么也不懂,我也不会认得出后箐人的长相。
我摸着手腕上的金环铃铛,问自己他们,难道只是来这边的赌坊过一过堵隐?
我眯起我的双眼,脑海里浮现出大漠附近地图。
后箐在大漠的西北方,出了边境,过了城门楼,再经过约莫千米的驿道,就是后箐国了。
我上下打量他们乔装过的中原人的穿着打扮,心里觉得隐隐的不安。
起身准备走,他们中有一人看到了我,双眼仿佛地狱的业火,可以将我吞噬而尽。
我对着他那人的双眼,一时间,仿佛被下了某种不知名的咒语,不敢再动一步。
我的心被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笼罩住,额头也渗出细细的汗珠,周遭的空气阴冷,通身的汗毛竖起。
“燕燕,回去吧。”我的手被人轻轻的牵住,我的耳边是熟悉的声音,温暖的触感,温吞的话语,传到心里,突然觉得很是心安,心安到可以把我从那样的业火里拉出来。
我歪头看到了梦生,他拍了拍我的手没有再说话,他牵着我,我跟在他身后,也任由他牵着我。
我不敢再看那个人是否还看着我,只是一步一步的让梦生带着我出了赌坊。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自己房中的,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只剩下一双眼睛盯着我,一双阴冷的吞噬一切的双眼。
那个人,想做什么,他为什那么看着我,我在心底一边又一边的问自己。
梦生捏着我的下巴,猛的灌了我一口的茶,呛的我直咳嗽。
“干什么?!”好不容易止了咳嗽,质问他。
“醒了,不魔怔了?”梦生反问我。
“诶……对了,梦生,后箐人来大漠了!”我回过神,立马想到这个事告诉他。
“我知道。”梦生平静的看着我,仿佛我说的只是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
“他们来干什么?”我问他。
“他们来大漠献上特产,以示边境友好,我这几日正在准备回礼,估计是闲着没事出来找乐子去了赌坊吧。”梦生摸了摸他的下巴,简单的说明缘由。
“我先回宣慰司了,手头的事还没有忙完。”梦生看着我平静下来,匆匆忙忙的离开。
可是我总觉得不对,若只是出使大漠的后箐使臣,双眼里应当是亲和的目光,而不是那样可以杀人的阴鸷。
“李家小姐在吗?”门帘外传来了女子娇娇软软的声音。
黛媛掀开门帘走出去招呼。
我坐在窗边,透过窗纱看过去,来人是一个姑娘,对着黛媛褔了褔礼,言笑晏晏的拉着黛媛的手,腰间一枚白玉的双鲤鱼玉佩悬在葱花色的裙子上。
她们朱唇未启,交谈许久。
那姑娘对着黛媛褔礼告辞,我看着黛媛就要掀了门帘进来,低头看着棋盘,假装思考棋局。
“怎么了?”我手持棋子,装作无心的问到。
“梁公子府上的丫头,送了个花笺过来,说是给小姐的。”黛媛说。
我接过胭脂底色梨花图案的花笺,慢慢打开,墨色的字迹落在眼底,仿佛在心底投下一块小小的石子,起了一圈圈涟漪。
空荡荡的花笺上只有一句诗;
千言万语难慰藉,只道一句路漫长。
这一句诗并没有什么,单看也看不出什么,可是我心底却明白了。
我看着花笺,不知道他写下这句诗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境,跟我现在的心里所想是不是一样?
黛媛问我怎么了,我笑着告诉她,没怎么,只是想通了一件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