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去西藏(1 / 1)
苏拙不是没见过拼桌,相反因为花西颜活泼外向的关系,从高中起遇见拼桌无数次。只是多数她都主动走开,偶尔留下的几次也是透明人般的存在。因为她在场没人能尽兴,谁让她继父是孟老师,他们都担心她打小报告!
现在因同游西藏的由头,又见识到拼桌,苏拙本心来讲是有点小小兴奋的。终于有人肯同去西藏,还是本校学生!只这刚摆脱孟老师阴影,何东秀却跟来了。她说不放心她,得跟过来相看相看那男的。多个人看就多一份稳妥,苏拙没拒绝何东秀。只那男的都坐苏拙对面了,那个说要帮她相看的何东秀去点菜还没回来。且作为同校学生,那男人对苏拙似乎还比较理解,一开口就是不客气一句:“苏拙,你就是和花西颜形影不离的那个苏拙?”
苏拙敛了脸上微笑,看了眼他壮硕的体格便收回伸出的右手。他,似乎意不在西藏。
这时那男的又来一句:“你们一个学校出来的,怎么相差这么多?”
苏拙稳稳坐下,清淡回一句:“我觉得,我们应该是谈去西藏的事情。”
“文科出来的吧?你们文科出来的都这样,像温室里的花,娇气!”男人自顾说自己的。
要不是已经让何东秀拿了她的饭卡去点菜,苏拙都不想坐这儿面对这男人。
菜香味飘进鼻子,苏拙寻着香味看向自己指明要点的菜。却见那男人伸手接了餐盘放他面前。苏拙不想和他客气,直接脆生生说:“这是我点的!”然后她看到那男人眉开眼笑,一口白灿灿的牙齿:“放心,我想吃的话会自己点。”说完将餐盘推到苏拙面前。
苏拙一下泄气了,想想,还是将话题拉回正题:“我知道我体质不是特别好,去西藏可能事要多些。但说到我娇气,我不承认。再说我报了旅游团,好多事即便我自己想不到解决不了,也有旅游团想到做到。我约你出来,只是因为你我报的同一个旅游团,又是一个学校的,我觉得你我可以提前熟悉一下。”
这时一道温暖和煦的声音自苏拙头顶传来:“大周你真不厚道。”
大周翻下眼皮,反诘:“你小子厚道就不看笑话了。”
怎么是傅勉聿的声音?苏拙想寻个地缝钻进去,只是没等她找着地缝,原本她身边何东秀坐的位置就让大周口中的‘小子’给占了。她不得不停止对地缝的寻找,抬眼对上那同样不厚道的‘傅勉聿’说:“这位置有人了。”傅勉聿早毕业了,他回来做什么?
出口虽是赶人,但苏拙视线对上傅勉聿后,有了片刻失神。与前段时间见傅勉聿不同,今天的他很美,眉眼迤逦、薄唇噙情,看着他就有如走进那宽衫大袖、褒衣博带的魏晋时期,散漫姿态中蕴出那数不尽的富贵风流。
苏拙看得过于专注,以至于何东秀点菜回来她都不曾察觉。恰她回神之际,傅勉聿问一句:“你要去西藏,真确定成行?”
提到这个苏拙颇郁闷。一开始她想召集人来一次西藏自助游,结果网上邀集的人反反复复确定不了。她认清现实,改为报团。可刚想和同团的人熟悉熟悉,又遭人嫌弃。
傅勉聿看着苏拙的脸也知道事情不顺利。西藏行不比去别地旅游,海拔高氧气稀薄,不是惯常旅游的人怕是适应不了,苏拙日常接触的人肯去的怕是没有。但要就此打击她积极性也不好,女孩子也应该走出去见识见识这天地。只旅游团又哪里包得了突发的大事小情,不如他从中牵线找几个想去西藏的,让苏拙跟着去好了。只他把这意思说出来,苏拙一口拒绝。想想,傅勉聿也撂手了。苏拙都是成人了,又和好友大周报的一个团,能出什么事。
从食堂回来,苏拙决定给妈妈打个电话说这个十一假期不回家,把西藏行确定下来。至于钱的问题,先挪用小金库。但很不容易,妈妈不管什么西藏行,只清问她的花销,还问及她的小金库。苏拙不想经济受制,便说那钱她早买衣服了。苏拙妈妈听了也没多问,只说假期必须回家。
苏拙满心苦涩,对着手机坚持说:“妈,我和同学说好了十一报团去西藏。”
那边苏拙妈妈语气生硬:“不成,我不同意!”
“我就和同校的同学一起去,怎么就不成!”苏拙火气上来。
“苏拙,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你看看花西颜,你什么时候看见她假期瞎跑了?你就不能跟她学学吗!”苏拙妈妈教训起女儿。
苏拙生气了,说声再见直接挂断了电话。她也想顺着妈妈的意让她高兴,但她发现自己处处落后于人。除了花西颜,她没有别的亲密朋友;傅勉聿开口便能召集人去西藏,她却连报旅游团去的资格都没有。
手机又响了,苏拙看一眼,是孟叔打来的,便按了接听键。孟叔没说不让她去西藏,只是讲西藏海拔高氧气稀薄不适合初次旅游的人去,建议她先找附近的旅游景点,等身体适应了攀山这种高强度体能消耗后再去西藏。苏拙为难。孟叔说得没错,可她不想依他们的意思。她不攀山,她只是去看看、去走走。她是成年人了,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她不会失了分寸在西藏乱跑瞎颠。
“听没听我说话?”孟叔问。
“听着呢。”苏拙回答,咬下唇,她又说:“叔,我很想去。我就去看看,不爬山。”
电话那端孟老师也很为难。他支持苏拙多出去转转,但是苏拙选择出去的时机不对、地点也不对。他后悔自己嘴碎给妻子提傅勉聿、苏拙走得近的事情。但他心里也存疑,真的是几个小姑娘去西藏?这后边有没有傅勉聿的推动?‘这女孩儿长大干什么啊?麻烦!’孟老师心烦气躁。
“叔,我要去西藏!”苏拙坚定的声音。
妻子夺过手机对着屏幕斩钉截铁地说了两个字‘不行’。然后手机屏幕亮了下就彻底暗了,想也知道苏拙又挂断了电话。孟老师彻底无语。
妻子是个温柔贤淑的女人,但在苏拙的事上从来都是简单粗暴的处理态度。比如苏拙学画画的事情,苏拙爸爸是大学美术教师,谁能说苏拙没遗传她爸爸的绘画天赋,但妻子说不许就是不许苏拙动画笔。这次是苏拙头一次对他们提出她想干什么,他们给出的回应又是粗暴拒绝。孩子无论大小都是有感情需求的,如此一点理由不给就驳断她的诉求,她怎么可能乖乖按照他们的意思来!
夹在妻子和女儿之间,孟老师很是煎熬。但事情得解决,妻子的情绪、女儿的想法得兼顾,他就得侧面了解女儿去西藏这个事情了。
孟老师给学生花西颜打电话,得知苏拙真的是报团去西藏,心下甚慰。但花西颜说没听到有什么同学和苏拙同去,心不那么淡定了。苏拙骗他们!怎么办,怎么办?即便这次把苏拙困家里,下次呢,下下次呢?他们不可能永远拦着苏拙不让她接触社会。而且他无法想象有朝一日他们的羽翼无法保护苏拙时,她踉踉跄跄走在社会上的样子。
想到这,孟老师想起他的亲生女儿孟贺冬,忍不住给她打了个电话。孟贺冬欢快飞扬的语调融化了他的心,听着她叽叽喳喳的说着她这十一假期怎么安排,都去哪几个地方,他的心都要醉了。最后女儿语调变得小心翼翼,问了句:“你的宝贝女儿苏拙回家吗?”孟老师一下子回到现实,嗓音有些沙哑,含糊说:“应该是回吧。”
孟贺冬的声音一下子变得不耐烦:“回吧回吧,我看你和苏姨直接包了她结婚生孩子的事得了!”顿了下语音平缓下来说:“行了,不和你说了。爸,我挂了啊。”
望着手机,孟老师长长叹口气。他决定依苏拙意思让她去西藏,但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总得找个他信任的人陪她同去。按说花西颜要去的话最合适不过,但她回家;同龄其他女孩吧,没见与苏拙走得近的,求人家去了再适应不了西藏气候就更麻烦了;至于同龄男孩子,想都不能想,他还不想给他们错误的暗示;别的吗就是比苏拙年纪大的,旅游谁都愿意去,可都讲究个志同道合,要人家做陪客照顾女儿,他作老师的也不能这么明晃晃的欺负人不是。
孟老师思来想去,也没找着合适人选,最后想到傅勉聿,他摇摇头。青年男女,要没结婚意向的话还是不往一块儿凑的好,更何况傅勉聿是要出国的。只下一刻,他脑子猛然清明:苏拙说的和她一起去西藏的同学,是不是傅勉聿?以高中一年的同校不同届来论,说是同学也算说得过去。
傅勉聿是要出国的,孟老师眼睛亮了一下又重归黯淡,转瞬又释然。傅勉聿是个聪明学生,奉献精神多、自制力强,把话给他说明白了,他绝对能遵守,不会临出国还与女孩儿在感情上纠缠不清。更何况是团队旅游,一言一行都在众人视线所及之处,不用担心出什么风流事。只人家小年轻爱意满满的旅行,他该怎么说,才能让旅行变成苏拙与傅勉聿的分手成长路?怎么说呢,装傻当不知道他们的私下交往吧。
傅勉聿回自己的小家后换过拖鞋,走到床边懒洋洋地躺了上去。他觉得累,他想歇上十分钟。刚闭上眼苏拙的脸便浮现出来,然后是那窈窕身段慢慢地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他想抱住,那身形一闪让他抱了个空。他忽然觉得脑子一片清明,他问自己‘这么快就睡了一觉?’,只是还没等他给出自己回答,苏拙又出现,却是酡红脸蛋急促喘息,水汪汪大眼哀哀望着自己。他想就这样吧,给她,把自己都给她,坚持个什么劲儿呢?人生在世不就图个舒服快活么!给她,什么都给她,只要她想要!
所以他看着苏拙攀上他身体,看着那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美艳脸蛋,看着那娇艳欲滴的红唇。他觉得身体要爆裂开了,他急切地想发泄,他觉得苏拙动作太慢了。他正要欺身而上,那美艳脸蛋却化作孟老师的脸朝他颈部咬来!
傅勉聿醒了,一头冷汗,定定神。好一会儿他才从床上起来直奔卫生间,待刺骨冷水冲刷过灼热身体的每一寸皮肤后,傅勉聿才彻底清醒。他开始思考花西颜给他打电话说苏拙想去西藏而孟老师不同意的事。
花西颜活泼外向、处事圆滑干练,很投他脾胃。但大事小情都要给他打电话,他也有点烦。自她找借口在他这儿宿过一夜后,他便明了她的意思,有意无意地疏远她。那之后她虽也给他打过电话,但没再涉及过私事。这是继那之后头一次再提私事。她只是随口说说,还是想从中刺探什么?
但就苏拙想去西藏这事,撇开私人感情,他不认同孟老师的阻挠。苏拙都二十出头的人了,不过是出去旅游,又不是去开荒,就算顾忌继父身份也不应小心翼翼到这程度。对比其对待亲生女儿孟贺冬的疾言厉色,他对苏拙呵护之细心接近病态。
只这是孟老师的家事,没他个外人置喙的余地,听听就是。把这事丢开,傅勉聿拿毛巾擦去身上水珠围上浴巾走出卫生间。手机又响,却是孟老师打来的,问他能不能在十一假期陪苏拙去西藏。本心来讲傅勉聿不愿意应下这事,他想清静出国,不想沾惹感情。而苏拙于他而言就是那致命诱惑,他自己也想不通怎么偏偏在她这儿就想化身为狼,还渐有压制不住的势头。
但孟老师话里话外不愿苏拙和他纠缠却让他相陪同游,看来是真不放心苏拙去西藏。孟老师的无奈有欺负他的嫌疑,但怎么说孟老师都是他老师。老师都开口相求了,他若直接拒绝,妥妥的被人指点说拿架子、不记师恩。不能拒绝孟老师,倒是可以在苏拙那儿下点功夫,她能不去西藏让孟老师、苏姨陪着就近逛逛最好;若不行,那就陪她去趟西藏全这师生情。
苏拙面带不豫回宿舍,惊喜发现花西颜回来了,连忙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从没有哪一刻她有如此迫切需要花西颜的感觉。倒是花西颜微不可见地后挪了下身体。
“你去哪儿了,吃过饭没有?”苏拙急切问。
同时花西颜也开口:“孟老师打我手机问你去西藏的事。”
一时谁都没听清对方说什么。
苏拙闭口,花西颜重复了遍刚才的话。
苏拙脸上的惊喜慢慢消散,低声说:“他们不让我去。”
花西颜看着苏拙,眼神里带出怜悯。自苏爸爸因车祸去世,苏拙就没走出过苏阿姨手掌心。放苏拙去西藏,那不相当于摘走苏阿姨的心脏,他们会同意才怪。不过苏拙乖顺惯了,怎么这次非要坚持去西藏?花西颜也好奇,不由问出口。
苏拙抬头看着花西颜,说:“我就是心动了,想去看看,去看看钢筋水泥外的世界。”
花西颜听了半晌没回神,这确实是苏拙作风,率性而为。当然苏拙的率性不是经常性的,一两年都不见得会出现一次。可一旦率性起来,她认准的事情没人能改变其决定。
苏拙继续说:“有没有觉得咱俩差距越来越大,有时候我觉得是你走得太快太远了。可扭头看,每个人都是脚步匆匆自由张扬,我挺羡慕的。”
花西颜不太理解苏拙,她觉得苏拙能做到漂亮、乖巧、品学兼优就很好了,她妈妈可是做梦都想将自己变成苏拙这样的。说到自由张扬,别人她不知道,但拿她来说,自由张扬是苏拙身处局外远观的错觉,实际是磨平自己棱角圆滑处事。如果她也能像苏拙这样学习上顺风顺水,生活上又有孟老师细心对待的话,她不会脚步匆匆不会羡慕别人,她会贮足欣赏身边万千风景。
何东秀进来,花西颜眼睛一闪。何东秀虽不去西藏,但要没她在后边言语支持苏拙去西藏,苏拙怕是也只会想想西藏。如果何东秀能出面数说去西藏的不好,苏拙再率性而为,也绝对不会再说什么去西藏了。只是谁去给何东秀说让她改口呢,她该把这信息透露给孟老师吗?
苏拙也看眼何东秀,又想起花西颜的午餐,再次开口问:“你吃饭没有?”
“吃过了,从图书馆出来我直接去的食堂。”花西颜说,顿一下问:“下午你打算干什么?”
苏拙瞟眼去阳台收拾衣物的席双,回答地心不在焉:“去图书馆吧,看……”
话没说完,被身处阳台的何东秀打断。她问:“苏拙,你这是洗了多少衣服?你看我的衣服都被你的挤一边去了!”
苏拙尴尬,急忙点头应是,只希望何东秀不要再说了。
何东秀手里叠着衣服进来,嘴上说:“你说你那米白T恤,穿了有两分钟吗,你就脱下来洗?”
苏拙心里不安,面上强忍着。以前的她多钟爱米白色,现在的她就有多忍不得那米白色。视线转向花西颜,她眼里讥诮又现。苏拙很想给她解释,可不知从何处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