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四十三、初晗(1 / 1)
无情和西蔺姈依着西蔺夕的意思,先回神侯府,拜见长辈,虽然大家都是熟人,但礼不可轻废,成亲也有一段时间了,不回去,太不像话。
西蔺姈一向听他的话,这次他又是这么执着,估摸着再不回去,就连西蔺玥也赶着了,便只好先点头答应。
回到神侯府,神侯府还是老样子,只是,较之从前,莫名的冷清了不少。诸葛正我已经在正厅等着他们了,还有娇娘。见到西蔺姈,皆是慈祥一笑。娇娘上前一步,握着西蔺姈的手:“l当初你娘走后,便再没回来,你倒好,千盼万盼盼到他们回来了,居然告诉我,你已经死了,还是为了......”她看了一眼无情,顿时说不下去了。无情垂下眼帘,西蔺姈察觉到他心情不对,但她却什么都没说。
娇娘抬眼,看着无情:“既然你们已经成亲了,那你也要学着放下,你还年轻,能一辈子就这样吗?”无情被她问的一噎,他想反驳,可娇娘说的在理,他莫名的,竟也觉得非常赞同,他赶忙让自己打消掉这种想法,只能点头点头,说:“是。”娇娘对这个孩子简直就是恨铁不成钢:“你除了会说‘是是是’,你还会什么?”无情微微一愣,讷讷道:“还有’好好好‘。”娇娘抬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就是一根筋。”
西蔺姈看不下去了,握住娇娘的手,笑道:“娇娘,你就别骂他了。”娇娘面色却是变了变:“你的手......”怎么会一点温度都没有!西蔺姈赶忙缩回手,面上却还是带着笑:“兴许是天气还未完全暖和,着了凉。”娇娘面带忧色地点了点头,转而看看无情,又瞥了一眼诸葛正我,笑道:“等不到的男人,就不要等了,你看看,无情这个不开窍的,你说说你......”诸葛正我却是有些尴尬的轻咳了几声——这是实实在在的指桑骂槐啊!
无情无语——世叔造孽啊!要不怎么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西蔺姈低低一笑,却分明带了些许苦涩:“好玄啊......”娇娘摸摸她的头:“是很玄。”
无情西蔺姈二人拜见过诸葛正我和娇娘之后,便回去了。
今天外头阳光还不错,只是还有些微凉,西蔺姈反常的穿了一件黑色的衣裳,一件黑色的披风,整个人看上去就是冷的,好似一个精致的傀儡娃娃。
离陌约了她一道去逛街,西蔺姈本不想出门,但她不想让离陌失望,便笑着点头答应了。
离陌挽着她的手臂,叽叽喳喳的说着,一如往昔。从前,她会兴奋地附和,但如今,那份热情早已被心底的那颗寒心所冰封。
忽的,她面色一凌,推开离陌,数支袖箭发出,强劲的内力打散了袖箭,她一个翻身,躲过内力带来的冲击力。
“谁!请出来吧!”她护在离陌身前。一袭红衣翩跹而至,她眉头一松,又恢复了淡然:“阿姊。”红衣女子朝着她伸出食指,摇了摇:“阿姈,袖箭可不是这么玩的哟!”她微眯起眼眸:“是么?”红衣女子继续说:“唉,西蔺玥没用......”西蔺姈顿时怒不可遏,手掌一翻,地下的石砖便到了手中,她朝着红衣女子扔过去。她把握好了力度和方向,只是从红衣女子肩膀那边擦过,不偏不倚。
红衣女子拍拍衣服上沾的灰:“为了一个外人,就这么对待你的姐姐,唉,唉......指不定,哪天背叛你的,就是他们呢?”西蔺姈面色一僵,转而露出笑颜,看了眼离陌,又对上红衣女子暗红色的眼眸,敛了笑,淡淡道:“不会的。”红衣女子似有似无的笑着:“你说,汪落知道了自己的计划被坏了,会不会气死?”
西蔺姈听她这么一说,语气轻盈了许多:“或许吧。”红衣女子攥紧了拳头:“我不会放过她的。”就是她,害的母亲自尽,父亲也被她害成那般,她曾发过誓,这辈子,她都不可能放过汪落,甚至是汪家任何一个人!
西蔺姈心中也只能叹一口气——千算万算,终究算错了一步,便是汪浅夏,不,不能说是汪浅夏,而是西蔺玥,西蔺玥也在为这个局奔波,而他,却输给了自己的心。她有时也在思考,汪浅夏,到底还要不要留,她知道,不能留,因为她的存在,迟早有一天会坏了大事,可,如果她死了,带走的,还有西蔺玥。
红衣女子还未等她答话,便飞身离去,临走前,留下一句:“加紧了,时间不等人!”她低声答道:“我知道,快了吧。”
离陌见红衣女子走了,赶忙向她跑来,面带忧色。西蔺姈拍拍她的手:“没事的,回去吧。”离陌连连点头。
走到神侯府门口了,西蔺姈猛地顿住了脚步,捂住心口,她的手指逐渐结冰,浑身剧烈的颤抖着,离陌刚想去扶她,刺骨的寒冷便让她止住了脚步。西蔺姈抬眼,费力的朝她摇摇头:“没用的...离陌...远着我......”她扶着墙,跌倒在地。
这时候,四大名捕刚刚回来,看见的,便是西蔺姈惨白的脸。无情瞳孔急骤收缩,一个箭步,扑到西蔺姈身前,扶住她:“阿姈...阿姈?”他只觉得手上一凉,手心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碴儿:“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说!”他已经急红了眼,掐着西蔺姈的腕子,西蔺姈被他摇的头晕目眩,心脏的疼痛也加剧了几分。
无情见她神色痛苦,把她打横抱起,没理其他人,便疾步进了神侯府。抱到了自己的房间:“快去找大夫!”西蔺姈一听他要找大夫,拼命的撑着不让自己闭上眼,死死地拽着他的袖子:“无情...别去找大夫...求你了......”无情连忙扶住她:“好好好,我们不找大夫了,阿姈,你别睡.......”
西蔺姈紧紧地闭着眼,拼命点头:“好......”过了一会儿,疼痛减缓了不少,西蔺姈沉沉睡去。无情擦擦她额头上的汗珠,替她掖好被子。
追命就站在门口:“她还好吗?”无情点头:“好多了,已经睡下了。”追命眼神闪烁了一下:“那好,你去她房里收拾一下吧,她在你这边,好照顾些。”无情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他着人把一些生活用品都送去了他那里。
木格子里只放着一本书,是《诗经》,也是她最喜欢的书。他打开书,随意翻看着,一张薄脆的纸随风飘落。他捡起纸,只见纸张已经泛黄,上面写满了一个人的名字。一笔一划,都倾注了满满的情意。那些字无尽的重复,却只有一个人的名字:无情。写它的人,定是喜欢他的,喜欢到无法自拔。
他翻开纸张背面,只见上面写着“思公子兮不敢言”七个字。一滴炽热的液体砸在薄脆的纸张上,紧接着,泪水便不受控制的流下。他握紧了纸张,低声抽泣着。
西蔺姈这一觉睡得不怎么舒服,醒来后头还是疼得厉害。她揉了揉眼睛,按住眉心。微凉的手包裹住她的手。她身子一僵,只觉得动一下都难:“无情?”刚抬眼,映入眼帘的,便是无情灿若朝霞的笑。无情听她这样小心翼翼的叫唤,刚刚埋下去的泪又涌了上来,但他一低头,拼命收回眼泪,又朝她挤出一个笑:“怎么了?”
“今天你很奇怪......”刚醒来的西蔺姈,收敛了平时的疏离,一如从前他们二人的相处模式一样,一个撒娇,一个宠溺。因为在西蔺姈这个方向看来,无情的眼睛里,少了些什么,那个桃红色的身影不散,但却逐渐远去,无情眼里的枷锁也开始崩塌。眼下,他的眼睛里,只有她,满脸的温柔,满眼的,对她的依依不舍,好似自己最珍贵的瑰宝。明明,这时她从前做梦都渴求得到的,可她现在却觉得不对劲——无情何时,这么看过她?不对,自打重新遇见如烟之后,他的目光,很少,就完全在她身上,更多的时候,都是在放空的,看的,全都是如烟,想的,念得,都是她。
无情又往她身前凑了凑:“哪里不对劲?”说着,便侧耳过来,认真的准备聆听,西蔺姈凑到他耳边:“你的心,轻了。”不再在过去与现在之间彷徨挣扎,没了往昔的沉重,不被回忆的枷锁所束缚,这,才应该是真正的无情。
无情动作呆滞住了,他本是侧着身子,眼下失了神,更是一个不稳,朝着西蔺姈栽过去。西蔺姈眼疾手快的托住他的头——这床板的硬度可不是瞎闹的!这一撞,无情不傻也得吃一顿苦头了。无情撑着床板坐起:“你看我,真不小心......”西蔺姈扬唇朝他一笑,笑而不语。无情被这笑容弄得有些晃神——几时,不曾见过这样轻盈的笑了。
“我也没再见过你今日这般的笑。”西蔺姈似乎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一样,当即肃着脸,瞧着他。无情微微诧异:“你......”西蔺姈眼睛一弯,指指自己,又指指他:“灵,魂,本就是一体的。”无情听不懂她这话,但也能隐隐约约猜出这是什么意思。
他扶着西蔺姈下床,西蔺姈穿好衣服,走出门。只见无情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手上还拿着一件雪色的披风,无情朝她招招手,她顺从的走过去,无情将披风为她披上,替她系好:“就在后花园走走吧?”
西蔺姈嘴角还挂着一抹笑:“好。”无情将她的手放在掌心握住,准备走。西蔺姈一愣,刚准备收回手,无情却抓的死死地。远处,冷血黑色的身影被郁郁葱葱的花草挡住了大部分,却依稀能辨认。冷血见他如此,先是错愕了一下,转而低头,嘴角一勾,微微点头——无情,总算是想通了。
他朝着无情打了个手势——祝你成功。无情朝着他点头一笑——多谢。西蔺姈循着无情的目光望去:“你在看什么?”花丛那边早已没了那个黑色的身影,无情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的,走吧。”西蔺姈将信将疑的点头——那无情是在对谁笑?这小子犯傻了?却不想,今日无情这一举动,所有人都觉得,他总算有一天是没再犯傻了。
二人走到一间在池中央的亭子里。现在天气逐渐转暖,气温开始升高,名捕们也开始在这亭子里欣赏美景,每天,在这里都会聚集那么些人,而今日,却是稀罕的没人。
她走到亭子边坐下,靠在栏杆上,眼睛一动不动的注视着远处的建筑:“我记得我刚来的时候,天气是转凉的,没想到时间这么一晃,就开始转暖了,细想我在神侯府,也没呆多久啊......”无情心猛地揪起——是啊,是没有呆多久,短短三月不到,其余的日子,大多都是在黑暗与冰冷中度过的。
他在她身边坐下,凝视着她:“以后,你不会在黑暗中了。”西蔺姈微微抬头,转而笑了一声:“我能当做是告白吗?”无情摇头:“不能。”西蔺姈的眸子黯淡下去:“开......”开玩笑的,没说完,便被无情打断了:“这哪能算是告白呢,告白得明显一些吧?”西蔺姈微微张了张嘴:“你......”他这话什么意思?
无情低眸一笑,站起身,半跪在她身前:“阿姈,我喜欢你,我想知道你的想法。”西蔺姈一个激灵:“什么?”无情将清风玉笛拿出,捧在手心,做了个虔诚地祈祷动作:“愿你在那边,一路安好,如烟,谢谢你给予我少年的温柔。”说着,手,慢慢分开,雪白的笛子便这样毫无征兆的掉落。
西蔺姈条件反射的跳起来,准备去抢救——这可是水池,东西掉进去了拾回来比登天难,无情疯了么!
“无情,你疯了!”她尖叫一声,无情忽的伸出手臂,将她揽入怀中:“从来都没有。”他觉得,他是正确的:“如烟其实需要的,就是个安身之所,我却一直让她跟着我颠沛流离,连个让她清净的衣冠冢也不给她,现在,我放下如烟,也放下过去,人应该朝前看,你说对吗,阿姈?”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却也带了与往昔告别的轻松。
西蔺姈无意识的点头:“恩。”无情无声笑开,西蔺姈这才如梦初醒,错愕的盯着他:“无情,你......”无情打断了她:“阿姈,你的事情,二哥都告诉我了。”他不再否认自己和西蔺家的关系,因为,他开始接受西蔺姈。
西蔺姈猛地一个醒神——二哥,他!无情继续说:“你觉得我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吗?”西蔺姈无语,她几乎已经忘记了,无情还是一个捕快,一个从小接受训练的捕快,论心机智慧,他从来都不输于西蔺家人。
她想,即使她不怕把他卷进来,可是,以现在自己的状况,又能陪他多久呢?无情松开她:“不管接下来有多久,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陪你。”西蔺姈心中最后的防线彻底崩塌——之前,她一直都在告诫自己,自己没有多长时间,无法再陪得了无情,可如今,他却说,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陪你,他......
西蔺姈抬眼,踮起脚,在他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无情,黄泉路,我一个人就够了,你要代我看尽世间无数风光,你是我的魂,会是我生命的另一个延续......”无情嘴角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好,以后,灵魂一起”
西蔺姈绽开一抹前所未有的,浓烈灿烂的笑容:“好。”即使以后,注定了分离,她也会永远记住这一刻,记住他的话,记住他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