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三十六、爱恋(1 / 1)
西蔺姈小时候,西蔺雾便不在身边,她是由北堂家的公子和两个哥哥带着长大的,偶尔也会去北堂家玩耍。北堂公子长她五岁,小了西蔺遥两岁。西蔺遥教她武功,北堂公子却教她各种奇术,譬如占星,阴阳,五律之类,还有琴棋书画,诗书礼乐。西蔺姈很懂事,愿意听话去学。是北堂公子第一个,也是最得意的弟子。
————————————————————————————————————————
“阿姈,阿姈!”离陌焦急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她拍拍衣裙上的灰尘:“离陌,什么事情?”离陌眼里带着浓浓的忧虑:“慕雪,慕雪不见了!”西蔺姈手指微微收了收,面上还是一片淡然——站在一个女人的角度上看,她自是应该高兴的,因为无情啊!可是无论是站在其他任何角度上看,她应该着急的——慕雪,她没有犯任何错,她还救了离陌,救了无情,实在是没什么不好。
她把玩着衣角:“无情知道吗?”好歹人是他带回来的。离陌点了点头:“我们和无情说的时候,他还是一副颓样,没什么反应。”西蔺姈秀眉微微一蹙——换做以前,他便是再怎么念着如烟,也该会去找人啊!她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无情疯了!可不就是疯了么!为了如烟而疯,他已经痴狂了。
外面下着小雪,西蔺姈微微颔首:“好的,我待会儿再去和无情说,你们先去找找吧。”离陌也只好答应了。西蔺姈穿上一件白色镶毛的披风,慢慢悠悠走出了屋子。看到无情紧闭着的房门,脚步还是顿住了。
无情醒来时,便看见窗口那个熟悉的身影,似乎又像以前一样。见她站在门口不动,喝了口茶,润润嗓子,轻声道:“阿姈,进来吧。”西蔺姈听到无情的声音,迈开步伐,推开了房门。无情见着西蔺姈,见着她还和当初一样,一副小女儿家的模样,似乎没什么不妥,也就放下了心,他拍拍身边的位置:“阿姈,坐吧,有点乱。”
西蔺姈摇摇头,开始捡拾着地上的物件。她拿起一支眉笔细细端详,良久,她嘴角牵扯了一下:“是如烟姑娘的东西吗?”无情默不作声的点头。西蔺姈将东西都捡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到柜子的抽屉里:“可别摔坏了。”无情一动不动的看着她:“阿姈,谢谢你。”若不是她及时阻止,恐怕,他就丢掉了清风玉笛。
西蔺姈拿起一把梳子:“梳梳头发吧,很乱。”无情不动,西蔺姈走过去,取下他的发冠,一遍又一遍的梳着他的头发。无情也没有拒绝,就这么任她摆弄。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站起身,冲到院子里,拼命的扒着桃花树下的土。西蔺姈愣在了原地,站在房门口静静地望着他。只见无情拿着一只小匣子。他走到她身边,取出匣子里的东西。拿着手帕,覆着,套在西蔺姈手腕上,抽出帕子。
西蔺姈只觉得手腕一凉,温润的触感传来,她有些怔神地抚了抚镯子,无情又托起她的手,将一只白玉耳坠放在她的手心,认认真真的看着她:“你帮我找回重要之物,我自也不会忘记它们。”他当初,寻了好久,才赎回了镯子和坠子。西蔺姈微微一笑:“那谢谢了。”无情还是那句话:“你为什么和我这么客气呢?”西蔺姈也是那句话:“你帮了我。”微风吹乱了刚才才梳顺的发。
西蔺姈朝他招招手:“我帮你重新整理一下吧?”无情莫名的也不想拒绝:“好。”西蔺姈替无情绾好头发,打量着他——他永远都是那样的好。她喜欢他,因为他能够容忍她,她爱他,因为他这个人。
“慕雪,你不去找找吗?”西蔺姈还是说了正事。无情理了理衣服上的褶子:“其实他们和我说的时候,我知道的,我也打算去找过,可是,那封信......”他指了指桌子上的信封。西蔺姈拆开信封,上面是青涩的字迹:“已走,勿念——北堂湮,慕雪”。是师父带走了暮雪吗?西蔺姈瞪大了眼眸,那师父会不会.......
“我去找过,四下里没有打斗的痕迹,倒像是慕雪自己愿意跟他走的。”无情继续说。西蔺姈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无情不知怎的,勾唇一笑:“你以为慕雪喜欢我?”西蔺姈一怔——难道不是吗?
无情见她这副反应,难得的笑的轻松:“从慕雪第一眼见到北堂湮的时候起,她的眼里再也不曾有过别人,别看慕雪平日里和我走的极尽,她喜欢的,是那个运筹帷幄的北堂公子,不是当时懵懵懂懂的失忆人,你可明白?”
西蔺姈点头——难怪他不急,可是师父的态度......无情见她还在担心,只好把自己对北堂湮的理解说出来:“北堂湮为什么恨我们,为什么恨你?”西蔺姈眼睛一亮:“因为大哥......”无情继续道:“像慕雪这样单纯的女孩子,真的很难让人痛下杀手,更何况是从小生活在阴谋中的北堂湮呢?”
西蔺姈回想当初,蔺遥还没死的时候,北堂湮待她的确很好,二人就像是知己一般,她也放肆的紧,可北堂湮却丝毫不介意什么。她终于露出了一丝笑:“这么说,也有一定的道理。”无情也笑了,不知在想些什么。
——————————————————————————————————————-——
不日城
慕雪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皆是提着橙色的灯笼,一身白衣,整个就是一座夜市,散发着不同颜色的光辉,不禁张大了嘴巴。北堂湮领着她,来到镇魂塔。慕雪就不愿意走了:“你带我来这里干嘛?”她没有忘记,这是关押西蔺姈的地方。
北堂湮轻轻笑了笑:“你只知道这是牢,却不知,囚禁人的地方,也只有枯守阁而已,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北堂家从不在意犯人的死活,若真将她当犯人,我何苦这么处心积虑的想着法子保她?”能护住西蔺姈灵体的,只有枯守阁。她本可以在所有人的保护下平安度过一生,可感情缩短了她的寿命。
如果她当初狠心一点,不管无情,在这里,虽是寂寥,却无疑是最安全的地方,只可惜,她还不自知。
他带着她一直走到第五层。第五层比起枯守阁的寒冷与阴暗,可是要好太多太多。这里,常年都是温暖的。一张宽大的暖玉床,上面铺着厚厚的锦被,绣着精致的花纹。枕头做的也很精致。家具大多都是用暖玉砌的。一个大的柜子上,被分成一个一个的格子,上面摆满了小女孩爱玩的玩意儿。微风微微吹起纱帘,纱帘是温暖的橙色。
北堂湮带着她走到窗子那里,地上摆满了花花草草,还种着一株桃花。这个房间,一看就是精心布置的,可见布置这个房间的人,用心至深。“你知道这里叫什么名字吗?”北堂湮忽然问道。慕雪老老实实的摇摇头:“不知道。”北堂湮勾唇笑了笑:“这里,叫姈宫,西蔺姈的姈。”慕雪委实是诧异了一把——阿姈?
北堂湮每在这里时,眉眼总是柔和的,每每看见这些东西,他就想起了她小时候,缠着他玩,龇着小米牙笑的模样,可爱极了!只可惜,从前那个他疼入骨髓的西蔺姈已经死了,因为蔺遥为她而死。他拿起书架上的一本诗经,翻开到《桃夭》那一页。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她坐在他的膝头,他眉眼柔和,一字一句,耐心的教着。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她严肃着一张小脸,活像一个小大人。
‘其叶蓁蓁,宜其室家......“
他曾经给予过她多少宠爱,也在她死在无情怀里的那一刻,灰飞烟灭——恨她没用啊!北堂湮紧握着拳头,转身走了出去。慕雪就这么在他身后,静静的望着他离去的身影。这个人的背后,也有着属于他自己的柔情,不是吗?
想到这里,她不禁轻松了很多。
————————————————————————————————————————
“之前发生的事情,都是一场误会,我将镯子找回,也只为你找回了清风玉笛,你.......”二人不知怎的,聊着聊着,又谈到了如烟。西蔺姈倔强的看着他,喊了一声:“你看着我!”无情转眼,看着她,桃红色的光芒在无情眼中若隐若现,无情却没有丝毫反应。西蔺姈眸子里划过一丝黯然。
追命见到此情景,气急败坏的大喊:“住手!“西蔺姈转头,波澜不惊的眸子看着他。无情见追命来了,心知今日和西蔺姈的这事怕是难说,转身走了。
追命走到西蔺姈面前,淡淡道:“他知道了,会恨你一辈子的。”西蔺姈笑出声:“我的一辈子,早就结束了,不是吗?”更何况,这种术法,根本不算什么。无情若是对她有情,不会那样的无动于衷,不会那样的淡漠,这种法术,看得,便是人心,测得,是人的情感。既然如此,这法术,等同于无用。
她背过身去,头也不回的离开:“三哥,你不会告诉他的。”记忆中的她,就是这样笃定的。追命愣在原地——恐怕,连西蔺姈自己都不知道,她变了。
可这些对于西蔺姈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左右雪明珠已经在吞噬着她,还有多久,她自己也不知道,总归是最后的日子,没了,变没了感情念想,也不用再去在意他们怎么看她的了。可是无情怎么办,无情,以他的性子,还能再接受别的女子吗?她不敢说,以无情的性子,怕是再难接受他人。
无情自己回去,也在思考,自己对于如烟,是否还有感情。人当失去了一段感情时,便会退而求次,看见眼前人。可他深知,西蔺姈,不该是那个次。他对于如烟,究竟还有多少爱情的因素在里头,他自己也弄得糊里糊涂的。
就好像第一次吃了一个苹果,觉得甘甜无比,只记得那甜美的味道,记忆将它一遍又一遍的美化,所以才会念念不忘,从此别的东西便再尝不出滋味,或许心里觉得味道好,可就是不愿承认。这就是初恋,初恋的滋味,是美好的,如烟也是美好的,过往如烟,才会如此执着。这就是无情的悲哀,他深陷其中,却不自知,所以才会错过一个又一个。真不知该说他活该,还是该说他可悲,他这样的性子,就注定了他这样。
“无情,从小就没有爹娘在身边,如烟姑娘又离开了他,他过得很苦,我不想再让他这么痛苦......”她对离陌说的话,他已经想象到她是如何说的了。
“为什么在你眼里,活人就是比不上死人呢!”追命恨铁不成钢的声音萦绕在耳畔。他后悔吗?不,他不后悔,如烟是他最美好的一段回忆,他忘不了,也放不下。方才西蔺姈暗淡的眸子他不是不在意,只是去强迫自己不去看,他怕再这样下去,自己也会忍不住心软。
西蔺姈当然知道无情那倔强的心,方才,只是彻彻底底让自己看清了现实而已。她看着桌子上的那封信,暗自叹了一口气——要抓紧了。
————————————————————————————————————————
“你终究还是肯见我的。”慵懒的女声让她醒了神。她低垂着眼帘,面无表情,轻轻摆了摆手,雪白的袖子随风飘起。
“慕雪,她怎么样了?”她问。
“她很好。”女子露出妖娆的面庞。她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好似一个木头人:“你我二人,斗得过她吗?”她苦心筹谋那么多年,心思缜密,能掌控西蔺家这么久,岂是无用之辈?她笑了:“自是有法子的。”“什么法子?”蔺遥的死,与她脱不了干系。
“只要你一句话,我立马便能帮你解决一切。”女子撩起带着些许红色的长发。她微微摇头:“不了,这事,我自己来。”女子颇为惋惜的耸耸肩:“好吧,亲爱的小妹妹,告辞了。”说着,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西蔺姈手指微微一动,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