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罂(1 / 1)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黑,身后是蔓延至天际的红。
这情况真是糟糕透了。
只觉得头胀痛,蜂拥而至的记忆像是要将自己吞没一样。
那时母亲的笑容像是最纯洁的花儿,那时父亲的胡茬是最能惹人发笑的玩具,那时的爷爷总是抱着自己慈祥地叫自己“罂”,那时伙伴们的小手就像是世上最柔软的面团,那时的自己,绝对绝对,是最幸福的孩子。后来……后来又怎样了呢?再后来,就是现在了吧,现在,唯有自己,双手沾满鲜血地,站在这里。
罂站在原地,有些迷茫地看着自己的手,想着还是先把这些血擦掉比较好,不然刚刚记忆里的那个爷爷就会突然出现,一改平时的慈爱狠狠骂自己不讲卫生了。
想到这里,罂就转过身去想要找找哪里有水能够擦掉自己手上的血迹,动作却生生僵在了回头的瞬间——爷爷,就被压在那片被火焰吞噬的废墟里,满脸是血地瞪着自己,使劲地,一寸一寸地,向着自己伸过手来,罂看见他张开了他那已经被火焰烤得干裂的嘴唇,对着自己说:
“罂,逃吧,越远越好,我们谁都不怪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罂只觉得心里瞬间被一种名为恐惧与绝望的情绪包裹着自己的全身,顿时跌坐在地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拼命地向后挪动着身体想要逃避爷爷那双充满怨恨和悲怆的眼瞳。
“!!!?”罂的叫声戛然而止,只觉得自己刚才好像撞到了什么,回头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自己的身后,低头看着自己,罂急忙爬起身子想要向那个人求救,却听见那人碰了碰他所戴着的无线电,道:“发现目标,目标移动中,请求彭格列先遣部队的支援……同时,希望同意直接消灭目标的申请。”
罂一愣,就见对方手中的枪对准了自己的眉心。
“咔哒”一声,罂只觉得那声子弹上膛的声音简直是催命符,一瞬间身体里的血液沸腾不止,身后好像是有什么东西破体而出毫不留情地袭向了面前的人,在他的子弹射出前的一瞬间,穿过他的颅骨,止住了他的动作。
罂收回那条攻击对方的尾巴,满脸困惑。
她刚才,并没有想要杀了这个人,只是觉得,很害怕很害怕。
“罂……不要害怕……逃吧……越远越好……”身后爷爷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罂回头,只见爷爷的皮肤已经几乎被烧成了焦炭,罂想着自己应该要去救他,如果这个人死了自己就会孤身一人了,罂向着爷爷迈近一步,然后,尾巴突然不受控制地砸向了面前本就不成人形的爷爷。
滚烫的血溅到罂的脸上,皮肤像是灼伤一般地痛。
罂看着面前什么都不剩的废墟,后退几步,飞也似地逃了。
爷爷说了的,他们,谁都不会怪我,所以,爷爷眼里的怨恨,只是自己的错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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罂气喘吁吁地靠在墙上,看着不知何时已经收回去了大半的尾巴,向下扯了扯衣角想要遮住还剩一点露在外面的尾巴。
罂努力地忽视那种异样的毛茸茸的感觉,一边贴着墙壁摸索着前进,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这里是意大利西西里,自己是一个神秘的巫女氏族所选择的第四十一代“罂”,氏族中的“罂”将背负氏族被诅咒的印记,承担氏族的重担,作为人柱封印并融合犼与猫又的结合产物——以人柱的恐惧以及男子的精血为食的妖兽鬼由。
罂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想起自己是在外玩耍时被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给割伤了动脉,恐惧止不住的血液导致了鬼由的暴走,从而……毁了自己的氏族。
在想起一切的瞬间,罂只觉得自己的眼眶好像被什么滚烫的液体蓄满,罂连忙抬手擦了擦双眼,也不顾弄得满脸都是的血,想着爷爷对自己说的氏族的人不会怨恨自己,便自以为心安理得地继续走向前方的光亮处。
想着有光的地方就安全了的罂,根本就忘了,自己现在是一只见不得光的野兽。
罂看着近在眼前的光明,眯了眯双眼,正要继续向外走过去,就见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
罂抬头看着面前拿枪对着自己的人,只见对方的衣领内侧镶着一颗铜质的星星,罂突然想起爷爷教过自己的黑手党的知识——黑手党的杀手身上某处会有标志着杀手身份的星星,等级由高到低依次为金、银、铜、铁,据说最高级的几位杀手携带的星星会是天然水晶制作的。
对方似乎并未察觉到罂的目光,打开无线电道:“发现目标,C区,坐标(19,02)。另外,请求彭格列方下达攻击指令。”
罂一愣,彭格列?不是那个最大的黑手党组织么?爷爷说过彭格列是我们的好朋友,那么,彭格列的人是不会攻击我的吧?
这时,罂又一次听见了刚刚才差点夺取自己性命的“咔哒”声,下意识就抬起了尾巴的罂,毫不犹豫地就攻击了过去,等到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时,对方已经被自己交替攻击的双尾给砸得不成人形。
罂看着面前惨不忍睹的画面,低声道:“是你错在先,所以,你不会怪我的,对吧?”
说到这里,又抬头看着面前赶来支援的领口戴着至少银质的星星人们,想要扯出一个笑容,却发现脸已经因为一直保持着紧绷而抽搐了起来,只得作罢,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动着尾巴,罂道:“这时彭格列的错,所以,无论如何,你们不可以怪我。”
罂觉得自己根本就无法停下脚步,彭格列的杀手们就像是铁了心要杀了自己一样,无论走到哪里都会遇到至少佩戴着银质星星的杀手,罂一边害怕着鬼由暴走自己会压制不住还会闹出太大动静引来更多的敌人,一边又要拼尽全力和这些杀手周旋战斗护得自己的周全,一来二去,整整两天过去,记忆里一直模模糊糊的巫术的使用方法也渐渐的驾熟就轻,但还是熬不住长时间的精神紧张,加上又饥又渴,罂现在脚步都是虚的。
手轻轻地搭在墙壁上支撑着身体,脚步却一刻不停,她实在是,实在是太想要赶紧离开这鬼地方了,但这里对于记忆一片混乱的她而言就像是迷宫一样,怎么走都没有尽头。
罂摸了摸过度饥饿而感觉不到难受的肚子,正想着是不是该小心一点去弄点吃的来时,就感到一股强烈无比的杀气从自己的背后传来,罂顿时加快脚步逃了开来,看见前方的三岔路口顿时就觉得这是希望,在这里就能甩掉那个追过来的人了,便脚步一顿变了方向转了过去。
“唔啊!”一下子被什么给绊倒,罂狠狠地摔了出去,摸了摸摔得生疼的下巴,用摔得扭伤的脚一瘸一拐地爬起身,下意识回头看了看绊倒自己的东西,只见一个一副经典黑手党打扮的小婴儿站在一个大大的手提箱旁,黑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罂突然瞪大了眼睛,吓得浑身一缩躲进墙角不敢看面前的小婴儿。
那个小婴儿的衣袖上,是一颗天然水晶制成的星星……那个小婴儿,是正在执行任务的最高级杀手!
罂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小婴儿,决定如果对方动手的话,自己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把鬼由放出来,暴走也好过就这么死在这里。
但是小婴儿只是看了看惊恐的罂,转头就走了。不明所以的罂奇怪地看着小婴儿,想到也许对方并不隶属于彭格列,顿时是松了一口气,扶着墙爬起身就继续向着前方逃了过去。
追至转角处的杀手在看见小婴儿的瞬间停下脚步,恭恭敬敬地站在原地:“Reborn先生。”
Reborn点点头,也不看那个杀手就打算继续走,这时,那杀手问道:“请问Reborn先生,您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女孩儿过去?”
Reborn看了看那名杀手,习惯性地顶了顶帽檐:“没有。”
此时对此一无所知的罂仍旧在艰难的逃亡中,即使刚才在Reborn的帮助下顺利逃了,但在追杀罂的人却还有很多,罂刚刚才摆脱一群包围了自己的杀手,留下满地残破不全的尸体一瘸一拐地走开了,杀红了眼的罂吸了吸鼻子,只觉得鼻子里全是这些人的尸体传过来的血腥味,突然就觉得大脑一阵剧痛,一种愤怒的、充满欲望的时候回荡在自己的脑中,因回头看了看躺倒在自己身后的尸体,双瞳竟是变成了灿金色的针瞳,那神情像极了急需进食的野兽,充满了残忍和贪婪。
罂走到一个人的尸体边,看着他被自己切断的喉管里不断涌出的血液,腥甜的味道顿时刺激得罂的胃部一阵抽搐,罂微微张开嘴,露出了尖尖的獠牙,扶起那人的上半身,对准喉管咬了下去。
“??”罂看向身后,屏住呼吸就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罂立即丢掉手里人的尸体,回头就向着巷子外跑了过去。
“哇啊啊!对、对不起!!”跑出去的瞬间再次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那人明显比罂收到的惊吓还严重,看见罂被撞倒在地就二话不说开始道歉。
罂躺在地上,听着红发小男孩儿不停道歉的怯怯的声音,顿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原本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在这一次的倒地后彻底地毫无缘由地放松了下来,看着头上阴沉的天空,罂顿时觉得这景色真是应景,自己就这么躺在这里也挺好,现在就算有无数的杀手过来包围了自己,自己都不想再继续逃下去了。
一旁还在不停道歉的小男孩儿见罂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也不敢再作声,小心翼翼地凑到罂的身边,这时他才看清面前的罂几乎浑身是血,小男孩儿顿时吓得腿软,下意识就想要逃跑,就在他转身的瞬间,罂的肚子突然十分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见小男孩儿停下脚步看向自己,罂顿时红了脸,好在在血的掩盖下已经什么脸色变化都看不见了。小男孩儿这时又折回来,小心翼翼地扶起罂靠在墙上,从手上提着的篮子里取出一块干面包递给罂道:“您……您吃吧……”
罂一脸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小男孩儿,见小男孩儿一脸的紧张,顿时一阵好笑,结果小男孩儿递过来的干面包,塞进嘴里,只觉得面包干燥到了好像要将喉咙磨破的地步,艰难地咽下去后,看了看小男孩儿:“谢谢。”
小男孩儿这才如释重负般的笑了:“不用啦……我想……我就是觉得您……嗯……觉得您……”
罂轻轻地叹了口气,想着这个心地善良的小男孩儿这么一次多管闲事会惹来的麻烦,便无奈地扶着墙站起身,小男孩儿见状立即上前扶了一把,罂敲了敲小男孩儿的额头:“你家在哪里?我送你。”
“欸?不、不用吧……”小男孩儿立即摆手道,“我、我自己回的去的……”
“我在被人追杀,你看我这一身血,”罂稍微抬了抬手让小男孩儿摆了摆手,道,“现在你的身上沾上了我的味道,那群狗鼻子的杀手,估计不会轻易放过你,送你回去后,你就先好好洗个澡再出门好了。”
说到这里,罂就向前走几步察看了一下附近的情况,确定安全后,向着小男孩儿招招手就走了出去:“跟上吧……对了,叫我罂就好,总是‘您’这样叫很奇怪。”
“啊……我叫古里……”小男孩儿话还未说完,罂就走过了转角看不见了背影,小男孩儿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就这么消失殆尽了,只得追上罂的脚步以免她走错方向,看着生前罂瘦削却倔强的身影,小男孩儿还是小声地说了句:“我……我是古里炎真……”
只可惜这时候的罂已经完全被炎真家的不寻常的气氛吸引了注意力,并没有听见炎真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