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嫂子（1 / 1）
夜明城的军营，此刻却是难得的热闹。
比武台上，两位魔族少女正在比武。两魔都是难得的美人儿，在军营之中地位又不算低，是以，她们的比武居然难得的围观者众。
阿沼双刃一挥，自下而上格开厉南手中的战戟，同时揉身攻上，另一手中的短刃借了这片刻功夫攻向厉南软肋。
厉南见状，侧身避过一击，单手持戟，只凭着自己本身的力量挥戟一抡，招式毫无花哨，却力量十足的攻向阿沼下盘。
“好！！！”围观的众魔兵们轰然喝彩。
眼见比武台上的两位少女你来我往，打得好不热闹，主将营帐中的阡陌放下朱笔，负手行出观看，却在注意到比武台之前先看到了站在一处角落里，一袭白衣的云横。
云横只含笑看着比武台上的场景，并不言语。
阡陌忍不住走上前去，站到了云横的身边。
不得不说这五年的训练十分有效，如今的阿沼和厉南，都远非昔日可比。阿沼的武器为长短双刀，招式飘逸灵活，注重速度与敏捷，而厉南的武器则是相对沉重的战戟，注重武者个人的力量与稳定。不过，不管怎么说，不管她们中的谁，比起她记忆中那副半吊子武功，都堪称是天与地的差别。
“你说，她们两个，谁能赢？”云横忽然对阡陌说道。
阡陌留心观察了一番。这些年在军营中的历练让她一眼便看出了接下来的胜败，只是笑笑说道：“厉南的招式，看上去霸气，其实，重在速战速决，没什么后续的爆发力，阿沼就不一样了，现在看上去她只是在守势，实际上，她正在积攒着力量，这一场，八成的可能，阿沼是要赢了。”
“是么？”云横只是笑笑，不语。
果不其然，又过了几十招，厉南力气用尽，一个收势不住，露了些许败象。
“阿南她，终于足以让老村长因之而自豪了啊，”云横忽然微笑着看向比武台，轻声道：“胜不骄，败不馁，这丫头几年里在军营，倒是历练出了几分大将之风度。”
阡陌随着云横的目光看去，却见阿沼手中双刃轻快地挑落了厉南的战戟，厉南告败。然而，她却没有像那段记忆中似的，任性闹些小孩儿脾气，而是大气的走上前去，笑容满面拍了拍阿沼的肩膀。
“阿沼，别看你这次赢了我，下一次，我可就不会那么容易就输给你了，我会努力的！老规矩，下一次你要是说了，你要请我酒的。”
“下一次的事情，下次再说吧，不过今天请酒的人可是你啊，”阿沼朗声一笑，带着记忆中那样的开朗与乐观：“阿南，你就别装相了，你不就是想让我带着连影那小子过来吗？”
“你……你说什么呢！”厉南脸上微红，对阿沼怒目而视：“谁说我要看那家伙了！”
“哈哈哈，不要否认啊阿南，不然啊，那小子真伤心了不理你，你岂不是更要哭死了。”阿沼笑道。
厉南刚想说话反驳，军营门外便走进来一位英挺壮实，身披战甲的魔族青年。看见厉南和阿沼，他的表情明显的开心了不少，加快脚步走过来。
“哎，我就说吧，还真是巧呢！”阿沼笑着向那青年招了招手：“连影，快来，阿南这回又输给我了哦，这一会估计还要你帮他付酒钱。”
“付就付吧，”连影摸了摸头，却是不甚在意，乃至于有些开心的表情：“我的俸禄又不算少，还不至于连这点儿酒钱都请不起。”
“这敢情好啊，今日晚间，我们不醉不归！”阿沼揽住厉南的肩膀，朗笑说道。
三位魔族谈笑着走远了，阡陌和云横却依旧留在原处，难得的有些出神。
“阿南，也有了喜欢的人啊，”良久，阡陌收起脸上那一抹伤感，轻叹一声，带着点看戏的意味看向云横：“怎么样啊云横，以前那么缠着你的小姑娘，突然不喜欢你了，你现在有木有觉得很失落啊！”
云横微怔，俄而，轻轻摇头，脸上的表情却是带了一丝不知名的悲凉之意。
“阿南她，其实一直想要嫁给一个在战场上英姿勃发的大英雄的，如今到了军营里，遇见了那个真正属于她的，我开心还来不及呢，有什么失落的，再者说，当年阿南这丫头都给我来个先斩后奏，在老村长面前就这么把我给‘嫁’出去了，我要是再因为这个难受的话，我自己还觉得别扭呢。”
“……咳咳！”阡陌听见这话，口水呛了喉咙，剧烈咳嗽起来。停了一会儿，她才弱弱的问道：“该不会就是……小梦那个丫头吧！”
云横沉默了一会儿，微微点头。
是啊，那个一直站在长留殿中，提着镇魂灯的红衣少女，他从来都没有一刻真正忘怀过。不过……无法忘了她的，又何止他一个。
“哎，不说这个了，”阡陌回想起他们三个谈笑走远的场面，忽而，脑中浮现出最初的最初，她似乎，也有过如此恣意快活的光景啊。
那时她还没有想起这段似假还真的记忆，经常和玄晖并狄戎一起去夜明小镇的酒肆里饮酒作乐。最后，中招喝醉的总是倒霉的狄戎，却也难得他脾气不错，被她和玄晖那样的灌酒，也从来不曾真正意义上抱怨生气过什么。
而如今……
阡陌想到现下的情况，忍不住也轻叹了一声。
如今玄晖闭关修炼，从永夜城回来之后便没有再出来过，军营中的一干事物，全都被丢到了她这个平时里赋闲的伪将军身上，害得她这几天里每每从早忙到晚，几乎脱不开身来做其他的。
不过这也有一些她自己个人的缘故存在于其中。她强迫自己用不停的忙碌来掩盖心中愈演愈烈的茫然与疼痛。
她知道，这次玄晖再出现的时候，便不能称他为玄晖了。
他将是弑神之神，东皇太一。
那个足以藐视大荒乃至于北溟一切凡人与魔族的存在。
如果，他们一直都没有想起前事的话，是不是，会更加好一些？
那样的话，她便可以放任自己在他面前嘻嘻哈哈，将他当作朋友，当作知己，甚至，放任自己……爱他。
阡陌吸吸鼻子，只觉得眼中仿佛有了些酸涩之意。
“阡陌？”云横的声音传来，带着些许讶异：“怎么哭了？”
“哦，没事儿，是我自己有点想多了，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情。”阡陌抹了眼泪，努力挤出个笑来。
是啊，说到底，也不过就是，她想的太多了。
云横见状，也不再多问。
每个人都会有一处不愿被他人碰触的柔软，他如是，她，亦如是。
不知过了多久，阡陌忽然喃喃问道：“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不可能的人呢？”
云横闻言，沉默了很久很久。
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不可能的人，他也不知道。
只是，在第一眼看到她的那个时刻，他忽然觉得，她虽然不言不语，样貌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绝世，眼底的光芒，却仿佛能够照亮他整个前路。
也让他，从此以后再也无法认真去看着别人。
“——因为，她发光啊。”
“是么。”阡陌怔怔的看了云横一会儿，良久，又是轻轻一叹。
是啊，就是因为，他发光啊。
不管他是玄晖也好，东皇太一也罢。他仿佛一直存在于她的大荒路上，那样近，又那样远。
虽说最后她不得不被形势所迫，几次与他立场敌对乃至于生死相拼，她也依旧在无法遏止的，追逐着他那明亮的，犹如太阳的光芒，好像一只扑火的飞蛾一样。
神比魔更冷，爱上一个神，也许，也要有承受着这份孤独与冰冷的勇气吧。
阡陌扪心自问，她，真的能做到么？
想了许久，直到云横悄然离开，她也依旧是心乱如麻。
***
晓夜丛林之中，难得的云麓弟子们没有练武比斗，难得的宁静气氛充斥其间，依稀仿佛，回到了曾经的时候，这儿是狄戎发现的秘密基地，兴高采烈地，拉着她一起分享。
玉心倚着树站着，想起前事，先是微微一笑，紧接着，又是一阵难言的失落。
“妹，……玉心，我……”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支支吾吾的声音。玉心回过头去，却见狄戎表情纠结的站在自己身后，似是想要道歉，却又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道歉。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喜欢我叫你妹妹，那我以后就不叫了。”终于，在玉心诧异的注视下，狄戎憋红了脸，费尽力气才将这句道歉话给说出口来。
原来，就是这回事啊！玉心不由得失笑。
“呐，狄戎，先别说这个了。还记不记得这里？”她绕着树走了半圈，侧头去看狄戎。
“自然是记得的，”狄戎点了点头：“这里可是我最先发现的，那个时候我就想啊，这么漂亮的地方，我一定要带我妹妹一起来，说不定，她也会喜欢的，她平时那么累。”
玉心忽然沉默下来，却见狄戎难得的没有再犹豫什么，而是一口气继续说下去：“结果，带你来了之后，你终究还是不喜欢，我就知道，你还是更喜欢修炼，更喜欢力量。当然我也不是不喜欢变得更强了，不变强的话，还当什么哥哥啊，都没办法保护你。”
“……”玉心听到这里，忽然沉默了下来。
“可是，你现在已经……不需要我保护你了呢。”狄戎说到这里，脸上忽然带了些伤感，紧接着，又洒然一笑：“不过不管怎么说，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你想要做你九幽魔侯之首的玉心侯，我就当你的大将军，跟你一起征战好了。”
——我确实是，不需要你保护我。
玉心在心里回答道。
可是，我也不希望，你为了我，放弃你自己本来的梦想啊。
“那个时候，你不是还说，你要去大荒看看，听说大荒的姑娘又温柔又漂亮，你想找一个，给我……”
“这些浑话，忘了它就是，”狄戎摇头道：“如今我的位置，还去个什么大荒啊，只怕一去大荒，别说找个姑娘了，单是八大门派的人，都想把我直接就地打死了。”
“如果有一天，你不再是玉心侯麾下的狄戎将军，你……会去吗？”
“我……”狄戎为难的抓了抓头：“如果，你不希望我去的话，我就……我就不去了。不然，连对妹妹的承诺都做不到，我又算是什么男子汉啊。”
玉心沉默下来，实在对面前这位的情商不抱任何希望了。
天可怜见，她想问的是，你还会去给我找个大荒姑娘做嫂子吗？可是后面那半句她实在说不来太直白。结果对方给她的就是这么一个模凌两可的回答，简直是……太太太让人无奈了。
“那，你就连嫂子都不找了？”玉心忽然抬起头来，认真地问道。
“如果……如果你不想让我找的话，我就不找了。”狄戎毫不犹豫的说道：“连妹妹都不喜欢的嫂子，我找来了也没什么用啊。”
这个回答……
玉心扶额。
她究竟是该满意，还是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