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察武后心意，半路探李显（1 / 1）
“元郎，我知道你一定对我的这个决定感到十分奇怪，等回到船上后我再和你解释吧。过会儿到那以后你不必太拘束了，你就当是去拜访久未谋面的亲戚，尽量和他们夫妻多聊些家长里短的小事，剩下的事就都交给我好了。”李琛笑道。
“好，夫人，都听你的。”元思忠笑回道。
不知不觉夫妻二人就到了庐陵王府，在把带来的东西都搬下了牛车并付了车夫车钱后就去敲庐陵王府的正大门了。
“夫人，刀呢？赶紧把菜刀给我，我要自杀，快给我，一定是陛下派人来杀我了，一定是陛下派人来杀我了。”听到敲门声的李显语无伦次道，满院子地来回打转。
“李郎，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自古福祸生死皆是无常，你怎么知道一定就是赐死呢？慌什么，等真的是赐死你再抹脖子也不迟。”李显之妻韦氏哭笑不得道，原来武则天第一次派来的使节传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让李显从化龙王城迁到庐陵王城，因为化龙二字犯了武则天的忌讳，李显一家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被迫仓促迁移。化龙王城和庐陵王城隔着一整个武当山脉，连绵群山，舟车难行，全靠步行，当时韦氏临盆在即，就在来庐陵王城的路上生下了一个女儿，窘迫得竟然连一件裹孩子的衣服都没有，还是李显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后裹在了刚出生不久的女儿身上，于是就给此女取名为裹儿。自此以后李显便下达了王府的正大门必须永远关着这样一个奇怪的命令，其家人和家仆进出王府通通只能从侧门走。李琛初来乍到，并不知道自己的堂弟李显有这样一个奇怪的规定，因此就敲了王府的正大门，敲了好一会儿后才见一个妇人开门出来。
“请问你们是？”韦氏打量着李琛和元思忠道。
“你就是庐陵王妃吧？我叫李琛，是郁林王的女儿，这是我夫君，名叫元思忠。我们正好路过此地，想到庐陵王也在此地，于是就特地买了些东西来探望一下，略坐坐就回去了。没有提前告之，实在是我们失礼了，还请你们海涵。”李琛一边行礼一边笑回道，元思忠也跟着李琛一道行礼。
“原来是李郎的堂姐和堂姐夫啊，姐姐姐夫有礼了，让你们等这么久是我们失礼了，还请姐姐姐夫莫怪。你们大老远的过来一趟也不容易，还要带着这些东西，路又难行，我们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烦请你们在这稍等片刻，我让李郎出来帮你们一起把东西搬进去。”韦氏一边还礼一边笑道。
“李郎，你别躲了，你猜谁来了？你肯定想不到的。”韦氏边进屋边笑说道，深知李显这会儿八成又躲到桌子底下去了，进得屋来后见所料不错，于是便指着在桌子底下抱头发抖的李显低声骂道：“真是气死我了，幸好我机灵，没让他们和我一起进来，这要是让他们看到你这副模样，我的脸简直都让你丢光了。你放心，不是陛下派来的什么催命使者，是你的堂姐和堂姐夫来了，你堂姐说她是郁林王的女儿，叫李琛，还有她夫君，叫什么元思忠的。”
“不是陛下派来的使者？那你怎么不早说呢？真是的，害我吓了个半死啊。”李显责怪韦氏道。
“我怎么早说？他们才来好吗？你快跟我一起出门去搬东西，他们带了好些东西过来。”韦氏笑道，于是夫妻二人一起出府去迎接李琛和元思忠，彼此一一见礼过。
“这些东西不过都是些土产，还望庐陵王不要嫌弃。”李琛将带来的东西放好后笑道。
“是姐姐不嫌弃我才会千里迢迢地送这些东西来给我，常言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这些难道不比鹅毛还好吗？”李显笑道，并让韦氏去倒茶。
“夫君，咱们府上哪还有茶啊？倒是他们才刚带来的阳羡茶是我们以前常喝的，味道还不错，就煮些那个茶可好？”韦氏忙将李显拉到一旁后低声道。
“不成，哪有用客人带来的东西招呼客人的道理？你就去倒些黄酒来也是一样的。”李显回道。
“那好吧。”韦氏无奈道。
“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这儿连茶都没有，就只好让你们喝些我亲酿的黄酒了，一会走的时候多带些回去啊。”李显笑对元思忠夫妇道。
“多谢庐陵王美意，庐陵王酿的黄酒早已名扬天下了，我早就想品尝一番了，只是一直无缘实现，今儿托庐陵王的福，我终于可以一饱口福了。”李琛笑说道，元思忠坐在一旁不言语，含笑看着李琛。
“姐姐快别庐陵王庐陵王的叫我了，你要愿意的话就叫我显弟吧，自从来到这个地方，还没有一个亲戚来瞧过我呢。”李显感慨道。
“既如此，那我索性就越礼喊你声弟弟，不知可否？”李琛笑问道，李显笑着点点头，不一会儿韦氏就端着四碗黄酒过来了。
“香气浓郁，甘甜沁脾，真是不错，无愧这天下第一黄酒的称号。”李琛细品一口后笑赞道。
“我就说我酿的酒不错吧？你还老说不好喝。”李显笑对韦氏道，转而又笑问李琛道：“对了，姐姐，你们怎么会到这儿来的？”
“此事说来话长，那我就长话短说了。”李琛笑道，于是就将元思忠如何被抓，她如何面圣申冤，周兴如何伏法，元思忠如何获救并辞官，她和元思忠如何下江南游玩的事大致说了一下，单单不说她找玲珑探听情况和授意五儿唆使周忠诬陷周兴这两件事情。
“唉，经历了这么多波折，姐姐原该和姐夫一起走趟江南好好松快松快的。对了，既然都到这儿来了，你们怎么不把我那两个宝贝外甥带来我瞧瞧呢？”李显听完后先是一叹，而后又话锋一转道。
“本来是想带来的，但是他俩受风着凉后都有些发热，因此我就让丫鬟们在船上照顾着他俩。要是带着他俩，我们怕是行到天黑都到不了弟弟的府上呢。弟弟若真心喜欢他俩，那我以后就常带他俩来看你，他俩可皮着呢，到时候你可别嫌烦啊。”李琛笑道。
“好啊，就这么说定了，姐姐可别食言啊。姐姐高龄产子，生的又是双胞胎，这也实在是人生的大喜大幸之事。虽然这次没见着他俩的面，但见面礼我还是要出的，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有两块玉还拿得出手，弟弟就送给他俩当见面礼吧。”李显笑道，说完就起身去首饰箱中拿出两块玉佩来递给李琛。
“弟弟美意，姐姐受领了，改日一定亲自带他俩来拜见你这个舅舅。对了，弟弟的孩子们呢？我也给他们准备了见面礼。”李琛一面将玉佩收起一面笑道。
“他们都去草市赶集了，府上其他人也都陪着一起去了，肯定要天快黑了才会回来。他们每次都逛到很晚，我说了好几次都不管用，因此也就懒得多费口舌去说他们了。”李显笑道。
“我们恐怕等不到那么晚了，给他们的见面礼就请弟弟代收吧，等他们回来后你再转交给他们。我们今日是一定要回去的，因为后日就起大风了，到时候船就不能行了，必须等风过了之后再启程，而汉江码头已经做好抗击风暴的准备了，所以我们今日必须连夜行船赶去汉江码头，船需要在那儿停泊一阵子，直到风暴完全过去为止。以后有的是机会见孩子们，不急在今日这一时。”李琛忙笑回道，说完就将见面礼悉数都给了李显。
“那姐姐和姐夫一定要吃过午饭后再回去。”李显道。
“好啊，那我和元郎就不客气了。以前我就觉得只要心中有爱，就算生活再艰苦都能挺过去，经历了这次周兴陷害元郎的糟心事后，我对此就更深有感触了。我在桂苑待了那么多年，若非有母亲和六婶相伴，说实话我还真有可能熬不过来了。蒙陛下之厚恩，我在四十二岁时离开了桂苑并嫁给了元郎，结果还没过几天清闲的日子呢就碰上周兴诬告元郎的大灾大劫，且因此还差点连累了弟弟，好在最终有惊无险地躲过了这场浩劫，因此我就劝元郎辞官后陪我共游江南。真没想到朝廷又下旨让元郎重返灵昌县去当县令了，这次回去还真不知是福是祸呢？”李琛感慨道。
“陛下还好吗？”李显道，终于问出了这个他一直想问的问题。
“姐姐略通医理，瞧陛下的气色总体还算是不错的，只是陛下看上去有些便秘之相。弟弟既酿得一手好酒，那不妨常敬献给陛下一些，适量饮酒对治疗便秘还是有很大好处的。”李琛笑回道。
“多谢姐姐指点，我就怕陛下……”李显道，话未说完便忙住了口。
“弟弟，姐姐此次前来除探望弟弟外还想告诉弟弟一个极好的消息。据姐姐观察，陛下对弟弟心怀愧疚，绝无可能派使者来杀弟弟，弟弟完全可以宽心以待。”李琛道，终于开始奔向此行的主题了。
“姐姐为何如此肯定？”李显惊疑道。
“周兴诬陷元郎谋反就是打着弟弟的旗号，说元郎和我三哥宋州刺史李琨以及侍御史卢怀慎一起妄图匡复庐陵王重登大宝，改周为唐。弟弟细想想，若陛下十分忌惮弟弟，想置弟弟于死地，这个时候姐姐就是说破了天，陛下都不会采信姐姐的话，而是会站在周兴一边坐实弟弟的谋反罪，你说是不是这个理？而且我跟陛下说卢怀慎在洛阳，我三哥在宋州，元郎在滑州，都跟庐陵王所在的房州相距甚远，且房州山高路险音信难通，他们如何共商谋反大计？况且他们手中都没有兵权，又要如何造反呢？就算庐陵王想造反，那他也该集合房陵一带的兵士，而不是去找他根本就不认识的元郎和我三哥，这分明就是周兴在诬陷他们。听了我这番话后陛下便说我言之有理，又突然问我她对庐陵王是否太过严苛了？”李琛道。
“那你是怎么回答陛下的？”李显道，手心都已经开始冒冷汗了。
“说实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陛下，我当时都冒冷汗了。说严苛吧，好像在责怪陛下，在为弟弟打抱不平，说不严苛吧，好像连陛下自己都不相信。因此我只好说陛下十月怀胎后生下庐陵王，母子连心，陛下对庐陵王自然疼爱有加。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赏也罢，罚也罢，都是一颗望子成龙的天下父母心。陛下听了沉默良久后说了句严母难当。”李琛道。
“姐姐真是能言善道，多谢姐姐替弟弟美言。”李显感激道。
“这有什么呢，咱们都是一家人。”李琛笑道。
在李显的府上吃过午饭后李琛就跟元思忠雇了辆牛车赶去筑水码头了，等上了船回房后元思忠就迫不及待地问李琛此次去探望李显的目的。
“你跟庐陵王说的所有关于陛下的事真不是你杜撰的？”元思忠怀疑道，心说连儿子发烧这种鬼话你都敢说，难保别的话不是你瞎编出来的。
“怎么可能是我杜撰的？我就是看到了陛下对庐陵王残存的一丝母爱后才来雪中送炭的。常言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正因如此，人们才会对雪中送炭之人报以深深的感激之心，才更可能在有朝一日飞黄腾达后涌泉相报那施以滴水之恩的人。你还别说，庐陵王酿的黄酒确实很不错，咱们从他那儿带了整整十坛酒回来，这些酒可够咱们吃上好一阵子了。”李琛笑道，元思忠笑着点点头。
等回到了洛阳，元思忠夫妻俩告别冯君洁和元妃等人后就带着元府众人回到了灵昌县。日子还在波澜不惊地过着，而元思忠夫妻俩却在教子方式上产生了越来越大的分歧，终于爆发了结婚八年以来唯一一次最严重的大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