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 欲盖弥彰（1 / 1）
庄姜拍了拍痛哭的妹子，道：“我知道，我知道，妹子别哭了。”，心里却暗暗思量，妹子举止有异，屋中必有蹊跷，只是好端端的哪里的事端？暗自运气，放开神识又不见什么异样，只不动声色笑道：“妹子这是恁地了？好端端说起这些话来？”
“姐——”庄梦用袖子擦干眼泪，掉头对秦王妃一笑道：“王妃，你别笑话，我们姐妹感情一直极好，想到姐姐要进宫，不晓得什么时候能见到，我这心里就淡淡地忧伤，哦，不，是十分痛苦，十分难过，简直痛不欲生……呜呜。”
秦王妃眼见庄家二丫头发疯，自己又不幸在场，正端着茶盏表示不会在心，被庄梦这笑容笑得毛骨悚然，连同那“痛不欲生”也让人背生凉意，吓得把茶盏放在桌上，干咳了几声道：“呵呵，姐妹情深自是极好，极好的……”下面她自己也不知该说什么。
“对，对，对”庄梦仿佛终于找到话头，忽然飞身扑到秦王妃面前，吓的秦王妃向后一缩，可哪里有她躲藏的地方，一瞬间已被庄梦牢牢抓住了手，只听她哭道：“王妃真真的是最懂我的，我一想到永远见不到姐姐，心里就象猫爪似的，这个疼啊，疼。”说着，捏着她的手在自己胸口乱揉……
秦王妃这辈子没遇到此种情形，此时恨不得背生双翼，立时逃之夭夭，偏生那双手被庄梦死死攥住，逃脱不得，只得看向庄母……
“秦嬷嬷——”庄母满面怒气，高声喝了一声，秦嬷嬷立时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庄母指着庄梦道：“把她给我叉出去！”大怒之时，连二小姐也不叫了。
庄梦一见不好，怕自己走了那些书被看到，忙抓住庄姜的手求救道：“姐，姐——”
庄姜也被庄梦闹的头晕，忙安慰道：“妹子身子不好，快随嬷嬷回去躺下放好。”
“不是啊，姐姐，你别让我走啊，我……我舍不得你啊。”庄梦死死拽住庄姜的衣襟，怎样也不肯离开。
“还不快拉开。”庄母脸色已经铁青，他们庄家诗书礼仪之家，被庄梦这么一闹，算是脸面丢尽，何况又是大丫头进宫的微妙时刻，若是被那有些人参上一本，机关算尽矣。
秦嬷嬷见庄母如此脸色，叫了两个婆子进来，手上使劲，把庄梦连同晴儿一起拖走，晴儿只是木呆呆随走，庄梦却依然死拖着庄姜不放，眼泪汪汪道：“姐，姐，……你……”还未说完，便被秦嬷嬷并两个婆子拖出了屋子，口里却不消停，张牙舞爪披头散发地在院子乱喊道：“姐……姐姐……千万要小心啊………”
院内众人神色各异，在她们眼里，二小姐虽然古怪，倒也不会越线，如今在王妃面前如此，怕是真的疯了，可好端端的恁地会发疯？
屋里几人也浮出这个疑问，庄姜只是暗自揣测，庄母与秦王妃却对望一眼，点了点头，她们皆历练过的老人了，世家大族里，姐姐即将入宫，妹妹或是嫉妒的或是暗坏的数不胜数，只是象庄梦这样当众发狂的倒是不多。
庄母面沉如水，觉得今日丢脸之极，对秦王妃想说点什么，却无从说起，秦王妃则是暗悔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今日跑到这里来，正好遇上这位二小姐发疯，干咳两声道：“时辰不早了，我看我还是回了。”
庄母干笑一声道：“没好意思的，让您见笑了。”
秦王妃笑道：“咱们老姐妹，又说什么呢，再说，我主要是来看大丫头的。”说着，转头对庄姜道：“大丫头看着像是大好了的。”掉头对庄母道：“大丫头你可可把心放妥些，我听老爷说，圣上提过大丫头好几次，说贤良淑德，遵礼守仪，乃中宫不二人选。”
庄母听了这话，刚才被庄梦堵着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笑道：“大丫头自幼是跟着我的，她娘是个风一吹就散了的纸人，这孩子极小的时候便是个稳妥的，丫鬟婆子都喜欢她……”秦王妃见气氛好了许多，心下也松了口气，道：“我在边疆也听说过大丫头的名声，如今见了果不其然。”……
两个老太太仿佛要把刚才庄梦的阴影凭空抹去，争着夸起庄姜来，庄姜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道：“王妃谬赞了。”“不谬赞”秦王妃连连说道，眼看着小姑娘盈盈站在那里，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落落大方，越看越喜欢，心道圣上对此女如此看重，将来庄家的荣华富贵是免不了的，何不……
眼珠一转，对庄姜道：“你把那些书给我看看。”
庄姜不晓得她什么意思，只是长者命不敢辞，忙走过去把那些书整理了下，端着送到秦王妃前，秦王妃却不翻，只笑盈盈道：“恁地这儿让我拿走不成？”
庄姜方悟了，忙高声唤丫头，见行儿走了进来，吩咐道：“快去拿个匣子过来。”
行儿出去，不一会子端着个匣子走了进来，庄姜见其檀木香制，倒也古典大方，忙打开细细把七八本书放了进去，盒盖端到秦王妃前，道：“王妃——”
秦王妃接过，手微微一沉，高唤道：“梁嬷嬷。”只听一声答应，从屋外进来一位四十许上下的妇人，干净爽利，打扮整齐，见王妃这等情形，赶忙把匣子接了过来。
秦王妃见收拾妥当，点了点头对庄母道：“我倒是要走了，你家大丫头的书，我给我们那些女孩儿看看去，让她们也好生学学，将来有大丫头一分，我也知足了。”
庄母被秦王妃说的满面笑容，道：“哪里当得起，你家的孩子我还未曾呢个见过哩，若是有时间，让她们姐妹会会。”
秦王妃笑道：“那敢情好”，心道这些孩子若是跟中宫皇后交好，将来的婚事也占不少便宜，哪怕有进宫的，也会有不少看顾的……
且不说秦王妃的思量，庄母与庄姜把王妃送出门之后，庄母铁青着脸回了文澜苑，庄姜怕妹子倒霉，赶忙跟着过去，见二娘早早在正房等着了。见了庄母，忙跪了下来，道：“老太太。”
庄母“哼”了一声，道：“你养得好女儿……”一脚踏进正房，坐在东坡椅上，衣服也不及换，呼呼喘气，红福绿福上茶的上茶，揉肩的揉肩。
二娘欲言又止，见庄姜对她使眼色，忙恭恭敬敬站了起来，眼中含泪道：“老太太，我也不晓得梦儿这是怎么了？她以前便是古怪些，大面子也绝不差的……”
“古怪！”庄母突然拍案道：“就是这个古怪，让你们惯坏了，你看丢人成什么样子？赏春会上我也不说了，如今在王妃面前，连乡野村妇且不如，我倒不晓得我们庄家能养出这样的闺女来……”
这话便说的极重了，二娘心里一急，跪了下来道：“姑姑……”
庄母听她叫自己娘家称呼，心里一软，待要说什么狠话便止了口，只是一口气堵在心里，想起今日庄梦的作为，恨得牙都痒痒。此时秦嬷嬷掀帘走了进来，对庄母禀告道：“老太太，二小姐已经在文鸢馆了，有两个婆子看顾着。”
庄母恨恨道：“她……”
“老太太——”庄姜突然开口道，一边上去替红福揉肩，一边轻声和气地道：“老太太，妹子那几日就说精神不大好，我倒是没在心，今日的样子，怕是不知冲撞了哩，老太太想，梦儿虽然古怪，但是但凡大事上，哪里有过不去了，先别忙着生气，倒是要妹子静一静才好。”
庄母心中一动，庄家若是传出妹妹嫉妒姐姐而发狂的传言，还不如……这么想着，脸色慢慢缓了下来。庄姜对地上的二娘使了个眼色，二娘会意，道：“那****就见梦儿不大好，不知是什么缘故，唉，这孩子自幼就是弱的。”
庄母知道她们两个轮番说清，沉默半晌道：“其他的且不说，那丫头先禁足吧，连同你那个失仪的丫头也关了。”抬头对秦嬷嬷道：“你找几个婆子看着，顺便找个大夫瞧瞧，就说二小姐和一个丫头中魔怔了。”秦嬷嬷答了声“是”出去了。
庄母如此吩咐，庄姜与二娘对望了一眼，二娘又要开口求饶，却被庄姜眼色制止，只得罢了，低低答了声“是”。经庄梦这么一闹，庄母已十分疲惫，庄姜嘱咐了几个大丫头好生此后，与二娘告辞而去，路上对二娘道：“二娘，老太太如今在气头上，还是先不劝的好，待这个气力过了，容我再慢慢劝解，妹子也就出来了。”
今日之事，二娘已经打听得明白，她自认为是自己女儿嫉妒成狂的缘故，见庄姜丝毫不介意，不免有愧，道：“大小姐自是厚道人，唉，我这个闺女只知玩闹，哪里知晓她存了那个心思……”
庄姜奇道：“什么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