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亲眷(1 / 1)
秋待月一回王府就着手准备事宜,择上好舒适客房,备特色美味佳肴,选精彩舞曲戏文。忙忙碌碌数日,终欲迎来造访之客。
五更时分便起床,一番精装美衣地打扮着。想到要见自己的婆婆,不免战战兢兢,对着铜镜是左顾右盼,生怕仪容有不得体的地方。一切处理得当后,便随姜南秌往前殿等待。
“五哥!”奔驰疾来的白马上跳下一个清新俊逸的男子,高兴抱住姜南秌,简易寒暄后便调侃道:“听闻你病了一场,便快马加鞭赶来看你膏肓模样。岂知原是假的,如今这样精神抖擞,倒是活得潇洒滋润。”
姜南秌白了一眼七弟姜南清,亦不正经回道:“岂敢累你白跑一趟,我再病一场好好赔不是了!”
“无妨无妨,好酒好肉伺候着我便算补偿这舟车劳顿了。”姜南清看向秋待月,笑道:“这位便是嫂嫂吧,真是美若天仙啊!早知这儿的姑娘这么美,当初就不该一味躲懒。”
秋待月不禁莞尔一笑,没有遵循礼节的“王妃”称呼,而是至亲之人才会有的一声“嫂嫂”,让她忆及与自己嫂子一起谈天说地的场景,那些温馨的画面顷刻便尽数盘旋脑中。
“嫂子,不会埋怨七弟无礼罢!”姜南清见她只不语,以为自己的无拘无束之语无意冲撞。
秋待月赶忙摇摇头,亦含笑说道:“七弟说笑了!”
“我就知道,嫂子不是那种拘礼的人,要不怎么受得了五哥。”说着斜眼瞧去看脸色微红的那个男人。
“我母妃呢?”姜南秌轻咳一声,转过话题。
“玥妃娘娘叫我先快马来通知,应该快到了。”其实是着实受不了那慢悠悠的马车,自己便寻了打先锋的借口,策马先行。姜南清嬉笑的神色转淡:“太子也跟着来了。”
他来做什么?姜南秌一时不语,心下计较这太子的到来,当然不会是为了兄弟之情。
正闲聊之际,洋洋洒洒一行华贵车马远远驶来。在众婢女的伺候下,首车上走下来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
姜南秌一手牵起秋待月有些冰凉的手,走向那妇人,盈盈跪在地上问安:“母妃!”
玥妃伸手欲扶起姜南秌,心疼道:“怎么行这样大的礼?”
姜南秌却未起身,与秋待月磕头三下,方道:“儿臣娶了媳妇,却一直未能给母妃奉茶,今日便要把这礼一并补了。”
玥妃眼眸含泪:“你母妃在意的又岂是这些,快起来。”
“谢母妃。”秋待月起身时,看到玥妃正盯着自己瞧,不免有些尴尬。心里感叹婆婆虽比自己年长数岁,但从容颜上却寻不出这岁月的差距。如今可算想明白为何姜南秌长得一副好面孔,原是遗传他娘。
玥妃笑看了一会,似满意夸奖:“长得倒是很好,看着也乖巧。”
秋待月更为尴尬,若是被别人夸奖倒可以厚着脸皮受了。可如今是长的比自己好的婆婆称赞,脸色顿时一阵火辣,受之有愧。
后方马车也走下来一华衣男子,远远便堆着笑意:“燕湘王!别来无恙!”
“太子!”姜南秌引秋待月相见,如此几语只是虚礼问候,显然两人之间的关系浮于客套。
秋待月招呼:“我为母妃和太子备了酒菜接风,请大家移步。”
虽是家宴,也请了不少凤城高官,官员被允许带上亲眷,一时间殿宴上洋洋洒洒地坐了百来人。殿南边搭了个大台子,台上一时歌舞,一时戏文,好不热闹。
林夫人随林满桐坐在东面相陪,遥遥与秋待月互看了一眼。两人同时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算是互为敬杯。虽未方便尽上一言,但已心意相通。
“嫂嫂有心,给我们备的菜色新鲜,许多我还是第一次吃呢。”姜南清举起酒杯:“为表谢意,我就一饮而尽了。”
“这都是晔州当地独特菜色,特地准备给您们尝尝鲜。”秋待月心下稍感安慰,这些菜肴全是自己精挑细选定下来的,连日亲力操劳的准备,能获得夸奖总算心安下来。
“什么都好,就是丝竹歌舞虽隆重,却没什么新意!腻烦了。”太子姜南峰饮下一杯酒,笑道:“罢了罢了,我只是随口一说,偏远之地确实指望不上这些。”
傻子亦听得出姜南峰的口气中含着嘲讽与蔑视,何况场上坐得都是聪明人。歌舞曲目是秋待月定下的,此时被这么一说,心下颇为不舒服。微笑而对:“太子,若不嫌弃,我就给你弹奏一曲解解闷。”
姜南峰靠着大椅,拍手大叫:“好!”
歌舞被屏退,秋待月唤迎雪抱来一盏琵琶,此刻姜南清亦兴致勃勃加入:“嫂嫂弹曲,我便以笛声相配!”当即取下腰间的长笛,准备助阵。
秋待月信手一拨,蚕丝琴弦顿时飘出一串动听之音。而彼时姜南清亦是含笛于唇,天籁之乐缓缓而出。
两人皆是技艺高超之人,虽未排练过,却相铺相成,浑然天成一首心旷神怡之曲。
“好听!世人常说的琴瑟和鸣大概便是这样的情境吧。”太子在曲终之际首先发言,一幅有口无心的样子,却一下使整个宴殿上安静起来。本来准备附和夸奖的众人,一时面面相觑,不知言何。
秋待月抚琴的手颤了颤,琴瑟和鸣是用来比喻夫妇情深,象征鸾凤和鸣。太子这般说她与王爷倒好,可偏偏说她跟这七弟,明明白白是要造成某些误会。此时,算是明白为何姜南秌对太子的神情一直冷淡,原来早明白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心下不安之际,却见姜南秌笑对自己,一副坦然面色,并无计较之意。秋待月觉得还是不要接话,越是解释,反倒显得在意,只要他信着自己就好。
“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姜南峰一边饮酒一边冷笑,继续添柴加火:“不知这首诗句用在此时对与不对?”
林夫人幽然插嘴:“小女不才,刚才王妃与七王所奏之曲为‘欢客曲’,明明是亲友之意。应该不会有人端端听不出曲中之意,硬扣上匪夷所思的情谊吧?”
太子呵呵一笑:“原来是林夫人,早闻你身体欠安,如今看起来倒是精神得很。听闻当年汤府的大小姐,以惊鸿之资闻于大兆,如今不知我们还有不有那眼福?”
林满桐起身解围:“太子见谅,夫人身体欠安许久,早已不舞。”
“林夫人刚才说话之时可是中气十足!”太子支着头,口气甚是强硬:“本王今日很想看看当日名动一时的舞姿,不会不给面子吧。”
姜南秌冷然道:“太子想必喝多了,要不先去休息!”隐忍是母妃示意自己不要轻举妄动,可若这太子再无风起浪,他亦会毫不留情面。
林夫人盈然起身:“我是太久没舞了,今日也很技痒,既然太子提出,便恭敬不如从命。”语毕,遥遥对着秋待月道:“烦请王妃以曲相助。”
秋待月虽有忧虑,但明白话语既出,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林夫人的仗义言行,这般为自己出头,着实感动。
拨弦起乐,汤氏翩然而舞,片刻便如灵动的蝴蝶展翅于花丛中。脚下的舞步快而不乱,轻盈有序,带着细腰柔软,如随风摆动的柳枝。
曲终舞罢,刚才还似婉转山川的流水之姿,顿时冰封,端然定格台中,如灼艳的花王。
众人忍不住连连喝彩,林满桐上前扶住汤氏,抬手拭去她额上的微汗。脸上并没有什么高兴的之情,反显担忧之色。
姜南峰见讨不到好处,喝下几杯苦酒,便借口退席。一众人继续歌舞,终也在掌灯时分先后散去。
姜南秌与其七弟意犹未尽,同回牧竹堂,继叙兄弟之情。
姜南清喝着解酒茶,颇为不满:“这个太子分明就是来砸场的。”
“管他呢,离间我们两兄弟,他是打错算盘了。”姜南秌不屑道: “不过话说回来,七弟你的笛吹得愈加炉火纯青了!”
“你也知道我母亲便是一手笛音冠绝后宫!只可惜……”
姜南秌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他的母亲瓴妃红颜薄命,早在年幼之际就撒手而归。玥妃与瓴妃情同姐妹,怜惜姜南清,便把他接到身旁照养。所以两兄弟可算是同睡一张床长大,感情自然深厚。
姜南清沉默一阵,又开起玩笑:“你又不是第一次听,今日怎么不像平日里数落我玩物丧志。还夸奖我,真是受宠若惊啊。”
姜南秌道:“就是颇有感慨,若你走了,我就听不到了!”
“我看嫂嫂多有才艺,你让嫂嫂吹给你听嘛!”
姜南秌似无意道:“你嫂子要抚琴,怎么有空再腾出手来吹笛?”
“王府那么多乐师,难道就没有会吹笛?”姜南清顿时回过意味了,看着他发笑,“五哥,你这绕着弯子说来说去的,是不是想学啊!”
姜南秌承认得直白:“一技在身,万事不求人!”
“你求过人么?”姜南清哈哈大笑,“可是堂堂王爷,以前不是很鄙视这些浪费精力和时间的东西么?”
“我……如今并无什么特别大的战事,所以有空能找点东西消磨消磨也好。”
姜南清一脸八卦探寻之色:“便只是为了消磨?”
“那还能为什么?”
“五哥努力维持的平淡容色下隐含几分青涩,以我纵横风花雪月数年的经验来看,应该是为了博佳人一笑罢。”姜南清眼睛骨碌一转,笑道:“莫不是因为嫂子,你想和她琴瑟和鸣!”
堂堂燕湘王被猜透心思,只能断然否定:“没有,你不教便罢了。”
“教!五哥想学,我还能吝啬。”姜南清可比这铁石心肠的五哥多情,自然明白如花美眷伴身的五哥为何会转了那么大的性子,当下也不再去捉弄取笑,只取出竹笛详尽讲解其音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