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故人归(1 / 1)
他的眼神陡然变得清明,“你!”
似乎就要坐起身来,然而此刻,四处却再也不见那人踪影。
仿佛只是一场梦,还未认真分辨,就已忆不起是真是幻。
“老爷?”正在门外戒备的暗卫闻讯而至,难得的看到了自家老爷少有的严肃模样。
文熙载回过神来,只见地上跪着的暗卫,四下却并无他人。
“无事,下去吧。”他抬起手,揉了揉眉心,那暗卫依言退下。
文熙载略微沉思,视线微转,便见床边落下一物,皆着微弱的月光,隐约展露些玉色光晕。文熙载微微一笑,便将那物收入手中。
这一夜的文府,似乎如往常一般,平静如常。
第二日的琅华宴比第一日还要热闹,文老爷甚至又着人将后园的花木又重换新,并在园中用大型盆栽植物重新调整分隔,借亭台分布之便,在中心地区搭建了一个高台。只因这琅华宴的重头戏——琅华易宝,便是在今日开始。
早年的琅华宴是文家主人用以宴请门客而沿袭至今,已成为文府的盛事之一,后来文熙载结识九千胜,两人性情相投成为挚友,有感于九千胜一直救灾济贫,文熙载便也策划筹办这琅华易宝,由宾客自主出宝竞价,再抽取部分承办佣金作为赈灾之用。
文府与回雪山庄往日里并无交情,而此刻又并没有九千胜的消息,所以风檐公子只是先派人将礼物与名帖一并送上文府,言明有意一访琅华宴,具体时日还待文府回帖再作打算。这忙里偷闲的空闲时机,城中最大的客栈鉴文楼的二楼东厢里,风二爷华服微敞,倚窗而坐,一斟一酌间,露出难得的惬意表情,只是他这虽是一派文人作风,却端端生出几分傲然独立的高傲之感,让人亲近不得。
但与他相处颇久的祸风行自然是不在意这些的,也许,是并不将这些东西放在心上,他在意的,只是风檐这个人,是他的二弟,他的....风檐。这个想法让祸风行心中隐隐一动,走上前去将风檐手上的酒盏抽了出来,转身放在桌上,方才道,“改日我交代小二,再不许往这房里送酒了。”
这一句话,当真是一派兄长的好架势。
风二爷撑头而笑,少有的随兴模样,“祸风行,你如今的样子...”风檐公子微微勾唇,话语皆隐没在微弯的唇角。
祸风行闻言转头看过去,却不见风二爷续下话头。
被他这样执拗严肃的目光盯了许久,纵使沉稳如二爷,此刻也不得不转开目光,轻咳两声,起身道,“走吧,出去转转。”
风二爷说出去走走,便真的只是出去走走。回雪山庄的生意,大多来自南方的武林世家或帮派,这位处于北方的崇源地界,其实接触不多。此刻说出来走走,主要是为了熟悉些风土人情,气候习性,若他日有需要与北武林之人打交道,也算是早做准备。此刻两人沿着主街由城东行至城西,已大致将这方水土看了一遍。有别于江南水乡的温婉娴静,崇源地界虽以水为边,但因地靠北方,风土建筑也隐约显现出北方建筑特有的大气粗犷。风二爷走在前面,蓝锦华袍轻轻的晃动,步伐轻闲的仿佛闲庭信步,此刻却听他道,“若他日我回雪山庄延伸至此,这片地界便是最好的...立身之地。”他这样充满自信与傲然的口气,仿佛只这顷刻间,便能将天下置于掌指之中。
祸风行停下脚步,看着风檐的背影,原以为他不过是随意走走,原来心中还有盘算,不知他此刻,又有如何一番宏图愿景。
“想来...这便是你今日围着这幢宅子走了三遍的原因了。”祸风行目光追随着风檐,而后又细看这一方城池,这处宅邸地靠城际,不出百里便有江河围绕,虽偏踞一方,却隐有傲视群雄之势。
风檐公子微微一笑,并不接话。
“喂喂,就算你们两围着这宅子转十圈,一百圈,也转不出一朵花的哟。”一个闲散又略带挑衅的声音传过来,祸风行寻声望去,便见到晃荡着一条腿躺在围墙上方的少年,以臂为枕悠闲的闭目养神。
能隐藏气息至此而不被祸风行发现,早已说明这少年的不凡。祸风行浓眉微拢,已生出几分警惕,“你是何人?”
“哦?在主人家的院子外面偷偷摸摸,还来问我是何人?”少年转过头,嘴边还叼着一根青嫩的树叶,银灰色的发丝下露出一张精致的面容,混合着尊贵与英气,又流露出一股初入世事的青涩,这样的气质与功夫,若是祸风行见过,应该是有印象的。
而在祸风行的记忆中,江湖上至今尚未出现这样的人物。
“小最,不得无礼。”一道温和的声线响起,随着朱漆的木门慢慢打开,一身白袍的男子立于门后,发如飞雪,目若朗星,一对绮罗耳玉质天成,更显丰神如玉,秀雅天成。
靠在墙头上的少年瞥了一眼来人,轻轻哼了一声,跃下墙头便不见了踪影。
“让两位见笑了。”
“无事,阁下客气了。”祸风行抬目打量这位突然出现的来客,心中隐隐一震,一个模糊而又执着的念头,让他不犹的想到一个名字。
九千胜。
世人对于刀神的传说有很多种,他的雍容高雅,他的尊贵谦和,以及,他在江湖上所流传的种种侠义事迹,似乎很难与面前这位面带微笑,儒雅俊秀的少年公子联系在一起,但对方眼底隐约流转武者之魄和天生的尊贵气息,还是不由得让人侧目,何况,对方那一对标志性的绮罗耳,已经让他的身份昭然若揭。
“祸风行...走了。”风檐公子的目光落在九千胜身上,只微微颔首,而后开口唤了同伴,转身离开。
“当初受九代师之托,将刀赠与九千胜之时,我心内还有疑惑,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得她如此高看,竟愿意将这柄生平罕见的绝世之刀赠与他人,今日一见九千胜,倒有些了解她的心情了。”风檐公子负手而行,未等到对方接话倒也不恼,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祸风行,看他眉峰微拢,不知在为何事困扰,不犹得勾了勾唇,“祸风行?”
“嗯?”
“在想何事?”风檐公子停下脚步,等着对方跟上。
“方才那位少年....”祸风行上前两步,说出心中思绪。
“你是说九千胜?“风檐公子挑了挑眉,幽深的孔雀眼似有波动。
“不....从墙角上消失的那位少年,他的武艺....世间少有。”祸风行回想对方方才的身法,也不由露出几许赞赏之意。
从前很少能从祸风行口中听到夸赞之词,何况这还是一位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这便更让风檐公子好奇起来,“与你一比如何?”
“还未动手,结果未明...只是,他的气息,似乎有些不同。”只这一面,可供了解的信息并不多,这样含糊的一句不同,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是以祸风行只是一笔带过,又道,“你方才说的,什么心情?”
“嗯?我是说...九代师的心情。”对于那位少年,风檐公子的兴趣并不大,或者说,对于祸风行和回雪山庄以外的事情,风二爷都不会花太多的心力。“也许...那把黑月之泪,只有九千胜能配得上。”两人由来时路折返,风檐公子仍是一副矜贵傲然的模样,他眼光虽高,却从不会吝惜赞赏之意。
“很少见你如此欣赏一个人。”
“并非我如此,相比而言,我只是更相信九代师。”对于部下,风二爷一向给予充分的肯定,“而且,今日一见九千胜,吾也相信,黑月之泪,绝不会屈才。”
“那你方才...为何不与他提及此事?”黑月之泪本该是赠与九千胜之物,若风檐有心,当场便该将此事提及,但他方才却是只字未提,倒叫人好奇他是如何打算。
“此事,暂且不提。”此刻两人已行至集镇中心地带四处人声熙攘,并非是个说话的好去处,风二爷便不打算继续。并且,风二爷此刻还有更需要解决的事情,“祸风行,以后,不准跟我说你想着的其他人。”
丢下这一句,风二爷便头也不回的转身进了客栈,只留下独自发愣的剑道大侠在骄阳下苦思冥想,不知又是哪里让他的二弟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