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正文.无可奈何(1 / 1)
天刚破晓不久,一束紫白光就从天界劈落,迎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似要劈裂天界和大地一般。顺时大风刮过,吹得树林里传出阵阵叶子的簌簌声,不时便下起了倾盆大雨。
一大早就有一批侍卫进入了树林寻找消失一宿的夙夜和一去未归的维清四位斩妖师。
然而搜索了这片树林也未发现什么踪迹,大雨从树梢穿进落向大地,冲洗了昨夜一场混乱留下的狼藉与血迹。
鲜血融入雨水顺着地势而流淌,侍卫顺着血迹而上,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看来这里就是昨夜发出红光的地方。
虽然这块儿被雨水洗礼,却仍可以想象出昨夜这里触目惊心的场面。不说从这里顺着雨水流向四方的血迹以及浓浓的血腥味,看四周的树木枝干上都是细细的痕迹,不像是被刀剑所伤的,倒像是如细绳一样的东西留下的勒痕,而且还不浅。
“陛下,未找到夙公子,只发现了这个。”前去搜索的侍卫回来禀报,双手奉上一把折扇。
帐内安静无比,只听的见外面细雨之声。祁暝面无表情,眉目冰霜看着那把折扇。
帐中的所有人都眼观鼻鼻观心,无一人做声,平日话多的叶律也表情复杂看看祁暝,又看看那把折扇。
小路子上前接过折扇,又走回去毕恭毕敬递给祁暝。
折扇被雨水淋湿了,索性扇上的画是不溶于水的。可折扇上除了傲艳的梅花,还多出了不一样的红色,颜色被雨水冲淡了些,成了淡红色。
听到侍卫说发现折扇的四周有打斗的痕迹,还留下了大量的血迹。如此看来,怕是折扇的主人是凶多吉少了。
而这折扇的主人不正是夙夜嘛!昨夜他究竟遭遇了什么?为何他会去树林?若是血迹是属于他的,他又是被谁所伤了?严重吗?人有去了哪儿?被谁救了吗?
祁暝手指刺痛手心,紧捏着手中的折扇,脑中浮现的是一大串的疑问,却又想起昨日见到狐族之人,手心又缓缓松开。
狐族……又是狐的救命解围之恩。
春雨大概下了两个时辰才停歇,一上午祁暝就坐在帐内没出去,也一直没说过一句话。到要启程回宫时,维清四位斩妖师还不见踪影,有几个斩妖师言论恐怕是凶多吉少。
昨夜妖族进犯,却得两位神秘之人相助。意外的是还得狐族来解围,不久妖族就撤退了。
别人自是奇怪,为何狐族会帮他们击退来进犯的妖族。可斩妖师们自是清楚,夙夜为狐,自是狐族之人,狐族前来必是得了他们王的命令,那么他们的王,如今的妖王无情说不定也来了,救走了夙夜杀了维清四个斩妖师。
“陛下,该启程了。安全起见,我们得在天黑之前回到帝都啊。”一切都收拾好了,只等祁暝一声令下回城了,可祁暝却是面对树林,静静的似发起了呆。
站在一旁的大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陆相上前召回了这位陛下的神。
一条浩浩荡荡的长队启程向帝都前进,却是没了来的气势,许是经昨日之事,各个都还记忆犹新,略有心结。
妖族从开年就大肆游荡于帝都城外,这次还大胆来进犯了皇族,说不准何时就直冲帝都皇城而去了。
来时马车里是两个人,回去时却只剩一人和一把沾了血迹的折扇。
前日让那人骑马回去,那人却说不回去了,这下是真不跟他一起回去了。
或许,那人也再不会回去了。
……
一晃就是大半个月过去,皇城内一切都很正常,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只是少了一个人罢了,这对于大半大臣来说宫中少了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要安心了很多。
不日,出都许久的国师书信回来,内容只有祁暝一人而知。
第二天,皇帝就派镇国大将军府的大公子叶轩去了西郡巡查。
叶轩走时还不忘千叮万嘱的让叶律不要闯祸,叶律小少爷表示他已经长大了,哪有大哥说的那么不懂事。
然而他的大哥前脚刚出了帝都安陵,这位小少爷在家就翻了天,跟脱了绳锁的野猴一样,让府上一把年纪的管家是操碎了。
每天都要叮嘱好几次,晚了不许出府,不许出府,结果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这天晚上倒是更好了,连未央宫里的皇帝也不见了踪影。
每月十五月圆,城内就会有庙会,夜街上灯明火烛,人来人往,喧闹非凡。
一个身着蓝衣的少年东看看西瞧瞧,在人群里像个猴一样灵活的穿梭着。少年身后跟着的是一个身着玄黑锦衣的少年,相比蓝衣的少年,两人看起来年龄倒是相仿,却身着黑衣的看起来要稳重的多。
玄黑衣少年面无表情,一步一步不紧不慢的稳稳向前走,来来去去的人也很默契的避开了少年,似生怕挤到了他。
走在少年的蓝衣少年跑了好远,又调头挤开人回到玄黑衣少年身边。
“陛……暝兄,我好不容易带你出来玩一次,你就不能给点气氛?”叶律撇撇嘴,冲着少年说到。
这两人行走在街上的,不正是此刻叶府管家和宫中小路子带人急急寻找的两人嘛。
祁暝转眼瞟了眼叶律,没有说话。
“……”叶律表示他后悔带这人出来了。“暝兄,你告诉我实话,你是不是……还挂念着那个夙夜啊,嗯?”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人会常对着一把扇子发呆,小路子可以作证。
“没有。”对方果断否决。
“嘿~还口是心非,你说,你是不是喜欢上人家了?”叶律不罢休,跳到祁暝面前,拦住了他前路。
祁暝顿步,抬眼去看叶律,眉目含霜微微拧起。
喜欢?
这两个字眼不仅让祁暝愣了神。
他喜欢夙夜?
起初留下这人是好奇,后来是什么?是觉得有这样个人在身边陪着也不错,再后来是什么?是习惯了这么个人在身边。
习惯真的是个很可怕的事,尤其是习惯了一个人。
然而他却从来没想过会喜欢这个人。
“没有。”祁暝冷淡而言。
叶律哼哼而笑,眯着眼:“没有啊?没有你老定着把扇子发什么愣,没有你这几天干嘛这么低沉?没有你能那么纵容宠着他?”
祁暝呡着唇看着叶律,缓缓道:“这能代表什么?”
“哈?当然是代表你担心人家,想念人家,没这么一个人在身边你不习惯啊,你喜欢人家啊。”叶律说着,问道:“你说,你要想着夙夜这家伙再也不会回来找你了,你会不会心痛?”
“……”祁暝垂目,“不会,缘分已尽,何必多愁。”
“……那要是夙夜在那晚遭遇不测,早已经不在人世了呢?”
一瞬间那白雪纷飞的夜晚所发生的画面历历在目,以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只留一把沾染鲜血的折扇。祁暝衣袖中的手暗暗捏紧,心口闷闷的,暗暗倒吸了口冷气。
祁暝没有给出叶律回答。
……
“王,这都大半个月了,夙夜怎么还不醒?”一张包子脸搁在床沿边的豆豆轻轻用手指头点了点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白发少年的狐狸耳朵,噜噜嘴问道站在身边的白衣男子。
无情看了眼睡得并不安稳,嘴里还时不时不知道念叨着什么的少年,冷淡道:“伤的太严重。”
被四个高中等斩妖师用逆盘所困,这人居然在身负重伤时破了阵,还留了半条命,真是够拼命的。
“唔~王,那个叫维清的人好像很久之前就认识了夙夜耶。”
无情目光看向窗外,窗外正是云烟蒙蒙,绵绵细雨的景色。
“嗯。”本就是冲着夙夜而来的。
“王,可不可以让夙夜不要再回去了?斩妖师聚集安陵,太危险了。”豆豆端着个包子脸,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转头看着无情。
无情看了豆豆一眼,没有说话。
若这人能听进谁的话,他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般。
皇宫里,自从皇帝自己出宫被找回来后,皇帝再也没有时不时对着一把扇子发呆,也没有再散发着低沉的压迫感气息。而那把折扇如今已经不知道被放到哪儿去了。
皇帝的一切都回归正常,就如这宫中从来没有来过一个叫夙夜的人。
于是看着皇帝心情有了缓和,寻着机会有人就又提皇帝婚事的事了,起初礼部尚书楼大人是没抱任何希望的,他已经做足了被皇帝面无表情冷漠驳回的准备了,然而让楼尚书始料未及的是,这次皇帝是异常的配合,直接让楼尚书看着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楼尚书直接不麻烦了,将之前夙夜选出的画像给祁暝过目,祁暝却是一眼扫过,伸手就指了一个。
太师家的小女儿,宫素。
皇帝要娶的人选出来了,礼部也就要开始忙碌起来选日子定日子筹备婚事了。
这事一旦定下,劳心劳力操碎心的陆相也终于可以舒口气了。而太师府,这几日怕是门槛都要快被人给踏破了。
叶律听说祁暝选定人,礼部都开始筹备婚事了。前一刻还在悠哉悠哉享受春暖阳光的他,下一秒就一下炯了起来,差点没被刚送入口的一颗葡萄给噎死。
不等老管家注意,叶家小少爷一眨眼就消失在了叶府。
无比激动的叶律,此刻已在御书房面容淡定,静静眨巴眨巴眼睛盯着正在批阅奏折的祁暝。
“陛下……”叶律舔了舔已经干了的嘴唇,试探的开口唤道。
“嗯。”祁暝面无表情应到。
“额……听说,陛下要成亲啦?”叶律伸着个脑袋,眨巴眨巴眼睛。
“嗯。”祁暝批阅完一本奏折,又接过小路子递来的下一本。
“……”叶律摸摸鼻子,他一路跑进宫,明明有好多话要说来着,进入御书房后,他又什么话都问不出了。
帝王有很多的无可奈何,身居高位,就要舍己而顾全局。那晚祁暝说‘就算喜欢又如何?’。
又如何?能如何?难不成还让祁暝娶了人家或是为了那一人终身不娶?那朝臣不还得一个二个连着上书,闹得不可开交。
昏迷了一个月的夙夜终于转醒了,身体刚恢复,他就要回安陵,结果被豆豆硬生生的给拽回来了。
“夙夜,你怎么那么死心眼呢!那人一点都不在乎你,你干嘛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回去。”豆豆撇着嘴,抬头瞪着夙夜,小家伙是生气了。
“小家伙,你还小,不懂。”夙夜伸手摸摸豆豆的小脑袋,温笑说到。
豆豆很生气的一把打开夙夜的手,“我才不是什么都不懂。那人都要娶别的女人啦,他要是心里有你,会去娶别人吗?”
夙夜身体一顿,脸色瞬间煞白,豆豆清楚的看到夙夜的双手都在发抖。
豆豆苦着一张脸,伸手握住夙夜的一只手,触碰到的手冰凉冰凉的没有任何温度,豆豆垂眼很难过的说到:“夙夜,他已经不是你的梅郎了,他是这个王朝的皇帝,他叫祁暝。”
夙夜却是轻笑出身,带了丝丝颤抖。“他是皇帝,娶一个女子不是很正常嘛。”
心好痛,钻心的痛,痛的快要无法呼吸。
明明在将那人推上帝位时,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可当亲耳听到那人要娶别人时,心中还是忍不住的痛,眼泪还是忍不住要奔流而出。
“夙夜……”豆豆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沙哑。
“不用说了,安陵,我是一定要去的。”夙夜说到。
豆豆撇嘴,一转头揪过一旁一直未语的无情衣袖,说到:“有王在,我们两个拦你,是绝对不会放你走的。”
夙夜转眼去看无情,无情面无表情看着他,夙夜无力笑道:“你和他拦不住我。”
“你……”豆豆恼羞成怒刚要张嘴,就被打断了。
无情傲冷而视,冷漠道:“对于一个一心找死的人,也没必要白费力气去拦。”
“王……”豆豆看向无情,紧紧揪着无情的衣袖。
“对于一个一心找死的人,其实你也不用救的。”夙夜苦笑。
“不会有下次。”无情清冷道。
夙夜定眼看了看无情,却是浅浅而笑,背后的酸楚又几人能知。
“无情就爱口是心非。”
无情冷眼看了夙夜一眼,却是从豆豆手中抽出衣袖,转身离去。
夙夜看向豆豆道:“小家伙,老老实实在山上待着,我必须得回去,有些事因我而起,自然要由我来结束。”
豆豆捏捏空无一物的手,抬眼瞪着夙夜,一双水灵灵的眼瞳里已有泪花,撇撇嘴:“……会死的。”
夙夜摸摸豆豆的小脑袋,温和而笑道:“不会的,我答应豆豆,一定会平安回来。”
“可是……可是……”豆豆握着夙夜的手,就是不愿放开。
“好了,乖~”夙夜蹲下身子抱住豆豆,轻轻顺着他的背。
豆豆是夙夜一百年前救的蝶妖,那时候豆豆还是一丁点大连路都不会走,夙夜把豆豆带到无情这里,豆豆是个很孤寂的孩子,身边没有朋友,有的只有夙夜和无情,所以他很害怕夙夜哪天离开了他,不要他了。
“你说会平安回来的,不许说谎。”豆豆吸了吸鼻子,声音软绵绵的带着哭泣说到。
“好。”
“一定要平安回来,我和王等你。”
“……好。”
夙夜好不容易哄好了豆豆,下山时又遇到了无情。
“你来送我?”夙夜没有回头,他知道无情正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然而身后没有回音。
“豆豆就交给你了,别让他下山,山下不安全。”夙夜垂眼,缓缓而道。
身后依旧没有回音。
“还有……谢谢。”夙夜微微而笑,微风吹起夙夜雪白的发梢和艳红的衣摆,他缓缓抬步,预向山下而去。
身后之人却开了口。
“血璃珠为何对你也无用?”那人声音清冷如雪。
“因为我和它无缘。”脚步迈出,渐行渐远,夙夜悠悠而道。
到底是和血璃珠无缘,还是和那人?
一阵清风而过,卷起山间野花。
那抹红色已经消失在山间小路上。
多时之后,那抹白影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