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 走放羊(5)(1 / 1)
一人高的木桶里,一半是热水,李蒙一桶接一桶往里倒热水。
暴雪过后,这天晚上不仅没下雪,天上还有一轮明亮的月亮,清皎月光与荧荧发亮的雪地相映成趣。
按照纸条上所写,药粉好在还剩了一些,这里离最近的城镇也不远,只是他不敢挪动赵洛懿,怕有什么闪失,便在白天里,来回跑了一趟。
他扫开一块雪地,用石头垒起的灶膛里,烧着火红的炭。这是最后一锅药汤,明明是气温很低的夜晚,李蒙却满头大汗,他把袍子掖在腰中,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一面等水开,一面望着天。
苍穹悠远,无言中藏着无数秘密,觉天地之大,才使人感到自身渺小。
旷野之上,不见半点灯光,散落的陡峭山峰,都陷落在浓浓夜色之中。
忙活了一整天,李蒙心里安定了不少,手指把玩着腰间玉猴。
李蒙知道,帐子里睡着赵洛懿,半刻前他才入内看过,赵洛懿睡得很熟,身体也不再抽搐,看着比白天还好了一些。他扶他起来,给他擦了擦汗,才又让他去睡。其间赵洛懿一次也没醒来过,甚至没有多流露半点表情。
可李蒙心里却很平静,他长这么大,从未如此平静过,也许是今夜没有下雪,四周寂静的缘故。
药汤咕噜噜冒泡,白烟慌忙四散。
李蒙拿着一柄大木勺,搅了会,又等了一会,从锅子里舀出水来。要不是旺西族人留下这些东西,他真不知道要怎么从城镇里弄来这大家伙,一整日赶路,灵珠他们,应该已经到了圣地。
李蒙胡思乱想着,弯腰试了试水温,刚好,返身进帐内,先把赵洛懿从被子里剥出来,接着拦腰抱起他。怀里过于轻的男人让李蒙眼神一闪烁,他英气勃发的眉峰略一蹙,仿佛在忍受极难压抑的难受。
赵洛懿苍白的面色让月光照着,更白了,跟上好的生宣一般。
扑通一声。
赵洛懿眼睛紧闭着被放进一人高的大木桶里。
紧接着李蒙也跨进桶里,水一瞬间把衣袍浸透,他索性脱了袍子丢在地上,两手轻轻环绕过赵洛懿的腰,把人扶正,再捏开他的嘴,以拇指将一丸药推进那两片薄薄的淡色嘴唇里。
桶边的小木桌上,搁着李蒙新沏的一壶茶,悠然茶香淡淡散落在这北地里。李蒙拿起旁边的水囊,含了一口在嘴里,一手握住赵洛懿的脖子,轻柔地以温软的舌推开赵洛懿的唇,将水渡过去。看着赵洛懿吞咽下去,李蒙松了口气,
李蒙在水里艰难移动,侧着身,能看见赵洛懿轮廓锋利的侧脸。
不消片刻,在热水里泡着,赵洛懿偏寒的身体渐渐有了热度。李蒙分双掌于赵洛懿小腹与背心,缓缓运起内力。
赵洛懿依然闭着眼,唯独嘴角不易察觉地紧抿起来。
温和沉稳的内力渗透皮肤肌理,推着赵洛懿身体里瘀滞已久的血液慢吞吞地流动。李蒙嘴微微张开,吐出的是一口寒气,按孙天阴说的,要在这冰火两重天的境地里,推血过宫,待赵洛懿浑身血液畅行无阻以后,服下去的药丸自然化开融于全身,加上热水使毛孔张开,就能将余毒清除。只是以内力催发蛊毒时,会令伤者浑身血液沸腾,因此最好在露天之所,这地方天寒地冻,倒正好合了孙天阴的要求。
渐渐的,李蒙闭上眼,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不知道过了多久,蒙蒙亮的黑夜里,赵洛懿缓缓地张开了双眼。
当他的手触及李蒙的面颊,李蒙神情里夹杂着一种迷茫。
待李蒙也睁开眼,四目相对之间,犹如一把重锤,一声不吭地重击在他心上。李蒙连忙按捺心绪,将最后一股真力渡过去。
浴桶里的水早已经沸腾,犹如一丝一缕的墨痕,在水中游龙惊凤地迅速晕染开。
直至洗澡水化作墨色。
李蒙听见耳畔传来一句话:“行了,累坏了吧。”
李蒙眉心一蹙,长睫抖颤,疲倦也难掩澄澈的双眸这才真的睁开,把赵洛懿看着,也不说话。
没有一句话能形容他此时心里的感受,这两三日间,发生的事太多。他失去了一个好兄弟,怀着仅剩的一点希望上路,这希望差点在漫漫雪夜里磨灭。
失而复得也许就是这样的心情,既想欢呼庆祝,又累积了太久的绝望,一时间无法发乎于外。
“这是怎么了?傻了?”赵洛懿却是极其放松地伸手抱了抱李蒙。
忽然,李蒙猛地肩头埋在赵洛懿的肩窝里,起初是一动不动,片刻后整个人抖颤起来。
浓得化不开的眸色掩盖了赵洛懿的情绪。
李蒙轻微地靠在赵洛懿肩膀上抽噎,模糊的视线落在他的头发上,赵洛懿青丝中夹杂的花白犹如根根银针,不打招呼地刺进李蒙心里。他抬手轻轻抚弄赵洛懿湿透的双鬓,手落于赵洛懿后脖子上,分开些许,李蒙便狠狠地吻了上去。
这个吻抛却了所有的温柔。
赵洛懿的回应也凶猛无比,唇间钝痛让李蒙意识到,他曾经崇拜着、又敬又怕的那个男人,又回来了。
赵洛懿还是有点站不稳,被李蒙抱到床上,两人迫不及待就滚作了一团。
李蒙连续粗喘数声,两只手抵在赵洛懿胸前。
“等什么?”赵洛懿的吻已经铺天盖地落在李蒙脸上,他抓住李蒙一只手腕,不耐地在李蒙脖子上啃了一口。
“唔……”李蒙眼神有一瞬涣散,但还是屈起一条腿,膝盖正顶着赵洛懿驴一样的那玩意儿,怎么人瘦了,却不见这家伙瘦下去。李蒙正出神,赵洛懿又要来吻,他一手推开赵洛懿许久没有刮面的脸,“等我,打水,擦身,我们身上都是药,还有逼出来的毒。”
赵洛懿只好耐住性子。
李蒙给他擦身时,简直不敢看他,心里的小鼓马不停蹄地响起来。
一想到那大玩意儿要进来,他就有一丝难言的害怕,害怕之中却有更深切的渴望。李蒙从未如此强烈地想要让赵洛懿进来,草草打理干净,李蒙才坐到床边,就被拖住脚踝放倒在了床上。
温软的舌尖在他的脚踝边打转。
一整晚李蒙都是晕乎乎的,记忆相当模糊,唯独深刻的是几乎有呕吐感的几个瞬间,他根本想不起来自己发泄过几次,赵洛懿连手都没有用,他甚至把李蒙的手也绑了起来按在头上。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李蒙恍恍惚惚地睁开眼,只觉得太荒唐了。
距离那场疯狂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帐篷里温暖暧昧的腥膻气味依然明显,李蒙脸皮通红,一个毛茸茸的下巴在他的肩膀上磨蹭,又痒又痛。
“醒了?”李蒙一开口,沙哑的嗓音让他的耳朵又红了一层。
“嗯,再睡会。”赵洛懿懒洋洋地挨着李蒙的脖颈,鼻尖贴着李蒙的发根,在他的耳朵后面来回嗅闻。
“睡不着了。”李蒙早起惯了,睡到这时候已经十分罕见。
“你还不够累。”话音未落,赵洛懿粗糙的手掌已经不规矩起来,牙齿叼着李蒙的耳廓缓缓厮磨。
“师父。”
“嗯?”
李蒙犹豫片刻,硬着头皮道:“这不是眼下我们最该做的事。”
“哦?”赵洛懿道,一面舔李蒙的脖子,满足地眯着眼,“眼下我们该做什么?”
“在关外已经呆了太久,至少赶在十五以前,应该回楼里看看。”李蒙猛然惊喘了一口气,再也说不下去。
赵洛懿的手指在被子里灵活的动了动,他从未感受过身体这么不受束缚的时刻,也许是生病太久,虽然还没完全恢复,可他已经觉得身体里蓄满了力气。
“好徒儿,张嘴。”
在近乎哄骗的声音里,李蒙皱着眉,含住赵洛懿的两根手指。他的脖子通红,两个人紧紧拢着一床棉被,帐篷里没生火盆,他们却热得不行似的满脸通红。
情到炽热,李蒙紧紧抱住赵洛懿汗津津热烘烘的脖子,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大概是抒发了一下内心的真实感受。
一直耽搁到了天快黑的时候,两人才上路,只不过这次,不是李蒙带着赵洛懿,而是赵洛懿带着李蒙。
李蒙懒洋洋窝在赵洛懿的怀里,坐在马前,一路都在打瞌睡,背靠着赵洛懿踏实温热的胸膛,闻着干净衣袍上的皂角气和赵洛懿身上一直都有的一股说不清的干燥就温暖的阳刚气,随着马儿颠簸,李蒙始终找不到一点真实。
“师父。”
背后响起漫不经心的一声“嗯”。
月光拉长着两人一马的影子,铺展在地上,被马蹄得洛得洛地踏过去。
“你真的好了?一点儿也没有不舒服?”李蒙道。
“好了。”赵洛懿顿了顿,方道,“舒服倒,”地上的影子摇了摇头,意犹未尽地叹道,“真有些不舒服,不太尽兴。”
李蒙茫然地看着地上的影子,赵洛懿的胸膛贴着他的后背,两人的身躯在马背上几乎交叠成一个。
“什么……”这话音生生噎在了喉咙里,李蒙反应过来,满脸涨得通红,“我跟你说正经的!”
“这就是正经事。”赵洛懿坚定的回答敲在李蒙的心口上,“今后,再也没有比这更正经的事。”
月亮很高,很远,照着两袭人影将脸贴在了一起。
一个落拓不羁,一个清隽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