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故人(1 / 1)
却没想到,碰见了一位旧识。
那时,午后阳光暖意怡人,透过窗户洒落在各个角落,如萋靠着沙发,打算小睡一会儿。
夏小风就突然闯入她的视线内。
夺目的日光迷惑了双眼,她曾一度以为是幻觉,六年不见,毫无音信,突然出现在眼中,喜悦、欢呼、惊异,欲开口却不知从哪儿说起。
她坐着,他站着。
她眯着眼仰视,他沉默俯视。
她清秀依旧,不过头发长了些,五官更精致了。
他身材修长,身着淡灰色休闲装,眉目更显成熟英俊。
“是你吗?夏小风。”她带着一丝丝惶恐,一点点期待,一丢丢紧张,柔声问道。
他沉声回答,“嗯,是我,如萋。”
如萋倏的站起身子,紧紧抓住他的胳膊,激动道,“你当年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害我担心好久。”
他轻轻放下她的手臂,一丝灰暗无声划过眸子,他低沉道,“家里出了点事,不得不离开。”
如萋沉默半响,眉间有一丝忧虑掠过。
当年,她回来去杂志社工作时就去找过他,电话停机,房屋空无一人,邻居说是搬家了,她去学校找他,也被告知退学了。
她很担心,却又无力。她都自身难保了,怎会有心有力去找一个杳无音信的人,她只能祈祷他安全。
慢慢的,她淡忘此事,可终归是个结扎在心底,毕竟,夏小风对她极好。
今日再见,他不在懵懂青葱,举止谈话间多了分成熟和深沉,甚至添了点忧愁,她有点茫然无措……
如萋关心道,“事情解决了吗?需要我帮忙吗?”
他挤出一抹笑,“没事了,你还好吗?”
如萋朝他笑了笑,“嗯,他回来了。”她见他一身休闲装,料想应不是在工作,便问道,“你有事忙吗?我们坐下聊会儿天吧。”
夏小风点了点头。
点了两杯咖啡,两人对坐。店里清净,有舒缓钢琴曲流淌耳边。
夏小风看向如萋的脚,“你的脚医好了吗?”
如萋一愣,随机垂眸看着自己的脚,今日穿的是淡灰色七分裤,露出脚踝,她扭了扭脚,轻松道,“你看,好着呢,能动能跳。”
“去看过医生吗?”他知她转移重点,一针见血地问道。
如萋笑道,“夏小风,六年不见,你变狡猾了呀。”
“没有,这脚平日走起来没什么大碍,只有长期站立或奔跑时才会露出它的缺陷,不过,我习惯了,没关系的。”她说毕,还示了个安好的眼神。
他低声轻叹一声,“如今有他在你身旁,我好像没资格在劝你什么了,你觉得好就好。”
如萋露出温暖笑容,“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她忘不了那年他贴心的照顾和关怀,她感恩,她铭记于心,她不会让他担心自己的。
“这些年你在哪里呢?”忍不住关心。
他的眸子没有年少时的炽热和火花,深幽如寒潭,忍不住猜测,那个活泼开朗的男生究竟经历何种事,才会成长如此之快。
“普罗旺斯。我一见倾心,数年难忘的地方,我又回到那儿去了。”他轻启唇,吐出令他平静安心的地方。
如萋仔细地打量他的神情,想从他平淡如水的面容下找到一点蛛丝马迹,这个人,是夏小风的身,却不是他的心。
她有丝迫切问道,“你在那儿做什么呢,奶奶也去了吗?”她此刻像个刨根问底的令人厌烦的记者,逮着一点迹象就不断地挖。
他苦笑一声,喝了口咖啡,甘醇芬芳,“如萋,你何时变得如此八卦,我如今好好的,不是吗?为何执迷过去发生什么事?”他慵懒地靠着沙发后的抱枕,表情闲适惬意,可眸里有暗流涌动。
“难道不是你太令人不安了吗?一声不吭就走了,回来也不说清楚,如果你真当我是朋友,为何要让我苦苦担心呢?”她语气沉重,带着一丝严厉和斥责。
“我有我的无奈。”他话语里有压抑,有纠结。
如萋转过头不看他,望向窗外细碎散落在街上的光,“你说你有你的无奈,司东也说他有他的苦衷,我活的可真失败,令你们一个一个不放心。”
“你们是我最重要的人,可有困难时都瞒着我,我只能是包袱吗?”
如萋惨淡无光的眸子和悲切失望的深情与外面明丽的光线形成强烈对比。如一朵娇美却还未盛放极致的花独自屹立在茫茫荒野中,没有陪伴,没有知己,迎着狂风,向着烈日,坚强绽放。
夏小风心底有一丝丝疼痛,踌躇不决,沉默良久,缓缓开口道,“那年,姐姐恋情失败,一心寻死,奶奶得知姐姐做了别人的小三,接受不了,突然病倒,被检查出来癌症晚期,我们只好立即送她去国外医治,后来奶奶走了,姐姐自责悲痛不已,得了抑郁症,我们便去普罗旺斯养病。”
“那你姐姐现在怎么样?”如萋曾听李明说过他的姐姐做了别人的小三,当时她不信,还恼怒他冤枉人。
可如今,看来又是一场孽缘。
“她精神渐渐好了,如今在巴黎工作。”他的语气有心疼,令人疼惜。
如萋凝视她,眸子温柔,“你们的爸妈呢,你们当年还小,怎么有这么多钱来医疗呢。”
他的神情冷滞,抬眸望了望如萋,不夹杂丝毫情绪,“那个富豪给姐姐的分手费,连我当年的学费也是他付的。”他的语气含着冷嘲意味。
如萋不知如何宽慰,“那你如今回国是打算留在国内发展了吗?”
“不,我在巴黎做服装设计,现在才扎稳脚跟。所以想回国来看看你,但找了许久,也没有你的消息,没想到今日碰巧遇见了。”他在说最后一句话时,嘴角终于有了一丝笑容,一点暖意。
如萋一脸惊诧,张大眼睛问,“我?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回来看我。”
“我想带你去普罗旺斯看成片的薰衣草。你愿意吗?”他的神情严肃,但充满着深情。
“如果你早一周对我说这话,我可能会答应耶,不过,现在司东回来了,我只想守在他身旁。”如萋隐隐明白他的心意,却怕。
“其实刚才从窗外看见你悠闲的笑容时,我已知答案了。”他挽起嘴角,似苦笑。
如萋真切地注视他,“不过我们依然是朋友,我希望你开心起来,我想看到那个无忧无虑的夏小风。”
“那个是我,这个也是我,人不可能没忧愁的。”
“可我想快乐是多于悲伤的,不然我们哪能有继续活下去的力量。”她的眼睛如深邃夜空的星子一样发着淡淡明光。
他缄默不言。目光飘离。
恰好孟瑶瑶打来电话,她告诉她店的位置,让她过来。
孟瑶瑶很快就来了。
今天她穿了一身淡绿色衬衫。头发散落在肩上,眉眼含笑,带着屋外的光彩进来,闪闪发亮,灵动可爱。
她提着大包小包欢快地跑向如萋。
“如萋,你看,我的战利品。”眉微上翘,得意神态。
如萋提过她的包,放在一旁,向夏小风介绍道,“孟瑶瑶,我同事。”
转过头对孟瑶瑶说,“夏小风,我高中同学,刚从法国回来,他是我特好的朋友。”
接下来本是相互寒暄问候,可如萋一看,两人一脸惊诧,互相瞪着对方,还恶狠狠的。
夏小风更是冷傲到极致,不屑极了。“怎么是你?”
孟瑶瑶叉着腰,大声吼道,“怎么又遇见你了,我的倒霉天,如萋,你怎么和这种人做朋友啊。”
如萋茫然摇头,“你们认识?”
“不认识。”异口同声。
互相转过头去,背朝对方。
“我请你们吃饭。”如萋建议道。
“不要。”同时否决。真有默契。
“两位能不能派个人告诉我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能。”
得了,如萋接连受挫。
不过看她(他)的样子应只是闹了闹小别扭,无伤大雅。
如萋见夏如风满是无奈又恼怒的样,灵光闪过,再次遇见他,他深沉如海,将心思情绪掩藏在心底,可面对孟瑶瑶时,他气愤,他撇嘴,他不屑。或许这是对冤家也不是不行,他(她)俩她都了解,有颗善良纯真的心,她何不做个月老撮合撮合。
在如萋的再三请求和威逼利诱下,两人终是同意一起进餐了。
如萋事先给司东打了电话说晚上不一起吃饭,电话里司东有些失落,如萋安慰了好些才同意。
在如萋不断八卦和深入挖掘下,两人说出矛盾源头并解开误会了。
彼此有了丝歉疚,对对方增了分好感。
事情发生在一周前,孟瑶瑶应她老妈要求去相亲,那位男士身材臃肿,带着厚厚的眼眶,完全不如孟瑶瑶眼,可他却对孟瑶瑶一见钟情,死活非要和孟瑶瑶一起去看电影,孟瑶瑶一气之下逃走了,跑到门口处撞到夏小风,他那时正在打一个极为重要的电话,不料手机被摔坏了,紧拉住孟瑶瑶想借她电话一用,可孟瑶瑶正慌乱无措,额头冒汗,她看见那大胖子正往她跑来,一个劲儿让夏小风放手,可他抓得紧紧的,情急之下咬了一口夏小风跑走了。
后来她回来找过夏小风想赔他手机修理费,可惜人已不在了。
对此,两人对对方都没什么好印象。
幸好有如萋,重新连接起两人的缘分。
后来的后来,如萋还参加他(她)们的婚礼了呢,虽然中间发生许多事,有血有泪,好在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婚礼那天,三人紧抱在一起,眼眶湿润。
分开时,夜色已浓重,司东说要来接如萋,夏小风自然是送孟瑶瑶回去。
两人目光交汇时,有暗潮涌动,冰冷漆黑天际。
那时如萋正陪孟瑶瑶去洗手间。
夏小风贴近司东耳边,两人身高相差无几,一人淡漠,一人深沉。
“你不要再辜负她了,若再伤她的心,我不会再退缩了。”他的声音低低的。但在有些嘈杂的餐厅里却字字不落司东耳边。
司东淡淡的勾嘴一笑,刹那恢复漠然面孔,“你必定是没希望。”肯定的语气,带着坚定和自信。
两人含笑拉开距离。因为他们听见如萋悦耳的声音。
司东带如萋去他的公寓,两层楼,一层是厨房、客厅、阳台,二层是卧室和书房。简洁干净,窗明几净,黑白色为主调,窗帘薄纱的,淡蓝色,与天际相映衬。
如萋自然和司东同住一屋。
当她告诉司东她今日和夏小风的谈话时,司东正躺在床上看杂志,如萋窝在他的怀里玩弄他的手指。
他的指甲修剪地很干净,手指修长,骨骼分明,不失为一双美手。
“我们以后有时间的话去普罗旺斯吧!”如萋眨着明眸深切注视他。
他的神情专注,静如水,唯有床头昏黄的灯光流动他轮廓分明的脸庞上,晕染出迷离的魅力。
“因为夏小风?”淡淡的口气,简洁的问话从薄唇吐出,。
如萋与他十指交叉,手指交缠着,静静说道,“夏小风告诉我,那儿美得如仙境,能令人忘了俗世烦恼,我想去看看。”
“他今日不是让你同他去普罗旺斯吗?你为何不去。”他将杂志放在一旁,拥住她,手臂微微施力。
如萋贴近他的身子,未看到他微紧张的神情,闻着独属他的清冽味道,心安稳许多,。“我想同你去。”
“如果我没回来。你会去吧?”波澜不惊的语气,似是不在乎。
如萋抬眸看了看他,淡如流水的表情,她思索半响,回答,“可能会吧。”毕竟那时已到了她想忘记他的地步,心那么痛,喘不过气,只想找个出口。
本紧紧拥住她腰身的手僵硬不动。
如萋本未多想,毕竟现在两人在一起,那已经过去了。
她抬眸,见司东的眼眸阴暗幽深,似千年寒冰,冒着冷冽寒气。
“你生气了?”见他不说话,如萋撑起身子和他平视。
他黑沉着脸不言一语。
脸真臭,如萋学他抬起手捏了捏他的脸,硬硬的,不舒服。“你不是回来了吗?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你何必挂在心上。”
“嗯?”如萋朝他眨了眨眼。
无奈司东的冰山脸一点也不见融化的痕迹。
在她说出‘会’那句时,司东的心倏然从缥缈云端竖直落入茫茫大海,激起万丈波澜,是惶恐,是失落,是紧张,是死而复生的恐慌、空虚。他的指尖隐隐战栗着,不敢动弹,头一次手足无措,头一次怕得连想也不敢想。
他沉着脸,在缓冲,在平复内心的不安。
“嗯?”她厚着脸皮向他抛了个蹩脚的眉眼,如春水明媚,卷起司东心底一片涟漪。
见司东依旧阴沉着脸,她也没有办法了,一向都是他来哄她,他鲜少生气,每次惹急了说两句好话就能搏他一笑了,百试不爽,看来这次失灵了。
她嘟着嘴,“算了,等你消气了,我再同你说话吧。”
“啊!”突然,腰间被一股强力所控制,如萋惊吼一声。
司东已把她压在身下,他深深地注视她,眸色如夜中森林漆黑一片,却有点点光芒闪动,他似乎要看到她的心里,如萋心下一紧,来不及反应,司东已埋头深吻住她。
不安感,恐惧感向他如波浪般席卷而来,他怕,他怕他晚回一步,她已不再,他庆幸,她终是他的。
又惊恐又喜悦,除了如萋,没人会让他的心如此旋上旋下,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他想拥有她。
当炽热的唇瓣与炽热相贴紧,一颗飘荡不安的心仿佛找到了归宿,在外流浪受尽冰凉的心能停歇下来,他真切地吻着她的唇、她的眼、她的鼻、她的额头,以此来安抚自己惶恐不安的灵魂。
如萋心揪成一团,紧张地细汗直冒,不是没有亲吻过,不舍没有如此紧贴过,可他以往都是温柔的,万般珍惜的,甚至小心翼翼的。
今日他的吻狂烈急躁,似要吞没她的魂魄,不厌其烦地摩挲她的唇,一遍一遍地吻她的嘴角,她的下颌,她的脖颈,如萋一面深陷在他的温柔陷阱中,一面内心焦灼不安着,她用手掐着自己的大腿,促使自己清醒些。
在她矛盾挣扎时,司东的动作也大胆起来,一只手竟从衣摆下方伸进去,凉凉的手触摸到她发烫的肌肤,惊得如萋大呼了声,他的手指带着薄茧摩挲她细腻的肌肤,如萋身子本极为敏感,一颗心似悬在喉咙。
她恐慌,她害怕,她在冰与火中翻腾。
司东一手紧圈住她的腰,一手触碰她的身子,他的嘴狠狠地吻住她的唇,堵住她的惊呼声,如萋能感受到他喷洒在她脸上灼热的气息,他的呼吸声粗重强烈,失了平日的平缓绵长。
如萋不知如何是好,眼睛已有泪水蓄积,她与司东在一起那么多年,即使发生什么事也是理所应当,可她怕,她不安,她胆怯,想退缩。
她急急腾出手按住他乱动的手,用尽了力气不让她动弹,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反应,甚至反抗,只是有一个声音从缥缈无际的远方悠悠朝她喊‘不要’。
司东双目灼热,烈火焚烧了他的理智,他的脸发烫发红,似困兽坐着斗争,他直直注视如萋,不发一语。
如萋不期然眼角滑出结晶澄明的泪滴,她抑制自己出口的颤抖,喃喃道,“不要,司东。”
他撑着手在她上方一动不动,眸中一片火烧,似在隐忍什么,表情痛苦。
如萋水雾弥漫双眼,咬着唇,凝视他,她看见了他的欲望,她看见了他的强忍,他在痛苦,她挣扎着,她不舍他痛苦,如萋缓缓放开了自己的手,闭着眼准备承受他带来的一切。
半响,深夜的静谧,唯有流光移动,没有想像中的火热纠缠,烈火焚烧,她睁眼,他的面孔已恢复暗沉平静,他俯身紧拥她入怀,头放在她的脖颈,两人亲密无间,呼吸缠绕,可他只是这样,紧紧抱着,手抓住她的手,十指交缠。
“对不起,吓着你了。”良久,他低声喑哑地说着。
“以后不会了。”
泪水已干,如萋回抱他身子,行动比语言更真切。
夜色如墨挥洒天际,浓密厚重,寂静长空里,有星辰闪着点点光,映照着万里山河。
两颗不安的心,在繁星漫漫之夜,迎着破碎月光,穿过层层迷雾,找寻到了对方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