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三章 回归(1 / 1)
靖远侯顾承驻守裕州多年,自然在裕州也有住处,只是这院落现在算是顾长平的了。所以顾长安前脚一进城门,后脚就被请回安置在裕州的顾府。
顾长平坐在太师椅上,顾长安在堂下跪着,一板一眼地汇报,“泣利部的首领祁卢杀了谷浑部的阿力达,拿下了谷浑部,又联合其他几个大部集结兵力,说服狄戎可汗向我大齐发兵。这祁卢手段狠辣,短短两月已拿下咱们大齐几大重镇。五日前狄戎大军攻石岭城,末将兵力不足,不敌敌军致石岭城破,请将军责罚。”
“听说顾校尉是被刘都尉灌了药强行撤退的,既非你所愿,那就等刘都尉到了再处置也不晚。”顾长平垂眼打量着跪在地上脊梁挺直的顾长安,灰头土脸像个泥猴。
顾长安也抬起头看着他,皱眉。也不知是老天格外眷顾还是怎么,就连她都被日头晒黑了不少,顾长平却还是白生生的,眉眼跟画像里的顾夫人颇相似,很是俊秀,只是他眉宇间的戾气重些罢了。
顾长安一向对兄长不够硬气的皮相看不顺眼,也难怪家中嫂嫂成日忧心,觉得他要在外拈花惹草。
“叶清池回来没?”顾长安粗着嗓子问顾长平,他却“啧”了声道:“早回来了,在驿馆住着呢。去把你这破衣裳换了,也不嫌丢人。”
顾长安站起来,一拍衣裳上的土,荡起一层灰,“别说我没提醒你,朝廷里的勾心斗角已经斗到咱们这来了,你躲是躲不过去的。”
顾长平笑起来,喊住她道:“顾校尉,本将军准你半日休整,明日午时回营报道。”
“末将遵令。”顾长安躬身领命,转个身就急匆匆走了。
裕州城内外重兵把守,气氛格外紧张。
顾长安从顾府出来,就直奔驿馆去了。她没跟顾长平说出心底关于刘珩的疑问,就是因为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而且方才也不是说这话的时候。
叶清池被人誉为大齐第一商,自然是有他的消息网,让叶清池的人顺着往上找,也许还能查出点什么。顾长安琢磨着等有了眉目,才好跟顾长平汇报,那就是实打实的消息,他们兄妹二人也好有所应对。
狄戎攻向石岭前,叶清池找死地一个人一匹马跑来了石岭,气的顾长安差点拿绳子把他捆了扔回镇北关。当然,刘珩也气的直跳脚,要把叶清池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不过叶清池这人一向自视甚高,当时坐在营房里,打量着顾长安解下的配剑,慢悠悠道:“大齐大半商户都挂在我叶氏名下,揪了我的脑袋对他什么益处?你这个人,和顾长平一样犟得像头驴。顾长平明里一道军令过来那是给皇帝看的,你敢弃城跑了那是你顾长安违抗军令,杀的是你的头。顾长平这把算盘打的好啊,既卖了皇帝面子,又周全了刘珩,独是舍了你这个大傻帽。”
其实叶清池说的一点没错,明面上看,她就是那个大傻帽。
驿馆里。
顾长安发现叶清池这个奸商还是一副白净书生样,一袭布衣,眉眼都清淡,与世无争的模样,好像怎么也养不出那种脑满肠肥来,一副清秀的皮相全是拿来唬人的。
叶清池盯着顾长安的脸,嗤地笑出来,“你怀疑京城里有人想要刘珩的命?你是不是有病啊?什么不好查去查这事,你活够了我还没呢,不去不去。”
“你爱去不去,这事对你虽有一害却有百益,你贵为大齐第一奸商怎么会算不清。”顾长安也不着急,慢悠悠把脚搭在对面圆凳上,动作虽不文雅,但她做来也不显得粗俗。
“说起来,你怎么就不发愁……万一那七皇子就被人给,”叶清池凑过来,对着她挤眉弄眼在脖子上一比划,“咔嚓了呢?”
“起初我也怕他给人咔嚓了,但宋明远说,他从京城带来的亲卫一个不落的都跟着他。”顾长安转着手里的粗瓷杯,“刘珩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怎么保命。”
“不是我说,这事恐怕是你抬举刘珩了。当初他来投军的契机是什么,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这京城里会有哪个不开眼的把他当眼中钉,那可真是瞎了。”
顾长安伸了个懒腰,道:“权利和欲望会蒙蔽人的双眼,让很多事变的不讲道理,所以又何必去究根问底。”
叶清池话锋一转道:“我去石岭时候说给你留个念想那东西,你看了没?”
顾长安一脸迷茫。
叶清池痛心疾首地摇头,“忘恩负义啊,顾长安你个白眼狼,枉我不辞辛苦费尽唇舌从顾长平手底下弄来通行证,紧赶慢赶赶在你死之前跑到石岭去见你一面。”
顾长安这才想起来叶清池去的时候给了她一个盒子。
“战事吃紧,我哪有那闲工夫。”顾长安明显的底气不足让叶清池笑起来,狡猾得像只偷到鸡的狐狸。
“我如果冒险帮你,你能给我什么?”叶清池望着顾长安的眼里隐隐冒着什么光,顾长安嘿嘿一笑,暗道他真是只不吃亏的老狐狸。
沉吟良久,顾长安总算想出一个还算双赢的答案,“你不是跟顾长平说看上我家妹妹了,等打完仗回京述职,我给你撮合。”
叶清池听完,脸色有点阴晴不定。顾长安趁他思量之际果断起身,一把按在他肩上,舒眉道:“给你五日时间,只要有可靠消息传回,我便给你保媒。”说完就蹬蹬下楼去了,气的叶清池差点捏碎手里的瓷杯。
顾长安没等到次日午时就回了营房,左右她在裕州的事也只有找叶清池这一件,不如早早回营,与各将领碰面。
顾长平麾下大将多是顾长安叔父级的人物,早年跟随着靖远侯顾承戍守边关,顾承故去后,又跟着袭父亲爵位的顾长平屡立战功,在军中地位都可谓显赫。所以就算顾长安在石岭城随意惯了,到他们面前也一样不敢造次。
顾长安往她的营房里一钻,童生屁股后面就跟过来了。
连日来连觉都没睡踏实的童生,一见顾长安就扑通一下跪她跟前了,抹抹干涸的眼角,道:“我的校尉大人啊,还以为这就见不到你了。”
顾长安睨他一眼,“小小年纪,跟谁学的这一套套的,假模假式。”打量他八分真两分假的样子,顾长安也是忍俊不禁,“行了起来吧,别演了。你一个少年郎怎么像个老妈子似的。”
童生老老实实站起来,掸掸布衣上的土,说:“我听宋副校说,刘都尉人应该还没进镇北关,关城那边也没消息。”
“他应该是绕别的路了,兴许不从关城走。”顾长安脱了靴,盘膝在榻上一坐,“你留心着这事,另外叶先生那边勤跑着,我托他帮我办了件事,但他这个人一向翻脸比翻书快,你替我盯着他点。”
“是,”童生挠挠头,“热水和新衣备下了,将军专门交代,虽然你成日跟男人们混在一块,但还是得讲究点,不能老不修边幅。”
说完,童生就麻溜地跑了,生怕顾长安有气没处撒,撒在他头上。
顾长安从离开石岭城就一路奔波,洗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活动活动腿脚,这才真正觉得乏了。拢起厚实的棉被,左右一滚把被脚都压死,不消片刻就打起了轻微的鼾声。
“回来了,回来了,刘都尉回来了!”
半夜里,顾长安被门外的动静吵醒,她迷糊了一瞬,立刻意识到是刘珩回来了,赶紧披上外衫,三两下套上皂靴,边往外跑边系衣裳带子。
顾长安站在营房外,就见两个小兵扶着个衣衫褴褛的人,可不就是众人盼星星盼月亮盼回来的刘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