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塞北饿殍(1 / 1)
便听朗无心委屈诉道:“为什么和玄容做戏来气我?”
苏弟儿未作答,他小心翼翼地又问:“那以后你来管我,好吗?”
“那我们之前做出来的戏,岂不是都白费了。”苏弟儿嗤笑,拍拍朗无心起身离开。
走廊中才一拐角,便看见了玄容,他撑着竹伞站在雨中,衣衫的下摆已经被打湿。
苏弟儿叫他:“相公。”
玄容回身看她,朝她款款走来,笑的模样愈发像朗无心了,抑郁、收敛、无奈、不再自然。他牵起苏弟儿的手,往房间走去,还有些心不在焉。
“你若是真的喜欢他。”走在前面的玄容说道,“我可以放你和他回云心山庄。”
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舍得吗?”苏弟儿语带双关,娇俏回绝,回绝上一世的重蹈覆辙。
“你们之间发生了许多事,你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都知道。”听见苏弟儿拒绝,玄容才敢回过头来看跟在自己身后的人儿。苏弟儿心里明白,到底还是试探的成分多一些。
苏弟儿回望那双莫名期许的双眼:“嗯,我也知道。”
“那你,不再装傻?”玄容停下来,突然十分正经地看向她。
“先生,你在说什么?”苏弟儿眨着眼睛,满是娇笑。“你平日里不就总是叫我小傻子嘛?”
玄容愣住,复又转身往前走,无奈又疲倦地说了一句:“你真是个,是个磨人的……”
安静的神像大殿内,朗无心抬手将身上的披风裹紧,温暖的温度甚至欣喜地红了他的脸,他抚摸着并不称脚的鞋子,心中像个初恋的大男孩酸涩。
他合起手掌,对着面前的神像,虔诚许诺:“我要,苏弟儿一生顺遂安乐,得他宽恕。我要,他达成所愿,一切天晴安好。我愿意做,任何的事。”
细细的承诺,宛如枕边的缱绻蜜语,却是他说给自己听,说给空荡荡的大殿听,说给冷眼人间情爱的月老听。
姬缃知道自己睡了很久,醒来之后浑身犹如被车马碾过般疼痛。
“我叫姬缃。”姬缃看向桌边正在搓着一坨黑色药丸的男人。“谢谢你救我啊。”
“别!救你的是你自己的暗卫,跟我可没关系。”山坤站起来,掬着一把他刚搓好的药丸,走到姬缃床前,说道:“来,捡一粒吃了。”
姬缃有些错愕,忍着恶心从那一堆黑乎乎的里面挑了一粒囫囵吞下。吞得又太猛,生生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山坤仿佛早有所预料,水碗手到擒来,喂给了姬缃。
可这边姬缃惊魂未定,姬缃放好水碗,又从身后抽出来一把小锤子朝他走来。
姬缃有点紧张,死死抓着被子护在自己的胸口,活像一即将要被盗匪非S礼的黄花大闺女,还是极其贞烈的那一种。
山坤见状,脸上浮现高深莫测的怪笑,腆着肚子摆着大马步走过去,唰地掀开了姬缃的被子。
姬缃果然再度受惊,很没出息地尖叫一声,绵长而洪亮,紧紧闭上了自己的眼睛——等一会儿,就权当这身子不是自己的,挨一挨就过去了——姬缃如是这样安慰自己。
“嗯,嗯,啊……嗯嗯,对……”
“是这里吗?你感觉怎么样?这样呢?”
“对,对啊,是哪里,停、停下来……”
“疼吗?”
“轻点轻点,当然疼了……”
山坤把锤子从姬缃的膝盖上移开,站起身来,擦了擦自己那一脑门的汗。检个查,怎么这么累。
“怎么样,我的腿没事吧?”姬缃拖着病躯,爬向山坤的方向,担忧地问。
“我本来想趁你睡着,把他们锯了。”山坤擦完了汗,转身看姬缃开始冒冷汗,才幽幽又说:“不过到底年轻,恢复得还算良好。但是这双腿以后也跟废了没什么区别,不能跑,不能跳,不能累,受不了寒,受不了潮,受不了长久站立的压力。”
这边儿姬缃已生出了自杀的念头,身为尊贵的皇族,皇子不可残。
“哦,对了,还有你的头,被打破之后偏偏还泡到冰湖里浸了一下寒邪。”山坤喝口凉茶,说:“跟你的腿也是一样的,落下了病根,可怜你小小年纪就要开始被头痛病缠上。你说你这漫长的下半辈子可怎么办?”
熟悉山坤的人,都知道,白医山坤,就喜欢这样开玩笑。
看床上的姬缃满是绝望,憋着嘴眼泪都已经流了满脸,山坤心满意足地走出了房间。
青天苍茫,平沙黯黯,久未饮马,沉默行车间便是马匹风箱一般的粗喘。
都说塞北苍凉大气,是英雄的天地。玄容游历天下,对黄烟大漠已不算陌生,但眉宇间也不禁怀着一份畅快。朗无心虽不言语,也支着下巴眼睛一刻没歇着。
然而,眼前的景色慢慢蜕变,前面就是宁武关的城墙,连绵苍劲。
城墙前却是一副地狱般的景象,干枯的蓬蒿,垂死的人守着一副白骨,瘦成白骨的人们聚在一起取暖,或蜷缩,或依靠。
苏弟儿和朗无心都是懂医的人,这些人的情况都很不客观。
玄容拍拍朗无心,朗无心停下车,苏弟儿和紫朵都戴上了面纱,一行人下车游走。
“让我看看他,可以吗?”苏弟儿小心地问道,然而坐在寒凉土地上的半大孩子,却只回应了她一种麻木呆傻的目光,冷冷地看了苏弟儿一眼,又全然无关自己地放空。
就当是得了他的允许,苏弟儿兀自将手搭上那好似已经是一具尸体,干瘦的男人手腕上。
紫朵递过来白手帕,说:“夫人,把这个垫在他的手上吧。”虽然紫朵也好奇,一直养在深宫的长公主,怎么今天竟能给难民看起了病来。却心下忍住,并未多问。毕竟这一路走来,她心里的疑惑已经太多。
苏弟儿摇头拒绝。“紫朵,去车上给他们拿点干粮吧。”
玄容和朗无心在另一处,情形大概相似,该是逃饥荒的一大家子,却没能在路上撑住。或病,或伤,只能停在这里等死。朗无心收回把脉的手,回头对玄容说道:“看来上报的人蓄意推迟了饥荒的时间,这里的人病成这个样子,绝不是一个季度就能形成的。”
玄容点点头,抬头却看见前方又一大波难民,踉踉跄跄地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又听身后躁动,原地但凡还能动的难民都朝一个地方爬了过去。玄容暗叫一声不好,与朗无心赶紧赶了过去。
玄容从难民人群中拉出来有些受惊的苏弟儿,朗无心则抢走紫朵抱在怀里的干粮扔向另一个地方,将这些疯狂了的没有理智了的难民引开。
“受伤了吗?”玄容把苏弟儿全身上下都打量一遍。
苏弟儿心有余悸地摇头,回道:“我只是想把吃的分给他们一些。”
“那些吃的根本就不够分的,他们还要为争夺食物,引发群体纷乱。”玄容轻抚苏弟儿的脑袋以示安慰。
正说着,另一波难民也蜂拥而至,走到近处才发觉,令玄容、苏弟儿几人吃惊的是,原来这些难民根本就不是自愿逃难,在他们的身后还有一群身强力壮举着刀剑的官兵,在驱赶他们。
官兵们注意到玄容一行人的存在,大声喝问:“你们是什么人?到这里什么目的。”
玄容从腰间拿出临走前王上御赐的令牌,不温不火地回道:“我是奉旨前来的钦差大臣,不明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们要驱赶这些人。”
官兵们看到令牌,立即换上谄媚笑脸。纷纷下马提刀作揖回道:“大人驾到,小的竟有所不知,罪该万死。小的只是奉命行事,也不知具体为什么要驱赶这些人。”
玄容难得绷了一张冷脸,并未回话,也实在不知还能说什么。
一旁的紫朵不耐,扶着苏弟儿说道:“我们长公主身娇肉贵,你们还不快点护送长公主进城。”
官兵们面面相觑,似乎有些意想不到。
这时,难民群体中一处响起了一声高叫:“你们这些狗官,欺压百姓,今天就给我受死。”
来人动作非常迅速,紫朵只看见冰冷的刀光,尖叫着捂住了眼睛。
苏弟儿与朗无心动作十分统一地扑向玄容,玄容却是反应过快,两手分别抓住过来挡刀的人,却也正因为如此被占据了可以抵御的双手,身形后遁,还是让刀子擦破了外衣。
“玄容——”朗无心抬脚踹开刺杀的人,将其牢牢按在地上。
“夫君——”苏弟儿捡起地上泛青色的刀子,回身检查玄容的伤势:“刀上淬了毒,破皮没有?”
“别伤他。”玄容摇摇头,吩咐朗无心,与苏弟儿一起看向官兵那边,竟无一人上来援助。
“先生,这个刺客虽然身形瘦小,但绝不是因为饥荒病痛的消瘦,反而身体内敛强健,是有人刻意选□□。而这些官兵对你遇刺并无惊讶,且没人上来帮忙,也脱不了干系。”苏弟儿伏在玄容的耳边,理智地分析。
“他们现在就等着我们还手,见血才好,然后引起难民的愤恨,叫我们还未入城就失了民心。”玄容说与苏弟儿。
显然,朗无心也察觉了异样,挡住要上来就地灭口的官兵,把那伪装成难民的刺客五花大绑直接扔上了马车。
(举报错误和落后的章节,是您对库最大的帮助,库承诺所有的举报都会得到及时处理)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 更新慢了/点此举报 | | 加入书签 | 打开书架 | 推荐本书 | 返回书页 | 注册为本站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