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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多山,且山势险峻。有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之说。四川也多水,因水的滋润,这里的景色分外的秀美。
一路行来,山秀,水秀,云秀,就是路边的树也浓翠接浅翠,密密叠叠却温润欲滴。
常和开着车。
明楼搂着许晓宇坐在后面。
路况不好,到处是坑洞,垫垫哒哒,车在上面摇摇晃晃,带起暴土飞尘。
许晓宇神色厌厌,有些晕车。看久了外面的景色,眼睛不适应越来越强的光线,只得又带回了药用纱布。
明楼在晚上把她折腾惨了,她连骨头都软了,不想吃,不想动,也不想理身边的男人。
她脸色不好,明楼不忍她劳累,可是他与人有约,这一趟是非出来不可。
万语千言,无数心事都不能直白的表达,能做到便是一直小心翼翼的抱着怀中爱人减轻她的不适,让她尽量的舒服一些。
他已经被组织批准可以陪同她去美国。可是他自己却觉得自己是个逃兵。两党之争不可避免,虽说要谈判,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蒋是不肯容许卧榻旁边有延安这只老虎的;而延安也绝不会作茧自缚放开手中武装的。
一旦战火燃起,好容易获得一点喘息机会的中国就将再一次的生灵涂炭,老百姓好容易盼来的太平日子,便灰飞湮灭了。他和同志们所做的一切努力也都成了空谈。
明家自民国初年便和宋家有生意往来,这些年宋家借着蒋家的权利力生意是越做越大。他明家也跟着水涨船高。他也亲眼见到了太多的黑暗,黑暗到心死如灰。
日本入侵以前,明家自有钢厂和矿山,可是生产的钢材却非高价卖不出去,因为进口英美的钢材可以给各个买办资本家更高的利润和回扣。除此之外棉花布匹一样样的被外国产品冲击,在英美产品的大举倾销之下他明家的生意做的尚且举步维艰,何况其他的小生意人?何况那些无田无地无处容身的最底层工人?军阀各自为战,一地一个税率,他明家的产品被层层征税,为求生存只能层层加价,四处行贿。生意难做,他明家的生意伙伴或去国离乡,或飞灰湮灭,他明家若没有与宋家的关系也早已经零落风雨中了。买卖就是整个国家的血液系统,若商业不兴,国内产品无法交换,国家也会慢慢的干枯腐朽。
物竞天择,他知道。可是他是人,他无法看着他的同胞饿殍遍野,无法看着产业萧条只能卖矿买资源谋生,无法看着军阀割据,国家四分五裂 。他明家子孙向来以国家为己任,他读书明理,为的不是攥紧利益成为禄鬼。家训有云:利在一身勿谋也,利在天下者必谋之
利在一时固谋也,利在万世者更谋之。
他明家虽是中华普通一员,谋不得万世,他至少可以谋利于天下。
日本人签字投降,蒋却留下了日本战犯冈村宁次,不判,不杀,不囚。为了抢夺胜利果实,老蒋就连吃相都不要了,他蒋某人已下达了命令,要求□□军队在收到进一步指令之前,必须停留在他们现在的所处位置上,但八年抗战下来,一直与日本侵略者殊死搏斗的延安方面坚称,他们有权接受敌军的投降,根据8月10日和11日延安发出的指令,为了迫使日本人投降,延安军队对日本人控制的关键据点和重要交通线,发起了大规模的总攻,正是此时,作为陆军总司令的何应钦给冈村宁次下了三道命令:第一条就是命令日军迅速集结,占领所有的政治军事经济和交通要点,然后接受中国军队的受降,第二个就是只允许向国民政府指定的部队受降,如果不是的话可以拒绝,第三个就是若有日本某些军官向□□部队投降的话,国民党军队将要武力处置。
更有甚者,国民党在1945年8月签订了《中蘇友好同盟條約》,承认蒙古独立为代价,换取苏联支持国民党内战。
图穷匕见,国民党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等重庆谈判破裂,把兴起战火的帽子扣到延安身上。他所期待的和平还是没有到来。
内战一触即发,只是不知后果为何?是中国再一次沦为军阀割据的殖民地,还是能同心合力、众志成城建设一个强大的可以站起来的中国。
不知道中国这五千年的文化,还经不经得起一次战火?不知道他还能为这个多灾多难的国家做什么?
国家未宁,他为私利先退。他明楼难道还改不了生意人的本色,处处都要利益交换?他当年参加蓝衣社,加入共&产$党,究竟初心何在?如果为了过好日子他为什么要从巴黎归来?为了钱,不说明家原有的,就是他在巴黎炒炒股票,也可以把日子过得和神仙一样,如果为了地位他已经是国民政府财经新秀,只要稳扎稳打,当个财政部长还是可以期待的。他要的,是什么?
他放弃一切,自污名声,回到上海,来到重庆,为的又岂是自己。他想要的是这个多灾多难的国家国富民强,想要他的同胞不在生活在战火之中。想要一个统一的没有军阀各自为政,混乱不休的国家。
可是他若不送这只兔子回去,照顾好她,他又怎么对得起她的情深义重?她一个人看又看不见,脑子里的血块也和不□□一样存在着。他放心不下。于情于义,他都放不开她。
如果不是兔子,他不会想娶妻。他已经以身许国,不该牵扯于儿女私情。可是思念可以抑制,感觉可以伪装,却没有办法阻止爱情发芽生长。他们分离的八年,许晓宇已经在他的心里扎了根,是他最隐秘的希望所在。他一想到他的兔子还在等他,就多了活下去的力量。
她能回到他身边,能和他在一起,他心里欢喜的觉得世界都亮了起来。
明楼面沉似水,心里百转千回。小兔子绝对不能留下,他也不能把小兔子一个人给放在路途上。为了他,小兔子和军统结怨太深,她看不见,很容易就被算计,万一有人别有用心在海上动手,把她抛尸大海,也是防不胜防的。明诚不在,能护他的小兔子平安的也只有他自己了。
许晓宇带着纱布看不到车窗外的景色。她昏昏沉沉的靠着明楼,有明楼在的地方他总是分外安心,仿佛这世间的风雨都被那强有力的臂膀遮住再也伤不到她一分一毫。
常和的车先到乐山,在乐山看过大佛后再取道峨眉山。
还没到乐山许晓宇就坐的腰酸,明楼找了个路边带住店的茶馆先安顿下来。
刚下车,才走了几步。后面也有一辆车冒着烟就停了下来。灰尘扑了许晓宇一脸 。明楼皱眉,扶着许晓宇快走了几步躲开。
“Lucy,Lucy,小师姐。”那车还没停稳,车上急急忙忙的跳下来个年轻男士,踉跄几步扑到许晓宇面前,他高大而儒雅,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明楼的眉毛却皱得几乎成了蚯蚓。
是李非凡,那个爱慕许晓宇39年陪她回国的青年医生。
“师弟?”许晓宇疑惑。39年回美国之后,李非凡在两年之内结束学业,回国发展,听说到了重庆。她来去匆匆,一直未得相见,不想竟然在这个乡间遇到。
“是我,李非凡。”李非凡声音哽咽,眼圈也红了。“你这是怎么了?”
许晓宇反而比他平淡:“在长沙遇上日军轰炸,伤了头,压迫神经就看不见了。”
李非凡扭过头,吸了吸鼻子,他这小师姐年龄虽小,却最有主见,从不是那种喜欢哭哭啼啼的女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许晓宇问李非凡
“我41年回国后就来了重庆,那时候日军天天轰炸,和老师还有你们都断了联系。再后来我进了医学院当老师,搬到了成都。我有个学生是这里的,今天是去他家里做客回来,顺便拜拜大佛。”
分别太久李非凡有一肚子的话要和许晓宇说。他想知道她过的好不好,眼睛还能不能治。他想知道她将来的打算,想知道自己能不能帮帮她?
明楼平复下自己的情绪,他总不能让这个李非凡看轻了自己的风度。
“晓宇,外面晒,不如到里面坐着说。”
他看向李非凡,淡淡一笑:“这位是?”
李非凡瞪大了眼睛,险些惊掉了下巴,这个一身西装,器宇轩昂的男人,怎么那么像当年那个油头粉面,满脸奸笑,不怀好意的南京政府大汉奸明楼。不是说他43年就死在上海了吗?
“Lucy,他是?”他现在是成都慈爱医院的院长,各种怪事见多了,这个想想也太吓人了。小师姐,是被他挟持了?
要不要报警?
我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