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 12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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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城四点的时候准时到了他们约好的地方，天色有些阴但还是很燥热，空气里有种风雨欲来的潮湿。袁朗已经等着了，高城快走了几步上去，忍不住出言责怪：“你不是还没好利索吗，怎么就开车。”
虽然他有些努力想掩饰自己的关切，袁朗还是听出来了，他微微一笑，说：“真的没事儿了，医生都同意了。”
高城不信，问：“你问人家了？”
袁朗说：“没有，我问他日常出行没问题吧，他说没问题。”
“我就知道。”高城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不知道是不是在同情那个被套话的医生。
两个人进了医院，等片子的时候袁朗问：“你要不要现在画，要不可来不及了。”
高城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了笔。真的下手他的时候他却有些为难。袁朗见他犹豫不决说：“你就别客气了，还是艺术细胞不大够用？”
高城被激起好胜心，边下笔边说：“我小时候还得过画画一等奖呢。我看你光会拿油彩画脸吧？”
袁朗低头看他画了什么，只有一个大大的太阳，于是忍不住笑。高城被他一笑有些臊得慌，急急的添了几个小人，都是火柴棒组成的。虽然说不上美，但是线条流畅倒也别有一番风味。袁朗没说话，静静地看着他画。高城画了一排小人后抬头看了袁朗一眼，然后回去又加了两个。
袁朗看出了门道，问：“这是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吧？”
高城挑他的毛病说：“那叫演习，说的跟整个战略所向是让咱们俩认识似的。以为自己特牛？”
袁朗晃了晃腿，不无得意的说：“还行吧。”
高城斜眼看了他一下，回去给他的大作题了字：“欠削！”然后画了个箭头指向代表袁朗的那个小人。
袁朗先笑起来，然后高城也忍不住一起笑起来。坐在他们身边的人都带着些好奇看他们，但他们没有在意。
很快护士叫到了袁朗的名字。医生看了看片子说可以拆了，看到那上面的画作的时候，那位微微上了些年纪的医生笑着问：“你孩子画的？”袁朗噗嗤笑起来，高城脸上有些挂不住。
从医院出来袁朗在原地蹦了几下，伸展了伸展身体，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高城在旁边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说：“又不是从植物人状态苏醒，你用得着吗？”
“对我来说差不多吧。练惯了就是犯贱，不累到没劲儿就不习惯。”袁朗说。
高城订的地方离医院不是很远，外面看起来不算很大，进去以后倒是很宽敞。高城跟这里的人似乎很熟，随便跟柜台打了个招呼就领着袁朗上了楼。
坐下后高城扔了本菜单给袁朗，问：“吃什么自己点，我可只点我自己的。”袁朗点点头随便挑了几个。
等上菜的时候袁朗才想起来没有要酒，于是问：“你不喝点儿？”
高城说：“开车嘛不是。再说，我也不想喝。”他的视线放在眼前的烟灰缸上，和袁朗说话的时候也没有转开。
袁朗不自觉的也跟他一样去看那个烟灰缸，好像那是无字天书，看久了就会有东西出现一样。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反应过来，掏出烟自己拿了一根后扔给高城，问：“这几天玩的怎么样？”
高城接了烟，拿在手里却没有点，说：“还行吧。”他看了看袁朗，然后说：“我发小要结婚了。”
“是吗？”
高城点点头说：“是跟他……就是上次我跟你说过，军校在一起的我们院儿的女孩。”服务员来上菜打断了他一下，等走了以后他接着说：“我之前一直不知道他们又在一起了。”
袁朗在他对面坐着，抬头就正好对上高城的眼睛。他歪了歪头，一副感兴趣的样子：“破镜重圆啊？”
“他们这么多年的事儿我也懒得说了。不过，我问他的时候他说过一句话。”高城看着袁朗，说：“他说：’可能有些人就是对的，逃也逃不掉。’”
两个人隔着二手烟雾，看的有些不真切。袁朗要说什么的时候，服务员又进来了，上了几个菜说齐了。
高城目光灼灼，袁朗转了转眼睛，说：“咱们先吃饭吧？今天不是你请我吗？”
他话里的闪避让高城有些恼火，他说：“有话不说憋着吃饭你不怕噎着吗？”
袁朗没回话，他又点了一根烟，但马上又掐了，说：“有些事，不见天日也许是最好的。”
他的声音很低沉，高城看了他一眼，挪开了视线，忽然没有了刚才的气势：“可我不这么觉得。我……袁朗，我不是你，我永远也学不会藏着掖着当做什么也没有。”
袁朗看着他的侧过去的脸，高城皱着眉头，他的表情有些倔强也有些怒意。即便如此，他脸上的疤却带了一丝柔和。
他低下头笑起来，高城疑惑的转头去看他。袁朗抬起头，摇了摇手，说：“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有发现的一天。”他笑吟吟的说，语气里带着些惊奇。
他情绪的快色转换让高城滞了一下，他哼了一声，说：“我又不是傻，而且也不瞎。”
他的话让袁朗又笑起来，高城有些恼羞成怒，不满的瞪了他一眼，问：“你有什么意见？”
袁朗赶紧摇头，解释道：“我就是心情有点儿复杂。”说着他不由自主的抬手揉了揉脸说：“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高城偏了偏头，说：“有一阵儿了吧。我……我刚开始没有在意，后来就慢慢明白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袁朗饶有兴趣地问，好像说的不是自己一样。
高城有些尴尬，说：“没有……我自己也……”说到一半他闭了嘴，定了定神后他郑重的说：“袁朗，我们……”
“高城，你好好想清楚你要说什么。”袁朗打断了他。
高城的不耐烦全写在脸上，他略略抬高了声音：“我当然知道我要说什么！是，我是没有你时间长，可我也不是一时冲动。”
“高城……”
袁朗叫了他一声没了下文，高城烦躁不堪，问：“你到底犹豫什么？你要是没有那个意思何必一次次的来招惹我？你要是不想为什么不在我知道之前就滚的远远的？现在好了我也一脚进了泥潭了你倒忽然活佛上身要普度众生了？”说到最后高城的声音有些压不住，怒气倾巢而出。
“我不是这个意思。”袁朗却没有受影响，静静地说。
“那你什么意思！”高城咄咄逼人的问。
这个问题把袁朗问住了，他苦笑了一下说：“你说你不是一时冲动，那我想的你一定也想过了。我不是要逞英雄，高城。我真的不是。我很想，可是我知道不能。如果当初知道有一天你会发现我就不会那样做了。”
高城本来还有些暴跳如雷，但袁朗平静的声音有种其妙的力量让他能够听进去。而且他说的，都是对的。高城的火气消了一些，夹杂着不服气他反驳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
袁朗看着他，他的目光很温柔，让高城有些别扭，但他直视着袁朗没有移开视线。
“我知道，我就是知道才不会说不能。我怕你后悔，但我更怕你不后悔。你越愿意，越不后悔，我心里的愧疚就越大。”袁朗对上他的目光，说：“你不是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了吗？”
他说的没错，高城想，我早就知道了。
但这些都不能阻止失望像洪水一样席卷他的全身。
他倏地站起来，说：“我是知道。但我也想，也许你会比我想的勇敢一点儿。很明显我错了。”
袁朗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高城现在最不稀罕的就是他的歉意，所以他什么都没说。
“我就是想告诉你一声，就这样。”说完他迈步就走了，再也没有看袁朗一眼。
袁朗看着桌子上一下没动的菜叹了口气。
他点了根烟，走到窗台前去。上一次，他在窗台前希望再看一眼高城的背影，但高城却回来了。但这一次他知道不会了。
雨下的很大了，天都是昏黄。高城停车的地方离门口不近，但他连脖子都没有缩一缩，就那么大步的走在雨里。上了车然后消失在袁朗的视线里。
袁朗一直看着，直到高城的车早就不见了踪影，他还保持着一样的姿势。他的手因为用力指节都白了，但他自己却丝毫也没感受到。最后他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