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 5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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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体来说袁朗算是个五星级的病人,生活基本可以自理,对护工言听计从。高城除了每天给他打饭打水倒也没需要做什么别的。这段时间两个人相处的也格外和谐,以至于铁路来电话寒碜袁朗的时候听到这个消息着实惊了一下。
天气升温很快,中午出去穿常服已经有些热了。学习班的最后一天,中午吃完饭开完结课典礼就该各回各家了。
高城提着饭回来的比平时稍晚一点儿,“饿了没?路上碰见个熟人聊了半天。”说话间就把东西都收拾好摆好,袁朗看他热了一脑门子汗就递了个茶杯给他,说:“这么一会儿说的口干舌燥了吧。”
高城打开盖一口气下去半杯,不冷不热正好。高城晃了晃杯子看了看说:“待遇不错啊,黄山毛峰。”
袁朗说:“你要喜欢我这儿还有点儿。我也喝不出什么好坏来,白糟蹋了。”
高城又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说:“你看我喝这样儿像是会品的?”
袁朗笑了,说:“你不是都喝出是什么来了吗。有些东西最重要是懂,最后是什么方法去处理不重要。人各有所好嘛。”
听完这话高城抱着杯子怔了一下,然后说:“你就不能明明白白的把话说清楚?”
袁朗不解的问:“我说的不清楚?词不达意还是大舌头?”
高城对他怒目而视,扔下一句“算了!”就出去打水去了,留下袁朗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高城再回来的时候情绪已经调整好了,给袁朗倒了杯水坐下开始吃饭。袁朗没动筷子默默地抽烟看着他吃。
“你最近怎么这么……”话说到一半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高城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好像袁朗突然说了个笑话一样,反问:“怎么?看你不爽?跟你过不去?”
袁朗耸肩,高城低头,说:“我就是看你那样儿烦的慌。”
袁朗无奈道:“我就这么不受人待见啊?”
高城哼笑一声说:“咱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自己不知道?”
袁朗说:“是啊我们都认识三年多了你还这么不待见太让我伤心了。”
高城嫌弃的摆手让他快停了,说:“行了,别装那秦香莲了,我又不是那陈世美。”
袁朗笑着说:“这你倒真不是。”
高城没接话茬,说:“快吃。吃完收好东西去结课典礼,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袁朗嗯了一声听了。
吃完饭高城给自己收完东西问袁朗用不用帮忙,袁朗说不用,高城也没坚持,气氛有些莫名其妙的冷淡。
结课后的惯例自然是要去喝一杯。跟高城相熟的几个军官来约他的时候他都拒绝了,说有事儿急着回去。
等都走了,高城坐下了舒了口气,问袁朗:“你怎么办?”
“等会儿吴哲来接我。你呢?周日回家还能呆一天。”袁朗说的云淡风轻。
高城看了他一眼,说:“不了。”然后开始到处找自己的烟,把衣服口袋翻完又开始翻桌子。袁朗见他一时找不到就把自己的给他,高城没接还是接着找,解释道:“我不是对你有意见。这会儿找不着等会儿你走了还不得接着找?求人不如求己,不能光伸着手等着。”
袁朗听着觉得他话里有话,但没多说,他看着高城终于在行李袋角落里找到自己的烟点上。高城深吸了一口后回头看见他的眼神,问:“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没跳脚挺奇怪啊?”
袁朗摸了摸鼻子,说:“还真有点儿,你那一点就着的脾气在我这儿可从来没改过。”
高城看了他几眼不置可否:“反正有些事儿我就算喊破了喉咙也没有几个会信,我何必费那个功夫,再说,不早都习惯了。反正那举报信你也看见了,这节骨眼上反正就那么回事儿呗。”
高城脸上倒是很平静,隐隐皱起的眉头和闪烁着无奈的眼神都让袁朗心里有些不舒服。他也掏出根烟点上,两个人一阵吞云吐雾。
这一次再提改革不像上一次动大刀,改编制,这次更像是精确打击,目标对准了陋习弊病和为官不正。尤其最后一项,影响广泛,人员变动总少不了,有些被逼急了的难免到处下嘴咬幻想多苟延残喘几日,顺便不让别人好过。
“我听铁大说起过一点儿,不过这里头千头万绪,他也没细说。”
高城脸上带着明显的厌恶,说:“我就一小营长有什么好千头万绪,反正祸及池鱼呗。”说完后他又有些后悔,他有些不自在的对袁朗说:“这话你可别告诉你们大队长,到时候告我一状我可得吃不了兜着走。”
袁朗乐了,做了个收到的手势。两人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接着说下去,过了一会儿后高城的声音响起:“你说是不是我怎么着都得在这个圈子里出不去啊?我当初说你是孙猴子,我看我更像。”
袁朗想起许三多跟他说过的话,顺嘴就说:“我是被压在五指山,你是天天向上对着太阳蹦高,咱俩性质不一样。”
高城翻了个白眼,说:“个许三多,嘴上从来就没个把门的。说来说去不还都是猴子?”
袁朗笑了几声:“管他的呢,你不都习惯了吗?想这些也没用,不如不想。”
高城叹了口气,语气里带了些无奈:“这我都明白,但是明白和接受它不是一回事儿。”
袁朗说:“反正你就是你,别人怎么说怎么看那都是别人的事儿。”
高城闻言抬头看他,脸上表情似笑非笑:“这话还能从你嘴里说出来可真稀罕。”
袁朗有些莫名其妙,问:“我是老A,说这话应该最有资格了吧?”
高城掐了烟又点上一根,说:“跟这个没关系,我也不是说这个。”
“那你说什么?”袁朗看着他问,心里忽然有一丝紧张,这些天高城欲言又止话里有话的状态让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但具体在哪儿他又说不上来。
高城没有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问:“铁大队长也要调了吧?”
袁朗微微松了口气,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应该吧。他自己倒是没说什么。”
高城说:“最近对他好点儿吧,把能拍的马屁都拍上。”
袁朗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笑说:“他还不得把我踹出三米远。”
高城想象了一下袁朗献殷勤的场景忍不住自己也乐了说:“还真有可能。”
“那你?”
高城伸手往桌子上的烟灰缸里掐烟,说:“我没什么好怕的。”他说的简短有力,平静而坚定。他脸上的疤正朝着袁朗,如今已经淡成一条线在阳光下显得莫名的柔和。不知是不是午后的阳光令人精神倦怠,袁朗一时被晃了心神,不由自主的抓住了高城还伸着的手腕。高城就像被电了一下,猛的抬头看他,眼睛明亮的让袁朗觉得刺眼。
袁朗的表情带着郑重其事的认真,他直直的看进高城眼睛里,高城觉得自己似乎屏住了那么一两秒钟的呼吸。
“我信你。”
说完袁朗忽然恶作剧般的笑了,挤了挤眼睛然后松了手。
高城的表情有几秒的不知所措,但只瞬间后就恢复了正常,他把手□□口袋说:“我知道。”声音很轻,听进袁朗心里千回百转。袁朗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一下,但是一时找不到什么令人信服的理由。他在心里叹口气,也许自己不想解释也不一定。
两个人默默的看着窗外人来人往没再说话。没一会儿来接高城的来了,高城把每周复查一次的事跟袁朗又交代了一遍提起行李就走了。袁朗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到他关上门。
正当袁朗站起来挪到窗边的时候,门忽然又开了。高城回来了。
“落东西了?”袁朗见他进来有些惊讶,问。
高城摇摇头后又点头,袁朗忍不住扑哧笑出声。高城瞪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只是皱着眉看着袁朗。袁朗也静静地看着他心里难得的有点儿慌乱。
“你……”
高城抢白道:“没什么。我就是来跟你告别,刚才忘说了。”说完看着袁朗,好像他要是有什么疑义他就会马上摔门就走一样。
袁朗哑然失笑,说:“我倒是有事儿忘了跟你说。刚才问你回不回家是我不对,有些事你不会去做我比谁都清楚,我一时着急失言了,给你道个歉。不过不管他们是谁他们总是你的家人,有时候情感上的慰藉比你想象的更重要,常回去看看也挺好的。”
高城刚开始听到他的解释有些惊讶,越听脸色越沉重。袁朗说完后看着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高城有些责怪又有些无奈的说:“你这人……其实你不解释我也明白你没那个意思。要是你……我这会儿怎么还会站在这儿跟你说话。”看了袁朗一眼后,他别过眼抬高了声音抱怨道:“再说你解释就解释吧后面干嘛还跟上那么一堆说教,我都三十了,又不是三岁。”
有时候抱怨跟撒娇只有一线之隔,袁朗抿着嘴笑起来:“是我说多了。”
高城大手一挥,不计前嫌:“算了,我知道你关心。只是你那副教育人的语气真惹人讨厌。”他短暂的迟疑了一下后接着说:“我说过了,我自己的事儿我自己清楚。不管是什么事只要我下定了决心,哪怕再难我也绝不会后退一步。就这样。”这话说突兀却又不算突兀,高城定定的看着袁朗,眉头微皱,目光坦然。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也许成熟了稳重了学会无欲则刚了,但他傲骨依旧,昂首挺胸一如从前,令人心动不已。
袁朗心中澎湃,只有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