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1 / 1）
三天了，整整三天，我躺在床上，未发一言。胸口的伤痕隐隐作痛，却抵不过心灵的伤痛。
“楚妃娘娘！这是上好的血燕，殿下特意吩咐御膳房做的，您好歹吃一点吧，再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小宫女搅动着汤勺说。
“娘娘！您别怪我多嘴，连我都看得出王爷对您是一片真心。他今天都来过三次了，还亲自给您端汤喂药，换作别的王妃，早都感激涕零了，据我所知，柳妃去年病重，殿下也只不过去问候了一下而已，她就激动地流泪呢。”……小宫女在我耳边不停地劝说。
我茫然的望着天花板，眼神空洞，没有一丝表情，脑子里反复放映着那天的片段。傻子暗淡的眼神，流淌在嘴角的鲜血，还有那绝望的满足的微笑，就在眼前，那么真实，又那么遥远。一遍又一遍，我回忆着，不厌其烦，我要记住他，记住他的一切，放在心里，不容任何人亵渎。
很遗憾，我还活着，还剩下一副满载伤痛的躯壳，可我的心，又一次死掉了，在确定傻子已经死了的那一刻，它就不再属于我。
朱棣说，这里是凌霄阁，他在皇宫里的别院。他说，我很虚弱，虽然伤势不重，没有什么危险，但却引发了旧伤，所以需要静养。朱棣说，傻子死了，他死的很安详，没有一丝痛苦，教我忘记他，一心一意做他燕王的妃子。他说，以后，我就是楚妃，他会保护我，照顾我，尽一个夫君的责任，也希望我可以代替楚楚，让他不再孤单。
他还说，我必须呆在凌霄阁，没有命令，不能离开这里，因为皇宫很大，有很多规矩我都不懂，万一走出去冲撞了哪位娘娘，会很麻烦，或许还会很危险。
现在，我是地地道道的太子嫔妃，我的使命就是呆在深宫里，等着我的男人宠幸，就像现在社会上那些被包养起来的女人一样。是的，我现在的情况很不错，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使奴唤俾，从前梦想的一切，我都得到了，除了自由。如果没有遇到傻子，刚刚穿越就来到这里，我会很满足现在的状况，毕竟从低等妓女到高级情妇，是多么大的进步，何况，那个男人还是尊贵的王爷，我该庆幸的，不是吗？可是，为什么命运要捉弄我，让我遇见他，又让他感动我，让我懂得了生命里除了金钱、欲望、利益，还有更重要的东西，还有超越生命的情感。为什么要引诱我学会付出，我付出真心学会了爱，却失去了自我，失去了我苦心编织的保护自己的外衣，然后肆无忌惮的伤害我，蹂躏我，最终抛弃我。我不想他，我不爱他，我恨他，特别特别恨。我恨他以虚伪的单纯勾引我，我恨他偷走我的心，我恨他无情的欺骗我，我更恨他在我决定原谅他的时候，无情的离开我，离开这个世界，撇下我一个人。我不要想他，我不要爱他，我要恨他，可是，我的恨再也找不到目标，因为，他已经不在这里了，他走了，带走了我的爱，带走了我的恨，也带走了我的心。我又回到从前了，一无所有，无牵无挂，生命里只有我自己，凭着这张美丽的脸，我还可以游戏人生，我还可以的，是吗？谁来告诉我怎样回到从前，找回那个无忧无虑的我，找回那个浑身是刺的我？我疲惫的闭上眼睛，想要忘却一切痛苦，可是痛苦却紧紧缠绕着我，挥之不去。
“也许我真的错了！”一根温暖的手指掠过我的眉心，抚平我皱紧的眉头。是朱棣，他静静地来到我的床边，喃喃自语。
不得不承认，他对我很好，无微不至，可是，我却无法感动，因为我不是楚楚。我只知道他失信于我，他答应我放了傻子，却没有做到。我不恨他，可是，我却不能原谅他，既然他不愿放过傻子，又为什么要救我，让我活过来继续痛苦，让我没了心的躯壳还要忍受恨的煎熬？我没死，我没有必要为了一个肆意伤害我的人去死，我要活着，像以前一样，快快乐乐的活着，自私自利的活着。我不需要爱，我也不会去爱别人，更不会再把心掏出去，因为，我的心早就不在我这儿了，它死了！
“做我的楚楚可以吗？答应我，做我的楚楚，让我爱你，好不好？”朱棣的声音轻柔的像飞絮，软软的，隐藏着多少寂寞和空虚。“我已经很努力的去忘掉楚楚，可是为什么你一再出现，一次又一次，让我不得不想起她，即然这样，你就做我的楚楚好了，我可以你当成楚楚来爱，可是，你为什么你要整天想着他，为什么你不能也把我当成他？”他的音量在放大，带着些微的恼怒。我闭着眼睛，不想看见他痛苦愤怒的表情。
时间静静的流淌，诺大的凌霄阁死一般的安静，他没有再说话，我也没有睁开眼睛看他。几天来，无论他说什么，我的回答都是沉默，在他对我说傻子死了以后。他做什么都无法感动我，因为我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爱的那个人，楚楚，我只是楚楚的替身，替她承受他的爱，只希望真正的楚楚早点出现，至少可以解脱我的躯壳。
“太子殿下，皇上急招您议事。”太监在门外小心翼翼的说。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禀告父皇，就说我马上去。”朱棣吩咐。
“是，殿下！”
“对不起！一会儿我再过来陪你。”他吻了一下我的额头，匆匆离去。
太子？他现在是太子了，傻子的命确实有用，可以换来太子的宝座，不能怪他，这样的机会换作任何人都不会放过。
“楚妃娘娘！您去哪儿，奴婢给您掌灯。”小宫女提着灯笼走过来说。
“天已经很黑了，太子殿下刚才吩咐我不让您出去，怕您惹上风寒。”她已经习惯了我的沉默，自顾自的说。
“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看看天上的星星。”我说。我知道小宫女表面上是照顾我，其实也是在监视我的，她寸步不离一定是朱棣怕我寻短见，叫她看着我的，其实我不会的，毕竟生命只有一次，老天不让我死，我就没有勇气去自杀了，况且我死了傻子也活不过来。
“这个糕点有点腻，我想要一碗清淡点的米粥。”我走到桌边，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
“楚妃娘娘，您说话了，还肯吃东西了，太好了，您是要清粥吗，我马上叫他们弄。”小宫女乐颠颠的跑了出去。
我走到窗前，看着满天的繁星，眼泪不禁涌了出来。记得电视剧里说，人死了就会变成星星，在天上眨着眼睛俯瞰亲人。
“傻子，天上这么多的星星，你是哪一颗呢？你能看见我吗？如果看见了，就来梦里告诉我，我想知道你在那里过得好不好？我还要告诉你，我很恨你，请你把我的心还给我。”不是我爱幻想，既然能从现代穿越到大明，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呢？回答我的当然是无边的沉默。
“哟！这么漂亮的美人我怎么没见过，王爷还真是能金屋藏娇啊！”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打断了我混乱的思绪。
“你是？”我转过身，打量着面前的女人。说实话，她很美，美得张扬，美得炫目，美得妖艳。
“好大的胆子，见了本宫竟然不跪！啪！”一个耳光甩在脸上，让我悴不及防。
我愣愣的看着他，没有任何反应。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会加倍奉还她。当我是好欺负的吗，长这么大，这种亏我还没吃过。可是现在，我懒得理她。
“打死你！你这个祸国殃民的贱货，狐狸精。”啪啪啪啪……一个又一个耳光，打得我眼冒金星。我想反抗，可是一动伤口就会撕心裂肺的痛，哪来的力气，只能闭上眼睛默默忍受。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虽然心死了，可是还是会感觉到疼，是不是。
“住手！放肆！”一声厉喝镇住了所有人，是他，朱棣，他回来了。“你这个疯女人！啪！”一个耳光掴在美人的脸上，由于用力过猛她摔倒在地。
“王……王……爷！您打我？”她捂着腮帮哭着，有些惊慌失措。“王爷，臣妾怀疑这个女人来路不正，怕她加害王爷。”疯婆子红着脸说。
“哦？这么说你是一片忠心了。”朱棣面无表情的说。
“王爷，臣妾是为了您的安危。”她跪在他的脚下。
“你以为你是谁，什么都可以管吗？”他冷冷的说。“来路不正？你怀疑我的眼光吗？我的女人什么样我不知道吗，还用的找你来替我调查？你这么做，将本王置于何地？我身为王爷，竟然连一个心爱的女子也保护不了，何其可悲？”他仰天长叹，然后转过身，抚摸我红肿的脸颊。“楚楚，怎么样，还疼吗？”他把我搂在怀里，柔声问。
我摇头。与心灵的创伤相比，这简直太微不足道了。
“对不起，不会再有下次了，我保证！”他拥我入怀，无视脸色发白的大美人。看似我胜利了，怎么一点也不轻松？不管我是不是楚楚，有一点是肯定的，红颜终会老去，说不定哪天，另一个楚楚就会取代我，到时候我是否也会和她是一个下场呢，或者更惨。
“王爷！”美人跺着脚抗议。
“护送王妃回宫。”朱棣对那几个太监婆子说。
“她就是楚楚？哦，怪不得，您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就是为了她吗！她不是已经……”王妃不可置信的说，扫了我一眼，目光瞟向朱棣身后。
“已经什么？”朱棣目光一凛，我似乎感觉到了杀气。“已经什么？你知道楚楚，说，你还知道什么？”朱棣的眼睛在喷火。
“没……没什么？”美人哆嗦着说。
“滚！我不想再看见你。”朱棣大吼。
“恭喜王爷找回心上人！王爷……臣妾还要不要等您！”一个甜甜的声音飘来，不是王妃，是另外一个美人，站在不远处，与王妃不同，她是那种淡淡的美，就如出水芙蓉般，超尘脱俗，亭亭玉立。别说是男人，就是女人也忍不住要多看几眼。她好像是和朱棣一块儿进来的，一直站在角落里，所以我才没有发现。
“不必了！你下去吧！”朱棣摆手。
“臣妾告退！王爷和妹妹好好休息！”她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然后大方的说。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她很不简单。
“她是兰妃，你们以后要好好相处。”朱棣自言自语的介绍。
“兰妃？”我默默看着她们转身离去，王妃还瞪了兰妃一眼。这就是宫廷，深宫怨妇，无所事事，争风吃醋，每日等着丈夫宠幸，我也理所应当成了其中的一员。
“她很美！”我不经意的说。
“你更美！”朱棣在我耳边深情的说。“终于肯开口说话了，早知道这样，我应该让他们早点来。”他靠近我，一个个温软的吻印在我的耳畔，由浅啄至疯狂。
“对不起！请你看清晰，我真的不是楚楚。”我躲开他，冷漠的说。我突然觉得对男人这么陌生。
“你说什么？”他眼神落寞，探究的看着我。“不管你是不是，我都不会放你走的，现在，你就是我的女人。”他死死的盯着我说。
“我的心已经死了，你留下我，也只能得到一副躯壳。”我直视他的目光，丝毫不退缩。
“哪怕只有躯壳，我也要留下你！你不是答应过我，代替楚楚的吗？”他收回视线，霸道的说。
“可是，你没有履行承诺，所以我也没必要遵守诺言。”
“呵呵！诺言？看着我！”他扳过我的脸。“听着，我是王爷，我说你是楚楚，你就是，必须是！”他掳过我的身子，霸道的吻上我，强壮的手臂紧紧箍在我的身上，勒的我喘不过气。粗重的呼吸，强烈的心跳，我感受到他迸发的火焰，燃烧着他，又来燃烧我。真的逃不掉了吗，我该怎么办？或者我可以试着敷衍他，接受他，就像从前的男人一样，我对自己说，就当是逢场作戏，有什么啊，又不是第一次经历。可是，我还是做不到，一闭上眼睛就是傻子的面孔，晃如那日在地牢前。我不由自主的挣扎，泪不知不觉滑下腮边。
“你！真的很讨厌我？”他停住了，伸手拭去我的泪。
“不。”我摇头，哽咽。我不是讨厌他，而是真的无法接受他。
“睡吧！”他转过身，慢慢的往外走。烛光映出他孤零零的身影，显得疲惫不堪。
“对不起！”我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怜。
“你毕竟不是楚楚！”他失落的离开。
我闭上眼睛，和衣而卧。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不见朱棣的影子，我长出了一口气。
看来以后的日子不会很平静，昨天只是一个序曲而已，在这个辉煌的宫殿里，明争暗斗无处不在，你不想招惹是非，并不代表是非就会远离你，该来的终究会来，既然注定了逃不掉，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