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四章(1 / 1)
后来我才知道,他和我报了同一个志愿,至使老师为首的一干人等大跌眼镜。在经过一个暑假和家人的顽强反抗之后,革命终于取得伟大胜利,杨满同学在喜悦之余,还不忘以慰问灾民的口吻向我汇报了一下战况。
我骂了他,还如愿用滑板敲了他,但他都没有还手,嘴巴却臭到我骂一句他还十句的程度。我说你来这儿有啥意思哈,这儿除了女人多点,长得都特具有挑战性别的没啥特别的。他说他是吃饱了撑的,找抽。人就一个字儿,贱呗。
我指出:那是两个字。
他说咱俩熟,友情赞助算是白送你一个字。他还说他来这是党中央的秘密任务,是为了看住我这个万年难遇的祸害,以防危害国家安定和谐的发展。
说的跟真的似的。
我对他笑,妄想融化冰山。他犀利的目光刺穿我,不曾妥协。
我想我们之所以牵扯不清,是因为同样生了一身不肯相互妥协的傲骨。
从地铁里爬出来,深深吸入口深夜的冷空气。秋天的夜晚凉风刺骨,突然间后悔出来的时候没多带件外套。
还是本没打算出来太久,知道自己迟早要回去。
半夜的大街虽霓虹闪烁却不见人影。我踢着空罐子,在大街上溜达,罐子的声音在机警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响亮。恍惚间觉得我和杨满的那些陈年往事就发生在昨天。
现在我们上大二。在学校附近两个人同居,关系不单纯。我们之所以确定了关系,其中必有催化剂。
空气里突然多了调笑和咒骂的声音。我一看,原来是不远处路灯下有两个小混混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不,应该说是月黑风高之下强抢民女。那女人蹲在地上死命抱住包,两个小混混嘴里不干不净说着什么,眼看其中一个已经不耐烦开始动手了。
我暗自笑了,美貌与智慧并重,英雄与侠义的化身是说谁呢,当然说的是我啦(其实是唐伯虎啦)!老子心情正不爽,正好两个倒霉蛋撞枪口上来了。
我快步走上前去。准备摆出电影里学来的最隆重的英雄出场姿势。
拉住小混混其一的后领,随手把他放倒在地上,续而又给另一个一记猛拳。
女生犹豫着抬起头。我无意间看了看她,不看不要紧,一看我吓一跳。咋什么奇怪的事都让我拦上了。
小混混趁虚而入给了我一拳,脸上立马肿了一大块。两个人轮流扁我,还不忘骂:大爷我泡MM关你鸟事。那女人也在一边鬼叫:妈的,佐寒你还手啊!你不挺能打的吗!
我宁愿被两个混混打死也不想和你打交道!
伸手抓住腰上系的装饰金属裤链,我解下来就给了两混混一个教训。两人被链子抡的呲牙裂嘴的,想当初买这个的时候还开玩笑什么时候能拿来当武器,今天还真是派上用场了!小混混其一说:小子有种单挑啊。我边甩链子边说:你当我傻B啊一个挑你俩。小混混其二说:果真英雄出少年,这都被你看穿了,可也不能用暗器啊。我笑道:就是因为它够暗,能杀人于无形我才带的,你怎么着吧。你们以多欺少还怪我用武器?小混混其一一扬手道:撤。二人瞬间消失。
警报这才解除。松了口气的同时,才警觉背后森森寒气。
喂,两位仁兄……不要把我丢下啊……
回头看看那女人皮笑肉不笑地向我走来,我在路灯下瑟瑟发抖。
她叫芮华,就是我和杨满之间的催化剂。
大一的时候,我问杨满去不去泡MM啊,虽然校园的恐龙满地跑,但总比没有好,外院的MM档次虽高,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先在本校找个凑合凑合吧。
杨满点头说成。当天找了一群新认识的狐朋狗友去K歌。第二天,我交了一个女朋友。
第三天杨满找我去化妆品店,买了八瓶指甲油,颜色分别是赤橙黄绿青蓝紫白。我猜他是找到马子了便问,你买这么多干什么啊,你马子喜欢收集这个啊?他摇摇头说:我有8个女朋友当然要买8瓶。
杨满偶尔还会问我,佐寒,你认为这样好吗?
我的回答自始至终都是:自己看着办。
但他从不和女友约会,除了其中一个,那就是芮华。这女人绝对是个狠角色,一路过关斩将先后击败了赤橙黄绿青蓝紫,最终坐上了杨满女友的宝座。只是每次他们约会的时候,杨满都会带上我。
开始我和芮华都以为他矫情,先迎合迎合他的闷骚脾气,过几天就可以分开行动了。谁知道他性格强硬的很,根本不吃这套。慢慢的,芮华看我也没啥好眼色了。我想这女人变的也真快,昨天还当我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怎么今天就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了。
芮华那时候说我真是个大灯泡,还是个上千瓦的大灯泡,妨碍人家花前月下。
我说我也没法啊,他还妨碍我花前月下呢。我也想和马子去玩谁没事光想着跟你们屁股后头瞎折腾啊。
不过,芮华确实是本理工院校唯一的一朵花,虽说算不上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小家碧玉配她却恰倒好处,前提是只要她不开口说话。
后来她常来找我,和我商量怎么把杨满这个木头桩子拿下。她就成了军师,而我就成了军师的走狗,少不了遭杨满白眼。
杨满那时候最常说的话是:一个大男人天天跟个女人混什么?同流合污算计我什么呢?一点出息也没有。
那口气跟老班似的。
我也不想啊,只是芮华这女人,···都说最毒妇人心,她则是蛇蝎中的蛇蝎。我背地里管她叫蝎子王。满肚子的阴谋诡计,全用在杨满身上,挡她者诛之。
她威胁我说,我要是反抗,下场和实验室里的小白鼠一样。所以我只能委曲求全,有苦说不出。
我们的生活模式又发生了变化,现在变成了“三人行”的模式。皇后挽着皇上,甜甜蜜蜜形影不离,我一小奴才唯唯诺诺跟在他们后面俯首称臣。
面对芮华的猛烈攻势,刚开始杨满抵死不从,可到后期,这小子像是中了魔一样反而乐在其中。
看吧,尝到甜头了吧?
更多时候我趴在教室最后一排看着他们的背影发呆。我坐在这里,好象被一种透明的薄膜隔开。没有人看到我,也没有人注意到我,只有我一个人。原本这里还有个杨满,但他现在走出去了,闪耀着柔和的光站在外面浑浊的世界中。
下课铃带来的嘈杂吵醒了我。扬起头,见到杨满就站在我面前,我朦胧地以为,一切又恢复到了从前。
稳定了情绪,才发现芮华也在。
你怎么又上课睡觉!杨满问我。
和你相处那么长时间了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就这点爱好。我瞪了回去。
我不知道为什么语气就好不起来。也许是因为没睡醒,这两天一直都睡不好,被这两个人折腾的快成神经病了。
芮华马上站出来调停:杨满你凶什么?吃错药了?佐寒又没欠你钱。
杨满全然不理会芮华,直勾勾地盯着我。我知道,他看似风平浪静,其实在隐忍怒火。小样儿,我看你还能装多久。
他轻轻倒吸了口气,狠狠打我的脑后勺:跟你说话真费劲!
我还没发火呢,芮华先我一步,像只老母鸡保护小鸡似的站出来瞪杨满:你凭什么打他?他怎么惹你了,啊?
顿时,刚欲破口而出的骂人话泄气了一半儿。
在我看来都是小情人间的打情骂俏。
我哭笑不得,整半天我成她儿子了。
杨满看着芮华扔下一句“我就对他一个人这样,你怎么着吧”便走了。像是很烦我俩似的。
不明白我自己,也开始不明白他了。苟且偷生了二十几年,真白混了。
芮华说她把我当哥们看。她说是以男生的角度把我当哥们看。我说我可没那胆当你哥们。
但我确实认为,她是我见过的,最爽快的女人。会撒娇,会装可怜博得男人宠爱,但也知道适可而止方能得到期望中的最佳效果。
芮华有时半开玩笑地说,佐寒,你看起来挺花心的,其实未必。我看你就挺好,明明心里有事,干嘛假装的若无其事?耍酷啊?哦……我明白了,怪不得那么多无知小MM天天追着你跑。
我厚脸皮地说:什么啊,那是我天生丽质,方圆几百里有名的帅哥。
笑是因为她的话确实可笑,绝对不是为了掩饰被她一语道破痛处时尴尬。我知道,蝎子王最喜欢看到别人痛苦难堪的窘相了,此时,她理所应当地眯起眼睛似笑非笑。
芮华说:有喜欢的人?
我哼哼哈哈不置可否。只是隐隐约约在心里有预感,却不知道是个怎样的人。也许他近在咫尺,也许就远在天涯。
更多时候,有人会问我们,你其实应该和芮华一对儿吧。芮华便笑着说,我老公是杨满,佐寒是我弟,你们真瞎猜,这不成乱伦了。
我汗,什么臭比喻。
杨满到了大学一如既往,仍然是众家美女追捧争夺的对象,教授心目当中的优秀典范。这家伙不仅拿全额奖学金,学费全免另外每个月还给补贴。纯粹是比特困生还特困生的待遇。问题是这家伙和“特困”两个字根本不粘边儿。他租的房子里家电一应俱全,甚至可以用腐败来形容。
可他总绷着脸,我不明白他有什么不满的,颜如玉黄金屋不都有了么。
下课后,杨满二话没说把我推出教室,脸色铁青。
傍晚的林□□显得死气沉沉,空气凝固了,只剩路边树上的知了半死不活沙哑了喉咙地叫。
我睬着滑板悠闲地跟在杨满身边。
近来他忙着系里的辩论会,所以我们根本没什么机会碰面。斜睨他一眼,发现他的头发长了,刘海挡住了漂亮的眼睛。
用脚一蹬地面,超过他,等他赶上来,再超过他。
就在我打算再超过他的时候,他一把抓住我,把我从滑板上拉下来。只见滑板由于惯性作用只身一个孤零零地向前冲去,笔直地撞到了前方正在走路的MM。
杨满瞪我一眼。我无视他,走上前向羞红了脸的MM道歉并要回滑板。
杨满说,你给我正经点,我有话跟你说。
我说行。把滑板夹在胳膊底下。看看他又说:你说话真是越来越像老班了。
他马上挑起眉毛:谁跟你在一块儿都得这样说话!
我很识时务赶快转移话题:怎么芮华今天没来?
你就那么想她?他问。
我说不能这么说,好歹她是你马子。
杨满沉默良久看着我说:你就没什么意见?你们两个算计我什么我都知道,你小子是欠扁还是咋的。跟你说真的,我对芮华那样的没兴趣。还有你,孔子云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她两样都占了你跟她能混出什么名堂来。
我纳闷地看看他:还把孔老人家搬出来了!不简单!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芮华怎么了,你还不是一脸幸福地天天和她腻在一起。
杨满说:现在在一起不代表以后还在一起,现在不在一起也不代表以后不在一起。
我恍然大悟:哦~~~~对了,连结了婚都能离婚,还有啥事不可能的。
杨满狠狠瞪了我一眼,碍于我的说话声音太大了,而且我俩还有吵架更甚动手的趋势,只得把谈话地点转移到校外一间小酒吧。
酒吧灯光昏暗。我们挑了个角落坐下来。
背光的阴影成了他的保护色。他此时的神色我根本无从揣度。我们一坐下来就开始灌酒,他一杯,我一杯,如此循环。
此酒吧据说很“不良”。由于就近原则我和杨满才选了这里。深夜常常看到凳子椅子人齐飞的奇景,而且也不乏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样样精通的高素质人才。
反正这会儿,我喝酒喝的心惊胆战。
杨满喝得差不多了,才把酒杯放下:佐寒,你说实话,当初高三那个暑假,我没联系你,你是不是觉得我过得太幸福,所以把你忘了?
我嘿嘿笑着又吞了一口酒:你喝多了。
你别装傻!我今天非问清楚不行!以前我都放过你,今天你不说清楚我就不放你走了!杨满此刻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可我也不是被吓大的,偏偏不吃那一套。
仰起头哈哈大笑几声:你是神经病啊,说什么呢!
杨满又问:你当时是不是特伤心。
我一下子站起来,冷着脸,瞪他良久:你这人有意思没意思?
他仍然声色坚定:我只想知道你想的是什么。你就不能稍微让一步?那么倔强……
“嘭”的一声,我没等他说完,就把整瓶未开封的啤酒瓶子砸在地上。我们所处的这个偏僻的角落,立刻成了受人瞩目的焦点。
一时间整个酒吧的人都停止了自己的动作。空气中流窜着的柔情的音乐突然显得刺耳突兀。
缓和了情绪后,我才张口:你他妈的住嘴。
我激动地身体微微颤抖,不停告诉自己别动气,想着老妈当初的谆谆教诲,却怎样也挡不住即将爆发的怒火。
酒瓶的碎片散的满地都是,花白的泡沫正在扩大面积。恍惚感觉到小腿上一阵阵跳动的痛,低头一看,刚才飞溅的碎片少数划伤了小腿。其中一个伤口上隐约还能看到插着的玻璃碎片。血沿着腿肚汩汩下流,白色的袜口被一片黑色侵蚀。
我第一次恨我自己不应该穿运动短裤出来。
杨满冲过来把我按在沙发上,伸手把我的小腿抬起来就要检查伤口。我咬着牙给了他一脚,翻了身跳起来接着刚才的气势又在他脸上补了一拳。
站直了身体怒瞪着他。
他颀长的身体站到了灯光底下,眼中透漏出不顾一切的凶光。
他说:我还是那句话,今天不问个彻底你别想着走。你要打,行,我奉陪!
我把棒球帽甩在地上,二话没说朝他肚子上挥了一拳,又给他补了一脚。结果我的招式被杨满全数躲过。看来我今天不动真格的很难出去了。
突然他一个爆起,电光火石间拎住我的后衣领,一个天衣无缝的过肩摔把我放倒在地。
我叫嚣着要跳起来,他全然不顾我喊了些什么,按住我的身体,雨点般的拳头就这样落在我身上。
我挣扎着还手,而杨满,看似出拳勇猛有力,可打在我身上却不是真的痛。突然我听不到所有的声音,我们相互撕打的声音,他的喊叫声,我的喊叫声,什么都没有了,我只看见他清澈的双目流露出罕见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