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命运的溜溜球(6)(1 / 1)
在安岩昏迷期间,严惟毅曾按禄老的嘱咐着手收拾安吉的遗物,看看有没有可以陪葬的物件。严惟毅虽找的精细,却只发现了一个被锁上的红木箱。
......钥匙当时就被挂在墙上。
严惟毅有些不解,这个箱子被锁上的意义何在?难道真的是防君子不防小人?
......
严惟毅承认被自己的想法侮辱了。
在君子和小人之间来回挣扎,他还是选择了后者,打开了那个箱子。
箱子里有一封信。
那封信竟然是写给他的。
严惟毅……想着难道他在安吉心里就这形象?
在信中,安吉说她知道他此行来的目的,而当他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相信已经真相大白了。她说她知道他喜欢的女孩是吴言,但请千万要顾及安岩的感受,她受了太多的苦。
信中也详细记录了那段过往。
当时救起那个瘾君子的除了禄师傅的妻子,还有安岩,当时被欺凌的也包括安岩。禄师傅的老婆不堪屈辱选择离开后,安吉日日守着安岩,总算断了她轻生的念头。
那个瘾君子其实是她杀的,她说她一想到幼小的妹妹所受的屈辱,她就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包括后来在毒品里掺入蛇蛊也是她的提议,禄师傅和安岩虽知情却没参与。
跟她接头的是石久。
其实事情按照安吉的叙述似乎完全符合逻辑,每次石久都是到安吉这里取药,山洞里的开关也确实像是出自一个女孩之手,细腻却也简单。
只是,严惟毅就是感到不对劲,这种感觉在安岩假死,禄老让他隐瞒所有人后,尤其强烈。况且,他完全不相信安吉是那种心肠歹毒的人。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他突然想到什么,拿出手机给参与这次案件的队长刑以南打电话。
问及禄师傅妻子的姓名时,是空白。
刑以南跟他说当他问禄老及当地村民禄师傅妻子的姓名时,所有人都讳莫如深。依他们的说法,死者已矣,族规有言,轻生者的姓名轻易不可言及,害怕黄泉不得安生。而村里的人也都没有登记结婚的习惯,所以,这个苦命女人的详细信息至今无从得知。
再说,人已经死了八年,案子既然已经了结,罪犯已经伏法,何必又闹得死者都不得安生。因此警察局对此也没有太执着,只简称其为禄氏。
果然是这样。
严惟毅现在有一个猜测,他需要有人来证实。
目前唯一一个会把他事情真相告诉他的只有禄老了。
所以他揣着信找到了禄老。
禄老听到他的质疑起初只是沉默。
严惟毅当时就着急了,他说:“您知不知道一旦我把这些告诉警方,他们必定会重新着手调查,那么最终的结局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禄老,我需要知道真相!”
禄老坐在那静默了好久,终于叹气,该来的终究是挡不住的。
他说,兜兜转转,不知是谁欠了谁。
他说,禄师傅的妻子叫安瑶,和安吉是双胞胎姐妹,安吉是姐姐,安瑶是妹妹。
事情的开始要追溯到八年前。
那时候山下的小镇突然爆发了一场瘟疫,由于医护人员匮乏,禄师傅和安瑶受当地政府所托,参与了救治活动。
其实当时陪禄师傅下山的本应是安瑶,但安瑶那几日刚好有些感冒,抵抗力下降,安吉担心安瑶被感染,才自作主张替了她。
禄师傅先赶到的瘟疫现场,一直忙碌到晚上,等到午夜时分见到安吉时才发现来的人不是自己的妻子。他大骂安吉胡闹,却因为小镇被封锁,也无法将她送出去。
在那期间,安瑶担心妹妹自己在家害怕,每天照顾完禄老吃饭就去陪安岩了。
有一天,在去安家的路上,她看见一个倒地昏迷的陌生男人,安岩熟识各种病症,自然看出这个人是因为毒瘾发作导致的。她犹豫了一瞬,却还是叫来安岩,将他扶回家照料,毕竟是条人命。
可是她没有想到,她的善心招来的是一场灾难。
待同村的人发现异样时,事情已经无法挽回,那个吸毒的男人也逃得没了踪影。
禄老找到小镇的负责人,终于将封锁线内的禄师傅和安吉接了回来。他们一头雾水,尚不知等待他们的,是怎样一场晴天霹雳。
禄师傅得知事情始末后,一言不发,细心的人却看出他嘴角挂着血。他轻轻地将安瑶抱回家,每天寸步不离的悉心照料。安瑶像失了魂,不哭也不闹。两个月后,安瑶趁禄师傅不注意喝下了□□。
此时的安瑶已经怀孕了,两个月。
这也是她最终选择轻生的原因。
禄师傅和安瑶已经结婚五年,一直没有孩子,这个孩子的到来对安瑶来说是莫大的讽刺,她受不了。
而安岩一直是浑浑噩噩的状态,安吉让她吃饭,她就大口吃饭,让她睡觉,她也乖乖躺下,只是一直睁着眼睛,等天亮。这种状态持续到石久来见她。
那天,她终于爆发了出来。
她拼了命的咬石久的脖子,泪水血水一时混做了一团,石久却只是沉默不语,轻轻环抱着她,害怕她摔着。最后,安岩终于睡着了。
那一觉醒来,她就恢复如常了。
这样太不正常了,安吉很担心。
安瑶的去世,对所有人都是一个打击,对安吉来说尤甚。她在承受失去一个妹妹的痛苦的同时还要承担另一个随时妹妹轻生的可能。
手心手背一起疼,她已失了手心,是如何也不能再没了手背。
可是让安吉既开心又担忧的是,安岩学习更努力了,成绩从原来的倒数进了年级前几名。安吉战战兢兢的观察了好久,总算没发现什么异样,只除了一点,安岩好像不太待见石久,没了以前的亲昵,还带着恨。
不过一切总算是向好的方向发展了。
当安岩考上大学时,安吉按下了心里那一丝隐隐的不安,她甚至觉得老天爷对她是不薄的。
可是,那丝不安终究是摧毁了她所有的奢望。
在安岩步入大四的一天,禄师傅突然面色阴沉的来敲门,带着安吉去了那个小小的山洞。
她并不认识那些炼毒的器械,却在看到那个浑身皮肉模糊的尸体时吐得天昏地暗,她一下就猜出了那个人的身份,她也恨,却没想让他死。
她看着禄师傅,满目失望。
禄师傅却说,不是我。他说安岩曾经来向他请教过蛇蛊的制作方法,他还说,这里是他跟着安岩和石久才找到的。
安吉当时就晕了过去。
待她醒来,旁边坐着从学校匆匆赶来的安岩。
安吉劈头就给了她一巴掌,这一巴掌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安岩的嘴角瞬间就出了血。
安吉哭了。
安岩却笑了。
她说她不后悔,她说她拼命读书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走出去,她说她找了那个人七年,终于能够如愿。她还说,吸毒的人都该死,她要他们死,更加痛苦的死。
安吉那个时候才绝望的发现,原来她的妹妹一直都没有好。
她找来石久,却发现那个原本阳光的大男孩竟然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阴郁残忍,他说,只要安岩开心,杀再多人他都甘愿。
他们都疯了。
在安吉绝望的时候,禄老带着禄师傅出现了。
禄老说,这是一次劫难,唯一能保住安岩的方式是让她接触一个姓严的年轻人,这个人是安岩的福星,他能帮助安岩化险为夷。
安吉自然万分感激,她兴奋的的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安岩。
可是她不知道,这个方案是禄师傅向禄老跪了一整夜求来的,而他也必须为安岩顶罪。
他当时跪在禄老面前,磕出了一地的鲜血。他说他这辈子喜欢过两个女人,但注定两个他都对之不起。安岩是她们共同的亲人,他不能安瑶陨了命后再让安吉心死,他求父亲给他指一条路。
禄老当时坐在床前咳出了一口血,问他知不知道杀人是要偿命的,问他知不知道因果轮回,人命,还需命来偿?
禄师傅注视着父亲苍老的面容,伏地垂泪,说知道。
禄老这才违了天命,说出了方法。
所以严惟毅查出的全是禄师傅的罪孽,待安吉知道禄师傅的用意时,一切罪证都指向了他,她跑去质问禄师傅时,他说他梦到安瑶了,他想让她在九泉下得以安心。
安吉连说不的立场都没有了。
她只能帮着他圆了这个谎,也因此,失了两个人的命。
严惟毅看着眼前已经崩溃,眼睛赤红的安岩,心中百味翻涌。前几天他为真相愁肠百结,在法理与情理间苦苦挣扎,他知道自己最该做的是将安岩交给警局,可是如果真如此,那为此牺牲的安吉与禄师傅又如何能够安息。这是他困恼醉酒的原因,却没成想酿成了现在的僵局。
安岩虽可恨却也可怜,他虽为她做的事心寒,却不能对她的遭遇无动于衷。
禄老正是看出了严惟毅的犹豫,才想让他早些离开。他虽不喜安岩,但她的生毕竟是用儿子的死换的,他不会让一切努力白费。
吴言是当天下午离开的,她本没想让人送,严惟毅却到镇上租了一辆车,和安岩一起将她送到了机场。
正值旅游旺季,机场里来来往往的游客比较多,吴言站在来去匆匆的人群中,有些恍惚。
她和严惟毅还是第一次正式告别,应该也是最后一次。
突然感到有丝委屈,眼泪没有预兆就掉了下来。
严惟毅看着这个他刚刚确定爱上,又注定又失去的姑娘,心里钝钝的疼,他有些绝望,又带着不甘,凭什么这个女孩不能是我的!他突然很想抓住吴言,将她囚禁在怀里,任她如何反抗怨恨也不放手,至死方休。却在看到她的眼泪时,心又软的一塌糊涂。
他终究是舍不得委屈了她。
生离的氛围浓郁,压抑的人有些窒息,严惟毅走上前抱住她,打破了弥漫的僵持感。
他抑制内心的绝望,尽量放轻环抱的力度,唯恐弄疼了她。
机场最是恼人的地方,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淋漓展现。
安岩看着舍不得松手的严惟毅,面沉似水,看了看时间,对吴言说:“抱歉,禄老让我们天黑之前赶回去,好像有什么急事,所以......”
吴言后知后觉,从严惟毅的臂弯里退出来,擦了擦眼泪,强笑:“那你们赶快回去吧,我也要登机了。”
她拉起手边的行李,有些仓促的往柜台走去。
严惟毅凝视着她的背影,直至她消失在转弯处。
安岩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突然觉得很畅快:生离就受不了了,那死别呢?我得不到的,怎么可能让别人得到。
吴言在转弯的瞬间就摊在地上,她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心好像被什么拼命撕扯,疼的喘不过气来。余霞透过玻璃窗,给她披上了一层暖纱,却还是抚慰不了那可人儿心中的疼痛。
那一天,机场里许多人看见一个美丽女孩氤氲着霞光,哭的撕心裂肺......
天不老,情难绝。
既然绝不了情,又怎么能不心生绝望?
这是情人劫,有情人的劫难,逃不掉,恐怕,也不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