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1 / 1)
陆欣这天上下午班,听同事说工厂要破产了,过完年上海华润纺织厂就会来收购,现在华润纺织厂领导和这边领导正在开会研究如何收购事宜,以及如何按排这纺织厂二千多员工就业问题。陆欣的心一下子沉重起来,因为她又听说像她这样工龄短的女孩恳定是一刀切,也就是说她已是下岗的对像了,由于她是这纺织厂最后一批从中专学校招来的,形成不了中流砥柱,也没有来得及给这摇摇欲坠的纺织厂奉献青春的机会。这天陆欣上夜班,一进车间,就看到墙上信息栏里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员工名单,她在下岗员工之中,她这次没有意外,经过两个星期的沸沸扬扬的传播,还有领导找她谈话,她不淡定都不行,耳边还传来领导语重心常的话语:“陆欣,这次你下岗,让我们损失了一个优秀员工,可我们厂已经被别的公司买断了,我们没有决定权,我们厂员工这么多,一下子全下岗,那会给社会形成不和谐,人心不安稳,现在是僧多粥少,我们必须酌情处理,年龄有四十周岁的女员工,可以返聘,因为她们最好的年华都奉献在这厂里,当然也可以办内退,政策对她们来讲已经很优待;三十岁的员工是厂里的骨干,有经验,而且对工厂模式也适应了,这些员工家上有老下有小,这个年龄在外面择业有局限性,她们不能下岗;像你们才二十岁,择业机会应该更多,你们是厂里的正式员工,虽然下岗了,待遇还是有的,在下岗期间,每个月有下岗工资,是工资的二分之一,下岗工资拿完,还有十个月的失业金,几乎两年内,你社保厂里帮你交,在这两年里你还可以找新的工作,对你们影响并不大。所以说,中国企业改革是建立在人民幸福之上的。”
尘埃已落定,陆欣心里没有太多伤感,毕竟自己还有机会再寻找新的工作,那轰隆隆的机器,那漫天飞的棉絮已在她大脑里渐渐的删除,那若有若无的初恋始终在她脑海里形成不了完美的画面。这缘于古义没有给她任何承诺,这一年,她如同在梦里游荡,抓不住真实,来不及回味。陆欣在跨入九八年的除夕夜,望着窗外的雪花飘扬,看着那毛绒绒的雪花如同蒲公英的花瓣在空中飞舞,那又轻又密,又柔又软的雪花仿佛打开了陆欣那不可触摸的思绪,她想起了那雪夜里古义来看她的情景,那样的浪漫和温情今生今世是无法复制了,他现在正和家里人在一起吃年夜饭吧,陆欣想着,该不该给他打个电话,说一些祝福的话,毕竟和他认识一年了,毕竟是除了父母以外,他是最关心自己的人了。她拿起电话打通了,古义立即回话了:“陆欣吗,我正准备在新年钟声敲响时给你送祝福呢,你年夜饭吃了吗?”陆欣说吃过了,她从古义的电话里,听到那边很热闹的声音,他的四个姐姐姐夫都应该回来了吧,加上他的父母,古义恳定是众星捧月的焦点了,他是他家唯一的男孩,也是最有前途的培养对象,陆欣不合时宜地出现,搅乱了他们家人的规划。古义在那边问:“陆欣你在干什么,我讲话,你怎么不出声了,要不我们现在见面好不好,就在你家楼下那木亭子里,我们一起放烟花,”古义电话没说完就切断了,陆欣清晰地知道,一定是他家里人知道他要和自己出来,所以不让古义说完,就切断通话了,在这样除习之夜,古义家人怎么可能会让古义去和一个毫无未来的小女孩见面呢,也许他们正在策划古义该找什么样的女朋友,该放弃跟什么样的女孩交往,陆欣就是那该放弃的对像。这时电视里传来《相约九八》的歌声,打开心灵,剥去春的羞涩,陆欣却有一种撕心裂肺痛,她找不到自己的春天,哪怕压在石头缝隙里的小草都有自己的春天,她却比它还惨,以前她可以全身投入工作,现在她除了回忆,真的是一无所有。她开始写日记,只有文字才是她最忠实的朋友。
这时陆欣母亲轻轻走过来,她温柔地抚摸着陆欣的短发说:“孩子,你在想古义吗,一定是他家里人反对,古义对你是一心一意的,既使这样你也不会有幸福,你在她家是个可有可无的人,除了古义,没有人会在乎你,那样的结果才真正可怕,你还年轻,虽然下岗了,你还有机会找到更好的工作,我虽然内退了,现在工作很辛苦,可是工资比以前多一倍,我很欣慰,你爸在家私企当检验员,工资也比以前高,我们家的经济状况越来越好了,你不必担心,你这次工作可以慢慢找,我相信你的能力,你们厂现在有个再就业中心,那里有很多免费培训班。你过完年可以参加一个培训班,给自己增加点技能,这是我和你爸给你的红包,不要舍不得花,你已经是大姑娘了,穿衣打扮是一定要有讲究的。虽然你长得清纯可人,但也不能忽略打扮。”陆欣听了妈妈这一席话,全身暖融融的,是啊,刚刚还在这里无病呻吟,现在却感受到了春意,自己还年轻,至少还有奋斗的资本。
陆欣在元宵节接到古义电话,他很兴奋地对陆欣:“今天到我家来吧,我一个人在家,我家人都到上海看外婆了,我在你家楼底下等你,你一定要出来”。陆欣还没说答不答应,古义就挂电话了,这时她妈妈走过来,说:“是古义电话吗?既然人家好心邀请你,就去吧,就算是普通朋友也是要交往的”。在妈妈的鼓励下,陆欣终于下楼了,当陆欣穿着红色修身的短款大衣,驼色亚麻短裙,脚上穿着高跟长靴出现在古义面前时,古义觉得陆欣是越来越有气质了,陆欣看见古义已在那棵香樟树下面朝自己招手,古义一身黑色毛呢大衣,在那阳光的咉衬下,显得稳重而又大气,陆欣很快走到他身边,古义一出现,就像是那磁场,深深吸引了陆欣。刚刚还是平静如水的心情,现在却不由自主地波涛汹涌,那种兴奋又汇集在脸上,本来很白嫩的瓜子脸,现在却面若桃花,古义牵着陆欣小手,一种温嗳传遍全身,那柔软的感觉让古义热血沸腾。当他们来到古义家,陆欣一进门,就被那大客厅吸引住了,足有40平方米,是陆欣家客厅的2倍,客厅南面是宽大的阳台,北面还有一个至少8平方米的飘窗,那红木餐桌,实木木地板,还有在厅的一角有个落地灯,当然那像五朵玉兰花聚集在一起的吊灯,是那么清新可爱。那阳台就是一个大花园,有雪白的山茶花,有月季,还有君子兰,四季海棠,一串红,陆欣正在看自己能认识的那几种花,古义拉着她的手到自己房间,陆欣看见那整整占一面墙的红色书柜,书柜下面是长方刑书桌,而那张实木床离衣柜要近一些,再看那墙上装饰品的柜子,有许多玩具,有飞机,火车,汽车,陆欣笑着说:“你还真像小孩”。古义说那都是给他姐家小孩玩的,古义端来水果盘叫陆欣吃,陆欣看见平时摆在水果店价格贵的吓人的水果竟然出现在眼前,有红艳艳的车厘子,有台湾释迦,有剥开皮肉像蒜瓣一样的山竹,吃起来却甜润爽口,那释迦口感绵软细腻,古义说这都是他姐夫从广东带回来的。这时古义抱着一把吉它开始弹唱,先是一曲巜萍聚》,接着是满含深情地一曲巜大约在冬季》,陆欣没想到古义还这样多才多艺,而古义却说:“只因为是你,我才会弹。”这意味深长的话,在陆欣听来是感动还是无奈,他们之间没有未来。陆欣突然伤感地说“:我下岗了,你觉得我们有未来吗,古义说下岗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你不必担忧,我这里有一张招聘广告,我给你抄好了地址和联系电话,是一家银行,当初我叫你学统计,现在终于有用武之地了,你可以去试试,本来我想在你走时告诉你,可现在看你情绪不高,就提前说了,让你心情放松一下。等一下我们到外面吃晚饭,正好我们一起去赏花灯猜灯迷”。
陆欣望着古义说:“你家房子面积至少有一百五十多平方米,是你爸妈单位分的吗”“不是,现在单位分的房子最大也就九十平方米,我爸妈单位分的福利房八十多平方米,在二环外,现在还是空着的,现在这套房子,是我爷爷留下来的唯一财产了,他当时是全国特级教师,还享有□□津贴,所以这套房子是他们单位特意奖励他做过突出贡献的。陆欣若有所思,她眼前浮现出古义爷爷原来是上了五年大学重点学校的高材生,分在这座省城当重点中学的老师,一直提拔当校长,古义家是有文化渊源的。怪不得古义的气势谈吐是那样与众不同,那种文化和修养潜移默化地渲染在古义身上。陆欣这时发现那厅的正中间墙上悬挂着用宋体书写的四个字横匾:宁静淡远,这正是这所房子的精华,怪不得古义房间映入眼帘的是书柜,那里有古今中外名著,有科学,有天文地理,有微软计算机信息,还有许多棋谱书等等,陆欣想起来了,难怪他母亲要他到大城市发展,那是因为古义是他们家唯一的男孩,而且天资聪颖,只有他才能飞得高飞得远。
古义倒了一杯酸奶给陆欣,陆欣喝了一口说:“你哪一天去上海,我去送你。”说完,陆欣就后悔,这种送行的场面好像也轮不到她,他家里的人一定都会去的,她这可有可无的女孩,反而会让他家里人感到意外,她还是在心中祝福吧,古义说:“我明天就走,我爸妈还在外婆那里,等着我过去呢,你明天来送我吧,我是下午两点火车,你中午和我一道坐出租车去火车站,还有那张招聘地址联系电话,你一定要去试试,那里有适合你的工作。”
古义亲了一下陆欣的脸说:“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了,你要照顾好自己,我放假就回来陪你,我会说服我父母,让他们心甘情愿接受你。古义牵着陆欣坐在客厅那米色圆形沙发上,把水果盘也端到沙发边的茶几上,古义在茶几上,端起一杯绿茶喝起来,他又走到厅的北面电脑桌边,打开电脑,不一会儿,厅里就回响起古典音乐。陆欣看着刚刚还洒满阳光的飘窗,现在却被皎洁的月光披上了一层轻纱,而那姹紫嫣红的阳台,此时也沐浴在柔和的月光下,随风摇曳,花影浮动。空气里弥漫着花香,古义随手打开身边那橙色圆柱体形状的落地灯,屋内立刻呈现出红色的光亮,这种光亮似乎是音乐和花香的催化剂,让音乐和花香得到彻底的升华,而这种升华反射到古义和陆欣面前,是扑面而来的浓浓感情的纠缠,正在俩俩相望时,陆欣耳边回响起母亲的教导,和古义在一起,没有幸福的结果,她站起来对着正在喝茶的古义说:“天晚了,我想回家”。古义连忙说:“我请你吃晚饭,我们一起去看元宵花灯。你给家里打一个电话,我们现在就走”。古义说完,挽着陆欣走出门外,锁好门。他们走在街上,满大街张灯结彩,烟花灿烂,他们在一家饭店吃了芝麻馅圆宵。然后开始在繁华热闹的街上漫步,看五颜六色的花灯,还兴致勃勃地参加了猜灯谜的活动,古义比陆欣猜得快而且准确,陆欣不得不佩服他机智灵活。那晚,直到灯谜结束,他们才各自回家。
第二天陆欣买了很多古义爱吃的菜,她在家烧好,到中午叫古义在家等着,她把烧好的菜打包好,然后送到古义家,古义闻着香喷喷的饭菜,说:“陆欣,谢谢你,这些全是我喜欢吃的菜。”古义夹了一块红烧牛肉,吃得津津有味,他叫陆欣也吃,陆欣摇头说:“吃过了”。等古义吃完,陆欣又帮古义整理行李,等一切都准备好,他们一起来到火车站,当陆欣看到古义走上火车,看着火车开动,已经泪流满面,而古义情绪也很低落,他在想不知何时才能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