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终章（1 / 1）
我被方恺拉着走，他在路边叫停了一张的士，我看着打表器发呆，觉得刚刚的感觉很奇怪，我回头透过后车窗往后看，男人还是站在那里，玻璃上的灰尘打在他身上，显得他有点狼狈。我看了好久，直到看不见了，才回头。
“他认识我。”是肯定句。却没有发现方恺攥紧的双手发着白。
“为什么他不来看我？”我问方恺。
“他叫什么名字？”我转身用手抓住方恺的袖子，想叫他告诉我。他的嘴紧紧地抿着，眉头也皱着，我觉得不对劲。
“不问了，行么？”他把他的手放在我的手上，像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
我隐隐觉得不对劲，想问下去，却问不出口。
“辛尔，就我们俩，不行么？”方恺眼睛里有我不知道的东西在闪，闪的我心疼，我点头，“好，我不问了，就我们俩。”
他听了也没放松下来，手还是紧紧抓着我。
“我们要去哪儿？”我转移话题。
他低头想想，好像没有想过这种问题。
“我们去看电影吧。”他说。
电影院门口人不多，因为不是周末，来看电影的大多是十六七岁的小孩子，青春洋溢的很让人羡慕，白人小孩长得很好看，看起来也比同年龄的黄种人成熟，我坐在大厅里等方恺买票回来，因为匆忙从家里出来拖鞋还穿在脚上，穿着方便的连帽衫和牛仔裤，旁边是几个白人小孩，长得很高大，有一个小男孩推推旁边那个男孩，用眼睛瞟我，男生有些扭捏，但犹豫了一下，转身向我走来。
这是一个很漂亮的男孩，金黄的头发卷在头上，绿色的眼睛很迷人，身材高大匀称，我猜他一定很有人气。
“Hello”男孩对我打招呼。
“Hi~”我愉快的回答他。
“Can you join us to watch a movieYou know,it will be fun.”他有点羞涩地揉着头发，我觉得他这样很亲切，但是不得不回答他。
“Im glad to,but,Im sorry that Ive had a friend with me.”
说着，方恺回来了，他看着男孩，牵起我的手，男孩看见失望的走了。他的朋友们在嘲笑他。
我看着他们觉得好笑，“方恺，我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也是这样么？和朋友一起出去玩，在路上找喜欢的男生搭讪。”我绕有兴致的问他。他也看着他们笑，他今天也穿着便装，没有平时的距离感，他说，“你那时候可比他们可爱多了。”他现在心情已经变好了。
电影有点无聊，我看着看着就靠着方恺睡着了，他身上有好闻的味道，我睡的很香。
我梦见了我念高中的时候，我穿着小葱拌豆腐一样丑丑的校服，前面总是走着一个也穿着校服的男生，他走在我前面，走的不快，但是我就是跟不上他，好几次我差点叫出他的名字，但是叫出口的瞬间又忘了他叫什么。
“辛尔，辛尔，起来了，要散场了。”
我昏昏沉沉的抬头，擦擦脸上的口水，方恺看着我没好气的笑，“你怎么这么能睡，电影都完了。”
我抱歉的笑笑，赶紧拉着他走出影院。
走着路回家，天上的星星很亮，这个城市空气很好，每天晚上都可以看到很多星星，我和方恺走在路上，谁也不提白天的事。
张启前几天回了一趟中国，回来之后总往我们家里跑，有时候起床会发现这货竟然悠悠的在客用厕所里漱嘴，久而久之，厕所里已经摆满了他的私人用品。
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住问他，“你没有家么怎么不回家总往这跑。”
他认真的想想，“我家里没有管家，太不方便了。”
搞半天这人竟然是因为家里没有人伺候才来这里的。
有一天经过书房的时候，听到里面争执的声音。
“你不能这样关着她，她不可能永远被蒙在鼓里。”
“我不在乎，只要她在我身边，多一天是一天，她最后都要恨我，我不想让她这么早就开始恨我。”
“方恺，你真可怜。”
过了半晌，方恺轻轻笑了一声，“张启，如果你也爱过一个人。”
我匆匆忙忙地离开，怕被他们发现，心跳如鼓，却又觉得很难过，脑子里总是方恺的那句话。
“Darling~”张启从房里出来，骚包的对我叫，“我们出去玩吧，家里多闷啊。”我魂不守舍地点头，陪他出门。
附近的街区本来因为人少也没什么车，我觉得口渴，叫张启帮我跑腿去街对面买饮料，这货心不甘情不愿的过去了。
我坐在街边的长椅子上，太阳温温的披在我身上，已经是晚冬了，天气有点回暖，街对面有几个小孩子在玩气球，他们的父母在一边聊天，我低头按手机，准备搜索关于倪先生的东西。
我输了一个“倪先生”，没有什么相关的。退回去把先生删了，只剩一个“倪”。
相关几千万条。
但是在新闻那块，显示出一条“华人倪东的传奇”。
鬼使神差的，我点进去，页面跳转，最上面就是一个男人的照片，是他，原来他叫倪东。真好听。
上面说他在短短几年之内就闯进了美国硅谷，成立的公司也获得了很高的成就，我往下滑，一个字都不想错过，我看到他成立的公司叫“HONG ZI”我觉得耳熟，突然想起这是方恺睡着的时候会叫的名字。
他们有什么联系呢？
——叽，对面传来车子急刹车的声音，我抬头看，不小心被太阳刺了眼，眼前泛着白光，我听见耳边有尖叫声传来。眼里色彩开始恢复，我看到张启斜倒在地上，旁边停着一张急刹车的越野。他的身上开始渗出血，慢慢地像蛇一样在地上爬开，然后把他围住，他白净的脸泡在血里，没有像平时那样笑，眼睛闭着，旁边有人尖叫，人们慢慢围起来，有人报警，我撑起发抖的腿，他离我那么近，这几步我却像走了一辈子，跪在他身边，我不敢碰他。
他给我买的饮料泡在血里。
我终于想起来什么，拿出手机颤颤巍巍地报警，却怎么也按不下键，还没等我打出去，救护车就来了，护士把我推开，把张启拉上担架。
我两手都是血，觉得头痛欲裂，然后我就在一片惊呼声中昏倒了。
我看到了血，都是血，我泡在血里，穿的很奇怪，我的过去在脑子里碎成了一片一片的剪影，五颜六色的很混沌，剪影慢慢的合在一起，拼成一个人的剪影，那人对我招手，我感觉到他在对我笑，我知道我等他等很久了，他终于来了，他嘴巴一张一合的，我听了很久，终于听见了——红姿。
我哭了，我哭了很久，他的脸慢慢清晰起来，白白净净的，笑起来嘴角边有两个小小的酒窝，身材颀长，穿着校服。
我想摸摸他的脸，我实在是太久没有见他了。
我想叫他，这个名字我在梦里叫了无数遍都没有叫出口，这次我终于说出来了。
倪东，好久不见。
我又在医院里醒过来了，一开始我说过，我是一个很虚弱的人，但是我没想过我会虚弱到和医院结下这样的不解之缘。旁边的医生讲着英文，我一时有点儿懵，甩甩头，看到方恺坐在我身边，就像上次我在医院里醒过来一样。
我想起来我现在是辛尔，和方恺住在一起，我的世界里只有他。
我已经不是红姿很久了。
我抬眼看他，他也沉沉地看着我，眼睛里有看到我醒过来的喜悦，但是也有点儿别的东西。
“方恺，张启怎么样了？”我冷静地问他。
他好像松了一口气，把我拉着躺下来，“他没事了，你知道么，你已经躺了两天了，他昨天就脱离危险了，现在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我看着他拉着我的手，忍住了拂开的冲动。
我拉开被子冲下床，“我去看看他吧。”头也不回的走出病房。
张启还躺在病床上，我看着他宁静的鼻眼，想起来他给我买的泡在血泊里的饮料。如果不是我。
我给他掖掖被子，抓住他放在身边的手，很凉。我想我真是一个坏人。
幸好你没事，不然我该怎么办，我很难过，在他的床边守了很久，太阳的光影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天黑了，方恺进来了，又离开，我又开始哭了，其实我很不喜欢哭，但是我很没用遇到事情只会哭，我哭了很久，慢慢越来越大声，我不知道我到底在哭什么，可能在怪我自己害了张启，可能为了我刚捡起来的过去，也可能为了我的现在。
他的手动了一下，然后眼皮抖抖，慢慢的睁开。
“辛尔……”他声音哑哑的，看见我坐在他身边哭成那样大概被吓到了。
他对我笑:“别哭了，我没事的。”然后他摸摸我的头。
我哭的更厉害了。
方恺进来了，看到我哭的这么厉害低沉地说:“你别哭了，先回家吧，我守着他。”
我没回答他，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昨天之前他是我在世上最依赖的人，今天我发现我一直都在被骗，甚至我的名字都不是真的，我心情很复杂，如果是以前我会恨不得给他一大嘴巴子，但是现在，说实话，我不想对他做什么，我只想离开他。
他过来想把我拉起来，但是被我避开了，他愣住，我说:“我守着张启吧，回家了我不放心会睡不着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我听见方恺出门的声音，一时不知道我们在一起的这几年，到底谁最痛苦。
张启开始住院，因为他在车祸里流了很多血，身体很虚弱，我和方恺总是轮流守着他，我没有见他的父母来看他，他告诉我父母在北京没办法过来，然后眼里闪过一丝落寞。我就更内疚了。这几天我一直在躲着方恺，他好像察觉到了，所以也没怎么靠近我。
我在等待时机，等张启好了，我就回国。
张启果然也在一天天好转，可是方恺却在一天天憔悴下去，我视而不见。
终于几个月后，张启出院了。
我回到家，在保险柜里偷了我的身份证，偷偷收拾了行李，定了一周后的机票。
终于一个星期过去了，那天晚上黑灯瞎火的，我偷偷拉着行李向门口走，却发现门口的沙发上坐着个人。
是方恺，我们已经很久没讲过话了。
他的轮廓隐藏在黑夜里，有烟头一闪一闪的发着光。
他问我:“一定要走么。”
我没理他，继续往前走。
“可不可以不走？”他的声音隐忍着什么。
我还是没理他，继续拉行李往前走。
“红姿，你说过再也不回去的。”他的声音里有什么崩塌了。
“那时候我是被骗了。”我没有回头，走到门口，要开门的时候想起来，他是今天恰巧坐在这里还是天天坐在这里。身后没有声音了。
我打开门，窗外的灯光刺痛了我的眼睛，又把门关上。
我想起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很喜欢这里的环境，天天缠着方恺陪我出去玩，我说想吃烤串，他就灰头土脸的做给我。
我这一辈子总要辜负谁。
飞机降落，我深深吸了一口祖国大地的空气，才觉得自己真的回来了，出了机场门，我不知道何去何从，我不知道要找谁。却听到有人叫我，我抬头看，白米远远的向我招手，我的父母在一边几乎泪流满面，然后再过去一点，我的倪东，他也在对我笑。
我向他们走去。
——完——